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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秦舞正在刷牙,突然间停下动作,听著一声接著一声的撞门声,怀疑这个不寻常的声音,应该是从单颂怜那里传过来的。

 他漱了漱口,看了一眼时钟,才刚过八点,是谁敲门敲得那么急?

 他本来不想理会,可是那种古怪的“敲”门声还是引起他的注意,他疑惑地打开门看了一眼,愕然发现“敲”门声竟然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他立刻察觉情况不对,冲过去拍著门大叫:“单颂怜,是你在里面吗?发生什么事了?”

 颂怜一听见秦舞的声音,继续用力踢门,希望能引他注意。

 当秦舞赫然看见门锁上明显有被撬开的痕迹时,他可以确定单颂怜真的出事了!

 他奋力扭转门把,由于门锁先前已经被撬开过,所以轻轻一撞就撞开了,他惊望着眼前的景象,狠狠倒了口气…

 他看见手脚被反绑、脸色惨白的单颂怜倒卧在地板上,他没有多想,立刻冲向她,急忙拿掉在她口中的丝巾,将她抱到沙发上,一边解开绑住她手脚的电线,一面惊愕地问她:“有人闯进来了?”

 颂怜虚弱地点点头,由于惊吓过度,全身仍颤栗著,她一瞬不瞬地盯著秦舞,他那张充感情的脸,对她来说有点遥远陌生,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作梦。

 秦舞审视著她疲倦而苍白的脸庞,手腕和脚踝被电线得红肿又瘀血,当他看见她身上居然沾染著一点一点的血迹时,紧张地察看她身上是否还有其他外伤,一道暗红色的细痕引起他的注意,他轻轻抬高她的下巴,这才看见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他不由分说地扶起她,着急地说:“你伤成这样,要赶快包扎伤口,我带你去看医生!”

 颂怜蓦然被唤醒,她口气,眼泪夺眶而出,忘情地哭喊著:“我现在什么都没了,钱也没了,护照也没了,我现在连大门都不敢出去一步,还看什么医生…”

 秦舞的心脏猛地一紧,凝视著她绝望、求助的眼神,一阵怜惜的情绪将他紧紧的住,他试探地碰了碰她的肩膀,柔声安慰。

 “不必担心钱的问题,钱我有…”

 她突然抓住他的手,像抓住一块浮木般地紧紧抓住,噎著、一连串地说道:“你不了解,我把家中仅存的三万块财产全带来当生活费,可是现在全被抢了,就连跳了几天舞所赚来的三万多块也一并被抢走,我本来是打算今天要寄钱回家的,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她泪倾如雨,秦舞悄悄在她身边坐下,他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绝望的她比较恰当,只好轻拍她的背,想了半天,才认真地问:“你被抢了什么东西?”

 “香港身分证、护照、还有所有的钱。”她呜咽著说。

 “歹徒有伤害你的举动吗?”

 “没有,只是拿刀吓我而已。”她慢地说。

 秦舞呆了呆,诧异地问:“那你脖子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我自己来的…”她难过地闭上眼睛,泪珠又从眼角溢了出来,她噎著说:“我…真想死了算了!”

 秦舞大吃一惊,不过是被抢了几万元,掉了身分证和护照罢了,竟然就想死!他很惊讶颂怜居然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幸好只有皮外伤,如果伤及动脉,他恐怕再也见不到活蹦跳的她了!

 他感到一阵战栗,发出深深的叹息,冲动地将她揽进怀里,声音充感情。“失去那些东西,值得拿你的命陪葬吗?”

 她的脑中昏了昏,意识到自己正被秦舞强而有力的胳臂紧紧环住,蓦地,她的呼吸心跳全部停止了,在他宽阔的前,她渺小得几乎微不足道。

 她动也不敢动,贴在他膛上的脸,火烧般的一直烫起来,虽然他散发出来的独特气息几乎夺走她的呼吸,难受得像要窒息,然而却有更深更浓的甜蜜。

 两个人似乎同时感觉到微妙的变化,他们都不说也不动,很有默契的等待著,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

 久久,秦舞的声音在她耳畔低哑地响起。“你所遭遇到的困难究竟有多大?想不到更好的解决方法了吗?”

