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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好难过…全身像被火烧…五脏六腑彷佛快被烧融了似的…

 “凤怀将!把解葯给我!快给我!”凤骁大吼,疯狂的神态令人害怕。

 “这葯…”

 “呕…”

 被及时接住的殷若瞳突然直起背脊,口吐鲜血,打断凤怀将的话。

 凤怀将身后的男子忽然上前,侧首瞪着凤怀将,却见他一脸凝重。

 “看着我!睁开眼睛看着我!”被怀中口吐鲜血的娇小人儿夺走注意力的凤骁,根本无心留意两人动静,看着殷若瞳逐渐垂合的眼睑,简直吓坏了他。

 他好怕!好怕她一闭上眼就再也看不见他!就这样离他而去!“若瞳!不要闭上眼!睁开眼睛看着我!看着我啊!求求你…张开眼睛看着我!”

 怀中血气净失的殷若瞳彷佛听见他的声音,强撑起眼皮。“骁…骁…好痛…好痛…”

 “我、我会救你,你不会有事…不会有事…”凤骁掬起她的手腕把脉,无奈颤抖的手怎么也无法诊出脉象,只知道她的脉搏随着每一次吐血而减弱,她也逐渐离自己远去!“该死!我…我…”他竟然诊断不出脉象!

 “邢培玠!邢培玠!”他扯开喉咙大喊,却不见邢培玠到来。

 懊死!他留他一命就是为了救人,现下呢?他该死的人到哪去了!“你在哪里?快出来啊!”“别…别气…”呕…她、她是不是要死了?好难受…好像非把体内的血吐光才罢休…

 “不要!不要再吐血,不要…”掌的鲜血像不完似的,凤骁瞪着彼此身血红,水雾模糊了眼前的一切,只有那一片腥红鲜明入目。

 不要!他眨眨眼,挤去眼眶里阻扰视线的水气。“撑着点,等会就没事了…

 相信我…”

 “我爱…我爱你…爱你啊…”她的时间不多了,不能什么都不说就离开他。

 若真这样,他会疯的、会做出对自己不好的事来…

 她不能放任他这么做!“我爱你…不怪你…一点都不怪你…”不怪他夺走父皇的性命、不怪他推翻王朝,不怪他…爱他之深,连这些都可以抛开,只求他脑旗乐…她只要他快乐啊!

 “我知道!我知道!”凤骁嘶喊出声:“不要说话了…好好休息,我会救你,别忘了你答应和我离开北都城,和我厮守一生!你答应过我的!”

 “我…爱你…不怪你…所以好好…好好活着,为我…”再给她一些时间,天,再给她一些力气说话好么…“我鲜少…出宫,很多事没见过…答应找,替我看、看五岳、游四海…我也没听你…唱过曲儿…我总是唱、唱给你听…以后…我要你每年、每年到我…找坟前唱给我听…”

 “我不要!我要你活着,只要你活着,什么都依你,听见没有!我什么都依你!我会带你登五岳,带你游四海,无论是什么地方,只要你想去,我一定依你!”不要!不要让她离开他啊!“老天…若瞳!留在我身边!留在我身边…”

 他为什么会怀疑她对他的爱?她爱他啊!她是这么爱着他!为了救他,甚至不惜抢下毒葯一饮而尽。

 天!这就是他逆天行事的报应么?为什么这报应不落在他身上?为什么要祸及于她?

 是他一手造成朝代更迭、是他一手挑起战祸,不是她啊!

 “答应我…让我瞑目、让我放心…求你…呕…”

 又是手的鲜血,吓坏了凤骁。“我答应!我答应!”

 “还有…不要再杀人…你所做的一切就全部由我偿还…从今以后,不要再杀人…你要答、答应我…好不好?”她好累,真的好累、好想睡,可是,一定要等到他点头应允,她才能安心合眼。“骁…答应我…”

 “我…”他咬心的痛苦和仇恨让他根本无法点头。

 如果不是凤怀将…

 “不要!”无力的手扯着他。“看我…不要有恨…不要…我父皇…咳咳!我一直以为他是贤君,但他不是…我太天真…若不是听见你们的谈话,我不知道…咳咳…我不知道事实是这、这样…答应我…他…会是个好皇帝…帮…帮他…帮他…”她听得出凤怀将是真的忧心天下苍生。

 案皇的罪、骁的罪…用她一条命来偿值不值?

 “我办不到!我办不到啊!”凤骁摇头又哭又叫:“你怎么能我?!怎么能我?!”

 “那…就带我到江南…你说那里风光秀丽…带我到那里去。你好好活着,什么事都别管…也别伤人…只要陪我就好…”“我…”

 “答应我!”

