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这意思是跟他SayNo?”
将近午夜时分,沈静开车回到家,才刚打开门,就看见两个好姐妹坐在她家客厅里,桌上的红酒瓶几乎全空了,显然等了她好一阵子。
一见到她,两人马上凑过来,
着问她今晚约会的实况,要她逐字逐句,翔实道来。
她被她们
不过,只好一一说了。
“你的意思,是叫他不用回台湾找你,快快滚回美国去吗?”听罢她叙述,庄晓梦试着翻译。
“大概就是这意思。”沈静微微一笑。“不过正确地说,我是希望他不必对我们过去分手的事有遗憾。”
“Yes!”庄晓梦和童羽裳还没听完沈静的话,便大声欢呼,击掌庆贺。“赞赞赞,就是这样!不愧是静,就知道你不会让我们失望。”
唉,亏她们方才还一面喝酒,一面担心沈静被那男人花言巧语一拐,又误上贼船了,原来是想太多。
两人互看一眼,
换一个微笑。
见她们的表情,沈静也知这两个手帕
之前在担忧些什么,她浅抿
,正想发话,童羽裳已抢先开口。
“怎么样?他听到你这么说反应如何?脸色有没有变得很难看?呵呵,一定是铁青了吧!”
“岂止铁青?我看他这边会有好几条黑线掉下来,八成恨不得去撞墙吧!”庄晓梦嘲讽地接口,比了个夸张的动作。
“活该啦!这种无情无义的男人,早该让他有报应,给他好看!”
“就是嘛,以为女人是好欺负的吗?他说走就走,说来就来,干么啊?以为静非要乖乖待在原地等他不可?”
“以前为了事业丢下女朋友,现在事业成功了就想找回爱情…去!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哎,我好想看他今天晚上的表情喔。”
“Metoo!Metoo!”
“早知道就跟去偷看了。”
“对啊,真是失算…”
两个女人,一搭一唱,愈讲愈是兴致
,眼眸如星,脸颊泛彩,
角噙的那道如刀如剑的冷笑,男人见了恐怕会汗
浃背,坐立不安。
沈静默默地望着她们,只是微笑。
她想起当她劝孟霆禹继续前进,不必为了她又回到原地时,他脸上那震惊难抑的神情。
于是她明白,自己一击中的,他果然是那么想的。
只是她却不似两个好友对他的用意那么嗤之以鼻,她其实并不是讽刺他,是真心想劝他。
饼去的已经过去了,不必遗憾,更无须觉得对不起她。
真的,已经过去了…
“这下他应该不敢再来烦你了吧?静。”童羽裳清朗的嗓音,唤回她蒙蒙思绪。
“哪里还有脸啊?”庄晓梦嗤笑着接口。“静都把话撂得那么白了,他要是再勾勾
,也太不识相了。我看不论他本来想做什么,现在都应该放弃了吧?哼哼!”放弃?
沈静眸光一闪,粉
浅勾,优雅地摇头…
“他从来就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人。”
*********
放弃?
在他专属的孟氏大辞典里并没有这两个字的存在!
他之所以能披荆斩棘、不畏艰险地爬上今天这地位,就是因为他从来不懂得放弃。
他怎么可能放弃?
孟霆禹皱拢眉苇,仰头,将杯中物一饮而尽。
一旁的魏元朗静静望着他。
一个小时前,他接到孟霆禹的电话,义不容辞来到这家位于东区的运动酒吧,陪他喝酒,看大萤幕上无聊的板球比赛。
孟霆禹只是默默喝酒,一声不吭。
魏元朗剑眉一挑,想也知道是谁让他如此阴郁,不动声
地端详他好片刻,才从容不迫地扬声。
“你的脸色很难看,是不是沈静没答应你的约会?”
孟霆禹身子一僵,举杯的动作像忘了擦润滑油的机械人似地卡在半空中,两秒后,才恢复正常,
“她答应了。”他闷闷地吐出声音。
“答应了?”魏元朗不解。“那你还郁闷什么?”
“她跟我说了一段很玄的话。”
“什么话?”魏元朗好奇。
孟霆禹却不答腔,慢慢地,喝着手中那杯双份苏格兰威士忌。
魏元朗耐心地等着,就像在谈判桌上,他总是耐心地等对手自行透
出底限。
他知道,能让一个男人迟疑这么久不说话,想必是难以启齿,但他也知道,既然孟霆禹把他叫来了,一定是有求于他,不得不对他说。
“…她说,人生就像在过马路。”挣扎片刻,孟霆禹终于还是选择坦然面对内心的苦恼。
“过马路?”魏元朗讶异,怎么也没料到等来的会是这样一句话。
“什么意思?”