 颂怜定了定神,他的意思,是不是指比当衣舞娘更好的方法?

 她苦笑了笑,不知哪来的勇气,对他全盘托出。

 “你不了解我的痛苦,我母亲很早就去世了,我父亲又因车祸的缘故半身不遂躺在上,一对双胞胎的弟弟,今年都才只有十二岁,我身为长女,不赚钱养家,全家人都要等著饿死了,我的脑子里,每天只想着钱、钱、钱,得气都快透不过来了,我是个香港人,因为现在的香港赚钱已不太容易,加上又欠下将近二十几万的台币还不清,所以只好选择到台湾来赚钱,我才刚二十岁,如果找一份正常的工作根本无法负担我家里的基本开支,只有选择跳‘这种’舞…我并不想堕落,却别无选择,我也害怕这种日子过久了,真的会自暴自弃…”

 颂怜说到这里便停住,突然惊觉自己说得太多了!

 她偷望着秦舞的反应,他的眼眸变得深沉,表情陷入沉思,她怀疑,他是不是后悔对她出现善意的回应,她很后悔自己对他过分坦白了,以为一个拥抱就能表示什么?她怎能妄想他会接受她,她的家庭是一个不易填的大,一般男人要是知道她的家庭状况,早就溜之大吉了,她竟然奢望他会愿意替她填补?

 真是傻瓜!

 她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嫣红的双颊褪去了颜色,带著恳求的语气说:“我本来什么都不想说,你可不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听见,不要检举我好吗?”

 他的表情显得不悦,深深看了她一眼。“在你眼中,我是这样的人吗?”

 “我不知道…”她转过头想看他,却不小心牵动了脖子上的伤,她痛得深了一口气。

 “你这里有葯吗?”他关心地。

 “没有。”

 “我去拿我的葯箱过来,先替你包扎伤口再说。”

 他回屋子很快的提来一只葯箱,先沾了一些消毒水替她清洗伤口,她痛得皱起眉头,他迅速、熟练的替她包扎好,又在她手腕、脚踝的红肿处擦了些葯,动作温柔得令她心醉。

 “你果然是个运动员,对处理伤口很有心得喔。”她的语气轻松,刻意转移注意力。

 “小伤没有问题,如果你今天割断动脉倒在这里,神仙也救不了你了!”他淡淡一笑,话语里有点责备的意味。

 “那些都是我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可是那个小偷不费吹灰之力就全部拿走了,我真的气不过…”

 “以后别再做那种傻瓜才做的事了!”他正的说,顿了顿,眼光肆无忌惮地盯在她的脸上,补了一句:“你真是一个早的二十岁傻瓜。”

 她的脸红了起来,他温柔亲切的语气,让她的心漾起朦胧的喜悦。

 他想了想,怀疑地问:“你真的才二十岁吗?”

 “不像吗?”这种问题总会让女孩子感到不悦,她微嗔。“十九岁就出来赚钱养家了,能不早吗?”

 他仍然盯著她看,忽然微笑着说:“你的舞跳得的确很!”

 她的心脏猛烈地撞击著腔,这是她第一次听见他的赞美。

 “是吗?”她低下头,痹篇他灼灼人的目光,笨拙地说:“你的球也打得很啊…”两个人同时沉默了,有种奇异的、无端的、令人惘的气氛,弥漫在他们之间。他们每一次的碰面,几乎都充著火葯味,但是这次不同,秦舞对颂怜的态度不只没有鄙视、没有偏见,甚至还用心的听完她心中最秘密的事,这是第一次,秦舞展现了他性格中少见的、温柔的那一面。

 他拍了拍她的头,低声说:“你的锁坏了,我去帮你买锁来换。”

 她呆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高大、英武、壮硕的背影,第一次让她有寻求依靠的冲动。

 平时,他傲慢自大的神态让她讨厌至极,却没想到,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他给予她无限的安全感,丝毫不吝惜。

 她抱著双臂,想起他温柔的眼神,让她感到既窝心又甜蜜,她不住笑了起来,会不会因为这次的事件,而与秦舞之间的关系出现转机呢?

