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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在雨中
 时间玫瑰

 当鸽子浸着晨雾,从我新居的窗前快掠过时,我看到的是一朵朵灰白色的花。它们因为灵动的飞翔而美丽。我的写字桌上的一束粉红色的绢花玫瑰安静地立在花瓶中。它们因为丽的安详而妩媚。这窗里窗外一静一动的画面撞击着一个善感的灵魂。鸽子好看的身姿扇动起我想象的翅膀,玫瑰安静的姿容慰藉着我伫立的空间。我一天的写作就这样开始。

 一边是体却灵动的鸽子,一边却是物质却精神的玫瑰。它们相遇在我这个用体歌唱灵魂的作家眼中。这是谁的安排?我们不能说谁更物质,谁更接近精神。因为我们思考,我们度量,但这一切最终都无可奈何地付给了时间。是的,只有我们人类盲目自大地认为自己是思维的上帝。其实我们错了,没有上帝,即使有,上帝也并非是不死的。不死的只有时间。

 所有动植物、所有微生物,所有有生命的一切都是有死的。

 这是世纪末的某个早晨,我在诗中叹息:“时间在我的左手腕上失。”它只是失,但永不消失。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想让有死的生命的灵魂不死。就像我一再在诗中所赋予的玫瑰的精神。请原谅我,我一再提到玫瑰,是因为它的美丽与芳香更接近我们所期望的一切美好的本质。虽然它也是速朽的,但在有死却其实不死的希望中它又是不朽的。它在时间的长河中形成一朵被时间命定的玫瑰。我把所有体速朽精神却不朽的生命称为时间玫瑰。现在它在我的笔下承担着一种极为难得的使命。它将背负这个世纪的晚霞的沧桑而在下世纪的黎明中成就另一种芳香。

 这朵特殊的时间玫瑰,在我们对时间的度量中,又一次弥漫着新鲜的芳香。

 时间创造我们又杀死我们,但不能杀死精神。我们的体被动地接受宿命,但精神却在主动地反抗。

 可我们仍然是多么幸运啊,有幸手持这朵玫瑰,从这个世纪末的晚上走进下个世纪的曙光中,并且以自己最美的声音与最好的身姿在时间的长河中起落开放。

 是的,在时间的长河中,一切巨响实际上也轻柔得像一声叹息,绵长的生命也迅速得像一道眼光。

 这像地球是太空的一颗尘埃一样,我们在时间的长河中也不过是一颗飘的尘埃。

 可我们能思维,能度量,并且又一次在新世纪的门槛上,为时间这永远不死的老者催发另一次青春。我们这些速朽的生命就是这样怀热望地歌唱。

 时间只管创造或毁灭,却从不给它怀中的任何事物命名。是我们这些速朽的生命在给不朽命名。这就是体速朽而精神不朽的时间玫瑰的伟大之处。包括我右手边的这束玫瑰与窗外掠过的飞鸟。它们在时间中静立或者飞翔。时间在它们的静立或飞翔中被感知存在与度量。

 在人群中尖声惊叫

 我像一个木偶面无表情地走在拥挤的人中,在一个拐弯处我看见了一圈圈人正围着一口痰,像在观看一枚恐龙蛋或者别的什么稀世之宝。我的神经受到了极大的刺,一声尖叫划破长空。似乎不是出自我的喉咙,而是别的什么怪物。谁会在公共场所里大声尖叫呢?没有被偷窃,没有被追杀,也没有被****。这尖叫的产生如此没有背景与逻辑。几乎是同时向我投来目光的人们,对我这声没有理由的尖叫先是好奇,既而是不解,之后愤怒,最后是不屑,仍旧扭过头去观看他们那一口意味深长的痰。

 此刻比尖叫还让人震醒的伤害涌入我的血中,使我的四肢鲜活,找到了一个新鲜的自由。我是人群中一个鲜亮的个体,不被重视却自我重视,不被爱恋却自我爱恋,不被思想却自我思想。

 如果你听到我在人群中再次尖声惊叫,一定不是因为自我震醒自我陶醉的习惯使然,而是鲜活至动的血命令我这样——在人群中尖声惊叫。

 你们盲然地看见人们手持比我的尖叫还要锐利的尖刀,怒目相向。我的尖叫会像一枚枚炸弹炸向你们麻木的脑袋。我不是要你们肝脑涂地,而是想使你们那渐渐稀薄的人在这尖声惊叫中重新摇醒你们麻木的思想。

