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花开
花儿,其实早就开了,在你还没走过,还没看到的时候。
花儿开了,虽然只有廖廖数朵挂在枝端。白色的花瓣儿舒展开来,在月
下几乎朦胧不见,而且很小,小得那么不起眼。就连挂在围墙上的喇叭花儿,也比她更容易得到蝴蝶、蜜蜂的青睐。
花儿自己却并不在意,她悠然自得地饮着朝
,送着夕阳,借着一间低矮的木屋挡着风,避着雨。
直到有一天,花儿才明白,她开开谢谢了十几个
秋,只是为了你一个怜惜的眼神,你一句爱怜的叹息:多美的花呀!
而你,也不过是用手轻轻地拂了拂,修长而白晰的指腹掠过她冰凉的脸颊。
刹时,粉白的花儿染上一丝红晕,她就在你的手下颤抖不已。
然而你并没有看到,也没有感觉到,因为那时天夜已朦胧,月儿刚藏进了柳梢。
但是花儿开始明白,她的所有美丽,只为了这一瞬间。
只有一瞬间。
你掸了掸衣襟上,书箱上的黄尘,走进了这间荒庙后园废弃的木屋。
十几年了,没有人在这儿居住过,没有人与花儿对话过。
十几年来,除了抢夺
极强的杂草,就只有风霜雪雨,与花儿一起将生命旋律起伏高低地演绎。
但是花儿一直很快乐,即使在花儿还不是花儿的时候。
可现在她觉得有了伤悲,无疑这伤悲来自于你。
原来,有了祈盼,就会有伤悲。
花儿有了祈盼,盼望你再一次听到你对她低语。再一次,哪怕是最后一次,有你修长的指腹滑过她的脸颊。
但是,你已经在她身边停留了好多天了,你的眼光却再没有一次投向她。
花儿的伤悲啊,在夜晚里沁出了幽远的香。
那香一直一直无声地
漫在你的身边。
可你只觉察到了书香。你倚在窗前,你朗朗地诵着“子曰”甚至没有给花儿一个淡漠的眼神。你是位远至京城赴试的学子,也是一位贫穷而渴喜清静的男子。
你晚上读书读得很晚,月亮也疲倦了,你方才草草地睡下。
可花儿没有疲倦过,她的努力,让她一夜间爬上了木窗,就悬在那儿,一朵一朵的花儿,不断地绽放。
空气里
是花香,连你身子下的干草,也能感到那无限的柔情
意,不由自主地伸展。于是你的睡眠也由此渐入深沉。
呵,在你的梦里,也有那无限柔情
意的关注吗?为什么,你脸上那笑容也充
了无限柔情
意呢?
夏天,本是花儿绽放得最完美,最热烈的季节,但这一年的夏天,比哪一年都太过于炙热。
花儿口干舌躁,细细的
着每一滴保存下来的朝
甘霖。她渴望有一场充盈生命的暴雨来临。
花儿很干渴,花朵儿却比哪一年都绽放得更大,更多,更娇柔。
后来,这暴雨终于来了,来得比哪一年的暴雨都更猛烈。
暴雨过后,最顽强的小草也低伏着
淋淋的身子,看着一条条细细
水,如珠般滑进泥土。
可这对花儿没有太多的影响,她的茎牢牢地镌刻在木窗上。同样是
着风,淋着雨,但没有一朵花儿,没有一片花瓣儿肯轻易凋零,仿佛从盘古至今,她就如此这般生长在那儿。
这场暴雨,你没有躲过。
人的命运总会有些偏差,仿佛这才是命运。你极少出门,买回一大袋干粮的时候,正好赶上这场没有前兆的大雨。
屋外还有大雨在继续,屋内下起了滴答的小雨。
晨时,天色还是如约明亮起来,可你没有如同往日那要开窗深呼吸,再朗朗地读上几句:“子曰:君子慎其独也…”
你病恹恹地躺在
上。最初你勉强还可以自理。两天后,你只能半挽起低垂的长幔,看着开了一半的小窗外明亮湛蓝的天空,频频咳嗽与
息。
眼见这变故,花儿有多后悔呀。为什么,每个夜晚,自己总是固执地挤进本来就松散的窗隙,给破旧的木屋更多一些风寒。
忧伤最是伤人,花儿也憔悴下来,花儿的花瓣儿开始卷边儿枯萎。
但花儿没有感到花瓣儿带来的疼痛,她只想着如何才能伸出青绿的手指,驱走你额头的滚烫。
但是花儿还是清醒地知道自己只是花儿,还不是一株可以救命的仙草。
你们都逐渐虚弱枯萎下去,你已不能起
,痛苦涨
了花儿的
,花儿该怎么办?
