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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星期二的中午,高照。

 平常这个时候,叶翊廷都会等在法学院侧门。然而,今天却不见他人影…因为校长杯球赛。

 芊芊说好去加油的,‮奋兴‬地跳上208公车,向校总区前进。说起来还真讨厌,各个学院分布在好几处,每当他没空,她就得靠大章鱼般吐着黑烟的公车来往于总区与法学院之间。距离说远也不远,只是嫌麻烦了一点。

 怀着忐忑的心情,信步朝球场踱去。

 只不过是个局外人,又不是要上场,怎么紧张成这样,自己也觉得好笑。远远的,便发现球场那头,漫天飞扬的烟沙尘土和嘈杂震耳的呐喊叫嚣融合为一股撼人的气势,直入云霄。芊芊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将近半个月的斗,电机系一路过关斩将,像一匹气势如虹的黑马,跻身于决赛之列。今天的冠亚军之争,他们将和化工系一决死战。由于精彩可期,第四堂课一结束,人便一波波地涌来,打气加油的、纯粹看热闹的、相干的、不相干的,全自动在球场集合,还有不少人预先买好便当,蹲在栏杆旁就吃了起来。

 双方球员正亢奋地练着球。

 从庄宇翔自信的笑容看来,今天的状况似乎不错。以他为中心点用视线划个圆,芊芊在护网后找到了那个跟她一模一样的女孩。

 芊芊嘴角牵着一抹狡猾的笑,蹑手蹑脚来到茜茜身后。

 “哗!”芊芊用力拍了茜茜肩膀一下。

 “啊!”坐在栏杆上的茜茜大大吃了一惊,差点趺下来“姐,干嘛啦?你想吓死人啊?”她翻了翻白眼嘀咕着。

 芊芊笑着,也纵身一跳,坐在茜茜身旁。“怎么?下午不用回医学院上课?”

 茜茜见她哪壶不开提哪壶,不好意思地顺了顺俏丽的短发,视线心虚地飘向远方,小声地说道:“哎呀,下午的课不重要啦。”

 芊芊还是不肯放过她。“下午上什么课?”

 “生理…和…生理实习…”她吐吐声音微弱。

 记得曾听茜茜抱怨过,这学期的生理课很难搞,现在又说它不重要?羊芊正想开口数落她,机灵的茜茜倒先下手为强。

 “姐,没关系啦。生理课又不点名,而且再跟同学借笔记就好了。等等要上实习课时,比赛差不多也结束了,再叫小亲亲载人家赶回医学院就行了。哎,烦死了,每次生理实习都得做些‮忍残‬恶心的实验,偏偏助教会点名,又不能不去。像上一次每组分到一只牛蛙,说要观察它的神经系统,必须把它的神经用镍子和解剖刀挑出来放在解剖盘上。助教捉了一只牛蛙作示范,把它的肚子朝向自己,只见牛蛙成了个大字形,喉咙的地方还咕噜咕噜地缩着,助教就拿起一把剪刀,把它的头硬生生地喀噤喀嗦剪下来,丢弃在水槽里。他还说反正牛蛙很快就死了,也不需要麻醉…结果,水槽中就搁着一堆半圆形的牛蛙头,像小山一样。还有啊,上次观察…”

 “好了、好了。”芊芊只觉胃里骤然一阵翻搅,连忙制止茜茜继续这恶心的话题,庆幸还好自己还没吃午餐。“看球吧,开赛了。”她指了指场内。

 “哗…”裁判一声的哨音划破天际,双方人马迅速就位,芊芊和茜蕾同时接到了叶翊廷和庄宇翔抛来的笑容。

 加油!我爱你!两姐妹相信他俩一定懂得她们的语;就算不懂,该也有些默契吧。

 难怪人家说台湾只有夏和冬两季。头顶上高张的火伞,似乎只是悬在半空中,以极近的距离烘烤着大地。今天的太阳特别硕大、特别燠热。

 在浮躁的气氛和喧腾的呐喊声中,庄宇翔从容不迫地走向投手丘。

 芊芊在茜茜眼中看见光荣与骄傲,她相信当自己凝视着担任三垒手的庄宇翔时,该也是同样的神色吧。

 “Sttikeout!”主审做了个夸张的手势。庄宇翔迅速解决了第一名打者,大快人心。

 “耶!”芊芊与茜茜挥着手欢呼。芊芊常听茜茜得意洋洋地提起庄宇翔犀利的快速球,没想到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只见庄宇翔轻轻松松投了几球,不费吹灰之力结束了化工系的进攻。他们似乎招架不了他的球速,唯一一个碰到球的,也只是击到捕手上方被接个正着。

