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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你…你要做什么?”谌霜浓的脑中一片空白,看着神情殊异的朗尚,不住后退,无止尽的惊恐传遍四肢百骸。

 “请你担任‘战鬼’世的见证。”

 朗尚将她一把拉过来,将麻绳一圈又一圈使劲地绑在她纤若无骨的两只手腕上。

 “不要…”谌霜浓剧烈挣扎,凄厉的叫声传入天际。

 凄声撼天,还是无能扭转由人贪嗔妄念引起的血腥残灭…

 两军对阵的紧张时刻,一名柔弱女子不协调地出现在朗城墙上的画面,原本还没有被多少人注意到。

 直到缚绑在那名女子细腕上的麻绳被抛过城垛,女子纤细似柳的身躯被‮忍残‬地从腕上吊起,不只峻德军怔住了,连朗城里的军民百姓也呆了…

 峻德修眯眼望着远方城墙,又向东侧隐隐冒着烟尘的方向看了一眼,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红色的异样光泽正从乌木似的眼瞳中不断扩大、泛丝。

 “那不是…谌姑娘吗?”峻德军中,有几个好眼力的人认出了柔弱女子的身分。

 所有人全倒了一口气…“副元帅上来。”峻德修平静地唤来最得力的属下。

 “修王。”副元帅立即策马上前。

 “众将听令,开始进攻后,指挥权立即转由副元帅全权发令。当我喊撤时,所有将官立即东进,出其不意,迅速击溃圣罗皇朝的援军,再趁势直捣圣罗城都。”

 “记住,进攻速度不准让圣罗皇军有时间回神反击,还有,一个人也不许回头看我,要是有人做不到,我会亲自执行军法,当场处死。”峻德修口气冷酷而无一丝犹疑,全部将官却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闻所未闻、匪夷所思的攻掠方式,震得全军鸦雀无声,哑口无言。

 震惊数秒,副元帅立即回神,接下命令。

 所有大军在一瞬之间,立即恢复士气,甚至较之前更高昂。

 因为,他是他们最信赖的修王,以他极富军略的智谋,必然会带领他们出奇致胜。

 朗尚看着峻德军似乎騒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平静。

 他认为是峻德修的诧然,惊动了军心,忍不住包加得意。

 “峻德修仍然是凡人嘛!看着心爱的女人试凄,有几个人能忍受的?”朗尚喃喃自语。

 “啊!”虽然双足还站在地上,被高高缚起双手的谌霜浓,垂着头,难受得呻出声。

 她的下腹似乎升起某种异样的迫感…好不舒服…

 “你好好看着吧!看是‘战鬼’会惜你多一些,还是会嗜血多一些?”朗尚口吻尽是‮忍残‬冷酷。

 谌霜浓勉强抬起头。

 在远方,仿佛看到峻德修坐在他那匹高大骏的战马上,正抱手臂,噙着睥睨天下的笑意,期待着一场轰轰烈烈的战役。

 不要来啊…她实在不愿看他…徒惹血腥。

 “看到东边的烟尘了吗?那表示,东方的圣罗皇军也到了。我今天就要看看,‘世战鬼,灭世谌女’,会如何世、灭世?”朗畔扬起笑容,仿佛已预见了胜利。

 圣罗皇军?天哪…那他…谌霜浓的双眸中忍不住泛起泪水,朦朦胧胧的视线,将峻德修的身影给浸得模糊了。

 “传讯过去,只要峻德军靠近一步,就把谌女吊上去一寸。”朗尚下令。

 “城主?”大庭广众之下,真的要对一个手无缚之力的女子用刑?朗属下有些动摇。

 “她是灭世谌女,世祸源,其他人会原谅我们的作法。”朗尚的话,真的说服了部将,执刑者的手也不再迟疑。

 灭世?偌大罪名,她是因何故而担上的?

 即使身子被上下扯疼着,谌霜浓依然感觉荒谬而想发笑。

 愚昧的世人啊…“啊…”无预警的拉扯,几乎将她的手腕拧断,疼得她忍不住叫了出来。

 修王进攻了?