孟霆禹绷着脸,涩涩地,把今晚和沈静最后的对话告诉魏元朗。
后者先是吃惊,继而深思,然后,俊
若有所悟地一弯。“不愧是沈静,我就知道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孟霆禹撇过视线,似乎很懊恼听到他这句过分
欣赏的评弘姗。
他不喜欢别的男人仰慕自己的前女友?
魏元朗在心里窃笑,咳两声。“跟我认识的大部分女人不一样。”他一派正经地解释,星眸熠熠。“大部分的女人,面对曾经抛弃自己的前男友,不是哀怨,就是愤怒,再不然就是不理不睬,会像她这样,劝前男友放开
怀的,恐怕绝无仅有吧。”
孟霆禹冷哼一声。
“你似乎对她这样的反应很不高兴。”魏元朗似笑非笑地审视他的表情。
孟霆禹不说话。
魏元朗笑意更深,染上眉眼。“你到底为什么要回来找她?霆禹。”
“…”“愧疚吗?后悔吗?想跟她再重来一次?”魏元朗不经意似地猜测,每一句,却都咄咄
人。
孟霆禹收握拳头,紧紧扣住酒杯。“我只是想看她过得好不好。”
“如果不好呢?”魏元朗问。
“我会照顾她。”他答。
“如果她过得很好呢?”魏元朗再问。“如果她很快乐,根本”需要你的照顾呢?”
清淡的问话如巨蟒,
住他
膛。
他沉默许久,终于,沙哑地扬声。“你知道吗?以前静很不会过马路,每次看她过马路,我总是心惊胆跳,就怕迷糊的她不小心让车子给撞了,可现在,她说她已经平安走到马路那一头了。”
“而你,却还在马路这头担心着她。”魏元朗领会他话中涵义,淡淡地接口。
他苦笑。“她是真的走过去了吗?或者,只是在安慰我?”
“这个嘛…”清朗的语音悬疑地顿住,恶作剧似地拉扯着孟霆禹心中那
紧绷的弦。
他猛然转过头,目光清澈而锐利。“你不是说这几年,静从来没跟别的男人交往过?”
“她是没有。听说追求她的人不少,但她就是没认真答应跟谁交往。”
既然她追求者众多,却到现在依然保持单身,难道不是因为还惦记着过去那段令她重伤的恋情吗?
她是否,还没真正走出来?
“你该不会认为她还忘不了你吧?”魏元朗仿佛看出他的思绪。
他白他一眼,没猖狂到点头,却也不甘心摇头。
“嗯,你这猜测也不能说没有道理。”魏元朗微微一笑,手指
着下颔。“她心里说不定真有什么疙瘩,否则怎么像我这么好的男人在她身边晃,她都一点不觉得心动呢?”他半开玩笑似地抛下疑问。
孟霆禹再度横他一眼。
魏元朗暗暗觉得好笑,他那眼神,很明显含着“她才没那么瞎会看上你”的意味。
是对自己太有自信呢?或只是没来由地吃醋?魏元朗发现自己坏心地很想
清楚。
“我想
清楚。”孟霆禹突如其来一句。
魏元朗一愣。“
清楚什么?”
“我想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快乐。也许她其实根本不快乐,只是倔强地不肯承认。”
“你是说,沈静表面上那种快乐自信的单身
女形象都是装的吗?”魏元朗瞠眸,用一种看到白垩纪巨怪的眼神打量他。“相信我,她是真的很快乐。”
或许吧。
孟霆禹失神地瞪着酒杯,透过金色酒
看到的,是过去那个老像无尾熊
着他的甜美女孩。
她总是对他撒娇,总是笑着依赖他,她说自己一辈子都要跟着他,她永远爱他…
那个女孩,真的已经完全消失了吗?他真的,已经完全失去她了吗?
“我要去找她。”他忽地重重搁下酒杯,一字一句地宣布。
“你还要去?”魏元朗呛了呛。“人家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从今以后,你们各自走各自的,谁也不必为谁停留…”
“我要去找她!”他坚决地扬言。“没
清究竟是怎么回事前,我不会放弃!”
