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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究竟谁才是被吓跑的那一个呢?

 距离最后一次见到汪梓洁,已经过了五天。

 足足有五天的时间,汪梓洁从石晋的生活中消失,他不再被她打搅、不再被她拖去相亲、也不再需要听她批评,他对女人的态度哪里不对。

 一直以来正常规律的生活又回到了他的身边,可是他却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反而有些若有所失。

 汪梓洁究竟上哪去了?为什么不再来烦他?因为厌倦了替他相亲的任务吗?

 石晋心上泛起难以言喻的闷意,不愿多想,仰头将最后一口威士忌饮尽,他拎起西装外套,把酒钱连同小费在酒杯下,离开吧台。

 今天是星期五,也只有在今天,石晋会打破一整个星期的规律生活,陪几个好兄弟上酒吧喝酒。

 当然,他的目标是喝酒,可是其它几位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如同往常一样,闲聊之后,友伴们会各自去找对象,准备度过他们狂放松的周五夜晚,而他则婉拒掉几名女子的叨扰,准时在十点整离开酒吧。

 十点三十五分,他已经回到自己的公寓,并依循着平的规律,换下一身西装后,到浴室冲澡,准备看一会儿电视之后,准时在十二点熄灯就寝。

 他的一板一眼,常让项敬之嘲笑他比蒋承礼更适合军队生活。而他,只是纯粹喜欢“规律”罢了。

 石晋冲完澡回到房间,才踏进去,就见到自己的上坐了个熟悉的身影。

 他很快认出,那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消失了五天的汪梓洁。

 她怎么会出现在他家?石晋瞇起眼眸打量她。

 她看起来似乎不太对劲,脸色过分苍白,平不论发火、大笑、哭泣都表情丰富的俏脸,显得死气沉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漫上他心头。

 汪梓洁若有所思地坐在沿,见他出现,抬眸望向他,眼神里有着怔忡、彷徨和浓浓的忧惧,她凝视了他好久好久,才如梦初醒的开口唤他,虚弱的只剩气音。

 “石晋…”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不知道。”她锁起眉头,表情困惑。

 不知道?这是什么答案?石晋不语,等待一个更合理的解释。

 “石晋,我跟你说。”汪梓洁见他不说话,先是有些迟疑,然后才表情认真的开口,口吻里带着一点不确定。“我想…我可能死掉了。”

 “什么意思?”石晋上前一步,冰冷的表情有些动摇。

 “你看。”汪梓洁从他的上跳下来。“我踩不到地板。”

 石晋顺着她的视线,看见她赤雪白的足尖,悬在地板上空,轻轻晃动着。

 这该是很恐怖的画面,至少一般人看见了,如果没有昏倒,至少也会尖叫、或者惊慌逃跑,可是眼前的石晋,除了眉头微微挑起之外,一点害怕的反应也没有。

 “你不怕吗?”汪梓洁也觉得好笑,自己竟因为他反应不够烈而感到失望。

 她开始怀疑,自己会出现在他家里,很可能是死后觉得,从没看过他冷脸以外的表情而心有不甘,特地回来吓他一跳,然后看他变脸的样子。

 “你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事实上,石晋并不像汪梓洁所想的那样平静,此刻,他正感到一种尖锐的痛楚啃噬着他。

 原来她消失五天的原因,不是厌倦、不是逃避,而是…

 他发现自己无法正确的在脑海里,将她和“死亡”两个字连贯在一起。

 “好像是出了车祸的样子…”汪梓洁自己也不太确定。“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石晋,我死了对不对?”

 汪梓洁的眼眸有着难掩的不安,她看着石晋,期待他能给她一个否定的答案,告欣她,这一切只是梦,只是一场太超现实的梦。

 可是,石晋只是沉默的凝望着她,半晌,才开口:“把你父亲的联络电话告诉我。”

 “电话?”汪梓洁一怔,随即明白他的用意,知道他想直接打电话问她爸爸她现在的情况。

 汪梓洁将电话念给他,在一旁看着石晋拨完号码后,不安地背过身去,心里笼罩着极度的恐惧。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如果她死了,怎么办?她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好多地方没去,她还这么年轻,她不要死!

