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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大小姐,你起来了吗?”竹帘后隐隐有些动静,伺候向书仪多年的巧儿,赶紧捧起盥洗盆人内,准备让她梳洗打扮。

 “一大早,外面就在吵什么?”她就是被那些闹烘烘的声响给扰醒的。

 “呃…这…”巧儿半低下头,言又止的模样更令向书仪起疑心。

 “有话你就直说,到底怎么回事?”

 巧儿又支吾了一会儿,终于面带难地说:“是楚公子他…喝多了酒。”岂只喝多了,楚昱杰根本是喝个烂醉!

 “昱杰?”他并不爱喝酒,偶尔喝上几杯,也相当适量,绝不过度,怎么现在会醉得闹起来了?向书仪一面想,一面下让巧儿替她换装。

 “早膳我不用了,我过去‘松涛馆’看看。”若非有心烦得无法解决的困难,楚昱杰不可能放纵自己贪杯,他一向是这么有分寸的人呀,

 “大小姐…巧儿听说…楚公子他…”为了自家小姐一生的幸福,巧儿吐吐地把传在下人间的说辞,传达给向书仪听“他是因为…莫姑娘的关系,所以才…”

 “是吗?”向书仪别上发簪的手停顿了下,继而笑了笑,便转身踏出房门。

 还没有走进“松涛馆”中楚昱杰所住的院落,向书仪已闻到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酒味了。

 “昱杰,你醒醒!”厅堂的通道上,她找到了趴在栏杆旁睡着的他。而地上散落着数也数不清的酒瓶,以及被他砸坏、摔破的各种器物,若不是亲眼所见,向书仪还真不相信这个人会是楚昱杰。

 “不要管我,再拿酒来。”宿醉未退,他仍然口胡言语。

 “昱杰,是我,书仪呀!”她蹲‮身下‬子与他平视,好让他不必如此费力仰头看向她。

 “喔…原来是你!”见到向书仪含关心的表情,楚昱杰这才抹抹脸,勉强要站起来。

 匡嘟!步履一个不稳,脚边的酒瓶被踩成碎片,他也再度跌坐回地上。

 “我让人来扶你回房吧!”向书仪焦急得就要喊人前来,楚昱杰却阻止了她…

 “不用麻烦了,我在这里坐一会儿就好。”

 记忆中,他似乎没有这么放纵过自己,楚昱杰这个名字,一直是“恰当”的代名词。然而,这次的痛苦、挣扎,来得又深又猛,笔直攻占他的心窝,扎得他遍体鳞伤,只能借助酒麻痹知觉…

 “你有心事?”她小心翼翼地问。

 可楚昱杰却摇摇头,一句话也不说。

 为了求证他在厨房听到的那段对话内容是不是真实,楚昱杰做了一件他自己都觉得很愚蠢的事…监看王文衡。

 结果,他果真在文王衡与友人把酒言之际,听见他谈起“莫星映”王文衡甚至还掏出了那一截水袖当场炫耀,述说着他与“莫星映”的风韵事!

 粉红的水袖,散发着熟悉的桃花香…那一刻,楚昱杰的心紧紧揪疼,一呼一都逃不开痛觉…

 当场,他不管劳什子的家规庭训,蒙上了脸,二十几年来首次主动出手攻击他人,将王文衡打得头破血,只差没有一命呜呼!不是滥情的人,往往在动了真情之后,便是深深、深深的陷下去,他对莫水映的感觉,烈得让他自己都承受不起,而她,怎么会是这般水性杨花的女人?他不信!

 靶受过她颤抖的红、发热的身子、羞涩的回应…教他如何接受他所看到、听到的事实?每想一回,楚昱杰感觉到的,就是一阵椎心刺痛。

 “是为了她?”痛苦的神色写他的脸庞,向书仪问得有些心酸。

 为什么?她深爱的冷不曾在乎过她的感情,而名义上的丈夫,如今又恋上了另一个女子?捉不住任何男人的心,也许,她根本不配作为女人!

 “我不要紧,你去忙你的吧!”向书仪口中的“她”是谁,他们彼此心照不宣,但关于那个名字,楚昱杰已无力提起。

 他不像别的男人,三四妾,风花雪月,他要的,从来都很简单…一个得他全心所爱的女人,陪伴他走完一生的路。而他与莫水映,或许只能称之为错误…

 “昱杰,我们谈谈,好吗?”他布血丝的双眼,让她有了流泪的冲动。“对你而言,来到向家是种委屈,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尤其冷又对你十分不友善。”她泛着晶光的双眸直看着他。

 “外人怎么说我们,我管不着,我只想清楚,我们的这场婚姻…你还要吗?”