 从秦舞今天的反应中看起来,他也不是那么不可理喻的人嘛!尤其是听完了她所说的那些话之后,或许同情起她的遭遇,态度变得更加温柔起来,不像以前那么咄咄人了…

 她忽然呆了呆,脑中浮现出“同情”的字眼,令她惊跳了起来。

 不!她不要他的同情,那和她所想要的不同啊…她跌进名叫“悲哀”的沼泽里,怎么也爬不出来,整个人直往下沉!

 一定是这样没错,愈想愈有这个可能,秦舞不过是同情她罢了,她难道还天真的以为他的温柔中掺杂著什么样的情愫吗?

 呵!她真是天真得可怜,太自作多情了,任何一个男人听见她想要自杀,谁不会被起强烈的同情心?

 她正想得出神,电话铃响了。

 她接起来,机械式地“喂”了一声,话筒那边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她不感到骨悚然,以为是通恶作剧的电话,吓得想放下话筒,话筒里忽然发出吃吃的笑声来,接著有个老先生的声音似乎笑着在跟别人说:“没想到舞还真行,去了一个礼拜就有女朋友了。”

 颂怜听得一头雾水,看样子是找秦舞的,可是怎么会拨到她这里来?

 “您是哪位?”她狐疑地问。

 “你好啊,我是舞的爷爷,你是舞的女朋友吧?”声音虽然苍老,听起来却像充了阳光。

 “我不是。”颂怜笑着回答。“老爷爷,您拨错电话了。”

 “咦…我不是拨二三九八九九一三吗?”

 颂怜一听,觉得好惊讶,秦舞的电话号码竟然和她只差一个数字。

 “老爷爷,我的电话是九九一二,不是九九一三,秦舞就住在我家隔壁,我们是邻居。”她慢慢解释著。

 “这样,哈哈…”秦爷爷朗声笑起来。“年纪大了,眼睛看不清楚,把电话号码看错了,我还以为你是舞的女朋友哩,白白高兴了一场,我再重拨一次,打扰了。”

 “嗳!等等,老爷爷,秦舞现在不在家,他出去了。”

 “出去了?”

 “是啊…”她觉得有些难解释。“我的锁坏了,所以请他替我买锁回来换,他应该就快回来了,我请他拨电话给您好吗?”

 “不用不用,国际电话费太贵了,麻烦你转告他,我明天下午要上飞机回台湾了,叫他记得拨出时间来接我,离开台湾十多年了,我怕会迷路,哈!”老先生发出愉快的笑声中带著浓浓的喜悦说:“想不到舞会帮你换锁,真稀奇。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单,叫颂怜,歌颂的颂,怜爱的怜。”她礼貌地回答。

 “单小姐,你跟舞吗?”

 “半生不,只是见过几次面的邻居而已。”

 秦爷爷又笑起来,颂怜发现他真的很爱笑。

 秦爷爷继续发挥他健谈的本领,滔滔不绝地说:“舞这孩子怪癖得很,脑子里除了打篮球,什么都装不进去,也不太懂得和女孩子打交道,他嘴巴坏得很,有没有得罪过你呀?”

 单颂怜心嘀咕著,凡是脑瓶嘴巴得罪的全都用上了,还真是坏得很。

 不过,这种事情总不能拿来向人家的爷爷打小报告,只能谦虚地回答:“他人还不错,怎么会得罪我,老爷爷太客气了,说不定是我有不少地方得罪他呢!”

 “他的个性怪气,你可别放在心上,他这个人呐,气人的本事可是高得很,不女朋友便罢,一了个金头发说洋文的,把我气了个半死,我们姓秦的祖先可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秦朝大将,他的‮体身‬里著优秀的中国血统,怎么能娶个外国人来破坏呢?你说是不是?舞云是个女孩子,嫁出去生的小孩不姓秦也就算了,可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娶生子这件事,说什么我也要干涉到底,所以我想办法把他回台湾去,让他多跟自己人打打交道,他就会知道还是中国女孩子好,就像你呀,能听得懂我这个老人家说这么多话,多痛快,洋鬼子哪能听得懂,在芝加哥住得闷死了,真想早点回去,在这里,连想吃个炒米粉都还得开几小时的车才吃得到,难哪!”