 “Change!”主审一声今下,双方互换攻守位置。

 丙真是场龙争虎斗。对方投手也不是省油的灯,第四的叶翊廷才刚在打击练习区里挥了几,电机系也惨遭与化工系同样三上三下的命运。

 庄宇翔再度踏上投手板。他扬起手高过头,摆出投球姿势,瞬间,手上那颗小白球,就像出闸猛虎一般向前奔去…捕手手套是它唯一的方向。

 芊芊偷偷瞄了瞄身边的茜茜,她的眼神锁定在庄宇翔身上,一刻也舍不得离开,红扑扑的脸上写了崇拜。

 芊芊将视线移回场中,忍不住会心一笑。也难怪茜茜如痴如醉,庄宇翔身着蓝白球衣的英姿焕发,真是令人无法抗拒。庄宇翔和叶翊廷虽是不同类型的男生,却有着一样高大拔、英气咄咄的外表,牢牢吸引了不少前来观战女孩的眼光。芊芊向着三垒方向望过去,叶翊廷帅气的身影让她就是一阵怦怦心动,不觉盯着他出了神…

 “Sttikeoutchange!”主审突然大吼一声,把望着叶翊廷发呆的芊芊吓了一大跳,主审夸张的动作让芊芊联想起志村健,不由得咯咯笑了起来。

 庄宇翔又连续投出三个三振。

 换场的一团混乱中,芊芊瞥见化工系队员个个咬牙切齿的模样,赶紧叫茜茜看,两人捣着嘴窃笑了许久。

 第二局的下半场,叶翊廷首先站上打击区,脸上坚毅的表情,更增添了几分杀气,与平时温和的样子截然不同,是芊芊从未见过的;然而,现在的他更让芊芊深具信心。

 化工系的投手,气势汹汹投出第一球。“Sttike,”叶翊廷没挥

 弹指之间,第二球又如子弹般向本垒。“Sttiketwo!”他仍是站在原地不动。

 场外的叫嚣声如雷贯耳“Homerun”与“三振!”的呐喊嘶吼错着。

 “锵!”当球击中球的一刹那,一连串的惊叹声此起彼落。

 好高、好远。

 在外野手拔腿狂奔…在界外接杀。

 惊叹声瞬间被失望与遗憾取代。然而,叶翊廷离开打击区时出的微笑,令芊芊感到疑惑。

 难道他已成竹在

 接下来的两名打者,都因为击出软弱无力的内野滚地球而被刺杀在一垒前。

 “Change!”主审拉开宏亮的嗓门大喊。

 “姐,快看!”芊芊指着化工系的投手,跟芊芊咬耳朵:“他好像一只狐狸。”

 芊芊瞅了瞅他暗自好笑的样子,岂止是狐狸,根本就是一只骄傲自大、目中无人的狐狸。

 比赛俨然成为投手战,双方的打击都被两个超水准的投手封锁住,没有半点施展的机会。就算有人侥幸上垒,也因为队友后继无力,突破不了敌方坚不可摧的守备而毫无进展。

 零比零的僵局一直持续到第八局。换场时,芊芊和茜茜分别递了瓶矿泉水给叶翊廷和庄宇翔。虽然系学会准备了足够的水,但她俩希望藉此为他们打气加油。其实,打从她们一出现,便造成场内、场外一片议论纷纷,此刻,更是羡煞了在场的异

 “廷,怎么啦,都打界外?”芊芊脸上有着一丝惋惜。

 “安啦,看我的。”叶翊廷做出拍脯的招牌动作要她放心

 “小亲亲,累不累?”茜茜绽开一朵灿烂的微笑,拿着手帕为庄宇翔拭去淋漓的汗水。

 芊芊顿时起了一身皮疙瘩,在茜茜手臂上轻轻捏了一下笑道:“喂,你很麻耶。”