 “那么你呢?你想要吗?”问题不在于他们想不想要,而是他们能不能不要!向书仪难道不懂吗?心中再多的感受,全都只能埋藏,他们没有选择的权利,从来都没有!

 “你并不爱我啊!”既然不爱,为何要互相‮磨折‬?诚实一点吧!他们只能是朋友,永远都不可能爱上对方。“你爱的人,是莫水映。”

 “你在胡说什么?”她斩钉截铁的语气令人惶恐。

 “难道不是吗?待在‘芙阁’的祭娘,儿不是莫星映。”向书仪似乎已经有了某种程度的把握,故而才这么说。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闭上眼睛,他疲惫得不想再回答任何一个与莫水映相关的问题。

 “你听得懂,昱杰。”收拾起紊乱的心绪,她力持镇定地说:“如果你爱她、想留住她,就劝她别再执不悟,赶紧把莫星映找回来。要不然,这件事迟早会惊动皇上,到时候恐怕我也保不了她。”

 阖上的眼,犹然紧闭,仿佛他的心,再也感应不到莫水映…

 向书仪见他久未动作,心下亦明白他有苦难言。“我走了,你仔细想一想吧!”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爱,不过像是宣纸上的蘸墨般,哪怕只是一滴,晕开了,亦是一颗心…

 若是认真计算,向家上上下下也有近千人,而其中编制最少人员的地方,就是“芙阁”了。

 扣除每固定整理“卜花坛”、“沐池”的丫环,其余奴仆几乎是在四年一度的盛大花祭时,才有机会调至“芙阁”帮忙。因此,如果“芙阁”里没有什么特别需要用人的地方,人人都会各自回到工作岗位,留下一片静而幽隐的空间给祭娘。

 莫水映爱极了这分恬静!

 譬若此刻,午后阳光暖暖洒在身上每一处,淡淡的花香随风飘来,没有人会前来惊扰她的优闲,这样过日子,不是很美好吗?

 然而,天不从人愿,莫水映才想着,前方便走来一个不速之客。

 “星映妹子,好些天不见,你出落得更美丽了。”

 白衣、白帽、白羽扇,王文衡自以为引人注目的打扮,却让莫水映直想发笑。

 禽兽穿上了人类的衣服,怎么看也还都是禽兽!

 而且,他脸上的青紫肿块,即使涂上了一层厚厚的脂粉,也还是让人一眼就看出他挨揍的痕迹。

 真不知道是谁做了这么大快人心的事儿!

 王文衡不但负伤累累,现下出门都还带着数名壮硕如山的护卫,俨然一副吓破胆子的蠢模样。“有何贵事?”有了前车之鉴,这次莫水映有意走到靠近丫环们的位置,不给王文卫轻越雷池一步的机会。

 “没什么,表哥我专程带了礼物来送给你。”

 献宝似的打开手中的珠宝盒,他拿起里头的一支金钗,讨好地说:“星映妹子,表哥前回去游街,正巧遇见了一批外地来的商贾,看他们的货品倒还别致,于是就特地买了一些给你。你瞧,这支钗子很适合你的。”一面说,他一面接近她,想要替她把金钗别上,顺便亲吻芳泽…

 “不必了,谢谢你的好意,我对这些东西没兴趣。”巧妙挪开身子,莫水映对他的拒绝相当明显。不过,有人就是不懂死心为何物。虽然王文衡没有意料到她会对眼前件件价值不菲的妆饰毫不留恋,但他仍是不气地继续卖着:“妹子啊,表哥晓得你家世好,不希罕贵重的礼物,可这些都是表哥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

 女人的手段千万种,其中当然也不乏所谓的“还拒”、“以退为进”王文衡自大的暗忖道。

 “哼。”就是他的一番心意,她才更不想收,王文衡这个白痴!