魏元朗深深望他,仿佛要看清他那双如火又如海的眼眸里,究竟藏的是怎样的情感,
过了好半晌,他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你很难
,霆禹,怪不得你可以跟在谭昱那态变底下做事。”拇指弹了下晶透的酒杯,嘴角街着半调侃的笑…
“不管你以前认识的沈静是怎样的,她现在可不好对付,别怪我没事先警告你喽。”
*********
礼拜六。
清晨六点半,沈静便醒了,侧过身子,看晨光溜过窗格,滑下粉墙,在木质地板上调皮地跳舞。
周末,安亲班下上课,她不必上班。
有的是时间。
她懒洋洋地在
上赖了好一会儿,转亮
头欧风的古典台灯,随手抓起昨天看了一半的罗曼史小说,慢慢翻阅。
最后一页,圆
的结局,男女主角在树下甜蜜地拥吻,句点。
她
足地轻轻叹息,将书丢在一旁,又发了好片刻的呆,才翻身下
。
今天的行事历上是一片空白,没有跟朋友的聚餐,也不必跟姐妹们例行相会。
完全的空白,完全的自由。
她打开音响,一面梳洗打扮,一面跟着那强烈的电音节奏摇摆。
九点钟,一道帅气的倩影走出社区大门。
白衬衫,维多利亚式缀着浪漫蕾丝的领围,黑色长
,修饰出两条曲线窈窕的长腿,黑色短靴,潇洒又俏丽。
她向社区警卫道早安,神采奕奕。
“沈小姐今天有约会吗?”中年警卫用一种很惊
的眼神目送她。
“是啊。”她甜甜地微笑。今天她和自己有约。
天气很好,她决定下开车,好整以暇地散步到淡水捷运车站,在车站前的咖啡店悠闲地吃早餐。
她坐在二楼,啜饮着咖啡,有时候翻翻报纸,有时候凝望玻璃窗外的街景。
她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有两道视线一直紧紧地追随着她。
目光的主人,跟着她进了咖啡馆,坐在远远的一个角落,摊开报纸挡住自己的睑,锐利的双眼却不时绕过报纸,望向她。
没错,这个在一旁偷窥她的男人就是孟霆禹。
从她一踏出社区大门,他就跟在她身后了,而这个粗心大意的女人居然一直未察觉。
他应该放心的,毕竟若是让她发现他在跟踪自己,会不利他的计划,但不知怎地,他竟微微恼怒。
这女人,一点警觉
也没有,今天幸亏跟在她后头的人是他,如果是个作
犯科的坏蛋呢?
而且她到底在干么呢?整个早上,她就这样闲闲地晃过,除了偶尔看看书报,一事无成!
她不觉得无聊吗?
孟霆禹不悦地揪拢眉苇,不知情的人说不定会以为他正懊恼自己被女友放鸽子。
但他管不了别人怎么想,他只觉得奇怪,为什么沈静可以如此浪费宝贵的时间?
终于,在时针即将指向十二点的时候,她有了行动。
他以为她终于要离开了,没想到她只是抬起玉手,招来服务生,加点一份义大利面。
不会吧?孟霆禹差点没跌下椅子。她还打算在这里挥卩久?
他无奈,只得跟着也点了一份午餐,一面吃,一面偷窥她表情。
她优雅地咀嚼着食物,偶尔,那玫瑰般的红
会绽开一朵清甜的微笑,甜得令他一阵失神。
看来她似乎对午餐很满意。
孟霆禹迟疑地落下视线,望向自己面前这盘咖哩饭…或许他点错了,或许这家店脍炙人口的招牌料理是义大利面,不是他点的这道愚蠢的咖哩饭。
相较于她的悦愉,他只觉得索然无味。
好不容易挨完了午餐,她忽然起身。
她总算要离开这家蠢店了吗?他连忙跟上,确定她走出店门后才匆匆丢下一张大钞,对一脸莫名其妙的服务生挥挥手,要对方不必找了。
然后,他继续做个跟踪狂。
她过马路,走向对面的捷运站。目送她过马路时,他有瞬间停止心跳,等他醒悟过来她行进的步履有多从容时,她已刷卡进了车站。
她进了捷运车厢,他也跟进,在隔着几张座椅的斜后方,看着她从背包里取出i-pod,听音乐。
她有音乐可听,他却没别的事做,只能观察她的表情。
而这绝对不是一件无聊的事。就算只是坐在捷运车厢里,就算只是戴着耳机听音乐,她的表情依然变化多端。
她偶尔会微笑,偶尔会微微摇晃着头,似是跟着节奏打拍子,偶尔会逗逗在车厢里尖叫吵闹的讨厌小表,偶尔会望向车窗外,凝视不知名的远方。
当她望着远方的时候,她清秀的侧面会忽然隐在一层
蒙的雾里,让她脸部的线条更温柔,更令人捉摸不定。
他揪着
口,几乎是渴望地瞪着她那样的表情。
他发现自己很想知道,她在想什么…
到中山站,她起身下车。
苞在她后头走路并不容易,她行进的节奏就如同某种蔑视规则的非主
音乐,一下快,一下慢,且往往在最令人措手不及的时候,留下一段长长的空白。
她会驻足在某个奇怪的地方,观察他觉得最不可思议的事物。
比如现在,她就停在人行道上,仰头看一株树。
树有什么好看的?他愕然,跟着她调高目光。是开花了吗?树叶落下了吗?还是长出什么可爱的水果?