 汪梓洁缩在上,埋着脸,却不能阻止声音传入耳朵里。

 石晋对着电话简单的自我介绍后,询问了她的情况,接下来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嗯,嗯,嗯”的应答着,然后,她听见他挂上电话,却仍不敢把头抬起来。

 “我死了对不对?”汪梓洁埋着脸,声音闷闷的。

 “没有。”石晋看着她蜷缩害怕的纤细身影,心里微微泛起怪异的感觉。“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汪梓洁闭上眼,努力回想,最后却仍徒劳无功的摇摇头。

 “你出了车祸,肇事者逃逸,是附近居民送你去医院的。”石晋转述着汪伯伯的话。“你的伤势严重,目前昏不醒。”

 “昏不醒?”汪梓洁猛然抬起脸,水灿的美眸盈诧异。“你是说,我没有死!只是昏不醒?!”

 “嗯。”石晋确认的点点头,稍稍一顿,有些艰涩的开口:“你不用担心。”

 石晋冰冷俊美的刚脸庞,依然面无表情,彷佛刚刚那段太过柔情的话语与他无关。

 可是她听到了!他这么惜字如金的一个人,居然开口安慰她!汪梓洁静静地凝视他,紧皱的眉头稍稍柔和下来。“谢谢。”

 石晋有些不自在,撇开脸,淡淡地转移了话题:“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思及现在自身的诡异情况,汪梓洁的表情再度黯淡了下来。

 昏不醒并不代表她不会死。她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所以不知道因为昏不醒而灵魂出窍,究竟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若灵魂出窍是死亡前的征兆呢?又或者她就这么一辈子昏下去,那怎么办?

 看着她苦恼的表情,石晋意识到她强烈的不安和恐惧,心念一动,想开口安慰她,口而出的却是另一句话,一句让他们从此再也纠不清的话…

 “留下来,我会帮你。”

 “我不管,你说过会帮我的。”那双水亮妩媚的明眸眨着撒娇的光芒,汪梓洁飘在石晋身后,重述着让石晋不知道是不是该感到后悔的承诺。

 “妤不好,陪我去探望我爸爸?”汪梓洁出楚楚可怜的表情,把脸探到石晋眼前,过近的距离,让石晋倏然顿住前进的身形,以免撞上她。

 “好不好?拜托啦!”汪梓洁发现自己对男人撒娇的功力进。

 她虽然长得妩媚动人,但目前为止,她从没拿过这张脸,去装可爱向男人耍赖撒娇,石晋可是第一人。

 这两天下来,汪梓洁的“状态”虽然没有改变,可是她的“心态”倒是平和许多,低落了一阵子之后,她很快从幽灵状态中找到新的乐趣。

 而乐趣之一,就是在石晋身边,逗他冷冰冰的死人脸。

 “石晋…”汪梓洁甜甜的喊着,得更近了。

 探在眼前这清的面容和明灿的水眸,让石晋有些心猿意马,他的浓眉微微皱起。

 “为什么?”撇开紊乱的悸动,石晋冰冷开口。

 “因为除了你,没有人看得见我。”汪梓洁表情无奈地说。

 “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汪梓洁无奈咕哝着。“大概是我很有责任感,快死了还记拼着你要找老婆的事情,所以就上你了,谁知道呢!”

 “那为什么要我去?”

 他的问题还真是一箩筐啊!汪梓洁不觉得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对于不喜欢的事情拖拖拉拉不肯去做,还非得问出个所以然。

 “我也希望自己能亲口跟爸爸说,可是你也看到了,这两天,除了你之外,根本没人看得到我。所以,我想我爸爸一定也没办法看见。”

 见石晋不问了,汪梓洁重重叹了口气,追加着。“爸爸他年纪大了,妈妈又过世的早,现在我发生了这种事身边没有人安慰他,我总放心不下。”

 安慰?石晋的表情越来越沈了,他向来沉默寡言,要他陪她去探望汪伯伯已经有些为难,居然现在还叫他安慰人,这也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吧。

 “拜托你,只要一次就好了。”见他犹豫,汪梓洁双手合十,做出非常可怜的表情,并企图让桃花水眸眨出一些泪光。

 经过这两天的榭处,汪梓洁已经完全明白一件事情…

 石晋是个面恶心善的大好人!

 虽然他的表情总是又冷又酷,活像杀人不眨眼的冷面杀手,但他人真的很好,只要她适时的“楚楚可怜”石晋最后总是会心软的。

 “好不好?好不好?”