 “星映,要不,表哥请厨子做几道你爱吃的菜肴,咱们一道用个晚膳,你意下如何?”他在朋友面前大放厥辞,说什么莫星映已是他的女人,如果没有让他们见见她,他的面子可就挂不住了。

 所以不管“莫星映”要或不要,王文衡多得是办法她上钩。

 “哼。”回他的依然是一声冷哼。

 “敬酒不吃吃罚酒,星映妹子,我好说歹说,你就是不听我的,那就别怪表哥我不念情分了。”她的态度终于得王文衡耐尽失,他撇撇嘴角,恶毒的表情毕现。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小祭上,你的清白己经被众人怀疑了。若我此时再将这截断袖拿给书仪,跟她说是你引我的,你想,你和你们莫家的下场会怎么样呢?”他将那扯破她衣服所遗留在他手中的断袖保留下来,就是为了预防她软的不吃,偏要他使强。

 “你…”虽说她大可否认到底,但是谁知道王文衡还有什么计没使出来,莫水映再三思量后,决定暂时与他妥协。“好吧,由你安排。”

 小看她莫水映的结果,王文衡迟早会晓得,这个时候最重要的,不是赌一口气,而是争取时间好好布局。

 “这才是我的好妹子,哈哈哈!”王文衡满意的大笑,脸上有着得逞后的‮悦愉‬。

 他要的又岂是一场饭局而已?届时,只需在饭菜里动点手脚“莫星映”还不得乖乖任他摆布?一想到她‮魂销‬的身段儿,王文衡整个人都快烧了起来!

 避他身上的伤势仍未痊愈,痛快一回再说!

 “什么时候?”

 “就后天晚上吧!打扮得漂亮些,表哥我会派人来接你。”轻慢地挑她的下巴,王文衡这才开心离去,准备去大发邀请函了。

 “可恶!”暗咬着牙,莫水映气恼地摔落他留下的那些东西,霎时金银珠宝散了一地。

 她不怕名誉受损,也不以为王文衡真的动得了莫家一分一毫,她只是不想让种种流言影响到楚昱杰。

 好不容易,他才承认了喜欢她,莫水映心里甜得似,只求有多一些时间与他相处,可不要再有其他因素介入他们之间。

 总之,王文衡这事儿,她一定有办法解决,只是她仍未下个决定,时候到了再说!

 咦?大半天都没见着楚昱杰,莫水映正在奇怪,想要去寻他的当口,向书仪却缓缓步入“芙阁”

 哎哎哎,她今儿个是撞了黑煞星不成?走了一个王文衡,又来了一个向书仪!

 烦!

 “莫姑娘。”

 “向大小姐有何吩咐?”她会死,而向书仪将成为楚昱杰的…这种关系真好笑,不是吗?

 “王表哥刚来过?”他出园的时候,她恰巧瞥见。

 “嗯,他来邀请我共进晚膳。”让向书仪知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莫水映没道理要隐瞒。

 “王表哥的素行不良,你最好少接近他。”纵然是自家人,但向书仪对他却没有一丝好感。况且,下人们都在谣传王文衡、楚昱杰、“莫星映”三人的复杂关系,她不得不注意些。

 “我也不想啊,我是客,他是你表哥,我能堂而皇之的赶他出去吗?”

 “我不是来跟你讨论这个的,只是昱杰他…因为你的事很烦恼,你对他若是有心,就不应该如此枉待他。”

 或许这些话由她来说很奇怪,毕竟楚昱杰是她的未婚夫婿,而“莫星映”是与她争夺丈夫的女人。然,向书仪却无法顾虑这么多,她实在不忍心看到楚昱杰为情憔悴的模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楚昱杰昨晚才在这里陪着她入睡,为什么向书仪却说他正在为她烦恼?莫水映不懂。

 她的疑惑看来是真的,于是向书仪将外头的蜚短长娓娓道来…

 “这样,你明白了吗?”

 “王文衡那个卑鄙小人!”莫水映一听,暴怒得恨不能杀了王文衡。

 天啊,她实在难以想象,当楚昱杰耳闻这些渲染过度的流言时,心里作何感想。

 他千万得相信她才行!

