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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全文完
 没人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但看着这个莫名其妙进来的女人,狐狸眼跟黎长歌都十分警觉地瞪着她,明明眼前女子的容较之琴伤并不逊,甚至还要多出几分仙气和令人不由自主有好感的特质,但他们都没有感觉,只在想:她是不是来跟他们抢女人的?最好不是,如果是…哼哼,他们可不会客气的,哪怕对方是个女人。

 他们不可能让琴伤再回到黑猫去,那里不是她应该待的地方,她之前的人生已经足够痛苦了,接下来的日子,她只会幸福。以前的那种生活不适合她,有他们保护着,谁都带不走她。狐狸眼和黎长歌换了个眼神,由比较温和的长歌开口:“迟晚小姐大驾光临,不知是为了什么?”

 迟晚神色平静,环顾四周,没有发现琴伤,才问:“她呢?”

 “谁?”

 “你我心知肚明,何必装傻。”她自顾自寻了个位子坐了下来,白色及踝的长裙因此在地上盘成一个漂亮的圆圈。迟晚的头发永远都挽着优雅的髻,颊边散落着两绺纤长的卷发,这让她看起来如同中古世纪的贵妇人一般雍容华美。“我并不是来带她走的,二位不必紧张。”

 “就是嘛!我们的迟晚可是出了名的温柔可人,二位也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门边突然传来一个清亮妩媚的声音,一个身着小皮衣和蓝色牛仔的高挑女人走了进来,旁若无人地直接到琴伤身边坐下,搂住她的肩看着对面两个男人,嘴角勾起一抹笑。

 很奇怪的一种美,和琴伤的丽迟晚的脱俗都不一样,面前的这个女人略有些中,但也不失女的娇媚,总之,虽然三人各有各的美丽,但他们还是只爱琴伤。

 “我早就说了嘛,男人真是麻烦的生物啊——”言七一点都不真心的叹口气,低头在迟晚脸上亲了一口,问:“亲爱的,咱们可爱的琴伤小亲亲呢?我怎么都没看到?亏我还专门来找她的说。”啊,好失望好可惜呀。

 迟晚不为所动:“你偷偷跟来的?”

 “怎么能说是偷偷?我可是光明正大的。”耸肩摊手,漂亮又充气的眼一瞬间锁定两个大男人身后的房门“是你没有看到我,可不是我没说哦。”表明自己是无辜的后跳下沙发,伸个懒,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总之就是在一瞬间闪到了那扇门口,一手叉一手对着狐狸眼黎长歌比了个YE的手势“我说,你们可别不知好歹对迟晚小亲亲不敬,我们主子分分钟你们成渣的哟!再说,人家今天来可是给你们带好消息的呢,居然不让琴伤小亲亲出来,真是!”直接推门进去,然后掩上门,一分钟后牵着睡眼蒙的琴伤出来,直接走向迟晚,而狐狸眼和黎长歌期间曾试过伸手把自己女人拽回来,可不知为何,言七的速度诡异的快,只是一眨眼就出现在迟晚身边了。

 “你醒啦。”迟晚微微一笑,给琴伤整理了下衣领,摸摸她绯红的小脸:“他们把你照顾的很好,我们也就可以放心了。”

 如果说之前还困,那么在见到迟晚和言七之后,琴伤就彻底的清醒了,她眨巴眨巴大眼睛,问:“你们怎么来了?”小脸倏地惨白“你们是来带我回去的?”

 “啧,这样说多伤感情呀!”言七一脸的不敢置信。“你居然是这么看我们的?哎呀,心好痛…”捂着口倒下去,大长腿一盘便坐到地上。琴伤连忙弯去扶,正好被别有居心的言七一把拉到怀里坐下,下巴被抬起就是结结实实一个法式热吻。

 狐狸眼跟黎长歌都看傻了,三十秒后才反应过来要冲上去扁人,就算是女人也不行!一样要打!居然、居然敢碰他们的宝贝?简直是活腻了找死!

