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那个女孩被领进来的时候,殷飞龙呼吸一窒。
她是个漂亮的女孩,虽然打扮土气,一看便知来自乡下,但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配上晶莹如雪的肌肤,举凡男人见了无不怦然心动。
不过,让殷飞龙窒息的,并非她的美貌,而是她眉心的一颗红痣。
每当看到眉心有痣的女孩,一向沉着冷静的他便会在大庭广众下失态,因为这朱砂般的一点红,勾起了他十岁那一年的回忆。
那一年,在大雪将至的傍晚,在梅花盛开的墙外,他第一次看到了这眉心的一点红,第一次跟同龄的女孩说话。
从小苞着爹娘东奔西跑,家境又那样贫寒,他几乎没有一个玩伴,同龄的孩子也不屑做他的玩伴。
那个傍晚,第一次有个孩子邀他一起玩,而且还是那样一个漂亮的女孩。
他的心暖暖的,永远也忘不了当时既紧张又奋兴的感觉。
她遗留下来的雨花石自己一直带在身边,虽然他不知道她的名字,虽然她大概早已不在这个世上,轮回转世变成他不知道的模样…但一看到跟她眉心同样有痣的女孩,他便忍不住凝望着她们,善待她们。
“大哥,她叫喜儿。”魏子道。
“喜儿…拜见寨主…”那女孩胆怯地移动着步子,彷佛心里很害怕,身子有些微微颤抖,十指不断绞着衣角。她稍稍拾眼望了望殷飞龙,然后咚的一声跪倒在地,声音细若蚊虫,几乎让人听不清楚。
“魏子,”殷飞龙低低地道“这女孩不会是被你抢来的吧?”
“大哥,冤枉呀,你有明文规定不许兄弟们强抢民女,我哪敢呀!”魏子一脸无辜。
“不是抢来的,难道是从人贩子那儿买来的?你们这些抢东西抢惯了的家伙会自己花钱买东西?”
“大哥,虽然不是从人贩子那儿买的,但的确不是强抢,”魏子回头对那女孩唤了一声“喂,你也说句话,是否是自愿来此呀?不要让大哥误会咱们!”
“喜儿…的确是自愿来此。”喜儿怯怯地答。
“你的名字叫喜儿?你有父有母,怎么会自愿来此?,”殷飞龙问语出奇的温柔。
“喜儿的母亲早已亡故,今
父亲也病重,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当掉买葯了…喜儿
不得已,只好自扎草标卖身救父,是这位好心的哥哥给了我银子,并让我来…来伺候寨主您。”
“你们这不是趁人之危吗?”他转身狠狠瞪了魏子一眼。
“大哥,我们救了她的父亲,怎么能算趁人之危?”他不服。
“几位哥哥的确没有强迫我,”喜儿大力点头“家中除了父亲之外再别
人了,喜儿无依无靠,又无力谋生,常常
一顿饿一顿…听说寨主身边无人伺候,喜儿甘愿当个打杂的,为我和父亲挣一
三餐。”
“大哥,听见了吧?”魏子得意扬扬地一挑眉“我说了没有强迫她!”
“好吧,”他终于点头“你就留在我身边吧,每天拿些饭菜回家给你父亲,月底我再给你算工钱。”
魏子诡异一笑,朝喜儿使了个眼色,喜儿愣怔之后,连忙叩叩磕头。
看着那眉心的朱砂痣随着磕头的动作晃动,忽然一阵感伤又窜上殷飞龙的心头,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独自踱向门外。
许久没有这样的忧愁情绪了,他一直以来都以气壮山河的霸王自居,强迫自己忘掉惨痛的回忆。
但今天,一颗重遇的朱砂痣让发生在雪沁山庄的往事袭上心头,他忆起了不知名的她,也忆起了父母的死…
这个春天的傍晚,不同于那个下雪的傍晚,但夕阳给他的感觉却是同样的阴沉晦暗。
他来到院里,凉风拂过他的长袍。
院里的绿树间拉了无数道绳,有人在晾衣,衣裳随着长风飘
,哗啦啦地响,那人便随着这响声哼着歌谣。
“就要吃晚饭了,还出来做什么?”哼歌的人瞧见他踱过来,回眸笑道。
原来是曲安安。
她的病看样子已经好了,一身轻便的装束,一脸恬淡的妆容,神采奕奕的模样。
“出来随便走走。”他淡淡地答,继续踱着步子,最后依着一棵树站定,目光却依旧飘忽不定。
“怎么了?”她觉察到他的不悦。
“没事。”他的思绪仍沉浸在昔日里,面对她的关切有些心不在焉。
“这些天…多亏你细心照顾我。”曲安安忽然低眸娇羞一笑,似花瓣被凉风吹过。
“大病初愈,不要过于劳累,”他指了指她晾在树间的衣物“这些事叫下人们做便好。”
“可我想亲手…亲手为你做点什么。”她的声音更低。
“为我?”他一怔。
“嗯,”她真心诚意地点了点头“你照料我,我总该报答你一下才对,可你什么也不缺,我也想不到用什么方式来报答…所以我想着,亲手为你洗几件衣服…”
“你是说…”他不由得一惊“这些衣物是我的?”