 石晋寒着俊脸,甩不开这如影随形的纠,听着那清软的嗓音在耳边一句句恳求,终究还是如她所愿,僵硬地点头答应了。

 “谢谢!”汪梓洁见他答应,高兴地贴上脸,作势在石晋脸上吻了一下。

 反正现在她是一缕幽魂,碰不着、摸不到,这样亲一下,无所谓吧。汪梓洁心里这么想,愉快地飘开了。

 丝毫没有留意到,身后那张冷硬严谨的刚面容,为了那个透明的吻,悄悄地出了错愕的窘容…

 看着眼前的景象,汪梓洁开始后悔,自己死命哀求石晋来探望爸爸的决定了。她的原意是希望借着石晋之口,来安慰爸爸。

 没想到,她在一旁叨叨絮絮讲了一大堆要他转达的事项,最后只落得一句平板冰冷。“请汪伯伯注意‮体身‬。”

 这口吻再配上他那张南极冰山都要靠边闪的酷脸,就是“威胁恐吓”的最佳写照。

 连汪爸爸也愣了半天,才明白对方是在安慰自己,而不是来要债的。

 如果事情到此为止,那也就算了,偏偏老爸对石晋的来访,不知道在感动个什么劲,居然拉着他,叨念起她的成长历史。

 “梓洁的妈妈很早就过世了,我忙着工作,也很少有时间陪她。她从小蚌野得像男孩子一样,在街头当孩子王,爱玩的不得了,爬树打架样样都不输男孩子。一直到上了高中,女大十八变,才开始有了些女孩子样。”汪盛业想起女儿总是精力旺盛的笑脸,眉宇间的担忧愁虑削灭了许多。

 “爸!别讲了!”汪梓洁明知道老爸听不见她的话,却仍旧忍不住在一边跳脚鬼叫,她可不想让石晋知道自己小时候的糗事啊。

 “我这个宝贝女儿啊,”汪盛业笑叹了口气,拿起柜子上的相框,看了许久,伸手递给面无表情的石晋。“我女儿很漂亮吧!”

 “爸!”天啊!他居然老王卖瓜起来了!汪梓洁捂住脸,万分尴尬。

 “嗯。”石晋接过相框,瞥见汪梓洁羞窘的模样,表情柔和许多,竟认同了汪盛业的话。

 汪盛业一得到他的肯定,像受了天大鼓舞似的,滔滔不绝的继续。

 “梓洁从国中就开始有一大票男孩子追她…我知道梓洁这些年也陆续过几个男朋友,可是都很不顺利。我真搞不懂,梓洁这么可爱,为什么那些男人会这么狠心伤害她。”

 “天啊!”这会儿居然说起她的情场败绩,汪梓洁觉得自己丢脸丢到家,转而向“盟友”寻求支持。“石晋!拜托你,叫我爸不要说了!”

 不过显然这位“盟友”先生,近来被她玩太多次,心头积怨已久,一点伸出援手的意思都没有,非但如此,那双千年寒冰般的黑眸,竟然还带着些许笑意。

 “…你别看梓洁的个性好像很率直、很乐观,可是也因为她的个性太率直,容易得罪人,老是被人得遍体鳞伤,还不知道是为哪桩。如果梓洁的妈还在,她们母女俩还可以谈谈心事,可是偏偏…唉。”汪盛业低叹了口气。“家里剩我这个做爸爸的,只能看,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爸…”汪梓洁从手掌中抬起脸,方才的哀叹瞬间转为感动,她从来不跟爸爸提那些讨厌的事情,也一直隐藏得很好,没想到,爸爸仍细心的注意到了。

 “之前我常听你爸爸提起你的事情,那时候我就在想,梓洁一直以来都没有遇到个性认真稳重的男人,所以想把你们凑成堆。”

 汪盛业忽然有感而发。“只可惜,她说什么也不接受父母之命的姻缘,最后,我只好不得已她去帮你找女朋友来让她接近你,让你们好好认识、好好亲近。”

 “啊!老爸居然算计我!”方才一瞬间的感动早飞到九霄云外,汪梓洁一脸不可置信。

 想不到老爸平好像什么都漫不经心的样子,结果居然是只老狐狸,难怪跟石晋的爸爸情那么好,原来“一丘之貉”就是在形容这种情!

