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儿…儿…
"原、原,你又再想了?"位在上海浦东的一座摩天巨楼中,身为香港原氏集团少东原仲珩正被他那耶鲁大学的死
麦士杰叫唤着。
他随即回神,脸上恢复平常的自信和傲气,只不过,在麦士杰眼中,仍看得出藏在他眉宇间的落寞和失意。
他不该是这样的!不要说原仲珩的身世背景有多么显赫、原氏集团所踏足的企业让他拥有高达数千亿美金的身价,光是从学生时代他所表现出的才能,就掩盖不住他
身的光华。
学校里,所有的华人中,就他和原仲珩是次次拿奖学金,从不缺席。可奖学金他拿得辛苦吃力,但原仲珩却是轻松入口袋,甚至同时拿下好几个学位,让人不
大叹,同是人,为什么会有如此骤大的差别。
像他这样的天之骄子,虽然有着与生俱来的自信和傲气,但对人一向和气。
若不是他临时奉命接掌原风企业,只怕连他这个和他称兄道弟好几年的室友,还不知道他竟然是赫赫有名原氏集团的少东。
盯着他那仿如造物者精心打造的五官,麦士杰不
打趣着说:"我真搞不懂你,以你的条件,有多少红粉佳人、名嫒淑女等在门外排队任你挑选,可是你偏偏就是!唉!原,不是我说你,不过就是个梦,而且你连梦中的情形都没能看清楚,就让你失魂落魄到这种地步,没必要吧!"
原仲珩没说话!可他的神情看来,他显然不赞同。
麦士杰走到他身前,指着落地窗外,几乎囊括整个大上海繁荣的景致,"你看,在这,有着十二亿人口,包括从世界各国来的翘楚,不要说聚集了多少人才、精英,光是称得上沉鱼落雁之美的绝世佳人就不知道有多少,你为什么偏偏执着于那不可知,甚至是梦幻的声音呢?为了一棵树,放弃整座森林?"
"我没这么说。"
瞧他这么轻描淡写,麦士杰不
对自己的苦口婆心感到无奈,甚至夸张地重重吐出一口气,垂下双肩。
原仲珩一笑,上前拍拍他的肩,"麦子,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这件事你就别再说了,我…"梦中的情形虽然模糊,可是那椎心刺骨的痛及深深的情,却像永生永世无法磨灭的烙印,刻在他的心坎上。
他话还没说完,麦士杰抢口道:"我自有打算,是不是?"
原仲珩莞尔。在一般人的说法,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照理该活得
足而快乐,事实上,他也确是如此,至少在大哥原仲在没有出意外之前。
原家庞大的资产,理应由他们兄弟两人继承,可是一来,他实在是毫无兴趣;二来,原仲在杰出的管理才能在很小的时候便展
出来,因此,在原仲在的支持之下,他很幸运地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去做他喜欢做的事。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一向来体身健康的大哥竟然会在三十岁生日当天突然暴毙,当时华人报纸几乎都以头版来处理。
让他不解的是,母亲像是对这件意外早已了然于
,先是要他在大哥三十岁生日之前赶回家,接着,又怪异地要求向来不接触家中企业的他,随同大哥出席好几次的重要会议,那种感觉简直就像是…要他接下大哥传下的
子!
他不懂,他曾针对此事问过母亲,可是只要一触及,母亲那双美丽的眼睛就会充
泪水,神情更是哀伤
绝,这让他再也问不下去。
就这样,他代替大哥接下原氏集团,纷至杳来的改变让他再没有余力去多想。
可是,自从他为了扩展大陆市场而来到上海后,一次次莫名而怪异的梦就此出现。
一幕幕残缺而片段的镜头陆续出现,虽不完整,甚至也无法辨认,可是那如刻骨般的痛及无法言喻的深情,却在那一声声哀伤而悲戚的呼唤中,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底。
"霍大哥、霍大哥,儿,我是儿啊…"他仿佛看见一位身穿白纱的清丽身影在面前娇笑着,像个调皮的小孩一样,奔跑在一片青青草原上,然后又很快地消失殆尽。
这样怪异的梦,他应该可以忽略,甚至在忙碌的生活中慢慢忘却,可,他就是做不到!非但做不到,且想见儿的念头愈来愈强烈。
如果是一个人,一个真真实实的人,那么,他自信可以找到。
但,偏偏这只是个梦,他就算想找,也无从找起。
"麦子,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傻?"突然,原仲珩问。
麦士杰被他语气中的惆怅震住,他可以说是站在云端上的人中之龙,何曾看他如此怅然?不过,他还是装作一脸的若无其事。
"既然知道,就赶紧悬崖勒马,你不知道,我每天要被多少倾慕于你的名嫒淑女騒扰,不是打听你的喜好,就是追问你的行程,她们甚至已经开始竞价要我透
你到底有没有意中人,你说,我该怎么办?"
