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移师齐都之后,转眼间已经过了两个多月,当齐都的一切在醴骁的良治之下开始准备恢复战
之前的生气时,王都的都军中却突然开始
传起关于左恶将军醴骁的谣言。
驻扎齐都的醴骁将军收留了一名王女。
谣言的来处已经不得而知,但某个曾经在醴骁位于王都的宅邸中工作的女婢却表示,那名王女确实已在醴骁将军的府中居留三个多月,并且在醴骁将军移师齐都时,随同军眷的队伍来到齐都。
这时间算起来,正好是发生行刺事件的前后。而巧的是某些曾经目睹当时情况的几名兵士,也在同时忆起事发当那名王女所说的话。
杀了佐辅介麒,你们以为这样的恶行永远不会被人揭穿吗?
介王无道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但斩杀暴君介王与杀害辅麟这两者之间,却又大有不同之处。
王是由佐辅麒麟遴选出来的,王无道,麒麟固然得负极大的责任,但以麒麟身居蓬莱仙山之主的尊贵身份,杀死麒麟毋宁罪更重大、更加不可饶恕。
难道佐辅介麒并不是殉身而死?
难道幸峨侯真的杀了佐辅介麒?
疑虑的声
开始在都师之中快速蔓延,都师的士气也随之明显下降,并且受到极大的影响和躁动。
首先发现这件事情的就是“右善将军”上官惩我。
在王都栖澜的那一回把酒之后,上官惩我以为好友应该早已处理好凶王的王女,没想到醴骁非但没有把它解决,反而还将对方留下来。不但留下了这个祸端,竟还把她从栖澜带到了齐都。
“醴骁这家伙,究竟在搞什么鬼!”他懊恼地抱怨着,并决定在谣言更加扩大、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之前,先对主上幸峨侯报备。
倒不是幸峨侯生
多疑,而是上官惩我担心地官司寇对醴骁存有的明显敌意。
负责掌管国政安定与刑责赏罚之事的司寇…由影,曾对醴骁做过如此的批评“不是一只可以饲养在牢笼里的乖驯家畜。”
桀骜不驯的醴骁有着过人的武绩与实力,不论在军策上、在谋略上,都有不输幸峨侯的才智与手腕。惟一有所不同的是两者之间散发出的气质…仁善深静的幸峨侯有着以柔制刚、以静制动的本事,行事风格呈现圆润包融、刚柔并济;而醴骁则是棱角分明,虽有柔软的手腕,但在精神上却有着无法容忍耍
阴暗权谋的洁癖。
也因此,醴骁与善使冷酷谋略的司寇由影两人就有如水火般的难以相容。
醴骁虽然了解对于目前国局仍属混乱的介国来说,司寇由影的存在确实不可或缺,却仍然不只一次地强烈表示出对由影的厌恶态度。
“除了要有会打仗的武将,也要有能安定内政的文官,不是吗?我总不能nIJ都师的所有师帅全都弃甲从笔吧?”在反对任用由影的议会上,幸峨侯曾经对着持反对声
的众师帅们这样说道。
幸峨侯相当明白,必须有人执行某些抱持着“武官矜持”的都师将帅们所无法放身下段去做的事情,也因此幸峨侯才会那么坚决、并且不顾一切地任用了由影。
这是所谓的治政,也正是幸峨侯与醴骁之间最大的差别。
虽然并不是不能明白幸峨侯的用意,但对于那种男人的不愉快存在感,却仍然无法因为这种理由就迅速消解下来…部分将官对于司寇由影抱持这类态度在共事,而醴骁与上官惩我正是其中两名。
“总之不管事实是如何,绝不能让由影这家伙搅和进来!”打定主意,上官惩我急步地来到询政厅中。
早朝过后的询政厅里除了幸峨侯以外,上官惩我还看到一名长相与气质皆十分冷峻的男人…银白色的头发、冰蓝色的眼珠,以及一种像是久病不愈的青白肤
,构成了这名寒冬深雪般的男人。