“刚从你房间里收拾出来的,”曲安安不好意思地咬咬
“虽然擅闯你的房间是我不对,可…”
“等一等!”他似猛然想到了什么“那件黑色的袍子,就是我搁在椅子上的那件,你也洗了?”
“哦,那件袍子呀,”她笑了,伸手一指“它看上去又脏又旧,而且也没见你穿过,应该不是你经常换洗的衣服吧?喏,我晾在那儿了。”
“你…”殷飞龙非但没有丝毫高兴,反而像谁挖了他的祖坟似的,双眼瞪得骇人,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那袍子晾挂的地方,整个人僵住了。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她脸色微凝,怯怯地移到他身后。
“谁让你多管闲事!”他回头对她大吼,吼声震天“你把它洗破了,你知道吗?”
“就破了一个小
…”她支吾着开口“这布料年月久了,自然会破的…”
“你不洗它,它会破吗?”他眼中泛出一缕血丝,扬起硬坚的拳头,似要向她揍去…但良久、良久,他终究忍住没有下手,拳手侧了一侧,击在近旁的树干上,木屑顿时飞溅。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扯下那件袍子,离她而去。
愣在原地,曲安安双
哆嗦,指尖发颤。
她不过一片好意,想讨他
心,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大发雷霆?她又不是存心
破那件袍子的…就算她做错了,不过是一件又脏又旧的袍子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她还不如一件袍子吗?
曲安安从小到大,从没如此伤心
绝,双眼顿时弥漫了泪水,鼻尖窜起多年未曾有过的酸楚。
罢想用指尖抹去泪水,忽然身后有一个声音唤她。
“曲姑娘--”
“叫我做什么?!”曲安安没好气喝道,回眸一望,竟是魏子在跟她说话。
“曲姑娘,你跟我大哥闹别扭了?”他嘻嘻笑道“我刚才看见大哥冲上楼去,连晚饭也不吃。”
“我不过替他洗了几件衣服,他就对我发脾气,哼,好心没好报!”泪水
得她双眸
的,想抹干,但当着这个好管闲事的人面前,她又不敢轻举妄动,让他发觉自己的伤心。
“洗衣服?”魏子一击掌,恍然大悟道“难道你碰了他那件黑袍?难怪大哥会生气呢!”
“怎么?那黑袍是他什么相好的女人送的?别人碰不得?”她
中霎时溢
醋味。
“衣服的确是一个女人做的,这个女人在他心中也的确很重要。”魏子的嗓音忽然变得低哑神秘“不过,她不是大哥的旧情人。”
“那是谁?”
“他、的,娘、亲。”
一字一句,简短有力地传入她的耳朵,曲安安一震“什么?他的娘亲?”