都不是,就只是一片稀疏的绿荫而已。
他不解,不明白奥妙之处在哪儿,但她却好似看得很入
,眯着眼,看了好久好久。
沈静啊沈静,你该不会是傻了吧?
他在心里暗暗担忧。
她在树下伫立了好一阵子,正当他觉得自己几乎要因极度的困惑而咆哮出声时,她,移动了。
斑高悬起的心,安落。
他尾随她来到中山北路一栋白色屋宇,接近美国南方殖民地风格的建筑前,雕花铁门旁的金属立招牌,写着“光点台北之家”
穿过户外的
天咖啡座,她笔直走进室内。经过诚品时,他以为她要逛书店,脸色一变,懊恼着这下不知又要耗掉多少时间,但她却略过书店,往走廊深处的电影院走去。
原来要看电影。
孟霆禹不得不承认,自己松了一口气。
看电影不错,正好,他也好几年没进电影院看电影了。
他庆幸她没选择其他令他难以打发时间的地方,要是她再找一家书店或咖啡馆闲晃,他恐怕会抓狂。
只是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就连看电影,也可以令一个男人闷到发疯。
因为,她选的是一部天晓得是哪个无名导演拍的、宇宙超级无敌冗长的纪录片…
*********
沈静红着眼眶走出电影院。
眼皮有点肿,眼角还残余着因极度感动而晃漾的泪光,粉颊融着点点透明的泪痕。
哭得好惨。
她探出手指,点去眼角的泪,樱
浅抿,噙着淡淡自嘲。
真是一部好片,虽然导演运镜的手法有点缓慢,有时甚至称得上沉闷,但影片中所观察到的人
,却发人深省。
好
的片子!能这样痛痛快快地流泪,真好。
她微笑,先进了化妆室,洗了把脸,将微
的头发梳了梳,重新扎起高高的、俏皮的马尾。
然后,她取出零钱包,正打算去星巴克买一杯焦糖卡布其诺时,忽地瞥见一个男人从电影院走出来。
他步履有些微凝滞,头发尾端似是因为靠在椅背时
着了,正可笑地翘起,他眨眨略显惺忪的眼,好像还没从昏睡中清醒似的。
他怎会在这里出现?又怎会是这副狼狈的模样?
沈静隐在角落,好笑地看着他。
只见他抓抓头,两秒后,眼睛忽地睁大,像是忽然惊醒了,眸光恢复一贯的警觉。
沈静注视着他用那锐利的目光扫过周遭,接着,神情大异,
边进出一声低低的诅咒,不悦的表情仿佛刚被人倒了八百万的债。
他冲过走廊,在每一个转角左顾右盼,奔出建筑物,又踅回来。
他在找什么?
沈静
惑,怔怔地望着他诡异的行举。
又是一声愤怒的低咆。
在华尔街磨练了这几年,她以为他会变得冷酷,成为她在言情小说里常看到的那种无血无泪、整尊像冰雕出来的男主角。
但,似乎不是这样。
他看起来恼怒极了,她毫不怀疑此刻若有任何人胆敢不识趣地朝他搭讪,他会朝那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暴吼一顿。
一念及此,沈静不
轻声一笑,婷婷栘步。
直到多年以后,她仍
不清究竟是怎么样的冲动促使她走向他,只是在这一刻,这样的行动很自然。
她翩然落定他身后。“先生,我能请问你在找什么吗?”
听闻她柔声询问,他果然铁青着脸猛然旋过身来。“别烦…”急窜的怒语,在见到一张清清笑颜后,窘迫地退回。
“静。”他呐呐地喊了一声,目光一转,不自觉地逃避着她澄透如水的眼眸。
“你在找人吗?”
沉默。
他怎能承认,自己是在找她?
“要我帮你吗?”
