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念儿跟震峰坐在客栈二楼靠窗的位置喝茶嗑瓜子,看似悠闲又自在,但其实这样的悠闲是震峰替她担保来的。
自从三年前发生那件事后,她爹就不再给她自由行动的机会,就连她去庵堂也得要王妈跟著。
今天要不是震峰保证不会出事,她爹也不会准她跟震峰下山透透气。
“赶快吃一吃,该启程回山庄了。”震峰催她。
“喔。”她懒懒地应了声。
突然,楼下一阵騒动,不远的地方传来阵阵马蹄声…
她好奇地往下一探,只见一队浩浩
的队伍由城门的方向过来。
“小二,”她拉住了正想去凑热闹的店小二“发生什么事了?”
“姑娘有所不知,听说是当今六王爷的公子来了。”
“噢?”她挑挑眉“什么公子这么了不起?”
“你不知道六王爷的事吗?”小二热心地解说“他是当今圣上的六弟,人称『虎啸将军』,可是个传奇人物呢。”
“这样啊…”“他的公子南下游历,所以县府大人亲自前去
接。”
“看来这位公子也是个风云人物。”震峰说道。
“当然。”小二天天在客栈里送往
来,小道消息可是听了不少“据说六王爷至今未娶,这位公子也是近几年才突然冒出来的。”
“是吗?”她一脸惊疑,好奇的往楼下一瞧。
接队伍正巧经过,百姓们站在大街的两旁,目视著队伍经过。
怱地,一个英姿飒飒的身影进入了她的视线范围,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却教她大吃一惊…
“恨生!?”她霍地站起,将半个身子全伸出窗外。
“你怎么了?念儿。”见她一脸震惊,震峰疑惑地问。
她缓缓地坐下“没什么。”
队伍很快的经过了,而她只能看著那熟悉的背影。
这怎么可能呢?恨生怎么会出现在队伍中,他跟县府不会有关联,跟六王爷更不会有关联。
三年前他被那老爷子带走后,就音讯全无。她相信他还活著,只是她不知道他在哪里。
虽然这三年来,她也曾有过最坏的打算…她再也见不到他,但是她还是愿意等,等他回来找她,然后带她离开。
不过,再怎么样,恨生都不可能跟官府及贵族扯上半点关系。
她想,她是太思念他了,才会把陌生人看成是他。
她幽幽一叹,看来,她又该上庵堂去念念经,让自己的心平静一下。
“大哥,”她抬眼望着震峰“今天我可以不上山,留在柔姑姑那儿住一晚吗?”
震峰微怔“为什么?”
“我想跟柔姑姑谈心…”她一脸哀怨可怜的模样。
见她那可怜模样,一直很同情她的震峰心软了。“好吧,我替你跟爹说。”
“谢谢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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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一道黑影从庵堂屋顶上往下一跃,然后迅速地穿入后厢房。
他是恨生,迫不及待想见念儿一面的恨生。
有比丘尼推开门走了出来,他飞快地躲到拭瘁,小心的藏著不被发现。
“黑姑娘,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比丘尼站在门口跟房里的人说话。
“谢谢你,没什么事了。”房里传来了既熟悉又甜美的声音。
“别客气,那你早点休息。”比丘尼说完,旋身离开,而房门也随即关上。
“黑”不是个易见的姓氏,而那声音也不陌生,恨生十分确定,屋里的人就是敦他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念儿。
他小心观察著四周,确定没人经过,迅速地从拭瘁走出,并来到房门口。
房里的烛火灭了,他想她已准备休息。
为免惊动别人,他拿出短刀往两扇门的
里一
,然后再往上一提。
门开了。
推开门,他如闪电般的闪人房里,并关上了门。
门一关,
边的帐子也同时掀开来…
“谁?”刚躺下的念儿一听见声响,便立刻起身。
掀开帐子,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她吓了一跳,她直觉反应地大叫:“啊!”见她大叫,恨生急著想跟她表明身分,但就在她尖叫后不到五秒钟的时间,他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听那脚步声,他非常确定那是个练过武,且颇有造诣的人。
不想节外生枝,他拉住念儿,在她颈后轻轻一击,念儿立刻昏倒在他怀里。
抱起她,他从窗户飞
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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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平躺在
上,仿佛
睡般的她,恨生内心一阵激动。
三年了,这三年来他只能看著她的画想她,而如今她正在他伸手可及之处。
她穿著一般的衣服,长发如瀑,他可以确定她并未出家,但她为什么住在庵堂里?
