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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蚤和他的白日梦
 邬有镇邬有村邬姓居多,都是同族,俱称祖藉是山东文登。邬姓人都说自己和先祖中曾出过将军,统军数十万,叱咤风云。但史书中并没有记载,野史又未曾有传,就算是子虚乌有的了。但邬姓之人确信其实,大将军吗,那还有假?邬姓人多以此为荣耀,每说至于此,一脸的肃穆与虔诚。

 邬有村四周环树。每至暧花开之时,则葱郁盎然,夏日里绿荫匝地,是纳凉的好去处。村南二里处有一墓,墓主是一个前清的秀才,只可惜年代久远,这墓地快夷为平地了,只有墓碑还完好无损,那碑上的字也称处上是笔走龙蛇,飘逸洒。邬姓人说那前清秀才姓邬,若非大清完了,说不定他还要中个举人,做道台啊,只可惜大清完了!

 邬小举听父亲说那前清的秀才就是他的曾祖父。邬小举的爷爷没有秉承他父亲的灵,只念了几天书,刚会唱几句“赵钱孙李周吴郑王”什么的,做了一辈子农民。到了邬小举的爹,才勉强读了个高小,也算是“腹经纶、学富五车”因为邬小举的爹通文墨,就当了生产队的保管员。但是邬小举的爹心狭隘于人于事多疑多虑,不免气大伤身,最后落得个抱病而终。那年邬小举才十一岁。人们给邬小举起了个绰号,叫“跳子”这个名字叫了二十几年,直叫到邬小举娶生子,人到中年,眼看着都快要娶儿媳妇了,还在叫。“跳蚤”跳得高,跳得远,在人们要入睡的时候,它就那么一口,咬得心里烦,气得不得了,但你没有办法,你抓它不着。邬小举得了个“跳蚤”兴许他和跳蚤有那么一些相象,或者说它就是一只跳蚤,令人讨厌又让人无可奈何,只好听之任之。他是只跳子吗!

 “跳子”邬小举这天早上起来洗脸刷牙听饭,听罢饭就拿镜子照,他蓦地发现自己的头上夹了一白发,他心里很不痛快,甚至有些伤感,哎呀呀,有白头发了!他用食指和拇指轻轻拈起,再用力一,他似乎感觉到头皮有一点疼,象被蜂子蜇了一下,又好象什么也没有感觉到。那白发被他拈在手里,看了几眼,又放在眼前晃了几下,噗地一口气吹出去,那白发就坠落到地上。邬小举自言自语道:“岁月不饶人呢!”他人有些结巴,这却不能怪他。邬小举小的时候也是伶牙利齿蛮招人喜欢的,只是觉得学结巴好玩,才落得今天这个样子。唉,想起来他就后悔。

 媳妇是个又黑又瘦的矮个子女人。邬小举说她没有感,其实,邬小举并不十分明白感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只有这么一个媳妇,况且以他邬小举的身份地位人品相貌家境也只能和媳妇般配,那有三四妾左拥右抱的福份,所以也只能有这么一个媳妇了。邬小举吗,做梦都想梦见和别的女人亲热,和那个马四家的白的胖媳妇亲热,搂她吻她。可在媳妇的面前,他不敢有半点的胡说八道,要不然媳妇会骂他:“你再他妈的瞎蹦哒,看我不‘嘎叭’下捏死你。”

 邬小举象往常一样走出门来。他抬头看看天,没有半点云彩,心情也象这天一样顺畅起来。邬小举正待出门向右面碰见“李三特务”李三特务道:“嗳,嗳,你往哪嘣?”小举道:“特务啊,镇反革命的时候没有把你给镇了?”特务道:“哧,跳子嘴里嘣不出人嗑来。”小举道:“啊、啊跳子就愿意往你媳妇的裆里钻,要不你去你媳妇的那儿块掏掏。”李三特务没有斗过邬小举,就扬起巴掌,咬牙道:“我一巴掌把你回去,要你成虮子!”邬小举的肩上挨了他一下。他嘻嘻笑着,问特务道:“哪、哪去?”特务道:“我能干啥,瞅热闹,那儿。”李三特务指了指西边。邬小举向西望去,他看见了一群人。“对,啊、啊咱们看看去,是不是糊咱们啊老百姓。”

 邬小举和特务有说有笑地来到那里。他看见一些人正在用铁锹把一堆堆的碎石平摊在道上。他们在铺沙石路。铁锹和沙石的喳喳声刺得邬小举的耳朵酸麻痛,他听不得这样的声音,他对特务说:“走,走,咱们看几把去。咋个儿我输了十二,你说背不背?夹和四万,眼瞅摸着了,让人‘叉’了!”李三特务撇撇嘴,有些不屑地说:“就你那臭手,还想赢钱?”