男人正是由影,是都师在推翻介王的暴政之后,由幸峨侯指派出来的新任司寇。其不若长相安静的
烈行事手腕,以及不计手段只求达成目的的态度,使由影成为都师众将官抱以相当程度敌意的对象。
然而这个不受同僚
的男人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反而在获知同僚对自己的评价之后,面无表情地说出“就让高洁的众都统们以光明的手法,认真地害死急待整治的介国好了!”这样的话来。
尽管话中的意义并没有错,也尽管众将官相当明白
世重典的必要,然而由影这段犀利的批评却只更加引发同僚对他的不
。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教人无法觉得舒服的家伙!”连平易近人、笑颜常开的上官惩我都忍不住皱起眉如此批评,由影受厌恶的程度可想而知。
而由于处理的事务是与刑罚相关相扣,因此,当上官惩我在幸峨侯的询政厅里看见由影时,他的眉头不由皱得更紧了。
“上官,坐。”持杯品茗的幸峨侯招呼爱将坐下。
“司寇大人似乎有事禀…”
“无妨,我也正巧有事找你。”
依言坐了下来,上官惩我看着司寇由影面无表情地递出手中的文件。
“这是?”幸峨侯翻了文件两下。“醴骁?”
“皇城被攻破时阁下曾下过令,所有介王遗族一律处死,但不久前,地官获报得知醴骁将军宅中的某位女
,似乎是介王的王女之一。”
“啊!那件事…”上官惩我暗叫不好。
懊死!这个由影,做事手脚真是快得没话说!
“上官将军好像对这件事情略有所知?”由影毫无抑扬顿挫的平板声音惹上官惩我不
皱眉看了他一眼,等着由影继续说下去。
“地官调查后已证实那名女子名叫留衣,是介王的第二十七王女。”
“也就是说,醴骁收留了介王的遗族?”
“除非醴骁将军另有隐情。”由影不带表情的眼神冷漠地扫向手上的文件,既没特别高兴,也没特别欣喜的表现,仿佛整件事情对他而言不过只是一个例行公事的报告而已。“详细的内容,全都收集在此。”
“我明白了,关于这件事,我会叫醴骁给我一个解释。”
抱敬地行了礼,由影退出去。
一旁的上官惩我看着由影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立即转身望向幸峨侯。
“大人!醴骁的这件事我可以解释…”
“上官,这不关你之事。”
“大人…”
“双月都的宁光侯似乎准备起兵攻打王都,之前追丢的王族余
大概是朝向东南而去了吧!你以为如何呢?”
“都军追踪的结果确实是在双月都一带失去那王族余
的下落,怕是宁光侯早已有心和我军对立。打着中兴之名的王旗上定让宁光侯非常动心。”
“看来无论是哪个朝代,总会有不知死心的傻瓜存在呢!”幸峨侯摇摇头,叹了口气,眼神显得很无奈。“虽然并不希望无端招惹战事,但也似乎是无可奈何之事。”
“大人一”
“风遥不久前才被我派往醒都护卫边境,因此对双月都宁光侯的这一战,恐怕得由你挑前锋了。”
“能够成为首战之将,这是下官的荣幸!”上官惩我神色欣荣地领了军令。但眼见幸峨侯似乎无意谈论来自司寇的这份调查,过分平静的神情反而更让他担心起来。“大人,关于醴骁一”
“你在担心什么呢?上官?”始终不愿正面回应的幸峨侯终于
出笑意,却一点也不戏谑地注视着爱将。
“我…”
“你认为我会因此处决醴骁吗?醴骁犯了错,理当给我一个解释。至于他所犯下的错至不至死,还得看醴骁自己的反应。”
“大人!这件事…”
“上官,如果连这点沉着都没有,你不免辜负了‘右善’之名。或者你认为我没有主者的容人
襟?”
“不!惩我不敢!”