 秦爷爷的话匣子一开便收不住,一大串的话,把颂怜所不知道的秦舞漏出来了,她一迳地笑个不停,想不到秦舞的爷爷那么风趣,和一般总是唉声叹气的老先生完全不同。

 “老爷爷,等您回台湾,有机会我请您去吃炒米粉。”她虽然也没吃过台湾的炒米粉,不过还是随口说来乐乐这个想故乡的老先生。

 秦爷爷果然乐不可支,呵呵大笑着。

 “就冲你这句话,回台湾的时候,你和舞一道来接我喔,拜拜!”

 颂怜挂上电话,或许是“同病相怜”的心情,所以她真心喜欢起这个思乡的老爷爷,不过,和秦舞一起去接他,秦舞会答应吗?她如果自己要求秦舞,会不会让秦舞看轻呢?

 当她走到厨房准备喝水时,秦舞正巧回来了,他手上提著一大袋食物,袋子上印著“麦当劳”三个字。

 “你饿了吧?”秦舞把汉堡、薯条、可乐一样一样搬出来,几乎摆了整张桌子,他一面说:“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只好随便买了,过来吃吧!”

 单颂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看着那一大袋的麦当劳,眼泪突然哗一下泻出来,秦舞吓了一大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手足无措地问:“怎么回事?”

 “你先别理我…”她低低抛下一句话,冲进浴室,抱著巾歇斯底里的哭了半天。

 秦舞知道一定有什么事触动了她心底的痛,他站在浴室门口看着她失控痛哭的模样,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好玩笑地说:“不喜欢吃麦当劳也不用哭成这样啊…”她埋在巾里的头摇了摇,没有说话,他只好又说:“别哭了,我不会要你付钱的。”

 她终于“噗哧”一声笑出来,洗了洗脸,回到餐桌前坐下。

 “对不起,失态了。”她羞涩的笑了笑。

 “为什么看到麦当劳会哭成这样?”秦舞抬著眉,奇怪地问。

 “因为…”她的声音像在喉咙里卡住了似的,她清了清喉咙,带著些微哽咽地说:“我弟弟很喜欢吃麦当劳,可是我很少有机会买给他们吃,我们家用的每一分钱都要经过计算,吃麦当劳这种东西太浪费钱了,他们也很懂事,不像有些小孩会拚命吵著买,所以现在看到这个东西,忍不住…就想到了他们…”

 秦舞的眼睛瞪得很大,他从小就生活得非常富裕,周遭也不曾接触过连麦当劳都舍不得吃的人,实在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无法想像,你家真的这么…”他思索著适当的、不去伤害到她的名词。

 “穷吗?”她不以为意,淡淡地说。“我一个人支撑比较辛苦一点,等弟弟们长大以后,生活就会好多了。”

 她骨子里有著不被同情的骄傲,她拿起薯条咬了一口,眼睛亮了亮,又拿起炸拨开来吃,开心地说:“很久没吃了,今天吃起来真好吃!”

 秦舞愣愣地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不好意思告诉她,那是他懒得花脑筋去想该买些什么吃的东西,才做出的选择,绝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吃得那么高兴,事实上,在美国上学时,他每天中午都吃这种夹汉堡,再不然就是冷冷的三明治,想喝个浓浓的热汤都很难,这些西式汉堡他已经吃得烦透了。

 秦舞带著新奇的眼神研究著她,这是第一次,他开始有兴趣研究女孩子。

 “噢,对了…”她一边吃吉士汉堡一边说。“刚刚你爷爷打电话来找你。”

 “我爷爷?”他大吃一惊。

 “嗯,他打错电话了,应该打九九一三,他却打成九九一二,结果打到我这里来了。”

 “你的电话号码是二三九八九九一二?”他不敢相信这种巧合。

 “别那么怀疑,我刚接到你爷爷的电话也吓了一跳,他说他明天下午要搭飞机来台湾,要你记得去接他。”

 他觑著她,小心翼翼地问:“他没对你说些什么吧?”

 颂怜笑起来,故意夸张地说:“他说的不多,可是足够让我对你的一切了如指掌了。”

 他的脸色一沉,显得不太高兴。“我爷爷一来,这里铁定要天下大。”

 “干嘛那样怕你爷爷,我觉得他人好,很风趣呀!”

