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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天空是一面善良的镜子
 叶臻和我一个办公室,桌子挨着桌子。近水楼台先得月,他的大部分作品我是第一个读者。我们在一起说的最多的也是诗歌,包括与诗歌有关的事情。2006年7期的《阳光》发表的叶臻的组诗,是近一段时间诗人诗作的一次集中展示,也是代表着诗人创作理念调整后的整体状况。通读之后,我感觉,这些诗作在三个方面使叶臻的诗歌风格完成了一个幅度较大的转变,使他的创作走向了新的时期。

 强大的叙事能力增加了诗歌的厚度。这是近来叶臻诗歌主要特征,他的每一首诗都是一个故事,有的还是一个时代的缩影或者一个人命运的线条。和现在的方式截然相反,叶臻的前期作品比较空灵,是纯诗,象牙塔中的唯美主义。他的转变比较彻底。其实,他以前的诗歌我也比较喜欢,经常在阅读中拍案叫好。转向叙事以后,诗歌对现实的关照多了,即使是想象或者回忆,也能从当下找到丝许影子。较强的语文能力,使他能够完整地把一些生活的细枝末节挪到诗句之中,使诗意与生活一一对应。1973年,我十岁/一个漆黑夜里/我做贼似的/背着一小蛇皮袋西瓜籽/爬上开往九江专区的拖拉机/我要赶在天亮之前,卖掉瓜籽/换回一学期的学费/拖拉机拐弯的时候/灯光照亮了人民公社雪白的墙壁/墙壁上写着一行没有写完的标语:/坚决割掉资本主义的…/凭我当时的经验/我很快就把它读成了“瓜籽”/即刻,我心慌意,倒凉气/连人带瓜籽摔下了拖拉机/差一点没有把我摔死/现在想想,那没有写完的/应该是“尾巴”二字/大人们的尾巴都割去了/我十岁时的尾巴/就摔在了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尾巴》)我没有问过这个事情是不是作者真实的经历,但我丝毫不怀疑它的真实。虽然只是一个场景、一个情节,却极度深刻反映出那个特殊年代中社会的根本特征。我始终认为,叙事不是新生事物,口语也不是当今才有的方式,从《诗经》里的第一首《关睢》开始,到《孔雀东南飞》、《长恨歌》,甚至被称为新诗的鼻祖胡适先生的《兰花草》,都是一脉相承的叙事。叙事的使用,使诗歌变得厚重,从而功能更加强大,使诗史得以形成和存在,为诗歌在文学史上地位的稳定坚固奠定了基础。叙事诗绝对不是仅仅把事情叙述出来,叙事诗在叙事的过程中要发生诗意,或者把整个事情当作一个象征,就像一个寓言。因此,叙事不一定要与现实完全对应,有的是对生活的抽象,有的就是针对的虚拟。叶臻在传统和现代之间找到了很好的结合点,他应用起来游刃有余,趣意横生,使诗歌的可读大大增强。像他的《飞奔》、《鱼上树》、《敲打》等,诗歌里叙述的事情,情节也许不可能真正发生,但每个人看了以后都会承认,事实就是这么回事。我们在愉快的阅读中得到了一个启示,我们对生活应该更加进行深入的思考。

