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回到办公室,她就迫不及待的进行调查工作。
“阿德,我是凌婧呀,你该不会忘记我了吧?上次在林宏谕的结婚典礼上,我们还碰过面。”
当凌婧有求于人的时候,选择
的失忆会是对彼此都好的方式,对于那些曾对她有所求的男人,她会自动删除当初冷言冷语拒绝人家的画面。
“啊,真是意外,凌婧,你怎么还会记得我的电话号码?”他当然不会忘记对于自己曾有的邀约,凌婧几乎是用眼角的余光便回绝了他。
“我当然还记得,抄在我的笔记本上啰!最近好不好,公司很忙吧?”
笔记本上哪有他的名字!这个电话号码可是透过表妹的老公的同事的姐姐才得知的。
“还好,老样子…怎么,找我有事吗?”他不会相信她找自己只是为了单纯的问候。
“也不算什么事,只是有一点小小的问题想向你请教。”这个时候她总是显得客气、谦虚。“听小兰说,你有个朋友在东方国际集团上班?”小兰又是一个扯了老远的关系人。
“是有一个同学,上次同学会的时候递了一张名片…”他还进入不了状况、摸不着头绪。“不过,最近没什么联络。你怎么会问起这件事?”
废话,没事我干嘛这么辛苦?
“没什么,只是最近刚好想写一些关于电脑业的报导,想搜集一下相关的资料,可是偏偏我又不认识什么从事电脑业的朋友…你那张名片还在吗?”
“我不是很确定,得找找看…你现在就急着要,还是…”
“我真的很急耶,明天就要
稿了,可是我现在连个主题大纲都没有,麻烦你帮帮我…”
听着凌婧娇嗔的语调,阿德根本无力招架。
“好,我现在马上帮你问,你等我一下。”
一阵抽屉拉开关上的声响后,终于有了回应。
“有了,他是工程部门的李建宏,电话和分机号码是…”
凌婧抄下姓名、电话号码,并快速的核对了一遍。
“真是太谢谢你了,阿德,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喔,哪里,只是举手之劳,我乐意得很。对了,这个星期五不知道你有没有空,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餐厅…”
“啊!阿德,公司要开会,我得挂电话了,下次再打电话给你,谢谢!”
她不等对方回应便挂上电话。
不要怪我现实,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处理。凌婧在心中默默的告解。
她可不会因为被“请”出门就因此而气馁,相反的,那个倨傲的男人,他以为自己可以这样轻易的就让她放弃?只不过长得帅了一点,也许还有钱了一点,就可以这么嚣张,无视于她的美丽所该拥有的“特权”?还让警卫送她下楼!
她很快的转换了情绪,因为电话已经接通。
“请问是李建宏先生吗?你好,我是阿德的学妹。真是不好意思,因为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你…”为了探究所要的内容,扮演各种角色是不可避免的,而且向对方技巧
的套话,也是记者的看家本烦之一。
很快的,问题就到达了核心…
“你说的是一位皮肤略黑、高挑身材的男子?不,不,我是在杂志上看到过的…他不喜欢拍照?大概是不小心拍到的吧…他们都在同一层楼办公,不,哪里,我只是猜的,会不会我们说的不是同一个人呢?不会,像外国人的轮廓…邵予呈,那是他的名字!”