 她眨眨眼,拨开眼前红雾,果真见到峻德修一马当先,手握着刀,不停挥伐,他奋力砍杀的神情仿佛着了魔,令人极度心惊。

 他不停地朝着她的方向策马奔来,所有挡在他面前的人,一律成为蹄下残肢。

 峻德修的目标,仿佛只有她一个。

 看着峻德修刀下的亡魂断魄不断累积,她的心魂也跟着被迫不断地撕裂。

 不要!不要再屠杀了!无辜的血魂,这些世下的牺牲品…没有人该为谁付出性命的代价啊…谌霜浓泪眼模糊地望着他持续而坚定地朝她的方向而来,浑然不觉自己的身子已经被吊离了地面。

 糙的麻绳咬进她的绢腕肌肤,丝丝血正顺着雪白手臂蜿蜓而下,形成刺目的细细血河。

 停手,停手啊!

 她哀求地望着他,除了手腕的痛楚,下腹一阵阵痉挛而起的剧痛,也开始‮磨折‬着她的神志。

 不知由何处发出一声惊恐的气声…只见谌霜浓裙襬下方,竟也开始滴下血滴,在地面上落成怵目惊心的暗红血花。

 “少…少城主…谌女好像产了…”

 朗尚猛地回头,不敢置信地张大了眼…一瞬间,恐怖的恶寒笼罩全身。

 他呼吸急促地回头望向离城下越来越近的峻德修,从没一刻像现在一般,朗尚竟觉得峻德修仿佛真的化身成索命阎罗,一步步地近。

 “嗯…”谌霜浓无意识地呻…好痛…全身都好痛…手没知觉了…连下半身那难受的一阵阵痛楚也渐渐淡了…耳边…竟听不分明朗尚在吼叫着什么…是报应吗?他犯下的血债罪孽,由她来受吗?

 无所谓…无所谓…她,心甘情愿啊…黑雾遮住她的视线前一瞬间,似乎看见了峻德修手里握着染血之刀,泛着红光的血眼并不是看向她,而是看向…朗尚!

 不论他看的是谁…总之,他站得靠她好近、好近。

 近得可以感受到他身上几近沸腾的体温…“好温暖…”昏前,她呢喃了一句,笑着偎进有他气味的黑暗里。

 “战…战鬼?”

 当峻德修登上城墙的那一瞬间,所有朗军,包括朗尚,全都傻了。

 没人知道他是如何闯上来的!

 他浑身浴血,散发阴冷的杀伐气息,像是从地狱而来,准备前来索命。

 他现在看起来,不折不扣正是人人口中畏惧不已的“战鬼”!

 城下战喝震天,厮杀成一团,城头上却一片死寂,形成荒谬的强烈对比。

 峻德修冷笑一声,迳自踏上城垛,远远观望着东方那股越靠越近的烟尘。

 “峻德修,你完了,圣罗军的援兵到了。今将是你峻德军首尝败绩,世战鬼将再也无法世。”朗尚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出得意的笑容。

 峻德修不语,仅仅举起手向战场打了一个暗号,畔吐出一声悠远浑亮的指令…“撤!”

 撤?峻德修认了败仗,打算撤退?

 朗军和甫到达的圣罗军有那么一瞬间的松懈。

 这厢正暗自庆幸时,城墙底下的形势却在转眼之间逆转,让所有人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峻德军队竟然训练有素地迅速集结,毫不犹豫地丢下已不能构成威胁的残余朗军,以及单匹马闯上朗城头的峻德修,利用对方阵式松懈的那一刻,突然向东冲去。

 原来峻德军队打算一鼓作气,直接攻入圣罗皇城?

 望着措手不及被正面冲破阵势的圣罗军队,朗尚再也笑不出来,背脊隐然泛出凉意,霎时间明白大势已去。

 峻德修从容挥动带血的刀刃,斩断绳索,轻易地接住被吊缚在半空‮磨折‬的谌霜浓,身旁上百名的朗军,竟没有一个敢上前阻止!

 将她收进怀里的那一刻,原本暴涨着血红神采的异瞳孔,微微转柔,似乎掠过一抹松怯的神情。

 他细细检视的眼眸扫到她足踝边染血的裙襬,原本红光稍退的魔眼眸定住不动,见到血渍逐渐扩大,他立即顿悟了某件事…他与她的孩子掉了?

 峻德修的神情倏然浮起骇人的狂怒,转过头去瞪住朗尚,杀机立现!