黑
刃要她带发修行?还是她看破了红尘情事,决定住在庵堂?
蹙起眉,他轻声一叹。其实他根本不该见她,在他向黑
刃挑战之前。
见了她,他的情绪会大受影响,而知道他要向她爹挑战,她也一定会苦劝他、阻止他。
“该死…”他低声咒骂一声,懊恼自己不该沉不住气。
待会儿她若是醒来,他该如何向她解释她为何在此?又该如何告诉她,他此行的目的?
见到分别三年的他,她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欣喜若狂?还是因为吃斋念佛三年而淡漠平常?
他走回桌边坐下,心绪紊乱。
“嗯…”念儿
迷糊糊地醒来,只觉后颈一阵酸软。
是谁打了她?睁开眼睛,她发现这是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她记得有个人闯进她房里,然后她大叫,接著…
她被劫了吗?谁要劫她?
翻身坐起,她发现有个男人背对著她坐在桌边。
“你是…”屋里只点了两
烛火,有点暗,而且对方还背著光,让她觑不清他的模样。
恨生迟疑了一下,缓缓回头。
即使觉得不该见她,但他都已经把她带回来,就没有理由不与她相认。
“你…”背著光,她看不清楚他的模样,只依稀觎见他的轮廓身影。
他是个男人,高大的男人。他身上穿著上好锦缎
制的衣服,似乎是个身分高贵的人物…
“你到底是谁?”她眯著眼,努力地想看清他。
“你已经不记得我了吗?”恨生往前几步,与她相距不到两公尺。
这回,念儿清楚地看见了他的样貌。就算她还是看不清楚,她也忘不了这教她魂牵梦萦的低沉声音。
因为太过震惊,她说不出话来,而泪水也激动的涌出。
她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心跳也像是要衰竭了般。她发现自己在发抖,严重的、不停的颤抖…
看见她那激动又震惊的表情,恨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他尽可能冷静,即使他内心根本无法平静。
“恨…恨生?”久久,她发出声音,却只能叫他的名字,
“这儿是县太爷的府第,你不用怕。”
“县太爷的府第?”她一怔,想起今天在大街上见到的身影。
原来在六王爷之子车队中的人真是他?他怎会在皇亲贵族的队伍中出现呢?他在当差还是…
不管了,现在的她只想投入他的怀抱,感觉他的体温跟他的存在,然后告诉他,这三年来她有多想念他。忖著,她下
往前一扑…
“恨生…”她扑进他怀中,紧紧地抱住了他。
他想拥抱她,但他知道还不是时候。但现在是她先抱住了他,而他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
三年来,他不知道有多少次夜里辗转难眠,只因难忘她的体温及肤触,而现在…这些都唾手可得。
“恨生,真的是你…”她激动落泪,将脸埋进他温暖宽阔的
怀。
这一刻,他可以确定她并没有因为吃斋念佛而心如止水。她还在意他、还想着他,还…爱著他。
情难自
地,他伸出双手将她紧紧抱住。低下头,他寻著了她甜蜜的
…
这一吻勾起了所有的记忆,甜美的、痛苦的、挣扎的、矛盾的…
他的吻温柔而令人
,教她不自觉地沉沦其中。
他浓沉的呼吸、稳健的心跳,温暖的体热在这一际是如此的清楚且熟悉。
她牢牢的环抱著他的
,忘情回应著他,直到空气在两人的
齿间越来越稀薄。
“唔…”她轻轻地推开了他,一脸娇羞。
“念儿…”他眼底燃著情焰,深情款款地凝视著她。
“恨生,”她偎进他怀里“带我走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我还不能走。”他说。
她一怔,讶异地望着他“为什么?”