 茜茜转了转眼珠,故意提高声调:“是喔,有人一天到晚廷呀、廷呀地叫就不麻…”

 两姐妹的拌嘴把叶翊廷和庄宇翔逗笑了。他俩喝了几口掺着浓浓爱意的矿泉水,将瓶子还她们,又急忙跑回场边集合。

 只见两队教练都谨慎其事地对球员面授机宜,紧张的情势节节升高…

 芊芊赫然想到什么似的看看表,啊,三点了。

 一把抓住茜茜的手臂,说:“喂,该去上课了。”

 茜茜却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心里暗忖:算了,被点到一次算什么?凭我的聪明才智还怕被当吗?于是,她佯装没听见芊芊的提醒,眼神仍旧直直定在投手板上。

 顿时,芊芊明白了…原来茜茜早有预谋。突然,念头一转,这场比赛扣人心弦,连场边的旁观者都不忍离去,更何况现在投手板上那个意气风发的庄宇翔是她的男朋友。

 为了爱,逃一堂课算什么?

 于是,芊芊不再絮絮叨叨。

 不可思议的,第九局上下半场,双方皆难逃三上三下的命运。难道庄宇翔和化工系的狐狸投手都是如此精力过人、威不可遏?虽是令人难以置信,但计分板上的两颗大鸭蛋的确清清楚楚宣告这事实。

 延长比赛…

 投手丘上的脸孔依然如此熟悉,庄宇翔抿紧,投出球…

 擦界外!被三垒手叶翊廷快马加鞭冲上前,伸手一捞,接杀。

 轮到化工系的指定打击强打第四,从对方观众群中传来的一波波整齐加油声:“犀牛、犀牛…”不难发现他是背负着众望,来势汹汹。

 芊芊偷偷在心里笑着:“什么犀牛…还河马咧…”咦?河马!?脑中浮现逸志张大嘴的笑容。若是平常时候,芊芊早已笑得东倒西歪,但此时,她却笑不出来。

 只听见铿锵一响,一道白色光束划过天空。

 外野一阵手忙脚…三垒安打。

 “犀牛”果然有一套。

 芊芊总觉得攻占上三垒垒包上那只讨厌的犀牛老出若隐若现的一抹笑,就像在挑衅…可恶,一副不可一世、趾高气扬的样子。他比叶翊廷矮了半个头,体积却是叶翊廷的两倍。不知他的绰号是来自于过人的爆发力,还是惊人的体积?

 体积吧,芊芊笑着心想。

 上来对方的第五,似乎也不是好惹的。经过了九局的观察,他有些摸了庄宇翔的球路。

 “Ball”内角偏高,坏球。

 “Balltwo!”外角偏低,未进好球带,

 “BALL!”又是一记坏球,显然主审并不欣赏庄宇翔的变化球。

 庄宇翔深一口气,盯着打击区的打者,心里暗暗盘算着该如何应付:糟了,连二坏,不,不能保送他,但是球路刁钻主审似乎不会欣赏。好,就用直球跟你拼了。

 事实上,在两人出局、三垒有人的情况下,这种决定是极其危险的;但他的自信和坚持,也让原本迟疑不安的捕手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

 “Sttike!”使出拿手的快速球。

 “Sttiketwo!”没人相信经过十局的斗,庄宇翔的球威仍令人傻眼。

 两好三坏球数,两人出局,三垒有跑者。庄宇翔扬手扭,投出…

 大伙儿还来不及眨眼“啪!”一声巨响,球进了捕手手套。

 挥落空。

 “Sttikeortchange!”主审嘶吼着,拉了个大弓箭,令人想起陈义信。是的,这种紧急情况下,三振是最保险的。

 轮到后攻的电机队,似乎仍然没什么起。第一名打者好不容易上了垒,这会儿竟被无情地双杀。

 不会吧?这样难分难解下去,难道要无限延长比赛?