 他们正待过去,却听得他所识的长邻们在嘁嘁喳喳地议论,他听不清楚,因为听不清楚,就很好奇,于是他们钻进人群里。他终于明白了他们的意思:石块铺得薄。可不是吗,石块就是铺得薄吗!邬小举仔细地研究路面,又用脚踢了踢,呀,薄,太薄了!不能经!邬小举捕捉到一个憨头憨脑的四十多岁人的话音:“这么点石块,赶明个正落套雨,车再一掏,不就翻浆了吗?”邬小举登时来了气,浑身的热血加速了动。“哧,谁他妈的又来唬咱们老百姓?”他本来只是在心里想着,却不住嘴里出了声音,偏偏说出的话又走了板,离了调,没有谱:“啊,啊这…这是纸糊的巴子糊呢?这石头够厚吗,都他妈的狗养的,就,就知道搂!”这声音字在不远处的什么“袁乡儿”听到了,袁乡儿瞪了他一眼,直盯得邬小举心里有些发,但很快他又镇定下来,很勇敢地说道:“什么他妈的破道,当官的捞足了搂够了,想着法儿的祸害老百姓。”他的声音这时已提高了八度,说得流利畅快,全不象往常的样子。袁乡回过头来又盯了他一眼,狠狠的一眼。这回邬小举没有怕,他觉得官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不都是两个脚支个肚子,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吗?旁边有人给他鼓气道:“对,小举,说得好,解气!”邬小举又添了几分勇气。邬小举抬眼看见乡长正和村长说话,而且手指了指他。邬小举胡子的火腾地上来,心想到:怎么?我是邬小举,外号跳子,比划啥?他忽地又想起一句话,叫“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能奈我何?邬小举现在简直是豪气冲天凛凛然不可冒犯了。他直直地站着,似乎立于天地之间,藏乾坤,肩担道义。

 袁乡长走过来,脸上有一丝和善,对邬小举道:“你就是邬小举?”邬小举答:“我是邬小举。”袁乡长说:“我也是为了工作,有什么不到的地方尽管说。不过,这工程不是我承建的,我只是过来看看。“邬小举抬手抹了抹鼻子,听袁乡长的口气还可以,没有一点官的架子,就缓和了语气,说:“我瞎嘞嘞,别跟我一般见识。”袁乡长脸上的和气象被风一点一点地拂去,他一字一顿地冲着邬小举说:“你说这路薄?”邬小举说:“薄!”袁乡长说:“那怎么才算厚呢?”邬小举说不清楚怎么才算够厚度,他只是觉得这路上的石块铺得薄,而且别人也这么说。但袁乡长在问他,他就支吾着回答:“那,那就是薄,车一就出沟。”袁乡长的火气终于不住了,斥问道:“你说薄,你是个啥?你说薄!”邬小举看袁乡长变了脸色也止不住动了肝火,大声道:“薄就是薄,你看这儿,都他妈的赶上老娘们擦胭粉了!”邬小举梗直了脖子,不服气的样子。袁乡长撇撇嘴,似乎不屑与他纠,但看他的架式又觉得邬小举实在是无赖可恼,就猛地上前抓住他的衣领,抡了半圈,再向肖一搡,这邬小举就象一张扑克牌被风起,登登退了几步,险些跌进沟里。他知道这回袁乡长真的动了怒,心里有些怕,又看见袁乡长掏出手机,大拇指在上边按了几按,放到耳边喊道:“张所,我是袁乡,过来,这边有个闹事的。”邬小举的脸变成了猪肝,目光惊惶起来。正好这时村长奔过来劝住了袁乡长,又责备了邬小举几句,众人也都顺势给邬小举一个台阶,这事也就平息了。邬小举依然瞪着眼睛,左右晃着脑袋。特务将他拉开走了,拽着他上“梁山”聚义去了。

 邬小举只觉得窝火,他邬小举何时受过这等气,他太没面子了。他不断地在脑子里翻腾着那场景,他后悔自己太不硬气。怎么着?薄吗,就是薄!分明就是偷工减料。可他邬小举就是输了,在袁乡长的面前输了。袁乡长就那么一按手机,只那么一喊“李所”他邬小举就害怕起来,丢人!真丢人!他知道自己今天运气不好,倒了血霉,一定是要输钱的了。但是,邬小举手头不错,几场下来,他了。他数了数票子,二十几块呢!邬小举心里很高兴,就忘记了早晨的不快。哼,这边丢了那边找,爷我不在乎你!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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