“这件衣服是大哥的娘亲为他爹爹做的,已经
有十多年了…据说那一年他爹爹过生日,他娘亲就
了这件袍子给他当礼物。”
“十多年了…”她喃喃自语,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怪不得,原来就是那一件…不过生日的时候送黑色的衣物,好像有点…”
“好像有点不吉利?”魏子耸耸肩“的确不太吉利,可是大哥的娘亲只能如此,因为她只有黑色的线。”
“只有黑色的线?”这倒让她费解。
“曲掌柜刚才可有仔细看看,那线并非普通的线。”
“哦?”曲安安只记得那线乌黑发亮,不知是什么丝捻成的。
“那线…”他顿了一顿后道:“其实是他娘的头发。”
“什么?!”她吓了一跳,退后一步。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第一次听到他娘用头发帮他爹
衣服的时候,也很惊讶。据说是因为他爹爹长年不在他娘亲身边,所以他娘亲希望他爹爹穿上这件衣服时,就像有她陪伴一样…”
“用这么多的头发
制一件衣服,如果换了我,我可舍不得。”她的一颗心受到震撼冲击。
“听大哥说,他娘从前的头发乌亮如云,长及足踝,可自从
了这件衣,那头漂亮的长发就再也不见了。”说到此处,一向嘻皮笑脸的魏子不由得有点哽咽。
“怪不得他会发那么大的脾气,”终于
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曲安安难过地点了点头“换了是我,也会非常生气又难过的。”她的心泛起自责的疼。
“好了,曲掌柜,别说这些扫兴的事了,”他晃了晃手,彷佛要把伤感的气氛打散“来说说别的。”
“别的?”
“对呀,想请你帮忙准备些红烛、窗花、灯笼、炮竹,过几天,咱们黑禹山想借你的地方办一件喜事。”
“什么喜事?”她诧异地抬眸。
“嘻嘻,我们大哥要娶押寨夫人了!”魏子大声宣布。
“押、押寨夫人?!”曲安安顿时觉得耳际嗡鸣“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那姑娘是大哥刚刚买来的,眉心有一颗红痣,大哥对她疼爱得不得了,决定给她一个名分,立她为押寨夫人。”他悄悄观察她的反应。
“眉心有一颗红痣,你们大哥就对她疼得不得了?”
“对呀,我们大哥最爱眉心有一颗红痣的女子,天知道他哪来如此癖好。”魏子无奈地耸耸肩。
“这么说…他真的要成亲了…”她细语喃喃,一脸悲情。
盼了这么久,终于把他盼来自己的身边,却发现自己原来仍旧没有接近他的机会…该忍痛割爱接受上苍赐予的苦果,还是奋起反击,做最后的一搏?
曲安安心念
,犹豫不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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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才,她特地去了厨房,站在窗外偷偷观看--看那个叫做喜儿的女孩。
随着她的目不转睛,渐渐的,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涌上心头。
二八年纪,正值青春芳华,原本容貌娟秀的喜儿更如出水芙蓉一般,人见人爱。
曲安安觉得自己真的老了,别人似甘甜清泉,自己却像泡过了三道的茶,无味。
别人有吹弹可破的肌肤,乌黑如云的长发,而她,不知不觉中抬起手来摸抚枯黄脸庞的时候,竟发现手上的皮肤如树皮一般
糙。
从小又当爹又当娘的,维持着一间偌大的客栈,时至今
,她能不老吗?
而最最比不过喜儿的是--她已经不再纯真了。
整天忙于算计,打鬼主意、使坏心眼,她的眼神
诈而狡猾,不再是一个心地单纯洁净的女子所拥有。
男人不都喜欢纯真的女子吗?不不不,不止男人,凡是世人,都会比较喜欢简单纯净的心灵。
一想到殷飞龙马上就要成亲,曲安安顿时感到全身无力,彷佛灵魂失去一块角,脚下轻飘飘的…可是她有什么权力去阻止他?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与他的旧
前缘,在他心中,她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势利女人而已。何况,她的眉心也没有他最爱的朱砂痣。
蹲在院子里,手中摘着青菜,平时一盏茶的工夫就可以摘完,可这会儿她已经不知在这儿坐了多久,也不知自己到底干了些什么,居然将
叶扔进了垃圾篮里,反将黄叶留了下来。
叮叮当…叮叮当…
一个女人牵着
驴走进院子,摇了摇驴脖子上的铃铛。
“哎呀,是李大娘!”曲安安一怔,起身相
。
“到附近的村子看侄儿,顺路给你捎来一些豆沙糍粑。”李大娘笑盈盈地递过一只篮子。
“豆沙糍粑?”她不由得惊喜“我最喜欢吃这个了…可是怎么好意思白拿您的东西呢?”