 “没想到,居然因为这样,让梓洁出了事。”汪盛业不胜唏嘘。

 “什么意思?”难道汪梓洁出事和他有关?石晋拧起眉头,沈声反问。

 “啊?我还没跟你提过吗?”汪盛业一愣,随即苦笑。“大概是我最近心思太,所以什么都记不住了。”

 石晋默不作声,淡漠的黑眸等待着答案。

 “那天梓洁回家以后,忽然跟我说,她想起了一个很适合你的人选,所以匆匆忙忙拿了你的地址,说要去你家找你,结果就在途中出了事…”

 汪盛业叹了口气。

 石晋神色一凛,俊美的五官绷得有些冷毅。

 汪梓洁没察觉他的异样,微蹙起眉,努力回想,喃喃道:“一个适合的人选?谁啊?我怎么不记得。”

 “本以为这会是段好姻缘,不过现下想来,大慨是我这老人家太婆了。”汪盛业轻抚着相框里爱女暖灿的笑容。“我这个傻女儿,老是这么莽莽撞撞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找到一个真正珍惜她的男人。”

 “喂!石晋。”离开汪家之后,汪梓洁尴尬了老半天,才开口打破沉默。“你通通忘掉吧!刚刚那些话,拜托你就当没听过。”

 想起老爸临走之前,又对人家叨念了大半天她的优点,明白看出老爸对她跟石晋的“姻缘”根本没死心过,真是让她尴尬到想一死了之。

 石晋的脸色很糟,墨浓的双眉紧锁,表情冷冽的骇人。

 汪梓洁斜睨他一眼,自觉这趟来错了,石晋这么孤僻的人想必是被老爸那堆废话给烦了。

 “我爸向来喜欢讲话,你别理他。”见他不悦,汪梓洁不知为何,心下有些闷,撇着嘴补上一句,接着也不知道是在对他说话,还是自言自语,低喃道:“老爸也真是的,我现在还昏不醒,生死未卜的紧急时刻,他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想作媒?难不成怕我死得寂寞,要给我做『冥婚』?”

 汪梓洁自说自话了一阵,居然觉得这想法很好笑,一想到要是当真成事,光是想象石晋捧着牌位拜天地的样子,就忍不住笑出声,随即被他冷横了一眼。

 “闭嘴。”石晋轻吐出两个字,神色更厉。

 汪梓洁微微一怔。

 怎么说…她也认识石晋好几了,却还没见他有过“面无表情”、“有点烦恼”、“有话快说、有快放”以外的表情。

 可是这会儿,他似乎在发怒了。

 “你在生气吗?”汪梓洁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

 “不要再说死字!”石晋眼神冰冷的直视前方,握着方向盘的修长手指因为使力,指节微微泛白。

 他在担心她吗?瞥向那张紧绷俊朗的侧颜,汪梓洁心跳有些失速。

 随即甩甩头,当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倒不是她对自己没信心,只是怎么也想不出冷冰冰的石晋,也有对女人动情的时候,即使那个女人是她也一样。

 石晋的反常,想来大概是老爸刚提到出事当天,她是为了要去找他而出车祸,所以他将她的意外当作是自己的责任了。

 “石晋。”汪梓洁有点疲倦的打了个哈欠。“车祸那天的事情我都忘记了,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会很不舒服的。”

 石晋有些意外她会猜中自己的心思,分神斜睨了她一眼。

 “不过我猜,大概是因为我出事的时候正想去找你,所以我一醒来,人就在你家了。”

 汪梓洁眼睛,开始有些意识不清醒,她猜是自己在医院的“‮体身‬”正被注某种葯品,导致她每天到了这个时候,就会忍不住昏昏睡,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我的推测很合理吧!我看…”

 随着汪梓洁的语音消逝,沉沉陷入睡眠,身影也逐渐透明。

 停在红灯前,石晋失神看着那纤细的身影不停地变淡、消失,最后只剩下照进车厢的午后阳光里,隐隐飘动的尘埃,彷佛不曾存在…

 石晋不自觉伸手去探,掌心却只有空的凉意,空握成拳,这是第一次,在他的生命里,出现了无法掌握的不踏实感。

 为什么会这样?石晋表情有些茫然,犹不觉绿灯已亮,直到后头喇叭声大作,他才如梦初醒,将车头调了方向,想去看看正在医院里的“她”安抚内心强烈的空虚和不安…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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