 岂料迟晚却挡到了面前,隔着她可以看到后面那个女狼一脸的挑衅和笑,看得人手,恨不得帮她修修牙。“让开!”狐狸眼自牙里迸出话来“我可不是什么时候都不打女人的。”惹恼了他就是天皇老子也一样揍。

 迟晚丝毫不怕,神色依然平静的一如开始,她伸出双手,细白的掌心上躺着一张薄薄的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纸:“先看看这个,再决定要不要冲动。更何况,你们要真动了言七一头发,琴伤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狐狸眼从鼻孔里狠狠地哼了一声,知道迟晚说的都是事实,但即使这样他也依然对着言七挥拳头,看着那个嚣张又欠揍的女人再度挑衅的在琴伤白的粉颊上亲了一口,气得头顶都冒烟。相比较而言黎长歌就要冷静一些,他接过迟晚手上的纸,细看之下吃了一惊。

 还没瞧过姓黎的在除了琴伤宝贝之外的事情上这样失态,那破纸上写的啥米东西?!一把抢过来,上面没几个字,但内容却十分惊人。

 今有琴伤(樊心爱)立字为据,自愿加入黑猫,听从主子命令,粉身碎骨不悔。

 迟晚转身回去坐着,言七和琴伤坐在她脚边,三个人美得像是幅画。她淡淡地道:“你们都看到了,琴伤得到这个‮体身‬之后才正式成为黑猫的头牌之一,主子是知道这事的。但只要契约在,她就永远都不能解。”

 “骗鬼啊!”狐狸眼第一个嗤之以鼻:“说什么契约…这张破纸不会就是你说的什么契约吧?”拿着纸甩了甩。“连个指印都没有,甲方乙方也没看到,拿到法院都不会有人受理好吗?”他可是干氓事业起家,这种事情他得很,想骗他,早着呢!

 迟晚也不生气,只是嘴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倒是言七摸着琴伤的脸讽刺道:“你不信的话大可试试看呀,看你是撕还是烧还是泡,要是能把这纸出一点伤来,我就把头剁下来给你当球踢。”

 狐狸眼热血冲头,当下就答应了,他要把这个女狼的头扭下来!大手捻起两边,给了女狼一个挑衅的眼神,像是在要她好好看着,然后用力一撕──啊,啊咧?!居然撕不动?!怎么可能!不信的某人当下掏出镶钻的打火机,没用,扔茶水里,依然没用,甚至拿出来的时候连都没有

 我,见鬼了?!

 “现在信了吧,乡巴佬?”言七得意极了。

 在狐狸眼想反相讥的前一秒,迟晚成功打断了他:“所以只要这张纸在,这个契约就成立,琴伤就是主子的东西,你们就算把她藏到天涯海角,主子也找得到。”

 琴伤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低下了头。

 迟晚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温柔地摸摸,抬眼看向两个男人时又是平淡无波的表情:“但这张纸现在在这里,你们俩就负责把它给毁了吧。”

 毁?

 黎长歌问:“怎么毁?”

 “能跟主子签订契约的女人很少,只有我们七个。解除契约的方法只有主子知道,我并不清楚。但前些日子…我意外得知了方法,却并不敢完全相信。要不要做,那是你们的事。”

 “少废话,说!”狐狸眼不屑地撇嘴,他啥事没干过。

 迟晚走过来,把纸放到琴伤手中,然后拉起她,把人推到黎长歌和狐狸眼中间。“契约人拿纸,要真心爱她的人的血,至于要放多少我也不知道,看你们的运气了。”起身“我们走吧,这不适合我们看。”

 言七利索地从地上起身,不忘跟琴伤抛个媚眼:“琴伤小亲亲,记得你还欠我一次哦!”欠她什么?