 被峻德修魔似的血红眼睛死死盯着,朗尚几乎神魂俱裂,妤像预感到了自己的死期,他刷白着脸,一点一点的后退。

 “好温暖…”陷入半昏的谌霜浓,死白的小脸上绽出绝美的笑靥,轻轻喟叹一声,便在他怀里晕了过去。

 听到她的声音,峻德修狠厉的眼神淡了一些,他怜爱地低头看向她,将她抱得更紧,仿佛希望将自己的体热,尽数传到她逐渐冰凉失温的纤弱身躯。

 趁着峻德修分神,朗尚突然抢过身旁士兵的弓箭,向峻德修放了一枝冷箭。

 峻德修身子一偏,用左肩头挡下了向怀中人儿的箭矢,一声也不哼,他像是没有痛觉似的,对于肩上的箭毫不理会,将无意识的谌霜浓在他怀中调了一下姿势,握紧手中的长刀。

 他看着朗尚,出诡谲狠烈的笑意,神情几近疯狂。

 “杀、杀了他!”朗尚一惊,战栗地下令。

 “啊…”狂啸一声后,惨烈嚎叫声此起彼落,暗褐浓稠的血花四处飞溅,朗城头瞬间变成了一座恐怖炼狱…

 峻德军此次突袭成功,出师告捷,不但占领了朗城,甚至攻进了圣罗皇城,天下大势立即逆转。

 皇朝易主,圣罗灭,峻德兴。

 峻德天龙立即宣告天下,立峻德城为皇都,改历峻德元年。

 然而,为峻德天龙打赢战役、夺得天下的峻德修,抱着产昏的谌霜浓,快马奔回峻德城,亲自将她交给熟悉医疗的峻德治照顾后,不但没有受到英雄式的待遇,反而被峻德天龙下令押入天牢。

 擅自出兵,目无君纪,显有谋反意图。

 “大哥被押入天牢?”峻德齐不敢置信地怪叫出声。“城主在想什么?”

 “义父已经是天下君皇,不是城主了。”峻德治一边为身子大受打击的谌霜浓写葯单,一边随口纠正二哥。

 “我管他变成什么,他为什么要将大哥关起来?大哥不是一举破了朗和圣罗,让他如愿当上天下共主,功高过天,为什么还要入罪于大哥?”峻德齐越想越气忿,恨恨地在房间内踱过来,又踱过去。

 “大哥正是功高过天,才会不容于天。”峻德治蹙着眉轻声说道。这一入罪,肯定是有去无回,走不出天牢了。

 峻德修的能力太强、太具威胁,峻德天龙早就对他忌惮在心。如今世局已定,统一天下的阻碍已除,峻德修的利用价值也没有了。

 只要是聪明一点的君主,绝不会将这个潜在的威胁继续留在身边。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是千古不变的法则。

 “这、这是什么道理?”峻德齐瞠目结舌,火气冒得更大。

 突然间,谌寿大喊着冲了进来。

 “治王、齐王,请你们快想办法,城主…城主派了大批军队查封修王府,并且将霜浓带走了!”

 两人霍然而起,面面相觑。

 “老三,咱们马上去见义父。”峻德齐带头就要往外冲。

 “等一等!”峻德治拉住他,低头沈

 “还等什么?再等,连大哥的女人都要归他了!”峻德齐急得跳脚,受不了在这么紧急的时刻,三弟还有时间慢条斯理的蘑菇。

 “谌城主,我劝你现在马上就出城,连谌城也不要回去,找地方躲着,等锋头过了再出来。”

 “可是霜浓还在这里,我不能丢下她。”谌寿固执地摇头,不肯离开。

 “谌城主,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冥冥中自有定数。你与女儿的缘分如果未尽,一定会再相聚。但是此时此刻依然冥顽不灵,不舍放手的话,说不定赔上了性命,也未必救得出霜浓姑娘。”

 谌寿重重一愣,让峻德治的睿警之语打醒。

 是啊!当初要不是他的一意孤行,怎会为霜浓招来这一波又一波的劫难?