邵予呈,是东方祺的特别助理,也是东方国际集团的创始股东之一。
两人为多年的同学,原本在国外得到硕士学位之后,他打算留在美国发展,因为他的家人在多年前已经都移民到当地,却在东方祺“三顾茅庐”的劝说之下,回到台北帮助东方祺创立这家公司,及至现在公司能有这样的局面,开国元勋的他自然功不可没。
邵予呈向来不喜欢大公司里的繁文缛节,三人以上的地方就有所谓的派系,更何况是这么大的公司,这也是他不想担任总经理或协理之类职位的原因,他不想受制于刻板的体制,在他的再三推辞下,东方祺也只能依照他只想当个“藏镜人”的希望,让他担任“特别助理”这个暧昧不明的职位。但业界或公司里的人都知道,这个“特别助理”所代表的意涵,不仅是公司的创始股东,更是东方祺在每次重大决议前都会与之商讨的对象,他与总裁事实上是没有分别的。
两人的发迹对一般的市井民众来说像是一个传奇,尤其是单身身分、外型出色的年轻男子,人们更喜欢加添神秘色彩的传说。但对他们来说,第三波的产业革命,他们只是恰好躬逢其盛,谦虚的说这是时势造英雄。
他们清楚一般民众的看法,也就因为如此,众家传播媒体的争相报导,由初期的奋兴到中期的习惯而至后期的不堪其扰…当然,这都是因为发生了那件事之后,东方祺见识到传媒无远弗届的力量,不能轻易得罪,却再也不肯接受任何的采访。
为
足一般大众偷窥的乐趣,坊间的一家小杂志社率先刊登了东方沁…东方祺的妹妹,因为堕胎引起大量出血险些香消玉殒的消息。
在该杂志社夸大渲染的报导下,访问了许多自称曾是东方沁男友的某些人,猥亵的形容着她
的私生活,甚至说她需要靠毒品才能得到
足…该杂志社的记者还等在他的家门前,在他父亲晨起外出运动的时候,向他提出了相关问题并希望知道他的看法。他父亲不客气的轰走了该名记者,回到家后却因刺
过大而中风。
东方祺气得想不惜任何代价提出控告,但在调解的过程中,母亲却因为对方所表现出的悔意,且答应在该杂志上刊登道歉声明,秉持着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心态,要他撤销告诉,孝顺的东方祺只好原谅对方。但,自此以后,他再也不能心平气和的面对传媒记者。
邵予呈很能体会东方祺的心情,再说他向来就不喜欢传媒惯于渲染的叙事方式,但这些可不能用来向依然想采访的记者们解释,他们很可能又挖出这段过去,引来更多的困扰与騒动。
他不经意的看着桌上的名片。目的地杂志社记者凌婧。
没听说过这家杂志社,不过,那倒是一位相当有胆识的女人,单
匹马闯进他们公司,即使在面对他的询问,也丝毫不胆怯…
看来公司的保全系统还不够周全,居然能让她就这样大摇大摆、如入无人之境的直接上到二十一搂,若是换成手持
械的歹徒,那问题不就严重了?不行,下午得找个时间“关心”一下保安室主任,看他到底保了谁的安全?
即使是像她那样美丽的女人也不行。
在完整的公司资料库内,要查一个知名人士可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只要知道对象的名字,包括身高、体重、学经历、家庭背景等资料轻易可得知。很快的,邵予呈的资料就出现在电脑萤幕上。
在知道了他所代表的“战略
”地位之后,凌婧知道自己要采访东方祺,一定得先经过他…他是东方祺的关节。
“邵先生,很抱歉再次冒昧的打搅你,我是不是可以和你约个时间谈谈?我是目的地杂志社的记者凌婧,昨天我们才见过面的。”
怎么有这种女人?经过了昨天,她还敢堂而皇之的打电话约时间?
“凌小姐,昨天我们应该谈得很清楚了,这是公关部门的责任范围,我看不出我们还需要见面谈些什么。”
“当然,邵先生,你昨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但那是针对东方祺先生的访问…事实上,我们现在想访问的对象是邵先生你。”
这也许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很多人都喜欢自己上封面的感觉不是吗?
“不必了,我没什么好谈的,谢谢你来电话。”想都不必想,他马上挂断了电话。
怎么回事?才一天的时间,她已经把自己调查得一清二楚了?传媒的力量果真是不容小觑…好个不死心的女人。
不知道为什么,邵予呈反而对她的勇气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也许,应该算是一种对人才的欣赏吧?
桌上的电话很快的又响了起来。
“喂,我是邵予呈。”
“邵先生,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凌婧气坏了,他怎么可以挂自己电话?向来这个动作只有她能做,没有人有权利可以对她这样!“邵先生,你是和东方祺先生一起创业的创始股东,我们想为你做一段访问…就算你要拒绝,我应该可以知道原因吧?”这一切的忍辱负重还不是为了东方祺!