 叶飒廷走上打击区,振奋了大家的精神。他额头上泌着大颗大颗的汗珠,在夕阳的折下,一闪一闪晶莹着。

 “Sttike!”角度刁钻的变化球,叶翊廷没挥

 “Sttiketwo1”内角略低的下坠球,他还是连挥都没挥。

 全场鸦雀无声,芊芊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狐狸投手摸了摸帽沿,泛起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决定像庄宇翔一样,一手犀利的快速直球。

 芊芊发现打击区里的叶翊廷,忽然高举着球轻晃着,微翘着部,眼神有种冷漠无情的冰冷。这姿势、这表情,好似在哪见过…

 啊!是职比赛。

 “锵!”清脆的声响回在耳边,球就像一只展翅的鹰,向天的尽头冲去,载着杀气与渴望,勾勒出一条俐落的长弧。

 “Homerun!Homerun!”电机系顿时声雷动,全高举右手在头顶上使尽全力化着一个一个的圆圈…

 芊芊和茜茜先是一愣,意识过来后才猛然跃下栏杆,抱着对方又叫又跳。看来,茜茜的逃课是值得的。庄宇翔缔造了完封胜,赢得了冠军杯!

 叶翊廷刻意放慢脚步绕过三个垒包,恣意享受着全场已臻沸腾的人气。队友早已排成一列,等在三垒边线接他,与他击掌…回到本垒,他狠狠地在上面踩跳了几下,夺下致胜的一分。

 芊芊和茜茜早已泪了眼眶。在她们面前,叶翊廷和庄宇翔,被情绪昂的人群抛向天空,一遍一遍、一遍又一遍…

 冰店里,大伙的热情丝毫不减,反有逐渐升高的趋势。仍喋喋不休地阔论高谈刚才那场振奋人心的赛事,温习着每一个小细节。叶翊廷和庄宇翔,成了大家津津乐道的风云人物。

 芊芊和茜茜笑开了。在她俩心里,他们将是永远的英雄。

 校长杯的胜利一役在芊芊心中持续发着烧…

 星期天,叶翊廷系上同学约好练垒球。

 芊芊坐在树荫下东张西望,享受着树叶间透出的凉凉微风。

 突然出现一个声音问道:“你是姐姐吧?”

 芊芊转头一看,原来是“老K”据说这个绰号是源由于他低的打击率,因为K是曼球中“三振”的术语。

 “嗯。”芊芊微笑点点头。

 “喔,翊廷是姐姐,宇翔是妹妹。奇怪,他们居然不会搞错?对了,一个短发,一个长发…”

 老K的自言自语把芊芊逗笑了。这样说起来,好像叶翊廷和庄宇翔才是姐妹!?而且,他讲话的音调真像唐老鸭,令人发噱。

 他左顾右盼了一会,又问:“你妹没来?”

 “她去玩了。”芊芊应道。

 老K忽然拍了下‮腿大‬,恍然大悟地说难怪宇翔也没出现。真是的,只顾着约会,不过,如果我有美女陪,可能也不会孤家寡人一个在这混。”他傻傻地笑着,接着又问:“你只是看不会无聊吗?要不要一起玩?”

 一早,叶翊廷也是不停怂恿她跟着一起练球,运动运动。但她对自己的球技实在没半点信心,于是回绝了他的提议。现在被老K这么一说,反而有点跃跃试起来。“可是,我没碰过垒球耶。”她还是怯怯地踌躇不前,希望老K再给她一些鼓励。

 “放心啦,我碰了三年球,还不是常被K,也没人怪我呀!”说完,挑了个手套递给她。

 咦?是投手手套。

 “我们玩垒球有个不成文的约定,就是用女生当投手。我们队上原来那个投手这学期为了考研究所,已经退出了。真是的,还有半年多才考试,现在就紧张兮兮,八成想考榜首。”老K喃喃说着。

 这时,在不远处投接球热身的叶翊廷向芊芊慢慢跑来,见她手上拎了个手套,‮奋兴‬地问:“想试试吗?”

