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教皇应当知
希欧多尔轻轻抚上她的背,月光下他们静静相拥。骑士忽而抬起头,看向某处。寝宫的大门不知何时已然开启,教皇正站在重迭的黑暗里,不知站了有多久。窗户里照进的月光将长廊分成明暗两半,无光的阴影里。
他的身影和面容皆黯淡模糊,他从阴影里走出来,可仍站在无光之地。走动间,繁复的衣料摩挲发出窸窣轻响。今夜在密会议事,他换上了繁琐的礼袍。
房间寂静,艾西清楚地听见了这声音,受惊地匆忙转身,带着未干的泪痕,惊惶地看着黑暗里模糊的人影,她下意识地想要护住身后的人,像是生怕教皇会对他不利。云朵飘散,月光愈发明亮。
借着那一点月光,艾西看见教皇的眼睛,那两点蓝色,在寂夜里折
出宝石般的冷
调。来到这里之前,教皇见到了卡玛。半魅魔鬼鬼祟祟地守在楼梯口,妄图用一些拙劣的借口拖延住他的脚步。
“是么。”看着她的样子,教皇轻声道“白银圣骑士已经去了楼顶。”希欧多尔逃出地牢,没有遵从他叔父的意思离开神殿,而是去了楼顶的寝宫,他当然会来。去扮演那个骑士,解救他关在塔楼的公主。
一切仅限于今晚。卡玛的神色发僵,仍在装傻似地问:“白银圣骑士是谁?是今晚逃走的那个犯人?”随后,跟在教皇身后的看守们便上前一步,铁面无情地将半魅魔拿下,扭送回她自己的房间。
莫尔沿着楼梯向上,身后是神殿最精锐忠诚的侍卫。卡玛大喊大叫的声音仍在远远传来,仿佛如此。
她折腾出来的这些声音就能作为警告传到塔楼的顶上去。***在最后一层前楼梯前,教皇停住了脚步,让身后的人不必再跟来,他独自走上最后的路程,塔楼的顶层黑且静谧,铺过地面的长毯
走所有的脚步声,人的步伐悄无声息,但是寝宫的窗帘被拉开,有月光透进窗户。
在艾西面前,白银圣骑士的感知变得异样迟钝。迟钝到杀他是那样简单。教皇一直站在那方黑暗里等待,等待艾西握住别人的手,等待他们互诉衷肠,等待艾西说。
她愿意和他走,他心中极为冷静。今晚之后他便不用再犹疑,他会杀死希欧多尔,把骑士的头掷在艾西面前。不必再担心她会心痛,那些疼痛他会亲手帮她抹去。连同她的神智一起。
事情本该如此。艾西正站在月光里看着他,她的脸色苍白,她怀了孕,她匆忙地用袖子去擦脸上挂着的泪痕。莫尔从未见她哭过。
方才她流泪,他也只看见了一个背影。艾西刚才说的不是愿意,而是对不起。无论对他还是对希欧多尔,她都总是在说对不起。为什么她刚才不说愿意?
为什么她嘴里说的是留下,却要
这么多眼泪。教皇想,他上前一步,似乎想擦干净她的脸颊,可也只踏出了一步就停下,他仍然站在暗处。谁也没有说话,希欧多尔目光极淡。
他的手未曾按在剑上,他的体身未曾有所防备,于一个训练有素的骑士而言,好似引颈受戮的羔羊。仿佛即使如此斩下他的头颅,他也不会有所反抗。骑士似乎有所
言,但在教皇的目光下,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直到莫尔出声:“和他走吧,我许可了。”艾西微微睁大眼睛,似乎仍未意识到他在说什么。教皇的脸上没有笑,平整如一片死海:“我只说这一次。
一旦过了今晚,等到太阳升起,我将杀死你身后的男人,然后抹去你所有关于他的记忆。我会折断你的翅膀,就像对待一只鸟。”
月光悄无声息地划分界限,对面的人始终未曾踏足那片银辉一步。话语残酷,而他的口吻异样平静。艾西的脸被月光照得发白,神情忧心又犹豫,眉头皱起,仿佛某种怜悯,开口说:“可是…”并没有那么多可是。
她的脸上唯独不见恐惧,这点无关乎爱情的在乎像极薄的刀刃擦过心脏,刀刃上涂抹着使人麻痹的毒药。“你不会这么做。”希欧多尔开口说,声音里有叹息“你也不会伤害她。”艾西回头看了看骑士。
他也看过来,目光自头顶落下,在半空中
汇,而后她又转过头,松开骑士的手,踩着地毯穿过月光走进黑暗里,轻轻地抱住了莫尔。
教皇的繁复衣袍里有昂贵熏香,和来自于室外的冷冽气息,她的拥抱带来一瞬间的柔软与暖意,那是莫尔曾拥有过的柔软与暖意。
***像是淬毒的刀扎进心脏,再如何惨烈的痛楚也能被那点暖所覆盖,他捧起艾西的脸,吻住她的双
,她脸上未干的泪留有
,莫尔在她的
上尝到海水的咸涩。
他咬破自己的舌头,
血的舌尖探进她的
齿之间,艾西的口腔温暖,她的舌头柔软,铁锈的腥甜将眼泪的
所覆盖。艾西尝到这味道,在他怀里微微地挣扎,但即刻被他所钳制。骑士无声地看着这一幕。
他的手差一点便按在剑上,可终究寂然垂下。圣子的血里
淌有最纯粹的光明,可它也和常人的血一样,是红的,有温度的,
是腥味的,他要让她记住这味道。分开时艾西的双
染上他的血,仿佛妆点嘴
用的胭脂。
“走吧。”教皇在她耳畔低声说“我归还给你自由,我允许你离开。你也不希望这孩子出生在神殿里,是不是?”
他说的是归还。艾西
上沾着他的血,看着他淡蓝色的眼睛,她静了许久,而后才说:“我会给你写信…还有等到它出生之后,我会…”现在无论说什么好像都是一种借口。
“嘘。”莫尔轻声说“要走。就趁现在离开。”他看着她踌躇片刻,转身跑向光芒里,握住骑士伸出的手,被拉上窗台。夜风涌入,吹开窗户两边的金色帘幕,白色的轻纱起落,人影消失在窗口。
而后其他的那些人才姗姗来迟地赶到,没能在枢机院里拦住教皇的红衣主教赫伯特气
吁吁地爬上高塔。
他没能见到希欧多尔,亦没见到鲜血或尸首。点着油灯而来的
西·亚当斯,挤开人群来到最前。站在这里的只有教皇一人,站在敞开的窗前,看着一地月光。
这场持续数月的纷争落幕之时却如此风平
静,仿佛暴风雨在成型之前,便已化作了海面上连绵的阵雨散去。教廷众人心照不宣,无人再追究白银骑士的入狱,亦无人再追究他的越狱,就像之前的数次一样。
一场即将到来的惊涛骇
最终消弭于无形,归
结底,这份持续已有数十年的平衡仍牢不可破。教廷失去了一位骑士,亚莱芒家失去了一个儿子,但这儿子早就已经抛却了家族姓氏。
连赫伯特也并不知道他这不让人省心的侄子去了哪里,教皇应当知道,可他从未透
。红衣主教只知道希欧多尔应当性命无忧。
而且还带走了教皇身边怀孕的女人。无论如何,他至少活着。至于那些年轻人之间的事,赫伯特早就管不着。很快密会定下了下一任圣骑士的人选,填补上白银圣骑士空缺。圣骑士总是有七个。如果算上暗处的那一个,便是八个。教皇并未参与这次人选的确定,他正卧病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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