看来这个女人是不会轻易打退堂鼓的。
“你想访问的是东方祺本人吧?他的问题都是由公关部门统一发言,我不会代他回答…至于我,只是一个幕僚人员,我想没有接受访问的必要。这样的回答你还满意吗,凌小姐?”他的一字一句几乎都是从牙齿
挤出来的。
“邵先生,访问东方祺先生或是你本人对我们来说是一样的,这是你们联手创立的公司,我想社会大众有兴趣的是你们成功的经历与故事,这对时下年轻人来说有很好的示范意义,难道你不希望将自己的经验和别人分享?这也算是企业对社会的一种回馈吧?”她鼓动三寸不烂之舌,看他还有什么好拒绝的。
“凌小姐,你的口才便给,相信这是你身为记者的本能。回馈社会有许多不同的方式,你所谓经验的传达,我想这一点在市面上已经有了太多的版本可供参考,如果你有兴趣知道我们是如何‘回馈’社会的,我可以给你我们慈善基金会的电话,相信他们会很乐意的为你提供解答才对。关于你的采访,我想已经讨论得够清楚了,我的回答是不需要…”
听来他像是又要挂断电话,凌婧焦急的打断了他的话。
“邵先生,真正的理由是什么?你不肯接受采访的原因,是因为讨厌所有的媒体,还是因为我做了什么冒犯你的事,让你不想接受我们杂志社的采访?”她一定要知道原因。
“凌小姐,这不是针对个人,也不会是针对某一家媒体,而是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也不想接受什么采访。我这样说你到底清楚了没有?”
这个女人真是麻烦,同样的问题穷追不舍!
“是吗?还是因为邵先生认为我们的杂志不在十大畅销排行榜内,所以相对的也没有兴趣?”
凌婧开始口不择言,她只是想拖延时间做拉锯战而已。然而他的耐
尽失,对这样无聊的问题根本懒得回答。
“我们不需要讨论了,你已经占用了太多我上班的时间,对不起,我要…”
“等一等!请你等一等。也许我们开始得不算太好,不好意思,但我真的很想有机会请教一下你的意见…还是你方便拨个空,也许我们能一起用个餐或喝杯咖啡什么的…”
通常她不会对采访对象这么要求,毕竟那显得太暧味不明,尤其是像她这种美丽的单身女子,很容易引起对方的误解;而对方又是一个可能已经习于接受女人爱慕的单身男子…她真不想承认这点。
“凌小姐,我想你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我不会有兴趣的。”
这就是她的最后手段?一旦遭到对方的拒绝,便以自己的姿
做
因?看来她很善于利用自己的条件。他不常接触传媒,他向来不喜欢将自己的隐私公开的谈论,但是他现在总算见识到了传媒的功力,简直就像打烂战…这是传媒惯用的伎俩,还是只是她的个人行为?这次,他毅然的挂上了电话。
“等一下…”
电话那头却已经响起了嗡嗡的断讯声。
不识抬举的臭男人!凌婧忍不住的在办公室内发出了不平之鸣。
她都已经这么低声下气,他居然随便两句就打发她,还再次的挂了她的电话!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这是一场比耐力的持久战,看谁先不支倒地,她相信最后举白旗的绝对不会是自己。邵予呈,你等着瞧!
好不容易收拾起工作的情绪,敲门的声音却使他不得不中断。
“邵先生,有一位陈时济先生在会客室等你,他说是你的大学同学…”秘书递出了一张名片,迟疑的等着他的指示。
时济?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他了,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麻烦你请他进来。”
一会儿之后,熟悉却很久未见的身影,移入了他的办公室内。
“好久不见了,予呈,早在念书的时候,我就已经看好你会有今时今
的地位!”
胖胖的身躯,为人相当四海的陈时济,穿着轻便的服装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好吗?真的很久不见了!”邵予呈伸出了双手,牢牢的握住他宽厚的大手。“我还在想你是不是掉进异次元空间里了,怎么从来没听见你的消息。”
陈时济呵呵大笑“眼看你飞黄腾达,怎么好意思和你联络?这只是可怜男人的自尊心,不是你的错。最近怎么样,一切都还顺意吧?”他打量了一下整个办公室,
出了欣羡的眼光。“说真的,大学毕业之后你就到了美国,我们各忙各的,慢慢地也就失去了联络,你和东方祺的创业经过,我还是从报章杂志拼拼凑凑才知道的。”
“我们只是运气好,刚好搭上了顺风车,报章媒体总是比较夸张…怎么,你对这此有兴趣?有空常联络自然就清楚了,虽然没有杂志报导的那般精彩,不过保证是原版的一手消息。”
“你还是一样,予呈,一点都没变。不过话又说回来,以你们现在的社会地位,应该还是有很多的媒体追着你们不放吧?况且你们两个都是钻石王老五…唉,上帝真是不公平。”
他的话又让邵予呈想到了凌婧,那个美丽大胆的女人。
“这大概无法避免的吧!不过现在还好,我们有部门负责这些事。”
“应该的,很多人都对你们的故事有很大的兴趣,而且这些内容也能激励许多人…你为什么不干脆让一家杂志社发表,就让他们一次写个够,搞不好以后他们就不会这么勤劳的烦你了。”
陈时济的话让他产生了警觉
。
“时济,你提到这些是因为…”他不得不这样怀疑。
“也没什么,我姐夫的同学经营了一家杂志社,前几天刚好联起来,他们公司有个记者想做一个关于你们的采访,我顺口说出了和你们是大学时的同学…那个记者很用心,一直央求我和你谈一谈,我想这也不算是什么坏事,今天又正好到附近公干,就顺道过来看看你了…”他有点无奈又有点不好意思的说。
那个女人!