 狐狸眼和黎长歌的眼神都在问这个,可琴伤躲躲闪闪的不敢直视他们,只是把自己的契约握成了一大团。奇怪的是那纸并没有因此而有任何褶皱,打开的时候依然还是原本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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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可信吗?”狐狸眼拿过那张纸翻来覆去上下左右地看了好几遍,还是有点不太相信。倒是黎长歌深信不疑:“迟晚不会在琴伤的事情上欺骗我们。”他淡淡地说,随手摸了两把小刀出来,递了其中一把给狐狸眼。

 撇嘴把玩小刀,狐狸眼又看了看那张信纸,咧嘴笑道:“要是真的那可就好了,只是我有点不懂,听那两个女人的意思,这契约并不是通过正当渠道得来的,既然不是所谓的主子赐予,所谓的解开方法有用吗?”

 “废话真多。”怕狐狸眼再胡言语下去的话琴伤会拒绝解除契约的机会,黎长歌一眼瞪了过去,狐狸眼立刻噤声──他只是习惯性地分析分析啦,谁叫他看刚刚那两个女人要多不顺眼就有多不顺眼?亲亲宝贝似乎把那俩女人看得比他重多了,不嫉妒才怪呢。不管这方法有没有用,他都要试上一试。传说黑猫的主人情极其古怪,但从来不屑做卑鄙不屑之事,不管这契约来的正不正当,只要解除了,想必琴伤宝贝就不会有事了。

 只要琴伤宝贝平安,管他别人去死啊。

 琴伤捧着纸,忧心忡忡地看着两人:“还是不要了吧,我觉得现在这样也好的,就算主子要把我捉回去,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她已经幸福过了,而且有这么多不嫌弃她的人爱她,她还有什么不足的呢?

 “不行!”狐狸眼悔的肠子都青了,叫他嘴欠,先前瞎说什么嘛!“好歹也要试试啊,你看姓黎的手都割开了,不试试不就太可惜了?!”赶紧抓着人到上坐下,先安抚地亲她小脸一下,然后火速对自己手掌心开刀。

 他们就觉得嘛,迟晚临走前那么说话,那要是想解除契约肯定不可能只用一点点血呗!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掌心,然后割开了好大一条口子,鲜血淋漓滴的到处都是,但坑爹的事情发生了,那张破纸上的字居然在接触到他们俩血的第一秒就消失无踪了!

 三人都傻了眼,好像什么都忘了似的,连要去止血都忘了。大概过了整整半分钟,狐狸眼才咬牙切齿地道:“妈的!那女人是故意的!”说什么不知道要用多少血,结果他妈的有用到一滴吗?!随手把没用的契约扔到一边,恨得牙的:“看起来一副童叟无欺的样子,谁知道骨子里却这么黑!”

 黎长歌早就去找急救箱了,琴伤傻眼地看着那飘落在地瞬间变成普通白纸一张的契约,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但狐狸眼咒骂琴伤的声音她却听到了,秀眉微蹙:“不要这么说她,迟晚不是说她并不知道要多少血吗?是你自己割了这么大的口子,关她什么事?”

 狐狸眼更加悲愤了,他瞪着琴伤,又是伤心又是委屈:“你居然指责我…你居然为了个女人指责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说!你肯定是不爱我了,就想把契约解除然后跟姓黎的双宿双飞对不对?对不对?对不对?!”一连三个对不对,还蹬蹬蹬几大步走上前来盯着琴伤看,眼里的怨念能把人淹没。

 “我没有…”

 微弱的反驳声被狐狸眼的指控所覆盖:“我就知道你是个没良心的女人!你心里就只有姓黎的那小子,你根本就是在玩我!现在无事一身轻就想把我撇开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越说越离谱,琴伤懒得再理他,出乎狐狸眼意料地没有说好话也没有求饶更没有哄他,而是转身就走,径直走到黎长歌身边帮他清洗伤口和包扎。啪啦一声,某人好像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他不甘寂寞地挤过去“不行,你别想甩开我,你帮他包扎也得帮我包扎,不然你就是偏心!”说完把手伸过去,还在血呢,滴答了一地。