 “我…”

 殷若瞳抬起泪眼,无神地扫过他的脸。

 看不见了…她的眼前一片黑…

 难道真的等不到他点头?真的阻止不了他可能会有的疯狂?

 她…

 怀中螓首无力垂下,凤骁低头,眼眶凝泪地看着苍白的丽颜。“若瞳?!若瞳?!”

 “我并没有…”一道略显焦急的声音入两人之间。

 “滚!”血泪沾染的脸抬起,狰狞瞪向出声的凤怀将。“滚!”

 “凤骁,我必须告诉…”

 “想活命就滚!傍我滚!”

 “但…”凤怀将似乎还有话要说,然而他身旁的男子却将他强行带走。

 转眼间,厅堂只剩跌坐在地上的两人。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不杀人…”凤骁抱着身子逐渐冰冷的殷若瞳,不断重复着:“你听得到么?听得到么?若瞳…我答应你不杀人、不伤人…找答应带你下江南…我什么都依你…”当季千回等人赶到时,各个都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浑身血淋淋的殷若瞳倒在…

 因悲痛至极而瞬间白了一头乌发的凤骁怀中。

 邢培玠率先走上前,伸手向两人,却马上被凤骁一掌拍开。

 “别碰她!”脸泪痕的凤骁说话的声音反倒异常地冷静。

 “让我看她。”也许她还有救。

 “谁都不准碰她!”

 “凤骁,你冷静一点,让我…”

 “滚!”

 “季千回、冷焰、燕奔。”邢培玠一一点名,同时使个眼色,双手也探向衣襟左右,各取出五细针。

 “上!”一声短喝,四道身影齐袭向他。

 季千回以鞭困住凤骁右腕,冷焰用剑鞘点中他左臂,燕奔则趁隙以齐眉隔开凤骁与殷若瞳,使力一横,猛击凤骁口,终于分开两人。

 失温的黑眸含恨扫向拆散他和殷若瞳的三人,凤骁眼中出厉光。

 为什么?连她死了还要硬生生拆散他们!

 “你们…惹火我了!”

 懊死!凡是阻挠他和若瞳在一起的人都该死!

 “他疯了!”躲过一掌的燕奔哇啦哇啦大叫,不忘回他一句。

 “他本来就是个疯子!”季千回鞭护身。

 “闭嘴!”跟这两个人合作只会坏了自己的耳朵。冷焰不到极点。

 邢培玠顾不得战友,蹲在殷若瞳身边,快速将手上十细针分别打入她的涌泉、百会等十处大,再扣腕把脉,另一手则掀开她的眼察看。

 “放开她!”他在做什么!与三人手纠的凤骁发现邢培玠蹲在殷若瞳身侧,立时怒气填膺。“不准你碰她!”

 话一出口,凤骁在原地旋身,菩后劲而先发,左右两掌先后击退被他内劲附而来的季千回及燕奔,再侧身一脚踢退上前接应的冷焰,之后纵身扑向邢琣玠。

 “你不想救她就杀了我!”邢培玠怒极,朝他厉声一喝。

 凤骁硬是煞住身势,蓄而未发的劲气反击自身口,引发一阵腥甜上涌,口吐鲜血。

 也因此让他熄了发狂的怒气,找回些许冷静。

 “你说救她?”

 “她还没死。”邢琣玠瞪着他。“论医术你不亚于我,如果不是心如麻,你应该诊得出她的脉象。她还没死,你听清楚没有!”

 凤骁推开他,抱起身是血的殷若瞳,掬起皓腕,轻脉络。

 失神的黑眸在顷刻间燃起希望。

 邢琣玠没说错!“若瞳没死,没死…”他又笑又哭,狼狈的泪再度脸,顺着之前未拭去的泪痕滑落殷若瞳紧闭的双眼。“有救…有得救…”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只要还有一丝气息就有得救。

 “天未弃我,你没有离开我,没有离开我!你听见了么?听见了么?天未弃我!

 上天仍把你留给我!仍然把你留给了我!你听见没有?”

 “呜…”眼见此景,季千回忍不住鼻酸,在旁悄悄落泪。

 “这些话等救活她再说也不迟。”总要有人提醒他正事,邢培玠自愿当那个可能会被迁怒的人。“你也应该诊断出她身中何毒了吧?”

 凤骁抱起殷若瞳,白发遮住了脸,让人看不见他现下是何表情。

 转身离开的脚步被邢琣玠出声阻断。

 “你打算怎么做?”