 多元的修辞手法增加了诗歌感染力。生活与诗意并不矛盾,从叶臻的诗歌中我们可以得到这样的答案。叶臻的诗歌中运用了大量的比喻,这些比喻使我们更加容易走近诗歌所要揭示的世界真实。比如《麻绳》,她从泥土里长出来,民间的善良,亭亭玉立/去实心的麻杆,她柔弱无骨,理还/就像整个夜晚,某一时段作一团的/晦暗情感。拟人之中也指向了人的本身。再比如《盗墓的人说》,泥土真是一样好东西/那个埋在泥土里的老妇人/躺在墓里/都上千年了/还像刚睡着似的,一脸的慈祥/身上穿的绫罗绸缎/也跟新的一样/只是掀开棺盖,老妇人见风后/她的脸,马上变黑了/身上穿的绫罗绸缎/马上也变成了灰/──尘世的风真厉害啊。比喻连着比喻,整首诗也是一个比喻,一个象征。叶臻的诗大部分都是如此,比喻、拟人、夸张等方法多样的修辞成了诗歌内在的风景,使诗歌本身充了生机,让人产生审美‮悦愉‬,很容易被打动。我常想,在没有语言之前,我们的思想是一团混沌,或者说是一片黑暗,语言来了,我们可以清晰表达出我们的想法,别人也可以通过我们的语言清晰地了解到我们想要什么。语言照亮了我们的思想。而思想是从生活里抽象出来的,经过数千年的发展,有的已经悬空,有的找不到一点当时的痕迹,从而变得虚无。叶臻的诗歌恰好是一种解救,他用各种修辞为悬空的语言搭建了一架可以攀登的梯子,他在虚无里充填进实实在在的东西。众多的修辞运用使语言张力得到更大的伸展,使诗歌的指向有了更多的可能,我们可以得到相关的指示,收获意想不到的种种惊喜。我们从身边眼前可以观看可以听闻可以触摸的事物中得到一个可靠的通道,我们终于看清了事物的本来面目,看到了生活深处的丰富多彩和生动本质。

 无限的想象延伸开拓了诗歌抵达可能。叶臻的诗歌是一幢大厦,几乎无边无际。这使我想起一个警句,比大海广阔的是天空,比天空广阔的是人的心灵。毫无疑问,诗人的心灵必然是无垠的。从叶臻的诗句里,我们得到这种开阔的境界。比如《前方》,他要在白纸上,跑出一条道路/白纸无边无际。他的奔跑/简直像飞/他要跑出一片干净的天空。完全是想象力在前进。为了对诗歌进行提炼或者提升,叶臻在他的诗歌里都加入了或多或少的想象延伸。还有像《黑夜里的雕像》、《一绳子》、《五七干校的黑夜》等,都是想象力支持下走到了诗意的深处。这与当下叙事风格的诗歌道路正好相左,他们的叙事是冷叙事,或者叫零度叙事,不带有自己的感情,是完全的直截了当的原版呈示。但叶臻似乎并不在意,他沉于自己的想象里自由地飞翔,可以看出他飞得非常自在,在他的自在飞翔引领下,他的诗意不断地打开,呈现,敞亮,开阔。当然,他的想象不是断了线的风筝,我们在他的构思的情境中可以看到真实的人间烟火,甚至是一定程度的反。他的心灵是在天空之上架设的一面镜子,镜子可以高远,可以调整角度,可以选择内容。从他的镜子中,我们不仅看到他着力要照亮的黑暗部分,更看到了人中丑恶和社会上的落后与愚昧,也看到了一些美好,包括方向。所以,他的镜子是一面善良的镜子,他不回避之后,还是想建设一处美景,给了我们信心和勇气。

 一件作品是一个审美的整体,叶臻的诗歌也是,在一首诗里,你不可能把它拆解得支离破碎。很多作品中既是叙事,也有想象;既是现实的,更是对现实的高度提炼,它们有机地结合共同营造出美妙的意境,使诗歌呈现出完美的艺术魅力。这是这一组诗歌的最重要特征。文贵求新。叶臻经常和我们说,要为自己的创作设置难度,不能搞无难度写作,写作要向厚度的方向走,要写得狠一些。这里的厚和狠我理解就是诗意的东西,即要使诗歌有意义,有价值,对社会生活有所作为。内因是变化的根据,内容决定形式,关注现实,关注人,关注人的普遍存在状态,关注更多的人的生存困惑并作出自己的思索,是叶臻这一阶段大部分诗歌创作的主题,选择叙事的方式就是一种必然了。而为了诗歌本身不过分生硬,他必须在叙事的基础上进行艺术地探索,使这些诗作在更高的地方对人的心灵进行关照。如前所述,他用自己的关照在高处架设的善良镜子,必须照亮这些事物。这大概也是支撑着他不断走出自己的主要信念,是他的诗歌转变成功的重要原因,是他的诗歌走得更远的关键。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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