 黎长歌瞟过来一眼,他已经包扎好了,算不上什么大伤,皮伤好的快,而且当时割的时候也不深,只是血多所以看起来比较吓人而已。

 被不依不饶的狐狸眼搞得快疯了,琴伤避开他的扰,赶紧用双氧水给他清理伤口,狐狸眼疼得倒了口气,手指头还张牙舞爪地搐了几下,但全程没有反抗,乖乖地让琴伤给他包扎,还不时用眼神去挑衅一旁的狐狸眼,好像在说:“你看,琴伤宝贝也是心疼我的,你们别想把我撇开然后双宿双飞去。”

 这么幼稚的人,黎长歌才懒得跟他一般见识。他起身,既然现在琴伤已经是清白之躯,他们就不必再在乎黑猫的人了。黑猫虽然专做皮生意,但信誉了出了名的高,不可能还会因为一张已经被消除的契约来追缉,这个最强大的敌人已经解决,他们就能高枕无忧了。剩下的只有顾宁川,把他了结了之后,一切就真的全部都结束了。

 琴伤左看看右看看,两个男人的眼里都闪烁着奇怪的光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也没问,反正她也不想知道。现在她只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家,然后再要一个孩子,哪怕自己最后会短命都无所谓。

 只要顾宁川不要再出现在她生命里,长歌和狐狸眼也不会离开她,迟晚她们平安喜乐,她便死而无憾了。

 想到这里,她微微一笑,用剪刀剪断绷带,叮嘱狐狸眼:“这两天不要碰水哦。”

 情的男人立刻出色眯眯的笑:“就是说你要像之前一样伺候我们是不是?”双手骨折的那一段日子可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光,琴伤宝贝把他们照顾的无微不至,现在想想都觉得回味无穷呢!

 琴伤小脸一红,恨不得一巴掌PIA到狐狸眼脸上,但终究没有,而是抿着嘴巴转到了另一边,把已经作废的契约捡了起来,用手得平整,小心地放进了裙子的口袋。

 这是她重生的证明,即使已经没用了,也不能随意丢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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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再也没什么好代的了。

 一切到此都应该有个落幕。

 受苦的人得到解,相爱的人终于可以厮守,大家不必再分离,琴伤终于能够像是正常人一样生活,她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阳光下,她有无双的美貌,窈窕的身材,还有两个完美的情人。她终于得到幸福了。

 不过如果事情就这么简单结束,又怎么能对得起之前的一切呢?

 琴伤怎么也没想到会再看见顾宁川。他很狼狈,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狼狈,衬衫长都是皱巴巴的,头发不知道多久没有梳了,眼睛通红充血,胡子糟糟,整个人憔悴又邋遢,但眼神却依然透着兽

 他紧紧地盯着琴伤,表情十分怪异,嘴巴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出来。琴伤坐在长椅上,淡淡地与顾宁川对视,没有丝毫感情──憎恨,愧疚,深情…这些都没有,没有任何情绪,好像此刻出现在她眼前的顾宁川就只是一个陌生人──跟大街上擦身而过的陌生人一样,没有任何需要她特别注意的地方。

 他不主动开口,琴伤也不主动搭理他。如果是以前的她,兴许此刻会吓到浑身发抖面色煞白,但现在不会了。她早就不欠顾宁川的了,他们之前早已两清。

 顾宁川从未见过琴伤以这种眼神看着他。他宁可她恨他怨他恼他,也不希望她把他当成陌生人来看待。他可以在琴伤的生命里扮演任何角色,惟独陌生人不行。她不能忘掉他,不能无视他,更不能不和他在一起。可现在,在她面前,他却发现自己突然无话可说了。“你…”琴伤依然在看着他,没有理会他,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看着他,眼神淡淡的,像是一个观察蚂蚁的人类,想看看它到底能翻出什么花招来。

 实在是看得太久了,琴伤终于开口问:“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不会跟你走的。”这一次,即使顾宁川有绝对的自信带她走,她也不会跟他一起的。宁愿玉碎,不为瓦全,这一次她要彻底和他说再见。他们纠了这么多年,真的应该做个了结了。“顾宁川,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记得。”其实他也很奇怪为什么会记得,当时的他春风得意,爱人亲人都陪在身边,又是顾家的大少爷,要什么有什么,叱吒风云,多么威风得意。可他就是记得,当时的樊心爱是什么模样,这种形象在之后那么多年里都十分清晰,尤其是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他总会梦到。梦到一开始,是多么的简单。