 “我是怕他到台湾来,找他以前的老朋友介绍女孩子给我相亲,我爷爷古板得很,我最怕他这一点了。”

 颂怜笑着看他,语调半带恭维。“我看你爷爷太庸人自扰了,以你这个‘秦舞’后代子孙的条件,应该不需要他替你安排相亲才是。”

 “你连这个也知道了!”他哼了哼。

 颂怜笑不可抑,愈来愈喜欢和他聊天的感觉了。

 当电话铃响,她笑着接起来,一听见是石雄的声音之后,所有愉快的心情全消失无踪了。

 “什么事,石大哥?”她的声音无打采。

 听到颂怜的称呼,秦舞静静不出声,仔细听他们的对话。

 “今天晚上的客人都是从日本来的,所以前两场由你来跳,他们没看过敦煌舞,可能会觉得新鲜一点,也可能不会让你太难堪。”石雄气地说。

 “我受伤了,今天晚上不能去…”

 “受伤?”石雄打断她,声音惊怪地。“受什么伤?”

 “有歹徒闯进来,抢走我所有的东西…”

 石雄又打断她,惊问:“全部吗?”

 “全部。”颂怜一个字一个字说。“护照、身分证、钱,全部!”

 “人呢?受了伤,该不会是被‮暴强‬了吧?”石雄直截了当。

 颂怜觉得自己被羞辱了,气得大叫:“你真下,反正我这两天是没办法跳了,你找别人吧!”

 石雄突然大声咆哮起来。“你想赚钱就最好听话一点,清高个什么东西,帮你安排客人还摆什么架子,你想再来求我,门都没有…”

 石雄摔下电话,狂吼的声音还在她耳边回著。

 秦舞依稀听见电话里的吼声,注意到颂怜的眼睛渐渐变得空无神,表情有著深深的疲倦。

 颂怜朝他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来,耸耸肩,故作无所谓。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轻轻说:“我先帮你换锁。”

 颂怜默默地看着他拆旧锁,换新锁,她的口被不知何来的痛苦和悲哀充了,属于她命运中的那个大,不知何时才能填补得了,她已沦落到这块陌生的土地上,势必会更沦落下去了!

 秦舞换好锁,走到她面前,拍了拍她的肩,柔声问:“你没有了护照,怎么回香港呢?”

 “必须找‮察警‬办理遗失,我很怕我的护照会成为歹徒的犯罪工具。”她无助地颤抖著,觉得自己像尾曝晒在陆地上的小鱼,随时都有干死的可能。

 “我有点事情先回去,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

 颂怜抬头望他,看见他眼中的诚恳和真挚,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轻轻垂下眼睑,咬著

 秦舞看得出来她的自尊心很强,不太可能开口求他帮助,叹了口气说:“我想你已经够累了,先去睡一觉,晚上我会带东西过来给你吃,我走了。”

 颂怜点了点头,默默看着他开门离去,寂寞的空气逐渐将她笼罩,失在凄苦孤单的情绪里,她在心中大叫著:“秦舞,我不希望你给我的只是同情,我不要同情,如果你有一点点喜欢我、一点点爱我、一点点想要我,我就不必跳进那个地狱里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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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舞回房第一件事,就是拨了通电话回芝加哥找父亲。

 “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秦子推一听到他的要求,惊诧不已。

 “我有急用,爸,你别多问了。”

 “怎么能不问?”秦子推大叫著。“五万美金不是小数目,合台币将近一百五十万哪,你老实说,到底想干什么?买车?买房子?”

 “都不是,帮一个人的忙。”他含糊地说。

 “帮什么人的忙,说清楚一点,什么忙要花上一百五十万来帮?”

 “我再不帮她,那个人这辈子肯定完了,反正只是我年薪的十分之一而已,没什么了不起,就当我买部车好了。”他避重就轻。

 “哗…说话的口气这么阔,那个人和你是什么样的情,能让你动用一百多万来帮他度过难关?”秦子推惊疑地说。

 “我自己也搞不清楚和她之间的关系,就算是普通朋友吧…”他喃喃自语著。

 “真了不得的普通朋友,是不是女孩子?”

