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就此相爱
唯有一个普通的工装矮个男人,他站在那里很久,直到我经过。我扫了那墓主人一眼,蓦然怔住。
曾经深深刻在回忆里的那个名字,如菟丝花爬上心脏。我从门口的摊头又买了一束花,折返后放了上去。
我又留了一会儿,可思绪是空白的,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不知道向他说些什么,其实那些过去,我已经放下了。过了三十这个坎。
其实已过半生,我看得愈开,心也愈宽阔,愈平和,那个矮个男人还在那,低着头一动不动。我要离开的时候,却被他叫住了,他说,你是相宇的同学,陈阮吧。
“同学”这个词在我心里其实已经相当遥远了。总感觉是上个辈子的回忆。我愣了一下,朝他点了点头,他又说,我是相宇的亲生父亲,我们可以聊聊吗?
不会有多久,半个下午的时间,后来,我被他邀请去一间杂货铺,开在一中附近不远。铺子有些年头,卖些零食水果,门面看着鲜有人来,生意也不好。我朝墙上望去。
那上面挂了很多张照片,像素模糊不清,右下角还有具体的年
,一看就是老式相机拍出来的。
我有些好奇,凑近一瞧,却瞬间愣住了。我看见了婴儿时的他,幼儿时的他,还有少年时的他,都是比高中要稚
的面孔,右下角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大概有二十多年。很多照片里还有一个面容俏绝的女人,长得十分美丽,词语形容不出的美,比我在新闻报纸上见的明星还要漂亮,那应该就是他的母亲,同时,他们的旁边还站着另一个矮小的男人。
就是现在坐在我对面的男人。男人是他的亲生父亲,普通而平庸,他若不说,我实在不能把面前的人和他们联系到一块,内心讶然。
我收神,男人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不在意地笑笑,可眉眼间那丝藏不住的落寞还是没有逃过我的眼睛。我忽然想起来五年前周阿姨的话,嵇相宇的母亲嫁过两次。
他的继父是w市的大人物,而他跟了母亲,与生父断了联系,看着面前这个沧桑的男人,我的内心莫名涌起一股怅然。
他给我倒了刚泡好的茶水,我赶忙拉住他的手,让他不要再客气,毕竟是长辈。我们聊了很久,没有什么伤怀的话题,大家都有意无意回避着。气氛还算
快。
只有唯一一点让我有些感慨,与我对他曾经的认知有些出入,他的父亲竟说,相宇并没有表面那么强大,很多时候还是一个充
自卑的孩子。男人叹了口气接着道,他的母亲是个要强又不肯认输女人。
跟我离婚把他带到冯家后,相宇在那受了很多苦。我是个没用的男人,没能给他一个美好的童年。我注视着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后来他红了眼眶,再后来,竟控制不住哭了起来。
我赶忙去
桌边的纸巾,回头想递给他的时候,他却已经强迫着抑制自己恢复正常了。不久,天已经黑了。
我看了眼手表,是该离开的时候。到现在,我也不明白他的父亲为什么会认识我,还突然叫住我聊天,也许是寂寞太久,只想找个人说说话吧。我起身就要道别,男人匆忙地叫住我,说有件东西要给我,是相宇曾经来看望他,留在他这里的物品,忘了带走。
我有些惊讶,站在门口等他,只见他蹲下去,然后趴在地上,伸出一只手,艰难地从老桌子下方
出一只行李箱,上面已积
灰尘。这么一拿出来,他抚着
受呛了好久。
男人打开箱子,里面很空,几乎没有什么物品,只有一个细长的、洁白的,像
状物体的东西。我今天忘带隐形,看不出来是什么,便走上前去。
从他手上接了过来,我低头看去,是一张被卷起的纸,中间还系了丝带,像卷轴一样保存起来,很认真地被人保管着。凑近了后,我才发觉。
那纸发黄而脆弱,逃不过
密的双眼,上面的丝丝纹路全泛着岁月的痕迹。我深
一口气,不知为何心跳得越来越快。于是迫不及待地把丝带
开,然后把纸展开。我终于看清了纸上的东西,那中间画着一个人,是高中时的他。
那纸也不仅是纸,是高中时我的画,他说,这是你画的吧,右下角署了你的名字。相宇当初毕业来看我,随身带了这画,后来忘了拿走。我听见了他父亲的轻叹。
那声叹息里包裹着许多,有惋惜,有遗憾。我怔怔地看着画,以为它早就被销毁,被班主任丢在某个角落,以为一切都找不到答案,只见素描铅笔勾出的轮廓在光
下变得模糊,他的脸变得模糊,我的双眼也模糊起来。
画的留白处附有一首诗,是海子的诗,我至今还记得,还能默背出来,我当初写下来是完整的。
可现在纸上这诗的前半截好像刻意被人擦了去,只剩下后半截。只剩下…你是我的,半截的诗,不许别人更改一个字。***番外:童年(嵇相宇视角)父亲回来了。
他带着一盒新鲜的酱香鸭,从楼下新开的老陈记刚买的,还冒着热气。我看着他,坐在椅子上没有动,踌躇片刻便放下手中的作业走了过去,对他说:“妈妈刚打电话回家,说今晚不回来吃饭了。”
父亲把餐盒放到桌子上,拿起旁边的布,擦拭掉额间的汗水,头转了过去,那一刻,我看见了他眼中的落寞,他笑了一下:“是工作上的事吧。”我没有回答,因为不知道怎么回答。
母亲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听到酒吧里嘈杂的环境声,还有别的男人在我母亲耳边暧昧的声音,隐隐约约。父亲是开小商铺的,而我的母亲是酒吧里的舞女。
小时候,母亲经常不归家,我跟父亲睡在一起,他有一本故事集,在我睡不着的时候,会经常读给我听。
他讲完故事,便喜欢回忆自己与母亲的过去,有时候我睡着了他还没发觉,一直自言自语地讲着,他们之间的爱情,是父亲跟我讲的最多的故事,多到我数不清次数,他只是一遍遍地讲着。
仿佛永远讲不完,他们相识于一场劫难。母亲曾被两个陌生男人尾随,他们企图对她图谋不轨,在那个黑夜里,父亲恰巧途径,英勇地救下了她,可不幸挨了一刀,他们就此相爱,后来生下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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