“很好,既然不敢,那就别再多说了。”
“但…”
“上官,”幸峨侯微皱起眉,望向仍有话想说的上官惩我。“醴骁并不是个容易驾驭的部属,但我既能用他,就有能够容他的器量。爱才确实是我放任他的最大原因,不过,放任他并不表示能够任由他败坏法纪,尤其醴骁又身为重臣。我要治理的并不只有二、三人,而是一整师的将官军士,你能明白吗?”
“惩我明白。”上官惩我
言又止,但最后还是闭上嘴退了出去。
独留下来的幸峨侯轻轻地翻阅着司寇留下的文件,看了两眼之后,便扔进火炉之中。
在齐都安顿下来后,几乎有整整一个多月的时间留衣没再看见过醴骁,有时甚至到了夜半时分,也不见他的身影回宅。
介王虽死,腐败的治政弊端却仍然存在,为了整顿这也积弊以久的问题,醴骁被迫以笔代剑,扫
这些旧王时期所留下的遗毒。除了重新规画齐都的民治以外,还得负责防卫边境上的魔兽侵袭。
或许是因为早就已经预料到接任齐都都统之后会有这样的结果,醴骁才会要她跟着一起来齐都。然而,明明就是希望自己能够亲眼看见他死,但讽刺的是,这样鲜少碰面的生活却反而让留衣安下心来。
尽管夜里仍会梦见那不堪回首的一·夜,也尽管她总会在夜半惊醒时忍不住肮
一阵呕吐感,但没再见到他以后,那些伤痕好像也渐渐变得可以慢慢痊愈了。
直到一个多月后的某一天,突然接到他的来信。
信里写得极简单,只有短短几行字“东郡逐渐安治,四
,在东南昆仑之虚捕获一只开明兽。”
起先,只有一封,后来渐渐变多。
一个月一封、十天一封,接着五天一封。
信上多牛写的是些简单的句子,有时会提及齐都各郡县的民治,有时则是乡野间的奇人异闻。他并不是一个优秀的记述者,过度简洁的字句往往没有其他延伸的可能
,却很符合他给人的利落形象。
有一回,她冷冷地批评幸峨侯过分冷酷与不近人情的治政风格,醴骁非但一点也不在意她的敌意与不敬,反而称赞起她那女
少见的特殊犀利与敏锐。
几月书信往返的奇妙关系,让醴骁与她的对立慢慢转化,透过信件与仆役间的耳语交谈,醴骁的形象渐渐形成不同的风貌。
在齐都步人仲冬时,带兵扫
边境魔兽的醴骁返回齐都了。
时近年末,虽然治权的转移与新法的订定为百姓带来不少适应上的不便,但严谨的治军与体恤百姓的民政措施,也使介国各地的治安逐渐好转。安定的生活带动了商业的
动,各国商旅慢慢重回介国,往昔的商业繁荣好像渐渐开始复苏。
在齐都的街道上,商家张灯结彩,许多贩卖年节用品与食材的店面前,都出现为数可观的人
与买气。繁荣的
芽透
了缄市复苏的讯息,喜气
愉的节庆气氛也开始弥漫在整座齐都中。
都城里,都督醴骁的官邸中,也被齐都民间对于新年庆典的热闹气氛所笼罩。喜庆的气氛渲染了整个官邸,过完腊冬之后,官邸内的仆役开始粉刷宅院,缮房内也开始备起各
年节糕饼、腊味,就连留衣居住的楼阁,也被换置了鲜
的红纸灯与红
联。
留衣的楼阁邻近城西的市集,虽与市集距离不远,却因楼阁高耸,而显得相当幽静。尽管市街上人
拥挤,商贩的叫卖声接连不断,只消合上窗,便可以将所有喧闹的声音全都阻隔在外。
“小姐,好多人啊!看…那些棠国来的商人,他们带了好多漂亮的烟花呢…”隔着一道竹帘,一双骨碌碌的黑色大眼正靠在竹帘与广扇的细
中紧盯着街道上的店面与商家。
黑眼少女是留衣的贴身侍女如
。
移师齐都后,在醴骁的授意下,·留衣的身边被迫安置了一个名叫如
的年少侍女。来自齐都乡舍的如
有双明亮的黑眼,纯朴的行举中仍带有少女似的干净气质。
“啊—甲gS边还有未国来的河谛…好美喔!那衣裳摸起来一定很软很柔…”如
睁大眼,盯着窗外川
不息的人
。
留衣也睁大眼。
母亲还在时的冷宫新年,印象里,只有一盏红烛灯以及一碗烫舌的桂圆粥。冷冷的天里下着白花花的雪,黑漆漆的宫里燃着一枚昏黄的烛火,将母亲与自己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是留衣一直以来对新年的感觉,她从没见过河谛裁制的衣裳,更没见过写上吉祥祝福话的红
联,以往如
在齐都度过的新年,说不定还比自己还更温暖。
“雪下完之后,真希望能够出去走走。小姐如果可以出去透透气,如
就买串冰糖葫芦给小姐!”