 “你不记得。”琴伤看向远方,嘴角微微翘起一抹弧度。她今天是偷偷溜出来的,狐狸眼跟长歌都不知道。她知道顾宁川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他向来都是这样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盯上一个人也会盯到死。就像是之前对她那样,如果不是她跟他面对面解决,他永远都不会停止。“还不够吗?宁川。”

 她叫他…宁川。她已经有十年没有这么叫过他了,还是最初他们相识的时候,没有对彼此充介怀的时候才会这样称呼彼此。“…不、够。”他说,犹然嘴硬不肯承认。他怎么能承认呢?如果承认了,就真的是全盘否定了自己呀!那样的话,他存活在这世上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他的爱恨情仇,怨怼渴望,都是因着樊心爱这个女人。虽然告诉自己恨她,也一直在做着伤害她的事情,但其实…他一直一直都把自己的心围在她的身上啊!

 为什么不肯承认呢?

 为什么要死鸭子嘴硬的,坚持自己的想法,坚持那个,明明心底早就开始怀疑的想法?

 为什么不敢坦诚面对自己的懦弱?

 为什么?

 可这么多的为什么,现在才来问已经晚了。

 太晚了。

 顾宁川不想承认,但是他十分清楚,樊心爱──不,是琴伤,她再也不属于他了。当他拥有她的时候,并不懂自己的心,以为自己没有感情,对她只有恨,固执的要她赔偿他三条命才肯原谅。可是,这些真的只是琴伤的错吗?她只是个被威胁的,手无缚之力的女人罢了。当年的她才不过十八岁,她这辈子甚至没有过过一天正常人的生活。

 “你该放手啦。”琴伤轻声说,一如既往的沙哑,但轻柔,好像能说到人心底一般。她微微一笑,眼底笑意浅浅,但却是真心实意。“我不想再见到你,也不想再和你纠下去了。我们真的已经到了尽头了。”她留恋地‮摸抚‬着长椅,纤细雪白的指尖一点一点滑过上面阳光的痕迹,好像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她这辈子从来没有单纯天真过,只是算计和卑鄙中度过一生,连死了都只配变作厉鬼。“我以前真是爱你。”

 轻缓如同微风的声音让顾宁川一愣。

 琴伤轻笑:“你肯定不知道,当初即便我和你说,你也不会相信的。”她看向顾宁川。“在樊心爱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只记得很久以前,我还是个小孩子,顾奇便出现在我面前,收养了我。我以为他是个好人,可谁知道,他却在将我带上一条不归路呢?路的尽头是深渊,我这辈子都没有能够摆。”

 “在他的教导下,我变得虚荣,好强,偏执,想要得到的东西一定要不择手段的到手。但同时他也灌输我血缘关系是多么的重要。我想,这就是我能够为了妹妹做任何事,也能够因为害死你的亲人始终心怀愧疚的原因吧。”琴伤轻轻叹了口气。“我已经不算是人了,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是个怪物,除了解剖,还有什么用处呢?”

 “也许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也许我爱上的只是顾奇为我营造出来的那一片幻象,那太美好了,美好的我根本舍不得拒绝。你的温柔,优秀,富有,都是那时候虚荣的我迫切想要得到的,而你的女朋友…我已经不记得她的模样,但却依然会想起她是多么的纯洁无暇。”

 “跟我比起来,真是好奇怪呀。”

 “你肯定不知道,我曾经有多么绝望。”

 “我爱上长歌,他离开了我,我只能做个下女,甚至连妹妹都没能保护得了。我唯一的希望就是长歌,但你又一次毁掉了。我以为那是我的命,所以我认命了,不再继续了,可谁知道,有些人就算死了,都不能安息瞑目呢?”