 “我马上出城,霜浓…就拜讬你们了。”

 谌寿妥协了,现在,他只求霜浓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搞定了?那咱们分头行事吧,别再蘑菇了!”峻德齐再也忍不住,拖了峻德治直奔城殿。

 谌霜浓缓缓转醒,全身疼痛不已,喉头有如火烧。

 “水…”她躺在上呻一声,便感觉自己被人扶了起来,边也立即出现一杯水,她迫不及待地捧起,就口一饮而尽。

 “还要吗?”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中年嗓音温和地响起。

 谌霜浓的脑子立即警醒过来,她勉力睁开沈重异常的双眼,惊诧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峻德天龙?他为什么在这里?

 谌霜浓转头望向四周,见到华丽夸饰的陌生摆设,心头涌上强烈不安。

 “城主,这儿是哪里?”她的声音沙哑难受,抬手想抚住颈子,才发现两手手腕被扎上了白布条,显然是让人处理过伤口了。

 腕上的伤口还好,但奇怪的是,她觉得身子异常虚弱,下腹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感。

 想问,不知从何问起。不见峻德修的踪影,反而看见峻德城主出现在边,更加让她心神不宁,觉得整个状况太过诡异。

 “这里是我的宫殿。从今天起,你就好好在我的宫里静心养伤。你身上的伤是治儿处理的,你放心,我会让治儿继续帮你治疗。”峻德天龙扶着她躺回上后,自己也坐上沿,伸出一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多谢城主美意,但是我想回修王府。”谌霜浓不着痕迹地将手收进被子里,心里越来越觉得怪异。

 “你知道圣罗皇朝已经灭亡,现在是峻德皇朝兴立了吗?”峻德天龙突然问她。

 “…贺喜君皇。”讶然过后,谌霜浓努力心平声轻。

 那表示,峻德修救了她之后,不但攻破朗城,也灭了圣罗城吗?

 那么,峻德修呢?为什么直到现在还不见他的人?

 “当修儿将你带到大殿见我的时候,我便为你尘干净的出众气质倾倒,也曾希望修儿将你让给我。”峻德天龙重提旧事,让谌霜浓有一阵的茫然。

 “现在,我已经是新的天下共主,身分更加尊贵崇高。你难道还想继续跟着修儿?”

 忽然间,她叹息一声,懂了他的暗示。

 “天下佳丽无数,我想君皇的眼光,后绝对不会再放在我身上。请君皇送我回修王府吧!”

 他语气里明显的掠夺意味,让她疲惫不已。朗尚的劫持,已经让她无法再负荷另一场竞逐。

 她好想好想见到峻德修。他在哪里?

 也许是她渴望的眼神太过鲜明,让受到拒绝的峻德天龙脸色愀变。

 “修王府已被查封,你无法回去了。还有,修儿已经被我押进天牢,等候处死。”他冷酷地说道。

 “你说…什么?”

 谌霜浓脑子霎时间一片空白…峻德修在天牢,等候处死?他不是才立了大功吗?她昏地想着。

 “你还是好好待在我的宫里,我会好好待你。若是你一意要跟随修儿,就别怪我狠心,不顾你刚刚产的病体,将你一并打入天牢,和修儿相伴。”峻德天龙撂下话后,微含怒气地离开。

 谌霜浓却恍若遭到雷劈,全身僵冷。

 产?她吗?

 她移动小手到依然平坦的小肮,表情脆弱而无助。

 原来…她身子那种极端怪异的不适感,那种掏空了灵魂的死寂…都是因为…孩子…没有了…她缓缓蜷拱起身子,双手环着腹部,伤心绝地哭泣出声。

 一场非她所愿的战祸,将她根本还不知道已经存在的孩子,和无辜的牺牲者一块儿陪葬了!

 “老天…为什么?”泪水不停地泉涌而出。

 但是,不论再掉多少的泪,依然换不回曾依附在她体内的小生命。若有孽报,她愿以己身来受。

 但,孩儿何辜…

 峻德修坐在地上,百般无聊地环视一圈,对着谨慎班巡守的卫士轻轻嗤笑一声,转开眼,好奇地看向一个方向。

 一个灰色的影子,缩在牢房远远的另一个角落,属于老人的枯瘦双手,抓着草杆,在地上不知画着什么,像刮砂纸磨过的声音,嗡嗡的在牢房里回,且嘴里不断地喃喃自语着…

 峻德修深锐的阒眼微微一眯,看到那双枯瘦的手,其中一只手少了一截尾指。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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