他偷瞥了一下,故意大叹口气继续说:"难道要我告诉她们,对不起,各位小姐,我们原大少东已经有意中人了,而那个意中人,你们休想打败她,也休想和她媲美,因为,她是只可远'想'而不可亵玩焉的'梦女'吗?"
他夸张的语气惹得原仲珩忍不住一笑。"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麦士杰忍不住,哇哇大叫。
"天哪!你竟然告诉我有何不可?你难道不怕人笑你,堂堂原氏集团的少东竟然
恋一个看不到也摸不着的'梦女'吗?"
麦士杰的好意原仲珩怎么会不了解,只是他心中的结,怕是除了梦中之人,再无人能解。
他拍拍麦士杰的肩膀,"麦子,就算全天下的人都笑话我,我知道,有一个人能理解就够了。"说完,径自打开桌上的电脑,收看原氏集团从世界各地发过来的资料。
他边看边说:"对了,这次佳士得拍卖的古物中…"
"我已经让丽子传过来了,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件事。这回真正端得上抬面的没有几样,其中有口明朝的青花龙缸,算得上稀世之作,据文献上的记载,明代瓷器可说是历史中最负盛名,而其中又以白地蓝花的瓷器为
,世称'青花瓷'。而巨型龙缸由于技术复杂、烧制困难,即使是明朝当代,每年为了皇室生产的青花龙缸也不会超过三只,所以我想,如果当作原妈妈的生日礼物似乎
适合的,只不过,金额至少在八位数字以上,有些偏高。"
"没关系,你就让佳士得直接把价钱报出来,由香港金融分公司直接汇款过去就行了。"
"那金额方面?"虽然已经习惯原仲珩做事明快,可是有时候,麦士杰还是有些不习惯,毕竟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无所谓,为了赶在母亲生日之前,我实在等不到正式拍卖会,不过,你可以找他们负责中国古物部分的亚洲负责人陈经理,他和我们原氏集团素有渊源,价钱方面应该会扎实些。"
"就这样?你不看看其他的?"
原仲珩嘴角一扬。"难道我还信不过你?"
麦士杰怔怔看着他,不
叹了口气。"唉!看来,这'梦女'之事我真的无能为力,下回那些名门闺秀再
着我,就让她们竟价标购这件消息好了,拿到一些钱,至少我不会感到那么挫折。"
原仲珩一听,竟是哈哈大笑,"好啊!不过你要记得,这价钱不要标得太离谱,否则可会因小失大喔!"
"因小失大?你竟然还告诉我会因小失大?"麦士杰吹胡子瞪眼,偏偏又说不过他,不
气的说:"算了,算了,其实你也知道我是不可能这么做的。"
说完,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事。
"对了,原,我忘了告诉你,这回佳士得拍卖的古物中,有一件很奇怪,你要不要看看?照理说,那种来历不明、资料不全的东西,佳士得是不会受理委托的,而且…"
"而且怎样?"原仲珩很专注地直盯着电脑荧幕边问,透过现代科技的便利,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世界任何一个角落的脉动。
麦士杰忽然沉
。
"怎么了?"原仲珩狐疑地将目光转到他身上。
"听说发现它的人,身边有好几个人已经精神错
,甚至在将它交给佳士得时,还用特殊的容器将之封住,并谨慎嘱咐,若没必要,千万不要打开之类的话。"
原仲珩失笑道:"你确定?那岂不是和埃及图坦卡门的诅咒一样?"