 “宁川,你没有在地下躺过吧。自己已经变成了一把骨灰,可还是能够感觉泥土的和阴冷。没有空气和呼吸,没有声音,只有无尽的黑暗与寂静。我甚至因此发了疯,我在盒子里面疯狂地想要出来,我恨不得化作厉鬼挖出这世上所有人的心脏,我做错了什么,要被如此对待?从来没有人善待过我,顾奇一开始就把我朝绝路上引倒,我死在我自己手上,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你不会懂得。你再痛苦,也是活着的。真正死都死不掉的感觉…那太令人惊讶了。人们通常在嘴巴上说着地狱,可没人见过地狱是什么样,因为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地狱。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座钢筋水泥的地狱呀。复一,年复一年,在地下待了多久我都不记得了,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记得你,不记得曾经爱过的长歌,我什么都忘了,除了…那种想要挖出人心的望。”

 琴伤的语速很慢,但她一直在说,顾宁川也一直认真地听。事隔十多年,他们才有这样面对面温和对话的机会。

 “就在我再也忍受不了的时候,我却能睁眼了,但我也不再是我了。我是琴伤,我还是个女。”

 “我愿意认罪,可上帝好像根本不屑救赎我。我只能这样…这样的活着…”

 “所以,我们不要再继续下去了好吗?”琴伤定定地凝视着顾宁川“我怕我会恨你,这一切,真正的始作俑者本来就是你们顾家,却让其他人白白就此牺牲。你甚至还杀了我的孩子,我无法原谅我,我怕有一天我会疯掉。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再也不欠你什么了。”

 琴伤离开长椅,慢慢地走到顾宁川面前。她比他娇小许多,仰起小脸看他时,眼睛水汪汪的的,无比干净,让人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女人会有如此温柔单纯的眼神。

 “到此结束吧。”她说。

 安静。

 长时间的,安静,安静了不知多久。顾宁川的嘴在哆嗦,他握紧拳头,眼前似乎闪过这么多年来发生的一切。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可笑的仇恨在支撑,最关键的是,这仇恨,还是在他心知肚明的情况下,自己堆砌出来的。琴伤是有罪,但这罪,并不重,相反,自己对她做的那些事才是真正令人发指。

 可是他怎么能放手?

 他、他、他、他怎么舍得啊!!

 猛地一把将琴伤搂进怀里,脸庞埋进她的颈窝,抱得很紧很紧,好像松开这一次就再也不能拥抱她了一样。琴伤也没有挣扎,倒是不远处一棵大树后的某个男人咬牙切齿地想要冲出来,被后面那个一掌摁住。

 “我要带你走。”他说。“你得给我机会补偿你。”

 琴伤哀伤地看着他,眼睛里似乎有泪光在闪烁:“你还不明白吗?我不想再见到你了,我们之间也没有所谓的机会了。你是我所有噩梦的集合,只要你在,我就永远都不能真的重生。”

 他们真的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不管好坏,不管结局如何。

 顾宁川怔怔的被琴伤推开,看着她后退几步远离自己“随你便吧,但我是绝对不会再见你的,也决不会跟你走。”

 大树后的两个人终于忍无可忍地冲了出来,狐狸眼直接挡到琴伤面前,对着顾宁川恶狠狠地道:“你又想做什么?!这一次可别以为还会跟上次那样简单结束!”他妈的要是不把姓顾的打个生活不能自理他就不姓潘!

 可琴伤却拉住了他准备挥出去的拳头,狐狸眼正待翻脸,她却一下子笑了,这一笑就宛如春风袭来,美丽可爱的叫人心都化了:“我们回家吧。”

 她说,回家。

 他们是一家人。

 狐狸眼腔的戾气瞬间就软了,他想哭又想笑,咧着嘴巴好半天,然后暗忖:不姓潘就不姓潘吧,反正琴伤宝贝一直叫他狐狸眼,了不起改姓狐嘛!

 黎长歌低头掩饰嘴角笑意,三人转身而去,好像身后的顾宁川根本就无关紧要。

 最重要的是,他们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至于顾宁川,他们之间还有很大一笔账要慢慢算,当着琴伤的面自然不能开打,但事后时间多的是,又不急于这一时。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琴伤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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