 他回头,角扬起睽违已久、原属于他专有…看得人刺目、不悦的闲适微笑,悠然给了答案…

 “到江南。”

 “…这就是你昏的这半年多来所发生的事。”说了这么久,真是渴死她了。

 季千回替自己倒了杯茶,仰头饮尽。

 “他…哭白了发?”但…她曾偷瞧过他,他仍是一头乌丝,不是么?殷若瞳不解地望着她。“他并没有…”

 “平时他用染汁染黑白发,怕吓坏下人。”

 “原来如此…”

 他为她白了发…

 “其实我心底一直无法原谅他那么对你,可自从那见他为你悲痛发狂的样子,我便知道他是真心爱着你这个妹子的,纵有千般不是,他到底是个至情至的汉子。从那天起我便服了他,当他是主子,对他就像对你一样。好了,该说的我都说完了,还有什么问题要问的么?”

 “…”殷若瞳无言,或者,该说她因为心疼凤骁哭得像个泪人儿,以致无法成声。

 “别、别哭啊!”季千回急了。“要是让凤骁知道是我惹你哭,他准会劈了我,别哭哪!”老天爷!这妹子睡了半年多,好不容易醒来,没想到还是这么爱哭。“姐妹求你了,别哭,千万别再哭了!”

 “我害得他这么苦…”她不值得他这般用心良苦,不值得的!“好傻,他真的好傻…”

 “他是傻,可你也不聪明啊!”两个大傻蛋正好配一对。季千回暗想。“你肯为他死,又怎知他也肯为你死?在这半年里,他鲜少离开沁风水榭,白天在院子里抚琴唱曲儿,就因为答应过你要唱给你听;夜里到西厢房来看你,就算再怎么累,也只肯坐在这闭眼假寐。没见过像他那么傻的男人哪!”

 “千回…”殷若瞳蹙起蛾眉。“骁不傻。”

 他只是。只是爱惨了她。

 “哟,这下肯叫他的名字了?”季千回调侃道。

 殷若瞳病白的双颊教羞怯染红,又羞又恼地瞪着她。“你欺负我。”

 “有凤骁给你当靠山,谁敢欺负你啊?”又不是想死。“等我再说完这事儿,你就知道他有多傻了。”

 “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你还记得你死…呸呸!你昏前,要他答应你帮凤怀将的事吧?”

 她点头,也想起当时并没有得到他的应允,这让她差点抱憾而死。“怎么了么?”

 “他做了。”

 做了?殷若瞳侧首看她,不明白这话是何意思。“能再说得详细点么。”

 “姐姐我这大半年可累惨了,就因为你这几句话,凤骁派我待在雷京注意朝廷的动静,只要哪有苗一兴,就得马上回报。这些日子以来,他当真暗中助了凤怀将好几臂之力,完全就因为你那几句话。”哼,要不是这样,承天王朝能这么安稳么?

 就只有那凤怀将,成天只想着要毁了这个才能高于他的弟弟,小人肠肚!她暗骂。

 “他…他真的帮了?”

 “还不只一次哩!”她强调。

 她来不及听见的答复,他用行动做给她看了。殷若瞳又惊又喜,同时也对他的痴傻又怜又爱。

 他还是一样,只要她说的,他总会为她做到。

 绝丽的容颜忽地抿起笑,想起有回赏月时,她笑说想要天上那轮明月,他说要上去摘给她,吓得她紧抱住他不放。

 也亏他想得出来…下一刻,他便带她到湖畔,真的送了她一轮映在湖面上的明月。

 “总之,你理理他吧!”季千回劝说的声音拉回她的心神。“他等了你大半年,苦撑这么久,就只为了救你,结果你却避他、躲他这么一整年。你也知道这天上人间除了你之外,他谁也不在乎、谁也不理,可为了你,他暗中帮助凤怀将;为了你,他干涉不属于他的事,难道这样你还不明白他的心意?”

 “好姐姐,我还会不明白么?”殷若瞳握住她的手,真切地笑着。“可是这一段路累了太多人,冷公子的心上人如今已魂赴幽冥,邢公子又离开沁风水榭,你要我怎能无视于他们的痛苦,只顾着自己的快乐?”

 在她醒来的这一年间,着实发生了不少事,季千回和现下也在沁风水榭作客的曲翔集凑成一对儿;就连一向漠然的冷焰也爱上了唐婉儿,可她却剜心而死,而邢培玠也为了救心上人凤嫦娥,离开了沁风水榭。

 虽说凤嫦娥是凤怀将的妹妹,可骁也不该派人杀她…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啊?娇的丽堆起疑云。“你还不知道么?”

 “什么?”