麦士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光是看照片,那''实在是美极了,像是有种妖异的魔力一样,让人想拥有它,若不是有关它的资料少之又少,再加上它怪异的传说,我会建议你把它买下来当作原妈妈的生日礼物。"
"?!"原仲珩心中突然一动,忙切换电脑荧幕察看。
"嗯,它其实是一块玉,因为呈半杯状,上面还镶了颗斗大的红珠子,所以被称为块,据说年代可以上溯自秦朝…"。
听到这,原仲珩突然脸色骤变,虽然荒谬,他却隐约觉得这和他的梦有绝大的关系。
麦士杰却没有注意到,上前盯着电脑荧幕继续说:"光是看萤幕上的图片,就好像真的看到玉,那么洁白无瑕…几呈透明晶莹的
光,让镶在上面的红珠子,像是绝世佳人凝脂玉肤上滴出的一颗
红的鲜血。"
"原先持有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不过听说好像是从秦皇陵中发掘出来的。"
"什么?!秦皇陵?!"轰然巨响从他的记忆深处排山倒海袭来,震得原仲珩为之一惊。
秦皇陵…儿…瞬间,一幕幕如走马灯的片段又重新跃上他心头。难道,这一切有着什么样的关连?
"原,你怎么了?你不会是想要这块玉吧?虽然只是传说,但毕竟是生日礼物,就算你不介意,对原妈妈总是不太好。"
面对麦士杰的问话,原仲珩不知该怎么回答,因为他心中的騒动就像雪球般愈滚愈大,让他激动地不能自己。所有的一切已有了征兆,他迫不及待想追
究柢。
包重要的是儿。
突然,他目光灼然地看着麦士杰说:"我知道怎么做了,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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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麦土杰还搞不清楚状况,原仲珩突然不告而别。
只留了一封E-mail给他,除了
代所有代理职务的详细细目外,还包括紧急时联络的方法,把他暂时离去后的各种状况都设想周全。
可是,他人去哪了、为什么走都没讲,这让麦士杰相当不快。
他当下按了秘书丽子的通话键,"丽子,你马上把下面这话发到的电视、广播频道上,就说'麦子有事找原,立回'。"话一顿,他又觉不甘,马上改口。"不对,应该说'麦子全面通缉原'。"
另一头却传来丽子咯咯的娇笑声。
"你在笑什么?丽子。"
"没什么,只是原总说你会这样做,还真的耶!"
"什么?那你也接到他留给你的讯息,他还说了些什么?"如果原行前和他商量,他绝对两肋
刀,帮他到底,可是原偏偏什么都不说,简直就是轻视他嘛!
丽子的声音中有着掩不住的笑意。"原总说他暂时离开的原因你一定清楚,而且'只有你'能体谅他为什么这么做,所以,他将公司的大小事务全权
代给你。"
原仲珩对他的信任,固然让人感动,可是总不能因为如此,就要他接下这么大的一个担子吧!
虽说原氏集团早有一套固定的运作模式,但若真发生紧急事故该怎么办?还有原妈妈如果问起,他又该怎么回答?
想到这,麦士杰愤怒地用手
头发。
"除了这,还有没有别的?"他还是忍不住生气。
"没有了。"
他想也知道。"好了,那就这样,谢谢你,丽子。"
"对了,麦先生,刚刚香港佳士得传来消息说,他们已经收到我们汇过去的钱,原先的货他们也已经照约定送达,至于后来定的玉,好像出了点问题,他们希望可以取消这项
易,贷款他们会尽快退回。"
"什么玉?"麦士杰顿时怔住,仔细想了想,不
失声叫道:"天!他该不会是去了陕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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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潼县发现个举世闻名的古迹…秦兵马俑。
可千里赶来的原仲珩一进入西安,走的并不是一般观光客
涌的方向,看着手中的资料,他就像识途老马一样钻入曲折蜿蜒的胡同里。
胡同中住的大都是一般平凡百姓,穿得朴实,穿梭在巷
间玩耍的小孩,男孩子甚至还穿着开裆
,显见秦皇陵的轰动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太多的改变。
倒是一身笔
、英气不凡的原仲珩一闯入这里,每个人都以好奇的眼光打量着他,有些胆小的小孩甚至躲在门板后偷看,可就是没人敢往他身边靠。
可巷
中,一个小孩蹲在路中央,挡住了他的去路。
小孩抬起头来望着他,显然他已经蹲在这很久了,因为泥沙地上有着用树枝划下的各种线条和莫名的图样。
"你挡住我的光线了。"那小孩非但没有躲他躲得远远的,还出声斥责。
这般勇气让原仲珩不由得莞尔一笑。"小弟弟,对不起。"他往本就窄小的巷
边站去。
那小孩用衣袖抹去
到嘴边的鼻涕,然后笑着站起身,"没关系啦!你是外地人吧,是不是要去那个很多妖魔的地方?如果是,那你可就走错路了。"
小孩一站起采,原仲珩才看清楚他其实并不小,至少是十五六岁的少年。
于是他改口说:"小兄弟,我来这是要找一对平姓兄弟,不知道你…"
还没问完话,原本很多远远站着、瞧着的人全都不约而同关上门,顿时,本来还一派热闹的胡同中就剩下他和眼前的少年。
原仲珩有些讶异,少年倒像是习以为常,他又抹了一下鼻涕才说:"如果不是你对我还
尊敬的,叫我声小兄弟,就算你在这混了一辈子,还是不会知道平姓兄弟在哪呢!"他一脸的得意。
"为什么?"