“什么是冰糖葫芦?”
“咦?小姐没吃过吗?”
留衣摇摇头,冷宫王女的物质生活比起贫困的农家,并没有好过到哪去。尽管身边有宫人可以驱使,然而甜食在孩提时代里,仍然是一种只能用想象
足的梦幻奢侈品。
“是枣子沾了一层薄冰糖串起来的东西,又酸又甜,好好吃喱!”如
一边比手画脚地描述,一边
了豆口水。“如
小时侯最喜欢吃冰糖萌芦了,可冰糖葫芦太贵,娘买不起,所以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可以吃到。”
“那么贵的冰糖葫芦,你别买给我吃了。”当过被人使唤的婢女后,留衣很清楚这每一分、每一角,都是得来不易的血汗钱。
“没关系!将军给如
很多工钱,可以买很多很多冰糖葫芦给娘、给妹妹吃。也可以买给小姐吃喔!”如
笑嘻嘻的,从
边的小荷囊里倒出好多铜板。“村里的人都说如
运气好,可以进将军府里工作,将军给的工钱很高,人也好,不凶人也不欺负人。以前如
要做好多好多年、做好多好多事,才可以存到买很多冰糖葫芦的钱,可是现在如
已经可以买很多冰糖葫芦了。”
“如
喜欢将军吗?”
“喜欢啊!娘说将军是好人,他们来了,让我们有好日子过。”
“如
不在乎将军是杀了王跟麒麟的凶手吗?”
“我不知道…”如
有些困惑。“可是将军来齐都以后,赶走了很多坏官,娘不用再为了缴很多钱给坏官而工作得很辛苦,也可以替妹妹买好吃的东西。小姐,你讨厌将军吗?”
留衣思索了下,点了点头,一会儿,又摇了摇头。
她轻轻拨开竹帘,看着街道上
易热络的商家,脑子里浮起醴骁的冷漠脸庞。
这些日子,她渐渐开始了解,对百姓来说,是真王也好,是假王也罢,只要能够提供安定的生活,没有战事、没有严苛的赋税,是谁当政都无所谓。只有那些不需要为生活苦恼的人、那些会因为权力丧失而失去利益的人,才会对政权、治政者的
替有
烈的反应。
体认到这样的事实并非令留衣难以接受,而是在扭转对于醴骁的形象上,有着言语无法形容的复杂感。好与坏,没有一个很清楚的界线,而这当中的灰色地带,让留衣的对错标准逐渐变得模糊了。
“小姐不要讨厌将军,将军是好人喔…啊!雪停了,小姐,我们出去走走吧!”
“嗯!去买冰糖葫芦。”
主仆两人换好衣裳,带着纸伞出了楼阁。
才刚走下合梯,一道黑影突然从天而降,在两人眼前罩下大片阴影。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抓住了留衣,并将留衣从
部轻易抓起。
“啊!”“小姐!”如
惊讶地看着留衣被人抓得半天高。再细眼一看,咦?来人不正是将军醴骁吗?“啊…将、将军!”