 芊芊点点头。

 于是,叶翊廷充当起她的教练…

 芊芊认真地一颗一颗努力朝他的手套丢去。多不胜数的暴投,害他到处追球、捡球,跑得气吁吁,他却没有半点不耐烦,有的只是鼓励的微笑和眼神。渐渐的,芊芊似乎抓到了一丝丝诀窍,球也不再是毫无目标地天飞了。

 这是芊芊第一次摸垒球,原来,它真的比球大好多;也因为它体积大、球速慢,让芊芊在打击练习时也挥出了几个被笑称“没眼睛”的球,把她乐个好半天呢。

 多了她,大家觉得更新鲜有趣,练起球来也更起劲了,而且纷纷靠过来传授她一些技巧什么的。芊芊真的喜欢球场上的笑语声,还有那一颗颗年轻炽热的心。

 从此,芊芊和垒球结下了不解之缘,甚至不曾错过任何一次练球的机会。

 青春是她缤纷五彩的绣线,她要用它编织出美丽的憧憬;欢笑是她璀璨炫目的调,她要用它挥洒出亮丽的年轻。

 与他在球场上的时刻,是她珍爱的记忆…

 太阳没有脸,天空却不显阴郁,没有萧飒的风,空气格外清新舒畅。是个秋高气的星期

 芊芊与叶翊廷在球场上伸伸懒准备开始暖身运动。芊芊扎了一束马尾,随风飘逸着,戴着叶翊廷送的NIKE帽子,上面还有个小人投篮的图案。他告诉她那是NBA的空中飞人Jordan。帽子下那张清丽的脸,有着黑白分明的一双大眼睛和红的一张小嘴,芊芊的一颦一笑、一颔首,在在牵动着叶翊廷的心,不自觉沉醉在她甜甜的笑容中,甚至望着她出了神…

 突然,视野里出现一队人马,拎着垒包、扛着球向他们走来。

 果然是来报队的,没办法,谁叫学校只有一个垒球场呢?对方是土木系的,看他们态度诚恳,大伙儿也他们的加入,准备来场友谊赛.

 对方那个女投手,身材高大魁梧,芊芊陡然一惊,几乎想打退堂鼓。大伙儿笑着安慰她“别怕别怕,反正只是友谊赛,打好玩的又不算分,没关系的。”听大家这么说,她才吁了一口气。

 开战时,芊芊还是有点放不开,只觉神经绷紧了,‮体身‬也伸展不开来,甚至连球都在半途就落地,根本到不了本垒。大家开始不断给她鼓励,甚至包括对方土木系的,也是一直帮她加油。慢慢的,她才渐入佳境,难怪人家说比赛时应该放松心情,原来就是这个道理。

 好不容易解决了三个人,失掉了三分。虽然大家没计分,芊芊却暗自在心中算着。今天终于领略到站在投手板时的内心煎熬。

 守互换时,芊芊难为情地笑着向大家道歉:“对不起,技术太烂了。”

 没想到大家对她竟不约而同一阵夸奖“很好了。第一次上场难免紧张点,这样的表现已经很厉害了。”

 芊芊觉得好开心,觉得大家都好善良。

 虽然芊芊打从一开始便极端畏惧对方投手的威力;然而,队友却接续上垒攻下了四分,给她打了一剂强心针。

 唉!又得上场了。芊芊再度走上投手板,原先的忐忑减少了许多。

 反正注定被轰,再紧张还不是一样的结果,于是,她强迫自己放松心情,一球一球耐心投出。结果这局居然只失一分,大家都笑着鼓励她:“厉害厉害,照这样下去,下一局以后就不会再失分了。”

 虽是开玩笑,芊芊也是开心极了。

 轮到叶翊廷,他还是第四。他优哉游哉走向打击区,故意做出夸张的打击动作,引来队友一阵爆笑:“喂!吧嘛耍笨呀?丢我们的脸。喂喂喂,这人是谁呀?不认识耶。”

 老K还跟土木系的开玩笑:“同学,这是不是你们班的?”

 两边全闹成一团,一点也没有比赛的气氛。感觉起来,就好像只是同一队的选手在练球而已。

 没想到大家笑归笑,叶翊廷还是嚣张地击出中外野一支深远的二垒打。

 他站在垒包上,双手一摊、耸耸肩,出一个“拿我没辙吧!”的笑容,别说是队友或土木系的球员,连芊芊都想冲过去扁他。

 球场上的欢笑声源源不绝…

 一群人就这样一来一往投着、打着,到后来,根本没人记得比数了。

 芊芊难免被击出既高且远的安打,心情却仍出奇的好,没有一丁点沮丧失落。不时和三垒的叶翊廷换着眼神,他的微笑让她好安定、好平静。他为她构筑了一道威力强大的内野防线,只要有球往他那儿去,芊芊便放心了大半,接下来,就是看他矫捷地牢牢捉起手套里的球快传一垒,解决正迅速向垒上奔去的跑者。

 好喜欢这种感觉,他永远都在她身旁守着她,给她的安全感。

 芊芊仰望苍穹,太阳仍然在云后,天凉好个秋。

 等到老K第三次上场,大家又是一阵鼓噪喧哗。“老K,雪啦!老被K好意思啊?”