 尽管我的形式是如此的怪异,但是我不能不如此。因为没有什么比在人群中尖声惊叫更能短暂地吸引你们,让你们愤怒不屑,甚至是吐唾沫。因为在人群中尖声惊叫更比那在公共场所打情骂俏甚至示爱示怒或其他让人惊奇、愤怒的事件更让人惊奇、愤怒,特别是当他们发现你既不是一个蓬头圬面、衣衫褴褛的社会弃儿,也不是一个恶劣事件的被动者时,你只能被视为一个精神失常者。

 是的,有神经病!没有比这再好的评语了。我依然在人群中尖声惊叫,不再是为一口恶秽的痰,也不是为两把刺目的尖刀。我的惊叫不再有明显的、有利的目的,也不会有具体的时间或场合。只要我感到血被阻、空气要窒息,我就会不由自主地发出尖叫。它依然会刺伤你。你说——你这神经病!

 我想,这是符合我个性的最高奖赏。

 在想象中飞翔

 我时时刻刻盼望自己能借助想象长出一对宽大的翅膀,一如热带雨林中茂盛的芭蕉叶,在风中多情地舞动;在飞翔时最好再长出长长的头发,像柔蔓的水草,在柔和的光线中水域中飘。我坚信这时的我,浑身的每一个孔都歌唱着、舞蹈着。我这样诗意地想象着,躯体就化作了那光中的、风中的精灵。

 诚然,我们想象中的飞翔也只能是精灵的飞翔。这样决定我们想象中美好而善良的舞台也只是为圣洁的精灵而搭建的。因为我们知道,精灵在红尘之中是没法保持其精灵的本的。因为精灵只能由特殊的舞台来安置,这个舞台可以是灵魂的、思想的、梦幻的,是虚置的,又是高高在上的具体。它是红尘之上的,为想象的目光所‮摸抚‬,却又咫尺天涯;它不是为生活中的丑角而是为人群之上的那些高扬的灵魂而安排。

 这样被我们的想象所搭建的舞台可以让我们所有的愿望都化作飞翔的精灵。自由的灵魂与被自由的灵魂所解放所提升的躯体在舞台上进行一次次近乎漫无边际的飞翔,然后再带着一丝丝诗意的疲惫栖在一枝相对现实而具体的枝上,就像那一只只美丽的鸟儿或蝴蝶。

 想象任由我们这样奢侈。我们这样奢侈地任由思绪飞翔了一段又一段。那一段又一段旅程,是由我们想象的花朵铺成的一条芳香四溢的通往天国的道路。是的,美好事物的起始是要高于生活远离尘世而最终通向高处通向天堂的。这是所有飞翔的翅膀的终极目的。而我们这些被地心般引力锁在红尘之中的人只奢望我们此刻的躯体在那具体而柔和的灯光所笼罩的舞台上淋漓尽致地舞蹈着。通过舞台这种能把灵魂与躯体绝妙统一的倾诉短暂地实现我们的一切美好的愿望。

 在这里,飞翔与想象同质。不,想象对于飞翔来说,只是思想,是一种丝质般的飘拂,而飞翔是行动是想象的情过程与结局。如果没有想象作为双翼,飞翔就是盲目而无意义的。像被你的懒散所加长的漫长的午睡,使你百无聊赖地接近无奈的黄昏,却不知道如何安置接下来的时光(与旅程)。

 二者绝妙的统一,便是在想象中飞翔。这样,想象是开始,是导线,是航标,是风向,更是贯穿飞翔的一条线。没有这条线,飞翔最终会成为断线的风筝掉下来,落在你找不到的地方。人们可以偶尔在想象中失,却不能在飞翔中失。因为偶尔的失可能会遇到另一种奇异的想象,而漫长的失则是一种无奈的倦怠与虚置。这样漫长的失的飞翔就成为了没有方向与意义的飘拂。