“放我下来!”留衣惊慌的挣扎,体身腾空的不安与突如其来的亲近,让她不由自主地兴起一阵恐惧。
然而醴骁却没有放手的打算,他有些奚落地笑着,
气的眼中带着难得一见的孩子气。“嗤!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倔气一拥而上,留衣不甘示弱地答道。
“好胆量!”大手一拍,
下的天马突然
跃而上,一瞬间,地上的如
已经变成小小的黑点。
疾驰而上的风势刮得留衣双颊疼痛,她闭紧眼,等到适应了天马的飞行速度之后,才睁大双眼,看着脚下的景
由人稠拥挤的街道,转而变为人烟稀少的高原。
时近隆冬,辽远幽旷的高原上飘落着鹅白飞雪。
极度藏青的山峦与飞雪洁净的色彩笼罩了整片视野所及之处,在这片辽阔的彷佛没有边界的
群上,只有几间采矿者搭建的小屋零星而立,一切仍充
着未经破坏的丰饶壮丽。
灰弘的地景为留衣带来极度的震撼;一直以来只存在书本中的景
,如今跃然入目,留衣的心情难以自己,完全无视冷飕飕的各风狂啸地拂面而过。
好可怕的空旷感!
激动的留衣贪婪地
收着空旷四裔的每一景、每一
,可在同时间里,一股难抑的畏惧感,也油然升起。
对于自由的人来说,天地的广阔像是给予鸟禽滑翔的双翅,可以让人的视野、感官全变得更为宏观;然而对于像自己这样从来只生活在温室里、毫无半点与天地共存能力的人,随意的一阵高野之风,就极可能像是吹向蝼蚁的飓风,无情的夺去良己的生命。
留衣百感
集地看着四周,也看着自己那双柔软的双手。各风吹红了她的小脸,没有佩戴手套的双手冻如冰柱,留衣心中五味杂陈,难以消退。
突然,一阵
冷的触感袭上手背,留衣大惊,忍不住惊叫出声。“哇!”
一回头,只见醴骁牵着一只长相极为怪异的兽物站在自己的身旁。
那兽形如老虎、通体金橙,魁梧壮硕的身躯上有一对大巨厚实的翅膀。最特别的是那兽简直可以说是奇异瑰怪的头部…九颗长了不同相貌的人头,虽有人的容貌,双眼却没有一丝人的气息,十八只闪着微弱银光的黑眼轻轻眨动时,彷佛九尊瓷造的娃娃一般。
九张脸直盯着留衣,十八只黑眼眨了又眨。
被观察的留衣也盯着那兽,迟疑的手抬起了又放下,虽然并没有任何人类的气息,却好像也没有暴
之气,无法确定的表情明明白白显
在她充
好奇的小脸上。
醴骁见了好笑,在那兽的头顶轻拍两下,那兽马上垂下头,乖巧地卧坐在留衣身旁。
“摸啊!它不会咬你。”
犹疑并没有停留太久,在获得醴骁的证实之后,留衣随即伸出手,抚上那兽的头。
那兽彷佛相当享受于留衣的抚摩,十八只黑眼轻轻闭了起来,并从喉里发出一阵·唏哩呼噜”喝水般的声音。
“看样子它似乎
喜爱你的。”醴骁似乎相当满意地
出罕见的笑容。“它叫开明,是只出没于昆仑之虚的顶级骑兽。轩辕时代,据说是昆仑仙界人口的看守者,任何有
念之人在它面前皆不能通过它的试炼。在善国着名的尹家商铺上,曾经要价黄金万两。”
“开明?开明兽?这就是书里、信里写的那只‘骑兽’开明?”留衣的双限燃起了火光。
骑兽是“诸世界法”中明文规定,除了具有骑士以上身份的剑士、侠客才能豢养的东西,寻常百姓如果非法持之,一旦被查获,不只买方必须受到严厉的惩罚,就连卖方也得受到辛役之刑。
在介宫中,唯一拥有骑兽的王女是介王的第十二王女…朱澜。
朱澜的生母出身武将之家,因此朱澜在刚
十岁时,便被生母送入西琊琅台下剑士、侠容聚集的“范林”拜师,学习剑技与骑术。由于曾经接受过骑士的训练与试炼,因此取得了二星骑士资格的朱澜被授与豢养骑兽的权利与能力。
在生母去世时,朱澜由“范林”返回介宫奔丧。祭拜结束之后,朱澜骑着自己的骑兽要返回范林,那时留衣看着朱澜跨上骑兽,凌空而去,人与兽紧贴一起的腾飞姿态比空中的鹰更美、更让人动心。
她好羡慕、好羡慕!