“你是我的老顾客了,送这点东西算什么?”李大娘搬了张凳子坐到她身边,帮她摘菜。
“大娘…”她连忙按住她的手“您是客人,怎么能够让您做这些事?快快快,随我进店里喝一杯茶。”
“坐这儿
好的,”对着
天
云李大娘瞇起眼睛“乡下的风吹着多舒服!曲大姑娘,你甭客气,我还有些悄悄话要对你说,在这儿说,正合适。”
“大娘有什么俏俏话要告诉我呀?”她有些
惑,亦有些好笑。
李大娘正要开口,忽然发现殷飞龙抱着一大捆兵器走进院中,那兵器中有刀有剑有
有弓,顿时把她吓白了脸。
“曲家叔叔…好久不见了,”受惊的她结结巴巴地问“您…您玩这个呀?”
“我叔叔是猎户出身,”曲安安一见他,把脸一沉“在他们家乡,还打死过老虎呢!”
“原来如此!”李大娘吁了口气“刚才看到这一堆兵器,我还以为…”
“以为他是土匪?”曲安安讽笑。
“不不不,”李大娘连连摆手“曲家叔叔一表人才,怎么可能当土匪?我只不过以为是江湖中人罢了。”
“方才惊扰了李大娘,实在对不住,”殷飞龙对她鞠了个躬“现在恰值曲某练功的时辰,请大娘不要见怪。”
“您尽管练、尽管练,”李大娘看到他褪去上衣后
出的结实
肌,眼神顿时变得贪婪“我们在一旁欣赏。”
“大娘,我们还是进屋去谈吧,”曲安安连忙道“既然是『悄悄话』,当然不能当着外人的面…”
这个殷飞龙,不知在搞什么鬼!每
他都是闻
起舞,几时下午练过功?莫非他以练功为借口,要偷听她们说话?
“曲叔叔怎么会是外人呢?”李大娘被男
所
,傻呆呆地上了当“我那几句『悄悄话』,当着外人的面不好说,可在曲家叔叔面前却可以公开。”
“为什么?”她一愣。
“因为这些『悄悄话』,那天就当着他的面说过了。”
“呃?”
“就是汪举人的事呀!”拍拍她的手,李大娘挤眉
眼地提醒。
“大娘您今天特意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说真的,她早把那个汪举人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好半天才想起他乃何方神圣。
“对呀、对呀,”李大娘热心地点头“那天你前脚一出门,后脚我就到汪举人家去了,当我一五一十把你的情况跟他们家说后,天啊,真是奇了!平时我去说亲,那汪举人不闻不问、眉毛都不动一下,可是这一次,他竟主动要求与你见面。曲姑娘,你好有福气哦!”有福气?
殷飞龙顺手拿起一把长剑舞了起来,肚子里似藏有一包莫名的火葯,随时能把他炸得灰飞湮灭。
罢才他在楼上小憩,忽然听到铃铛声,只当有客人前来,往窗外张望,谁知一瞧便瞧见了笑嘻嘻的李大娘。
这个李大娘一看就不像好人,笑里藏
,平素聪慧的曲安安怎么会相信这样一个卖
葯的能为自己找到好婆家呢?
虽然姓曲的与他没有半点关系,虽然他一再对魏子表示自己并不在乎她,虽然那天这女人还洗破了他的衣衫,但他终究心怀慈悲,不忍她上当。
“曲姑娘,”李大娘接着说“咱们明天或者后天,约个时间去会会那汪举人如何?”
“呃…”曲安安不知该如何回答,若点头,她万分不情愿,可倘若拒绝…上次可是她自己应允了此事,此刻怎好改口?
“你不要不好意思,有大娘在一旁陪着你呢。”
“见一面倒也无妨,只是…该在哪儿见面呢?总不能去他家吧?”
“那么去老身家里如何?”
曲安安依旧羞涩地摇头。
李大娘忽然一拍手,灵光闪现“还是得找个公开场所比较好…对了,去八珍楼如何?”
“八珍楼?”她诧异地抬头。
“你大概不知道,这八珍楼是汪举人的舅舅开的,所以明天到了那儿,他舅舅自然会遣开闲杂人等,不让别人知道你和汪举人见面的事。”
“呃…”话已至此,别人已为她设想得这么周全,她还有什么理由拒绝?但她的心中真是千百个不愿意呀…
正在凝思之中,忽然一把长剑朝两人飞来,倏地与李大娘擦身而过,
入背后的树桩内,剑锋犀利,剑柄摇晃。
定睛一瞧,正在练习拳脚的殷飞龙不知何故失手,致使那剑飞来,险些伤了胖女人的性命。
“啊--”李大娘一声尖叫,差点昏倒过去。
“大娘,您没事吧?”殷飞龙假意上前扶她,心中却早已咒了她一百遍。
“吓、吓死老身了…叔叔您就不能小心一点吗?”李大娘吁吁
着气“曲家姑娘…这事就这么说定,老身先回去了…哎呀呀,差点吓掉半条命!”