“因为…我遣人下了战帖。”他说。
念儿一怔“战帖?什么战帖?”
“给你爹的战帖,”
上她吃惊的眼神,他浓眉一叫“我要对他宣战。”
“为什么?”她现在就在他身边,就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他为什么不带她离开,却还要上山去挑战她爹?
“你知道为什么。”
“因为你想报仇?”
“我早就告诉过你。”他神情冷肃地说:“他控制我二十五年,从不把我当人看,而且他还打伤了我,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恨生,”她凝望着他,神情忧急“一切都过去了,我现在就可以跟你走,难道…”
“你想阻止我?”他打断了她“当初你是怎么说的?当你逃家并跟著我下山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你一辈子都是我的人,不管你爹答不答应,你都要跟著我。”
“我是那么说过,但是…”
“但是三年过去,一切都变了?”
“不,”她急著眼眶泛红“我还是爱著你,只是…”
“只是你却不准我向你爹挑战?”他蹙眉一笑,那笑意却冷得教她颤抖。
“恨生…”
“二十几年来,我等的就是这天。”他直视著她“即使是你,也不能阻止我。”
他的眼神既冷漠又
惊,那是她从来都不认识的他。
她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跟她爹做生死斗呢?虽然她气她爹的蛮横专制,但他终究是她爹,这血缘关系是无论如何都斩不断的。
柔姑姑曾说过,她是唯一能弭平仇恨的人,所以死不得。
为了结束这多年的恩怨,她活了下来。
她跟著柔姑姑在庵里念经拜佛,求的是能早
跟他相逢,然后平息这场仇恨,但她发现…她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恨生,我不想看你跟我爹决斗,我不要你或我爹受伤。”
“你决定跟我的那一天起,就该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我以为我能改变你。”
“是吗?”他撇
一笑“那么你现在应该知道自己没这个能耐了吧?”
她当然能影响他,只要他的态度一软化,她就能趁虚而入的说服他,他知道她一向有办法。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他不能给她机会,他必须把话说死,不留一点退路。
另一方面,他也想知道当他执意挑战黑
刃时,她会怎么做。
“恨生,”她沙哑的开了口“你不能为我放弃报仇吗?”
“我刚才说了,即使是你也不能阻止我。”
“但是…”
他冷漠地背过身去“什么都不必说了。”
他不该在今晚去见她,他早该知道她会想尽办法说服他、阻止他。
念儿张著嘴,木木地站在那里。
她有好多的话要跟他说,但是她知道他不想听也不要听。这冷冰冰的态度就像对著她兜头浇上一盆冷水,令她人凉心也凉。
这三年来,她一直怀著希望等他,但他却让她好心痛。
他不能为她改变初衷吗?仇恨比爱还重要吗?她可以为了爱他跟父亲反目,为什么他不能因为爱她而放弃报仇?
“你真的不想听?”她喃喃自语,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唯一清楚的是…她真的好难过。
眼眶一热,心一酸,她幽幽地道:“我想跟你在一起,但看来这么想的,只有我一个…”
他眉丘一隆,没有说话。
他苦练三年功,为的就是跟她在一起:现在他不过是想打败她爹,为什么她就不能体谅他、成全他?
“我不知道这三年来,你遇到了些什么事…”她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似的“你变了,变得不像我所认识的你…”“我从来没变。”他倏地转身,直视著她“我还是…”
“我还是那个深爱著你的男人”这句话,他藏在心里。
“还是什么?”感觉他似乎有话要说,她怀抱一丝希望地望着他。
上她热切期盼的眸子,他把心一横。“我还是那个一心想报仇的孽种。”
见他心意已决,她无话可说。
她改变不了他、劝不了他,那么…她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离开他。
“好,”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声线因情绪激动而微微颤抖著“我现在就回怒剑山庄去。”说罢,她大步向前,往门口冲去。
听见她要回山庄,他只有一种感觉…重新拥有的宝物又将失去。
下意识地,他伸手拉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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