如果自己也能接受骑士教育,能够拥有驯服、饲养骑兽的权利,自己说不定可以靠自己的手,挣脱这个枷牢,逃出介国的所有是是非非了。
“想骑吗?”醴骁彷佛看穿她心里的羡慕。
“我可以骑吗?”
“那得问它是否愿意。开明,愿意吗?”醴骁轻轻拍着开明兽的背。
开明像是听得懂人语,它先是看看醴骁,接着伸出舌头,好似同意的
舐着留衣手背。
“看样子是答应了,上来吧!”
握住醴骁的手,留衣跨上开明。
在主人的一声令下,开明大步开迈。
越过空旷的高原,开明疾行驰向
浓密绿林的高峻山脉。掠眼而过的郁绿树群,堆叠成变,彷佛一座座大巨的绿色城郭将他们团团围住。再更往群山行人,
润的白色山气笼罩在山与山的
界处,不但模糊了山林与天的分际,也模糊了人眼所能辨识的极限。
眼前的景致朦胧得不像真实,远山、近山,全都隐藏在氤氲缭绕的雾气问,伸手张开的五指也被这片飘渺的山岚掩去了原有的形貌。
留衣紧紧地抓住开明浓密的金
,感觉
冷的空气黏着在皮肤上,慢慢带走包裹在衣物下的灼热体温。
穿过夹藏在群山中的低陷河谷与大片大片的深绿之后.开明突然蹬足突破峰顶云雾
润的水气,一跃而上。褪去云雾的峰顶天际一片清朗,沿着山形急速往下直落的底部连接着波澜壮阔的恢弘大海。
闪耀着鱼鳞光泽的近海,在陆地与海的
际之处形成一道夜星般的绚烂银湾,银湾向内延捎邙去的陆面,是阡陌纵横的翠绿农地,才刚播植的
稻绿芽在一片灰蒙之中显得格外醒目。农地更上方,则出现了景致全然不同的瑰丽色彩善大片萤橘、
红、雪白、鹅黄、粉樱、
紫、朱红、暗赭的花田,将整片大地缀成富含
景的美丽容貌。
这片色彩鲜丽的陆地是位居朱陆南方的花卉南国…堇国。开明
行千里的脚劲,眨眼间已经将他们带离齐都数百里之外。
“堇国的冬季远比朱陆各国都还温暖,大概是因为靠近大海的缘故。海风带来温暖的水气,让茧国的花朵拥有更长的生命。”
醴骁的声音在头顶上回
着,留衣看见了身下那片色彩绚丽的堇国花田。
“也有人传说,堇国的地底住着一名蛇身女妖,女妖深爱的男人因为害怕女妖覆
鳞片的体身,所以弃她而去。为了唤回爱人,女妖在身上铺
了美丽的花朵,掩饰让爱人惧怕的鳞片。一年、两年过去了,男人还是没有回到女妖的身边,女妖留着泪,泪水汇
成河,男人始终没有再出现。后来,女妖的泪
成了穿越堇国的乌河,女妖死去的体身则化成堇国土地上的花草。”
“那个女妖太傻了。”
“一般人都会说是痴情吧!”
“没有办法接纳自己所爱之人的缺陷,这样的男人哪里值得爱?这样的爱怎么会是爱?”
醴骁静静地看着她,良久,才将双眼移向远天“那恐怕是因为你是个性坚强的女
。如果我…”
“什么?”