 而他,只是转过身对大家齿腼腆一笑说道:“我尽量啦。”有点敷衍的感觉。

 第一球…三垒边线界外。

 第二球…捕手后方擦球。

 第三球…挥落空,居然又被三振!

 老K红着脸走回来。大家瞬间爆出一阵狂笑他,还有人大喊:“喂,老K呀,我看你不只是老K,根本就是‘王光辉’,只在那‘光挥光挥’,也挥不出个名堂…”

 最后一局了。投完这一局,就可以去吃冰,芊芊好开心。尤其已经轻轻松松两人出局,只剩一名打者。她在短上擦擦掌心的汗水,随意投了颗内角球。

 打击出去…并不太强劲,而且又是一个小弹跳,朝叶翊廷方向而去。这样一来,摆明了必死的嘛,谁逃得出他坚强的守备呢?芊芊正想骄傲,没想到瞥过头,竟发现叶翊廷一股重重地跌在地上,正对着大家傻笑。

 原来,在他接球的刹那,球不规则弹起击中他的膝盖,他突然一阵麻,腿一弹就一个踉跄站不稳而跌倒在地。

 大家在国中时应该都做过“膝反”的实验,拿个小槌子轻敲膝盖骨下方的小凹处,小腿便会不自主地往上跷。

 这会儿,不管场内、场外的人,全抱着肚子笑得不能自制,就连守备的球员,也是只顾着笑,没半个人去追球。球就这样一直滚、一直滚,滚到了远处,带着大家的笑声…

 于是“膝反事件”成了冰店里的热门话题。

 窗外,缓缓飘落一枚秋叶。

 台上,老师滔滔不绝地照本宣科。

 期中考后,时序已入深秋。校园里,不再是骄炙,也没了汗浃背的苦,树叶轻曳着,送来凉爽凄清的气息,直沁心脾。西风掠过遍地的枯叶,也拂落芊芊心的忧愁。

 飒然的秋意,催促着芊芊眼眶中打转的泪…

 这几天,家里鱼箱中的小鱼,竟约好似的挥别了人世,放弃了脆弱的生命。讽刺的是,如此悲情的鱼,它们竟有着耀眼的名…光灯。

 一切都得怪上天的冷漠无情吧。在秋冬气候变迁更迭中,竟舍不得多赐与它们些许与温差搏斗的抵抗力。

 放学时,芊芊心情沉到谷底,一如落英纷飞的秋。就连见到喜上眉梢的叶翊廷时,她也挣不开紧蹙在眉上的死结,笑都舍不得给一个。

 远远见她面而来,叶翊廷自顾自地笑逐颜开。“芊芊,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什么事?”芊芊心不在焉,眼神飘向远方漫应了一声。

 “你看!”他‮奋兴‬地将藏在身后的东西往芊芊面前一摆,说道:“送给你的。”是一套保龄球具。

 芊芊一愣,问道:“Why?”

 他仍是笑得灿烂。“昨天的椰林杯,我打了冠军耶。为你赢得整套球具,球刚好十磅半,适合你的喔。本来想打电话跟你说,但是比赛结束时已经是深夜了,不想吵醒你,所以今天才告诉你。”

 “真的!”芊芊突然忘了自己正处在沮丧中,忍不住一阵雀跃。“哇!好厉害喔,我就知道你最了。”情不自在他脸颊亲了一下。“谢谢,好爱你喔。嗯,没想到这几个月趁人家去上家教赚钱时,你去偷练的飞碟球居然这么有威力。”芊芊以一个崇拜的眼神对他做最大的恭维。

 “当然喽。你难道不知道你老公的厉害?不过,这样却为我带来了一个很大的困扰。”他故做正经地搔搔头,装出一副忧虑的样子。

 “怎么了?”芊芊无端端也担心起来。

 他竟嚣张自大地开起玩笑:“我怕打了冠军后,会有太多女生崇拜我,甚至爱上我,可是我心中又只有你一个,那她们不是很可怜吗?”