 “我看得出来,昱杰很喜欢你,也许你应该去找他解释一下比较好。”

 “我这就去!”提起裙摆,莫水映连句谢也来不及说,就急急赶往“松涛馆”了。

 向书仪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不有几分歙戏。

 郎有情,妹有意,他们俩是对有缘人,相较之下,她数十年来不曾改变的孤单,益显凄凉…

 松涛馆

 “你走开,我不想见到你!”一坛又一坛的烈酒将楚昱杰灌个烂醉,但模模糊糊中,他还是认得出走近他身畔的女子是谁。

 “昱杰,你别喝了,听我说!”眼看楚昱杰转身背对她,拿起酒瓶又一阵狂饮,莫水映忍不住气极败坏地朝着他吼叫。

 可是楚昱杰儿不理“滚!”闪避她伸来夺酒的双手,他铁了心要视她如无物。

 情用得深,来不及察觉,也来不及收回,他伤得那么重,怎么可能在转瞬间,就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来面对她?

 “昱杰,向大小姐全都跟我说了。你不相信我吗?何必听信他人胡诌!”他一直不肯看她,莫水映也火光了,干脆拉起裙摆,就和他对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难道你敢说,你和王文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别笑掉人家的大牙了!”好吧,既然她想要辩白,那就由她去!总之他楚昱杰不会再相信她了!

 “你到底听了些什么啊?我和王文衡?天哪,你去问问冬萍,根本是他意图轻薄我。”楚昱杰的口气好糟,莫水映心里也清楚个七八分,他完全听不进她的话了。

 “他轻薄你,而你拒绝了吗?水映,那些从‘如月楼’里学来的恶习,你为什么改不了?”他说得痛心,被酒意醺红的双眸看来好绝望。

 “昱杰,不管你相不相信,那些对我的传言都不是真的!”她不要他对她死心!莫水映揪着他的臂膀,努力解释:“我的确时常待在‘如月楼’,不过我绝对没有糟蹋自己,与王文衡更不可能!”

 难得他们的关系才进展了一大步,若是因为这次子虚乌有的误会,而彼此怨愤,莫水映就算是死也不会瞑目。

 最初的喜欢已渐渐走样,莫水映是个了解自己的人,对楚昱杰的占有益强烈代表什么,她又怎么可能不明白。

 不知不觉中,她已爱上了他…

 “别再说谎了,我不想听!”霍然站起身,楚昱皆曝制不住情绪地掌风一扫,视线所及的一切物品,便成为遍地碎屑。

 他也想相信她,可是亲眼见到她的衣袖握在王文衡手里,那股震撼直到此刻,还令他万般难受。

 伤心一次就够了,楚昱杰不以为他能承受更多!

 “昱杰…”由后方揽住他厚实的身,莫水映的泪水滑出了眼眶…“不要这样,我没有做错…”

 生,她从不在乎旁人看她的眼光,以及在背后说了她什么。可是楚昱杰不同,她在乎他,她不能让他一辈子误解她。

 哪怕是哭瞎双眼,莫水映也坚决要他听她这回!

 “你…放开!”她的手握的那么牢,楚昱杰若要推开她,势必会伤了她…而他终究不忍。

 “我不放!”如果现在让他离开,她也许永远都没有解释清楚的机会了。

 “你!”一回身,映入眼帘的是她脸的泪痕。楚昱杰纵有腔怒气,也无法在她如此脆弱的神情下坚持。

 “为什么你不走?为什么!”如果她走得远远的,再不靠近他,他也不必挣扎的这般厉害。

 夜以继的伤心伤神让他倦极了,而不知是感情驱使,还是酒作祟,总之,在楚昱杰凝睇她的那一刹那,所有心情都被纷纷打

 恍如春日里的一声雷,他以狂风之姿吻住她的,吻去她脸上的斑斑泪痕,丝毫不留给彼此息的余地,仿佛要用尽浑身气力去爱她。

 “唔…”面对他猛烈的侵略,莫水映惊着,有些惶恐,但是他的怀抱如此温暖熟悉,她放不开!

 “水映…”浅白的光下,她的身躯因他情的吻而颤抖,前的丰也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起伏。楚昱杰沉下俊眸,以眼神贪婪地汲取她的美丽

 情动之间,从莫水映脸颊、发鬓、肌肤飘散出的桃花芬芳,仿佛愈来愈浓郁,他沙哑地唤出她的名,炽热的再度封住她的檀口。

 “不…”楚昱杰的眼神写的情,莫水映手抵着他的膛,原想推开他,但在他的舌强势扰之下,她仅能娇娇软软的攀附住他,完全没了自主能力。

 此时此刻,情便是一切的主宰,谁都不需要费心思考…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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