又过了一夜,你还是不饮不食,沉沉入睡,连呼吸也仿佛沉重不已。你的脸色憔悴,
干已裂,嘴角泌出一丝丝血痕。
在你半清醒半迷糊的意识里,你并没有呻
,也没有呼救。因为你知道,在这个荒郊,是没有人可以听到你的痛苦,也没有人能来给你一杯水。是的,一杯水,也许你只需要一杯水而已。一杯就足够。人,有时的要求就这么卑微,这么简单。
又是一阵寒颤袭来,你缩成一团,宽大的长袍紧紧地裹住了你。
这长袍已很有些破损。你这时方才想起,那是
亲自纺的布,连夜织就的。
又是一阵热
卷来,你掀开了所有的衣物,一方青白的手绢蘸
了粘稠的汗
。
手绢的角落里,绣着一个“王”字。那是你的姓氏,也是
亲手绣成的。
夜更深了,除了
息与挣扎,你还想了些什么呢?
夜,终究会过去,天色总会亮。晨曦的光茫柔柔地,闪闪烁烁地透了进来。
你坐了起来,身子是那样虚弱,但往日喉咙与
部的疼痛已消失不在。
挂起
边的帐幔,你惊异地发现
过一只半
的汤碗里,逸出浓浓的药香。你蹙了蹙眉,这可不是你早已熟悉的气息。
你拿起那只碗,这才感到嘴里香香苦苦正是同样的味道。
难道还真有仙灵不成?你摇摇头,又躺回到薄被里,才发现,这被子也与众不同。
洁白的被单上绣着一个大大的“佛”字。而你身上的汗衣也早被换成一领
布的直裰,与那被面仿佛是同一种质地。
哦,你有些了解。想来一定是寺庙里的僧人无意中发现了生病的你吧。
不一会儿,你又渐入梦乡,只是这梦乡再没有了苦痛与恐惧。
当你又一次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
西去的余辉迈过了小屋,从房顶上斜斜挂进几缕金色的光线。
除了饥饿,除了喉部微微做
,你没有感到曾被疾病经纠
过的痕迹。
“依昂——”木门响处,提着食盒进来一位十一、二岁的小沙弥。
“王施主,你醒了。”小沙弥有一脸憨厚纯朴的笑。
“是。多谢小师傅救命之恩。”你放下手中的书卷,慌忙着要起身致谢。
“呵,我可不会救命。”小沙弥熟练地打开盖子,捧出温热的药汤:“王施主,请趁热喝吧。您今儿的气
可好太多了。”
你端着汤药,放在
前的凳子上,说:“请问小师傅,这药是谁给煎的呀。”
“药啊,是我煎的。”
“那药方呢,是谁开的?”
“方子,当然是我师傅开的了。”小沙弥自豪地说:“方圆百里,谁不知道我师傅是位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那,尊师的法号是?”
“师傅法号济慈,你没听说过?”
你摇摇头:“小生本是外乡人,初到贵地。我记得,这儿可是一座荒寺,我才暂住了下来。济慈高僧是这个寺庙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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