 听他这么一说,芊芊揪着他耳垂扯了扯,忍不住笑骂着:“恶心鬼!少臭美了,谁理你呀?”

 “你呀。”他还在闹她。

 芊芊更加了些力气,仿佛他耳朵跟她有仇似的。

 “啊!”他假装伤心地抱怨起来:“你居然如此忘恩负义,我把仅有的奖品送给你讨你心,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回报!呜…,我真是命苦的小男人。”

 “谁说的,人家刚刚已经亲了你一下了。”芊芊放开捏着他耳垂的手。瞥见他眼中的狡猾,她笑着半转过身,痹篇他的眼光。

 “什么?就只是亲脸啊?”他一点也不足,忽然一把拉她到怀里,在她上吻了一下。“这样才够嘛。”他得意洋洋地笑道。

 “喂,你干嘛啦?”芊芊脸上倏忽飞来一朵红晕,渐渐扩散着。她七手八脚地挣开他臂弯,一边咕哝着:“会被同学看到耶,笨蛋。”

 他竟事不关己地说:“反正法学院没几个人认识我。”语毕,瞥见面凶光的芊芊正准备对他耳朵发动另一波攻势,慌忙中陪着笑求饶:“好好好,算我不对,别气、别气。嗯,晚上想去哪儿呢?”

 “哪儿都不想去。”芊芊突然想起家中空空如也的水族箱,心里一阵痛。

 “怎么了?”他发现她锁上眉头,抹上一层悒郁。“心情不好?”

 芊芊点点头。

 “不喜欢我的礼物?”

 摇头。

 “期中考不及格?”

 还是摇头。

 “‮体身‬不舒服?唔…那个来了啊?”

 包是拼命地摇头,还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真的没辙了。“哎呀,小宝贝,你想急死我吗?到底怎么了?说来听听嘛。”他脸上写了焦虑,语气却是一派温和。

 于是,芊芊支支吾吾地告诉他鱼儿的死讯,无法自制地滑落几滴滚烫的泪。

 他更慌了,心想她前辈子必定欠了它们的债。唉!上次是六角恐龙,这次又是小鱼。

 他心疼地将她拥入怀中,抚顺着她的长发,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别哭了,生命总有起有落嘛,不能强求呀。”霎时,灵机一动,有了好主意。“好了,不难过了。来,快点上车,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纳闷地上了车。

 他在往处附近的水族馆前停下车。

 “等我一下下。”摸摸芊芊的头,旋即走进水族馆。

 奇怪,这会他又有什么花招来逗她开心?芊芊仍是纳闷不已。

 约莫过了十分钟,他才拎着鼓鼓的一袋向她跑来。

 “送给你。”他将手中的塑胶袋递给她。

 芊芊将漫无目标的视线收回来,伸手接过塑胶袋。

 是一袋鱼,眼亮丽的红,竟然是胖胖的血鹦鹉!

 数一数,一、二、三、四、五、六、七,有七只。

 “Luckyseven!”他笑着说:“养耐命点的鱼吧。这可是老板为你挑细选的喔,保证健康又长寿。”

 芊芊在他眼睛里,看见了温暖的光芒。

 他是她的守护天使!

 她再度克制不住泪,不同的是,这次是喜极而位。

 阖黑的街道,因着他的爱,竟浪漫得过分。

 她踮起脚尖,攀着他颈子,传送出无尽的感谢与情意,点燃了两颗同样炽热的心…

 当晚,芊芊在鱼箱前凝视了许久。她看到了兔子鱼的生命力,也看到了他无边无际的爱和付出。

 是的,没有枯萎腐坏,哪来喜悦新生?生命的璀璨若已燃尽,何不欣然接受它翩然自在的告别,一如深秋的落叶,

 箱中的鱼儿怡然悠游,箱外的人儿豁然开朗。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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