“不,没什么!”原本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的醴骁却又突然止住了口,静默地与她看着那片美丽花田,直到西山
落,橘金的夕阳余晖逐渐没入远天的边际,他才又再驾着开明,乘着冰冷的夜风,从堇国的美丽
回到覆
白雪的介国。
停了又下的飞雪缓缓地飘落在留衣的身上,沾
了衣衫。
留衣拉紧衣领,在打哆嗦的瞬间,开明已经返回齐都的醴宅。
“小姐…”东院的庭园上,是如
挥着手的身影。
“热杯桔茶给小姐。有热粥的话,也准备一些候着。”他放下她,一边对着如
代。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拉起她的手。“另外,明
裁衣的商家会到府邸来,冬衣、呢帽、绒靴、绒套…所有小姐需要的、欠缺的,也都一并
代下去做。”
“是。”
“新年结束之前,我会一直留在官邸里。想骑开明的话还有机会。”
开明载着主人乘风而上,离去前,十八只眼睛又对着她轻轻地眨呀眨。直到开明的身影在空中逐渐化为一个小小的灰点,一旁的如
才吐着舌,
出顽皮的笑容。“呼!总算走了,那兽好怪,看得我好怕喔!小姐,您真勇敢,不怕它,还骑它呢!”
“那兽叫开明,
子很温和。它不咬人,只会
人。”
“耶…不行,如
还是怕…不过,真好,小姐总算笑了。”如
笑咪咪的看着留衣。“小姐真幸福,将军一定一定很爱很爱小姐。”
“爱?什么是爱?如
为什么会这么想?”留衣微惊地抬起头。
“爱啊?我也不知道什么是爱,可将军真的很宠小姐呀!前些时候小姐受了风寒,将军就
代要煮些滋补的东西给小姐调养身子;还有将军说小姐怕黑,所以一定要如
在小姐的
头点灯,不许让灯在夜里熄掉。现在连小姐没有冬衣的事,将军也都注意到了。娘告诉如
,如果有人会很关心很关心如
,那就表示那人是疼如
、爱如
的。如
觉得将军对小姐很疼爱呢!而且,将军总是笑着和小姐说话,如
进府到现在,除了在小姐面前,从来就没见将军那么开心地大笑呢!”
如
笑咪咪的望着留衣,天真的双眼却让留衣陷入了沉默。
如果…如果不是在那么糟的情况下与他相识,她相信自己可能也会因为他的出色拔尖而受吸引。
尽管是经常的面
嘲讽之
,但他总会细心地察觉到一般人不会注意到的小细节,不论在齐都的民治上是如此,就连对待麾下的兵土、宅中仆婢的态度也都是如此。好几回,她在市街上听见百姓兴高彩烈地谈论他有多么体恤民情,也曾在宅中听见仆婢喜孜孜地对他不多言的细心深受感动。
总在这个时候,留衣会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再对他好一点。
可是不由自主的,那一夜被凌辱的恐惧记忆总会在自己浮起这种想法时,突然跃进脑海中。于是,她又霹出憎恨的目光,一如往昔,恨恨地瞪着他,不理会他,也无视他的问候。
但他一点也不会在意。
即使明白地看见在她脸上的厌恶,只要他想要,他仍会自顾自的一迳说个不停。有时说到有趣之事,也会难得地
出不带半点嘲讽的笑容来,那时,那对金色眸子便会暖暖地像是抹上了一层温热,而他们之间,也会像是一对平和普通的朋友一样,仿佛只是同时在某场聚会中,巧合的相遇在一起。
可是,当她试探
的想要往前再靠一步时,那层温热又会突然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惯有的冷漠。他们之间,有时相隔着海般遥远的距离,有时却又贴近如薄纸…这一切留衣全都看在眼里,然而愈是清醒的看见,就愈是难以明了他的意图与心思。
一层又一层的疑问堆积;重叠,重叠、堆积…留衣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座名叫“醴骁”的
雾森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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