看着同学的表情,邵予呈自然也清楚凌婧是如何“用心”的央求陈时济…烦到他受不了为止。陈时济向来是耳
子软又热心助人的大好人。
“哪一家杂志社?”虽然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杂志社不大,大概是叫目的地或什么的,让我看看…”他掏出上衣口袋里的名片。“没错,是目的地杂志社。”他将名片放在桌上。
凌婧的名字大咧咧的进入他的眼中。
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它称为“目的地”杂志社…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有没有什么方式可以搜集到更有用的资料?
原本以为可以像以前一样,在准备了充分的资料之后就可以势如破竹的进展,没想到这次很可能就要惨遭滑铁卢的命运了!
想起总编辑那天询问进度的时候,还特意的为她准备了陈时济的电话号码,原以为人不亲土亲,应该至少会有一些进度的…
“喏,我的资料都已经提供给你了,接下来就看你的能力了。”
“老大,难道都没有人由陈时济这方面采取行动?”
“我们出版社是没有,至于其他人,我可就不知道了。试试看吧!不试怎么会知道行不行?”
“是,谢谢老大…”
“先别谢,我可是要你
出成绩来的,一个星期的时间,我至少要听到你有了明确的进展。”
“一个星期?这时间太…”
“所以还不赶紧动手?我们这个行业就是抢热度,新闻只有三天效期,一旦时间过了,写得再好都没有用了,你明白吧?”
“是的…”
凌婧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说些什么,眼前最重要的事,便是把握陈时济这条线索,凭她师出有名的
功,好说歹说也要说服陈时济出面去游说邵予呈!
当她拎起功能齐备的大包包,连见面礼都准备得妥妥当当,一见到陈时济本人的时候,凭着她职业上的直觉,她知道眼前的男人是拒绝不了她的请求的。果然不需要花上太多的时间,陈时济已经找不出什么理由来拒绝眼前这个诚恳又勤奋、楚楚可怜又温柔婉约的女子。
“我可以去帮你说说看,不过我们很久没有联络了,到底能不能帮上你的忙还很难说…”
“不会的,只要你愿意帮忙,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那好吧,我就试试看…”
一得到陈时济的亲口承诺,接下来如坐针毡的日子,只为了得到来自他的回应。邵予呈会拒绝他的同学吗?他会这么不通情理,连几年不见的老同学都不理会吗?这一招会不会有用?凌婧担心的不是陈时济是否开得了口,而是担心他的“说服力”到底够不够…
一到约定的时间,凌婧马上拨通陈时济的电话。
“陈大哥,我是凌清,拜托你的事…”
“我已经帮你把消息转达了,至于予呈他是不是同意,就得看他自己了。很抱歉,没有帮上你什么忙…”
“喔…”她没能掩饰话语里的失望。“没关系,谢谢你。”
她能就这样放弃吗?脑中忽然灵机一动,让她兴起了更多的主意。
“陈大哥,你以前和他们两个
情很要好吗?”
“事实上我们是不同科系的,不过因为同社团的关系,所以还算走得
近的。”
“同社团?是什么社团?”
“爵士乐,我们几个都是爵士乐的爱好者,尤其是予呈,他可是吹萨克斯风的高手。那时候我们几个常常赶场去听演奏…现在想起来,还真让人回味!”
爵士乐?闪过她脑中的,又是一个带着雷电记号的想法…
“再多告诉我一些你们以前的事好吗?听起来好有趣呢!”
鲍司里的档案资料是死的,但眼前陈时济拥有的回忆却是能启发她更多想法的活泉源,只要经由他,她可以知道更多属于邵予呈与东方祺的过去…不管时事再怎么变化,潜藏在心里最初的梦想是不会改变的吧?
“难得你会有兴趣想知道,说起那时候,我们还真是…”
只见凌婧用肩膀夹住话筒,手上的笔忍不住快速的在纸上飞舞了起来。
“请再多告诉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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