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微微垂下眼睛
卡玛的门也被砰砰砰地敲开,风韵犹存的魅魔穿着一身薄薄的蚕丝睡衣开门,前来问询的神官却对此
视无睹,例行公事般地问道:“我们需要现在搜查您的房间,女士。”
而后两名骑士不由分说地提着灯进入房间,卡玛忐忑不安地看他们走过室内每一个角落,将衣柜门也一一打开,她忽然一惊。
灯光找到的地方,地毯上留有一个模糊的血脚印。卡玛心跳如擂鼓,然而那两名骑士却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径自走过那处地方,而后朝神官微微点头,便离开了房间,继续前去搜查下一个,他们甚至还贴心地替她关上了门。
直到外头的嘈杂声渐渐远去,银发的逃犯才自黑暗之中浮现出身形。亚莱芒家的使臣动用了家族埋在教廷中的神职者。
当希欧多尔从囚牢中出逃,这些人暗中掩护他从围追者中逃出。白银的骑士戴上看守的头盔,穿上他们的甲胄,从地牢中出逃。亚莱芒家和他的叔叔都只希望将他平安地送出神殿,送回家族的领地。这是一种无声的示威,即使是教皇也不可不由分说地杀死一个亚莱芒家的后裔。
可白银骑士又再度出逃了,他甩
那几名隐匿他逃亡的骑士,独自潜入塔楼里。这里仍有他要见的人。
“…你是来找艾西的?”待到搜查的人走远,卡玛才小心翼翼问道。“您认识她?”男人问,他的声音平和且冷静,丝毫听不出今晚发生的一切忙
。外头何其嘈杂,他的声音何其镇静。借着那几缕朦胧月光卡玛隐约见到他的脸。
嘶,还真是月神般的美貌,有着这样一张脸,难怪骗走了她单纯又没见过几个男人的失忆孙女。
“我的确是来找她的。”他说。艾西口中的那男人的确来了。来为她而死了。卡玛对这行为既觉得恼怒又觉得叹息,她说:“你来找她做什么?你们得罪的可是教皇…就算你们逃了。你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我只是必须要见她一面。”希欧多尔安静地听她说完,才这样说“无论她想要留下还是离开,无论她需要我做什么,我希望听她亲口告诉我。”月光照亮他的半张脸,也照亮他脸上的血迹,在那张白雪似的脸上格外清楚。
能和教皇抢情人的能是什么人?他也是个疯子,和那个圣子疯得不相上下。卡玛一向拿这些只要爱情不要命的人没有办法,最后,她叹气道:“艾西就在顶楼的房间里,但每个晚上教皇都和她睡在一块儿,去了你也见不到她的。”
“今晚教皇会暂时离开。”骑士平静地说“即使他在,我要见的人也只有一个。”谁能劝动一个疯子,起码卡玛是不能。
她最后只好说:“在见她之前,起码先把你自己的脸给擦干净,她最近已经过得足够郁郁寡
了,就别再让她担心。”
***艾西夜里一直没能睡着。身侧空着。今天晚上教皇不在寝宫,他告诉她说,今夜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这房间。说的就像是…今晚会发生些什么似的。
艾西其实不喜欢睡在纱帘之中,教皇不在,她把三面的
帏全部挂起来,窗帘没有拉紧,从留出的数公分的狭
里透进隐约微光,照在地上是一条狭长的银白。四周始终安静,塔楼的最顶层属于教皇。
她听不见任何异样声响,在万籁俱寂的夜晚,她睁眼看着那条银白色,寻找不到睡意,忽然,有影子遮住了那道月光。
她听见窗户被人轻轻地敲响,自外面。笃笃笃,笃笃笃,她奇异地不觉得害怕,爬下
,走到窗边“刷”地拉开窗帘。
银色的月光
泻,从窗前
泻到
头。银发的圣骑士正站在窗台上,红宝石的眼睛微垂,隔着一层玻璃,目光随月光一同落在她脸上,她好像曾经在哪读过这样一个浪漫故事。
男女主角在夜晚私奔,游侠敲响小姐的玻璃,然后带她逃出金丝笼一样的城堡,就像某个梦境一样,可是当她拉开窗户。
当初夏的风灌进房间,她的掌心触到他脸,感受到切实的温热。希欧多尔脸上的血迹已被擦拭干净,他温顺地将头颅垂得足够低,以便于她的手能够触碰到。
艾西怔怔地、小心地触摸他的脸颊,皮肤的温度和柔软让她眼眶发热,她真的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我在这里。”希欧多尔握住她贴在脸边的手说。他覆住她的手。艾西的手背贴着他的掌心,掌下是他的皮肤。塔楼里有着重重看守,所以他走了窗户。
“房间里被下了
制,我不能进来。”骑士低声说“但是,我仍然想来见你一面。我想问你,是不是愿意和我一起离开。”他的声音柔和,好像今晚的月
。
“这个世界上仍然有教廷触及不到的地方。教皇留在你身上的契约或许不能解开,但总能找出让他感知不到你的方法。来到这里前,我已见过你在神殿的家人。
她们希望你先行离开,直到这孩子平安诞下为止。”希欧多尔说“只要你愿意,我便会带你一同离开。”艾西握住他的手掌,终于有了某种实感。
“…我想去。”她轻声说,用力地握住骑士的手掌,用力到指甲泛白,手臂微微颤抖“我想跟你去。”
她很想跟他一块儿离开,去教廷管不到的地方,那时,艾西心里想,教皇身边有那么多人,他不一定要执着地找她。希欧多尔并不喜欢他的姓氏也并不喜欢他的家族,他们可以去外面旅行,可以回到故乡的小镇。
她想教皇拥有整个教廷,他们不需要那些,只要能拥有彼此就已经很好了。“…可是我不能和你走。”她抬头看着希欧多尔的眼睛“我答应过教皇,我会留下来,而且…我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因为神殿里很冷。
哪怕是在夏天,哪怕住着许多的神职者,哪怕这里是最接近圣
的地方。黄金铸成的神殿金碧辉煌,只是又冷又寂寥。教皇的寝宫大且空
。
他是圣子,可是他的体身总是很冰冷。艾西总觉得,如果就这么放着他不管,他会像缺水的植物一样慢慢枯萎掉,又像壁炉里无人看管的火苗,会把整栋房子和他自己都一同烧成灰炭,她没法让他一个人留下。
“…对不起。”艾西最后声音低低地说。她只说了这个,可希欧多尔却仿佛尽然明白了她的念头,他微微垂下眼睛,纤长银白的睫
遮住了一半的眸光,剩下的一半仍然是柔软的,就像是暖
的月光,尽管悲伤有如银镜上的裂纹悄然蔓延。
他仍是说:“不用道歉,艾西。这不是你的错。”他用指腹轻轻拭去她脸上的眼泪。泪珠从艾西眼睛里滚出来,她匆忙地用手背去擦,但是擦拭不干。明明在
换戒指的时候,她心里唯一的愿望是希望这个人能得到幸福,她希望希欧多尔能拥有家人,能过得比从前快乐那么一点儿,可是她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甚至无从知道他过得好不好。艾西把头埋进骑士身前,嗅见熟悉的、冷冽又温柔的气味。遮蔽月亮的云层缓缓散开,明朗月
照亮周围层迭云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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