 在想象中飞翔,是思想与行动的和谐统一,正如灵与的绝妙融合。

 在想象中飞翔,是我向往的一种完美的写作状态。它将在我今后的作品中慢慢地呈现出来。

 那姿势那精神就是那特殊的舞台上跳跃着的精灵。

 当然,这精灵会是你、你们大家,你们的体与灵魂统一着所能飞到的最高处——只要你们也借助想象的翅膀飞翔,并在想象的翅膀上伏着你们善良而圣洁的愿望。

 诗人在雨中

 这一意境应该是对大多数诗人情绪的概括。诗人大多是忧郁的、悲愤的。诗人正因为这一沉湎于忧郁与悲愤的特质才使其成为诗人——“忧愤出诗人”我说诗人在雨中,指的就是诗人阴郁的面孔与的(或温润)的心灵。它们就是雨时的天空、雨中的精灵。正是它们‮摸抚‬着滋润着我们渐干枯的心灵。

 最温润的要数戴望舒那著名的《雨巷》了。

 巷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

 地/结着愁怨的姑娘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

 /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她彷徨在这寂寥的雨巷,/撑着油纸伞/像我一样,/像我一样/默默地彳亍着,/冷漠,凄清,又惆怅。/…

 撑着伞也好没撑伞也罢,那雨中忧郁的诗人在我们阅读的眼中看来是多么的飘逸与浪漫啊,那雨中的诗人又是多么的人啊!那些由此而引发出去的联想,更是让人神思飞扬。最形象的是女友对她认识的一位名叫夏雨的诗人的定义:下雨嘛,当然就是人了。她用谐音为他下了定义。她没想到,她这一句调侃实际上是给大多数诗人下了定义。

 即使诗人所有的诗歌都看不到一个雨字,但在字里行间里你不可能不感受到那忧郁与悲愤的情绪。哪一位诗人诗中的情绪不是似在雨中呢?哪一位诗人的内心没有晶莹的跳动着的雨滴呢?即使是在阳光明媚的爱情或因此而成的甜蜜诗歌里,也有时时飞溅的雨珠啊。也正因为这些雨珠,爱情才美好,诗歌才隽永。更不用说诗歌里的那些“嘻笑怒骂”了,在这里,诗人的情绪不仅仅是彻彻底底地在雨中雨了,更是风雨加、电闪雷鸣了。这时我们阅读的眼里看到的不是飘逸的精灵,而是一尊尊复仇的神了。

 伞这一遮遮掩掩的道具早已被骤风掠走。看与被看的人都不需要了。

 我们都在雨中。

 诗歌在阳台上

 有没有太阳,我们都爱呆在阳台上。那些被诗人在雨窗棂的书房里或在灯光暧昧的咖啡馆里写就的诗歌,不可能总是被我们在同样的场景下阅读。

 对诗歌精心的阅读应该是讲究场所的。这场所更多的是书房或图书馆或卧室。

 可在如今这个诗歌被世人渐渐疏远甚至不屑的年代,对诗歌精心的阅读除了执着的诗人、虔诚的诗歌爱好者与执不悟且硕果仅存的诗歌研究者,还能有谁呢?比起“诗人在雨中”诗歌的存在不是漉漉,但还是少不了风徐来、雨珠飞溅。这一景象又多么像一面固定在墙上、三面悬在空中的阳台啊。它的存在是多么的突兀而又奢侈却又是不可缺少啊。

 在这个拥拥挤挤匆匆忙忙的物质世界里,并不是家家都有带阳台的房子,也不是人人都有一颗被诗歌滋润的心灵。但对带阳台的房子的想往是人人都有的,而对诗歌的阅读并不是人人都有。

 尽管如此,诗歌的存在仍然不可缺少。

 一间没有阳台的房子不能算是理想的居所。因为我们无法晾晒的心灵更无法高瞻远瞩。可我们可以忍受这一具体的物质场所的欠缺,因为我们可以走出房间到户外。这时的大地充当的是另一种形式另一种意义上的阳台。你说这天气多好啊。即使有雨,你也说,多温柔的雨啊。

 这一形态让我想起一个词——打开,打开门,打开自己。敞开心,沐浴在阳光里,拥抱在风雨中。即使你不是诗人(人),也会神思飞扬的!是的,我们可以忍受阳台的欠缺,可世界不能忍受诗歌的欠缺。在匆匆忙忙的物质世界里,不论诗歌多么不景气,可它仍然不能抹去地存在。因为它是我们(纯真的诗意的心灵)幻想的精灵、精神存活的空气和飞翔的风。

 因为不管有没有太阳、甚至有没有阳台,我们和我们的心灵都爱呆在阳台上。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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