 “唐婉儿现正住在东厢别院,邢琣玠也带着凤嫦娥回沁风水榭了。”

 殷若瞳一双秀眉皱起不明了的波澜。“怎么回事?”

 “唐婉儿没事,邢琣玠可是江湖人称冷面判官的神医哪!再加上凤骁不输他的妙手回之术,岂有救不回之理?虽说唐婉儿是剜了心没错,可谁说剜心就一定非死不可?”

 唐姑娘没死?“如果这样,为什么要隔这么久才…”

 “那是因为唐婉儿必须回唐门,让她兄长把仅剩的毒化去,这一化就花了一年的时间,唉,就说凤骁自找罪受呗,想整整冷焰才故意不说,得冷焰一年来像疯子似的。

 “至于邢琣玠那个讨人厌的家伙,若不是他被凤嫦娥了三魂七魄,漏了消息,也不会发生这些事儿,不过他也的确为凤骁卖命不少,总之啊,你的凤骁是故意他离开,要不,凤嫦娥早…唉唉!怎么又哭了?”

 “我…我一直错以为…以为…”殷若瞳泣不成声,一个劲地猛摇头。

 原来,骁之所以假意派人杀凤姑娘,是为了邢公子去救她离险境。

 她误会了,她又误会他了!

 “我真傻…为什么到现在还是看不清他?明明就想靠近他,告诉他我好想他、好庆幸自己又活了过来,可却…却傻得一直在躲他,呜…”她一直在‮磨折‬他,一直一直在‮磨折‬他的真心。

 殷若瞳,你好可恶!这么对待一个真心爱你、等你的男人!

 “还来得及的。”季千回抱住她,心中大石总算放下了来。“现下什么事儿都解决了,只要你能放宽心去找他,不就又在一起了么?”

 “我…我还可以么?”

 “当然可以!”除了她,世上还有谁能应付难至极的凤骁?“我巴不得你快快找他去,天晓得你不理他,让我们这些旁观的闲人有多辛苦。”

 “啊?”她面疑惑之

 “可别又误会了。”季千回赶紧解释,免得又把刚解好的结给打回原形。“我是说你不理他,他老是想东想西、脾气大坏一会儿叫我们去剿山寨、一会儿去整荒地,一会儿又到南蛮去医怪疾,天南海北转,谁都受不了。”

 “呃…这么严重?”

 “还有更严重的哩!”想起自个儿被耍得团团转的事,她就忍不住红了眼眶。呜呜…这天上地下也只有他凤骁敢这么欺负她季千回了,连曲翔集都得要让她三分,就他一个敢这么欺负她。

 “可是…你仍然留在这里。”

 “咳咳…”季千回咳红了俏脸。“那、那是因为你在这儿。”打死都别想让她承认,自己其实很欣赏那怪气的家伙。

 “邢公子他们也是,都留在沁风水榭。”她说,通透依然的心已经想通一切。

 他们…其实都是欣赏骁的,否则不会甘心任他作

 “骁认识你们是他的幸运。”而她…却是他不幸的源头。

 “别愁眉苦脸了。”这傻妹子恐怕又多想了什么。“他谁都不要,就只要你,有了你,他就会安安分分的,我们大伙也有好日子过了。”

 “可是我…我伤他那么重,他、他还会要我么?”

 “他要,打死他他都要!”季千回正道。

 “可若真的如你所说的,他为什么不自已来解释,反而要你来告诉洗这一切经过?”

 “我是偷偷来的。”季千回看看四下。“他有多心高气傲,你还不明白么?要他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告诉你他为你痛哭失声,甚至白了头发,今后在你面前怎么抬得起头来?再说,他也不是爱卖功绩的人…说难听些,以他这个性,注定老是被别人误会,也只有你才能看透他的真心,明白他行事背后的用意。”

 “恐怕现在我已经没有那么了解他了。”疏远了一年半多,她还能像过去一样当他的知心草、解语花么?

 “他没有变,除了更爱你之外,他还是以前的凤骁。”就连可怕的地方都没变。季千回暗暗补充,没敢说出口。

 “他还会想见我么?”她对他那么冷淡生疏,他会原谅她么?

 自醒来后,她从未正眼看他,只因怕一看就守不住佯装的冷淡,怕看见他专注的凝视后,会忘了自己是害惨他的祸水。

 她是那么无情地对他,如今他还会理她、要她么?

 她不敢奢想。

 可…好想见他!此时此刻,她真的好想见他!

 “千回!”

 “啥事?”

 “骁…”酡红的双颊含羞,不敢看她。殷若瞳咽了口唾沫,嗫嚅间:“他人在哪?”

 季千回笑眯了眼,快快答道:“净心池。”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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