她没等曲安安回答,也顾不得再欣赏美男,便颤巍巍地爬上了驴背,头也不回地溜了,生怕再多留片刻会命丧黄泉。
殷飞龙微微暗笑,蹲身下子捆绑兵器。
“你…”曲安安却一脚踩着他的刀
弓剑,横眉瞪眼“刚才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故意的?”他淡淡道“曲掌柜,不要冤枉人。”
“你那两下三脚猫的功夫虽然不怎么厉害,但还不至于连一把剑都舞不好吧?说,你为什么要吓唬李大娘?”她冷冷
供。
“我全是为了你好。”他索
神情一敛,说出真心话。
“为了我好?”她难以置信,挑眉怪笑。
“你觉得那个汪举人真能看得上你?”
“什么意思?”曲安安霎时脸色一变。
“读书人都自以为了不起,要娶也要娶一个天仙,可你身材平板,姿
普通,家境贫寒,无才无德…他凭什么看上你?”
“姓殷的!”她气得浑身发抖“我哪有这么差?”
“那汪举人若是个穷酸书生,配你也还算马马虎虎,可他出身名门,家财万贯,前途无量,你不觉得自己不配吗?”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般势利眼吗?”她扠
反问“如果他看不上我,为何主动要求见我?乌
“或许他是个花花公子,借着相亲之机,占女孩家的便宜。”
“嘿嘿,自相矛盾,你刚才不是说我姿
普通吗?”
“他又没见过你,怎知你姿
如何?想必那李大娘定把你吹捧成天仙下凡,所以让他动了
心。再说了,就算你姿
普通,对他也没什么损失,因又不用把你娶回家,只是玩玩而已,有时候找个丑一点的,还可以换换口味。”
“姓殷的!”曲安安快被气晕了“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所以我赶跑李大娘,是为了你好,”他语重心长“虽然她是出于一片好心帮你作媒,但我怕她一时大意,不识歹人真面目,反误了你一生啊!”“哈哈哈--”她仰头大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你说什么?”他脸色一沉。
她昂头对他挑衅“你没有问明我的想法就赶走媒人,这不是多管闲事吗?”
“你听了我苦口婆心的劝告仍然执
不悔?”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姓殷的,你口口声声说我配不上汪举人,那你觉得我应该配什么样的人才合适?”她反问。
“嗯…当然是找个门当户对的,”殷飞龙正
道。
“嘿,我现在跟一群土匪住得最近,难道要我嫁给一个土匪?”
“土匪有什么不好?”他被她的话语
得也渐渐气恼“至少土匪都很直率,不会装模作样。”
“姓殷的,我实话告诉你,我宁可被一个伪君子玩
,也不会嫁给一个土匪!”
哼,刚才他那样贬低她,让她一颗与他和好的心顿时沉落到海底,此刻,她只想用同样狠绝的话刺伤他,让他也尝尝如同刀割一般的感受。凭什么他可以拥有自己的小新娘,她却不能去相亲?
“为、为什么?”殷飞龙显然一愣。
“人家汪举人白衣飘飘,风度翩翩,俗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
,虽然不能拿牡丹来比喻他,但我此时的心情也差不多,只想找一个风
俊俏的男子快活一番,并不真的打算谈婚论嫁。”她拂拂双袖,做出潇洒的摸样。
“你…”他差点说不出话来“你一个女孩家…怎么这样不知羞?”
“我也算是江湖儿女、女中豪杰,这『害羞』两个字,从来都不属于我!”
“找个真心实意喜欢你的男子共度余生,这才是正道!”他提高了嗓门。
“我附近有这样的男子吗?哈哈,不要跟我说是你们兄弟中的一个!”扔下菜篮,她扭头就走“李大娘应该没有走远吧,我这就赶过去告诉她,明儿个就跟那汪举人见面!”
曲安安没有看见,在她转身的一剎那,殷飞龙深邃的眸子里,有一种她从没见过的东西,痛楚地一闪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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