 秦舞笑出声,坦承不讳。“不愧是老爸,观察力太敏锐了。”

 “你爱上她了吗?”秦子推一针见血地问。

 “我不知道。”他不曾深思过这个问题,不过,自从知道她颇为悲惨的遭遇时,他的确不再对她存有偏见了。

 “那么,是她爱上你喽?”秦子推又问。

 “我也不知道,爸…别问这种问题了,不管我爱不爱她,或是她爱不爱我,她的忙我是帮定了,一个和舞云同年龄的女孩子,身上就背负著沉重的经济压力,实在很可怜。”

 “你既然这么坚持,我也无话可说了,但愿你的一百多万不会白花,你爷爷后天就会到了,他一定很高兴听到这个好消息,你自己好好应付啊!”秦子推半带开玩笑。

 “我才二十二岁,想这些都太早了。”秦舞忍不住大叹一声,问:“爸,芝加哥现在几点?”

 “已经半夜十二点了,明天早上再帮你汇钱过去,我现在要去睡了,接到爷爷之后再打电话给我。”

 秦舞挂上电话,钱是不成问题了,但,他该怎么把钱拿给单颂怜呢?直接把现金拿给她吗?以她的个性大概不会接受,说不定会认为自己拿钱羞辱她。

 怎么样才能让颂怜大大方方把钱收下,又不会有欠他人情的顾虑,是目前最大的难题了。

 他抱著头,认真的、苦苦的思索起来,在客厅转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好方法,索打开电视消磨时间,当他无意之间看到了一段电影情节时,终于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方法,立刻付诸行动。

 他拨了单颂怜那个只和他差一号的电话号码,听她喂了一声,立刻低声音,开始用一连串的英文对她说:

 “Hello,Goodafternoon,Ihaveseenyourgreatshowatthatday,great!…to

 astripteaseshow?”

 颂怜好半天没说话,秦舞觉得奇怪,她在香港长大,应该听得懂英文才对,难道是听不懂他说这些话的意思吗?他立刻换上英文腔极浓厚的国语,假装很吃力地说…

 “你.好,我.是.美.国.人,前.天,看.过.你.跳.的.舞.很.,我.想.请.你.再.跳.一.次,只.为.我.一.个.人,我.付.钱,十.万,?”

 他听见颂怜气的声音,不相信地问他:“只跳舞,不衣服,十万?”

 “Yes!?”

 “骗人,怎么可能的事,这种看法到繁花酒店可以看上…五十场那,你是傻瓜吗?别拿我寻开心了!”颂怜完全不相信。

 秦舞差点笑出来,如果颂怜知道他打算在支票上多加一个零时,岂不是会吓昏过去。不过,她说的没错,如果世上真有这种人,除非别有用心,否则就真的是傻瓜了。

 他清了清喉咙,立刻改口:“不对.不对,我.要看.中国.的.衣.舞,中.国.的.十.万,我.有.钱!”

 颂怜沉了一会儿,慢慢地问:“跳完就给吗?”

 “Yes!”

 “现金吗?”

 “No!Check!”

 “不上喔…”

 “!”他的心跳了跳。

 颂怜沉默了很久,才说:“好,成了,到哪里?”

 听颂怜答应了易,他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失望,仍然装出高兴的声音说:“凯.悦.饭.店.明.天.晚.上,八.点,问.柜.台,杰.克.住.哪.间.房,?拜拜!”

 “拜拜!”

 秦舞立刻挂上电话,本来还很担心颂怜会不会发现是他,不过,她不曾听他说过英文,也不曾在电话中听过他的声音,所以,被发现的可能应该不会太大。

 他这辈子,不曾以金钱冲量过任何事情,不论穷、富、贵、,他都不曾刻意留心比较其中的差别,永远在乎的只是如何追逐自己的理想,把自己超脱在现实世界以外。

 直到遇见颂怜,才发现能救她全家的一笔钱,对他而言竟然只是轻轻松松的付出,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个比颂怜遭遇更惨的人呢?

 他想起芝加哥家中的那个价值百万美金的镶玉屏风,卖掉以后,能救多少个单颂怜?

 他抓起球,慢慢走向篮球场,开始认真思索这种现实生活中的价值观。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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