"你不知道西杨村自古就有'掘地三尺,妖魔现世'的传说吗?呵,那对平姓兄弟就不信
,什么东西不好拿,偏要去拿那东西,这倒好了,妖魔还没来,倒来个白衣女鬼,所以大哥你说,谁还敢往他们边上沾?若不是我小豆子天生命
,不怕鬼,再加上你人还不错,我才不要告诉你咧!"他说话的口气俨然像个小大人。
"'掘地三尺,妖魔再现'。那是西杨村还没有发掘出兵马俑之前的传说,不过是一些偶尔目睹未出土的兵马俑的人以讹传讹的说法罢了,哪有什么妖魔!"
听他这一说,少年突然大声说:"哦,连这个你都知道啊!真是不容易。不过,我告诉你,那是真的,像、像我亲眼看过那个白衣女鬼,她长得好漂亮、好漂亮…"说到这,小豆子竟红了脸,连语气都嗫嚅了起来。
他低下头,拿着树枝的手在地上胡乱涂着。"我还知道她叫儿呢!"
"儿?!"
原仲珩一听,整颗心简直要从
口跳出。他忘情地捉住小豆子高声说:"带我去见她,她在哪里?"原来真有儿这个人!
看到小豆子惊慌的眼神,原仲珩这才知道自己失态了,连忙稳住自己的情绪。
"对不起,小豆子,吓坏你了,实在是这件事困扰我很久了,所以能不能请你带我去找她?"
少年人毕竟心
单纯,听原仲珩这么一说,释怀地吐吐舌头。"大哥,不是小豆子不帮你忙,而是我不是说过了吗?她是个鬼,不是人,你要我怎么去找?"
"鬼?"
"她每次都忽地出现,然后又忽地不见了,你说,不是鬼,还能是什么?那平姓兄弟被她整得可惨了,若不是我因为无父无母,没人可以依靠,去住他们宅子,哪会知道这么多事。平姓兄弟害怕她是有道理的,像我就不怕,人家不都说平时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既然是鬼,你怎么会知道她叫儿?"他虽然听得心往下一沉,也觉得小豆子的话未免太过荒谬,可是儿的名字却让他怀着一丝希望。
"平氏兄弟也不知道拿了她什么东西,她每次出现就会说'把东西还给儿,还给我。'之类的话,我当然知道她的名字啰!"
"除此之外,她还说了些什么?"他不再是那个商场上呼风唤雨的人中之龙,也不再是学校中的风云人物,在这一刻,原仲珩就像个平凡人,很容易就相信他眼前所听到的,即使是那样的匪夷所思。
"还说了什么?大哥你也帮帮忙,她虽然很漂亮,其实说她是鬼,还不如说她是仙女,可是再怎么样,我们和她毕竟不是同一道上的人,怎么会不怕呢?我还好咧!张着眼从头摸到尾,那平氏兄弟哪一次不是吓得一头昏了过去。"说完,他还像个大人似的重重叹了口气。"唉!毕竟人鬼殊途。"
人鬼殊途…对原仲珩采说,这并不是问题。
重要的是,他终于找到儿的下落了。
不管她是人是鬼,不管是真是假,困扰在他心中的疑团,他相信,只要迈出第一步,未来再多的艰困,他深信都可以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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