“不用。”他难堪地清清喉咙。他要找的人,正亭亭玉立,站在他面前。
她看他两秒。“没想到你也会来这里看电影。”
他根本没看,进场没十分钟,他就睡着了,比躺在饭店那张昂贵的大
上,睡得还沉、还香。
他再次清清喉咙,不自在地感到自己两颊似是隐隐发着热。
“我记得你以前不怎么喜欢看电影的,除非是大成本制作的动作片,没想到你对这种纪录片也有兴趣。”
不,他一点兴趣也没,纯粹只是为了跟踪她。
“真的是一部很
的片,对吧?我看得好感动。”秀眉弯弯,明眸盈盈。
他怔愣地望着她,这才发现她眼眶还有些残留的红…她哭过了?为这种他十分钟内就呼呼入睡的无聊影片而哭?
他简直…咳,不知该如何评论。
“你觉得不好看?”她看出了他的不以为然。
“太冗长了,节奏太慢,情节很薄弱,故事
不强,导演运镜的手法看得我头痛。”一部不错的片,被他嫌得一无是处。
她惊讶地扬眉。“这是纪录片啊!既然你这么看不惯,为什么还要来看?”
问得好。他闷闷地想,表面却故作若无事然。“那你倒说说看,这部片是哪里值得感动了?”
“哪里?”沈静一窒。“很多啊。”
“比如说?”
“比如说影片一开始时,导演拍的那一幕
出,那是有涵义的,还有…”沈静有条有理,一一道出这部纪录片她觉得值得赞赏之处,当然,也剖析了几个小缺点,但总之瑕不掩瑜。
她说一句,孟霆禹就顶一句,与她争论、辩驳,她也不生气,依然是不疾不徐地分析自己的看法。
到最后,孟霆禹不说话了,瞠着眼,不可思议似地瞪着她。
“怎么?”她扬眉。“我说错了吗?”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跟我辩论。”他哑声低语,眼神有些恍惚。从前那个女孩,不会这样跟他说话的,她会撒娇,会要无赖,说不过他便嘟嘴扮鬼脸,但,不会如此冷静地与他一来一往辩论。
“不习惯有人跟你顶嘴吗?”她淡淡地问,
角浅弯,隐隐勾勒着嘲讽。
他
口一震。
她,嘲讽他?
她静静地凝睇他两秒。“我要走了,再见。”轻轻一颔首,她摇饼俏丽的马尾,眼看就要离他而去。
某种东西掐住他喉咙,他清了清,好不容易才吐出问话。
“你要去哪儿?”
她回眸。“去吃饭啊。”
“一个人?”
“不行吗?”
他瞪她,抢到她面前,清锐的眼神咄咄
人地擒住她。“这就是你所谓的快乐?”
她怔了怔。
“在咖啡店发呆一个早上,一个人
马路,一个人看电影,现在又一个人去吃晚饭,这就是你所谓的快乐?”
“你怎么知道?”她忽地睁大眸。“你跟踪我?!”
他顿时有些汗颜,但他强迫自己
不在乎地点头。“对,我是跟踪你。”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质问,眉宇凝霜。
“因为我想知道你所谓的快乐是什么,因为我怕你只是对我说谎,因为我放心不下,所以…”
“简单地说,你就是不相信我?”她打断他,嗓音很轻,很柔,其中潜藏的意味却令人不寒而栗。
孟霆禹怔住。
“你以为,我还是从前那个长不大的女孩吗?你是不是想,因为你当年抛下我,让我到现在都还孤伶伶地一个人,所以有必要担负起照顾我的责任?”
她怎么可以在带着怨怒责问他时,表情依然如此平静,语气依然如此淡漠?
孟霆禹茫然,片刻失语,好不容易找回说话的声音。
“我承认自己确实有这种想法,难道不是吗?静,否则为什么你到现在都还不
男朋友?明明有那么多人在追你!”
“我不
男朋友,是因为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快乐,你能保证,我身边多了个男人会更快乐吗?”
他一窒。
“如果一个男人,不能让我更快乐的话,我没必要接受他。我不希望男人来降低我的生活品质。”
闪过她眼眸的那一道锐光可是嘲
?他分辨不出来。“你说男人会…降低你的生活品质?”
这种说法,他闻所未闻,从没听任何女人在他面前说过。她们都是急切地围绕在他身边,巴不得求得他的青睐啊!
“我想你不会懂的。”她冷诮地勾
,似是看透了他内心的想法。“显然在纽约工作的这些年,并没教会你如何尊重一个女人,只让你变得更大男人、更自以为是。”
他,大男人?
孟霆禹眯起眼,在听见她不带感情的评论时,先是气恼,继而领悟。
他深深地打量面前的女人,她高傲地
着背脊,明眸直视他,不畏不惧,不见一丝迟疑。
不,或许不是他变得大男人,而是她,变得大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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