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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一道菜是乌汤。契尔将话题转到了无关紧要的琐事上,试着让自己回复平静。

 当她有若维纳斯般,光照人地出现在沙龙门口时,他整个人都震慑住了。

 然后她开始结巴和莉莲的相似处…然而他也没有告诉她他根本没有想到莉莲,琼安毫无矫饰的美和纯真已夺走了他的呼吸。

 奇怪的是,他甚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不再将她将莉莲联想在一起。在他的眼里,琼安…就是琼安。她是独一无二的,美丽人…直率无畏,但又是个彻底的谜。

 当她提到自己几乎半时,他差点呛到。他清楚地察觉到她开低的领口下的双峰,以及薄纱礼服勾勒出来的窈窕曲线,但最令他震撼的还是她绝对的率直,接着她说到她无法融入社界。他要怎样将她和莉莲所描述的、被社界唾弃的放女子联想在一起?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对社规范全然漠视,也因此,他格外想知道她为什么嫁给甘坎莫…意大利最有权势的贵族之一。

 他看着她优雅地舀着汤,热切地谈论迈斯和他的小马的初次会面。她很健谈,但不同于莉莲或他认识的多数女人,她言之有物,令他听得津津有味。

 “你真该看看当时迈斯的小脸,契尔,他‮奋兴‬极了。当时他还不会开口说话,但他拉着我往『番瓜』走去,抬起手臂,要我抱他上马。”

 她展开笑靥,蒙的眼神彷佛回到了那一刻。“他没有片刻的迟疑,彷佛知道自己生来就属于马上。我还记得我初次骑上自己的小马时…我认为我终于明白了天使为什么喜爱天堂。”

 她望向他的腼腆神情揪痛了他的心。她是如此纯真甜美、毫无矫饰。“继续说呀!”

 她垂下头。“你会认为我很傻气。”

 “我不认为,不过我需要听到全部。拜托,琼安,别吊我的胃口。”

 “好吧…我决定天使并没有翅膀,他们乘着天马飞翔,然后板板告诉我希腊神话里的天马皮格萨斯的故事,我更加肯定自己是对的。”她咧开一抹笑容。“皮格萨斯是永恒的象征,也代表了飞驰的想象力,因此我并不算太离谱。总之,我认为马匹代表了终极的自由。”

 契尔抬起手,努力板着脸庞。“等等,琼安,我有点跟不上你的故事。先告诉我,谁是板板?”

 “她是费太太…你记得我的女伴吧?她从五岁起就担任我的家庭教师,之后一直留在我身边。我认为她是担心如果她在我的双亲去世后离开,我会追随他们不切实际的艺术家个性,毁了自己。”

 “你为什么叫她板板?”他问,发现自己想要了解她的一切…她的童年,她待在欧家和意大利的那些年。至少现在他已知道她喜欢马匹,还有希腊神话。

 “我喊她板板,因为对五岁的我来说,她的姓氏太难念了。”琼安回道。“而且她每次不高兴时,总是板起脸孔教训我…你可以确定那很频繁,但我反倒笑了,觉得那很有趣。”

 “因为这样,你就喊她板板?”他好笑地道。“那不会更让她生气吗?”

 “不,我认为她倒还喜欢这个昵称?那是我特别为她取的名字,就是迈斯总是喊我安安一样。”

 “的确,但为什么在你早过了需要家庭教师的年龄后,板板仍然留下来?”

 “我不知道,但我很高兴她留了下来。过去几年来,她就像我的母亲、朋友,以及最好的导师,我永远也无法表达对她的感激。当然,她也不愿意听。她是你所见过最实际的人…也是最善良的人,契尔。”

 契尔点点头。“谢谢你的描述,琼安,我很期望着在她回到庄园后见见她。她会回来吧?”

 “假以时。她去拜访她的妹妹,但我认为她是想藉此教我一课。”

 “怎么说?”契尔饶富兴致地问。

 “我是猜的,但板板很不高兴我仅凭着一时冲动就离开意大利,贸然来到卫克菲庄园,事先没有详细的计划、或征求你的允许。”她把着掉落面颊的一绺发丝。“她决定离开一阵子,让我自食苦果。而我也确实学到了一课…正如她所希望的。”

 “你学到了什么?”他挥挥手,示意狄纳森退下,稍后再上菜。

 “我学到了爱是没有条件、全然的付出…就像将种子播种在贫瘠的土地上,用耐心和希望浇水灌溉,你就可以拥有一座花园。”

 契尔以手覆脸,强抑回刺痛眼眶的热泪。无论他竖起了多么高的围篱,琼安似乎总是能够穿透。

 “契尔,”她低声问,小手覆住他的。“我害你难过了?”

 他望着覆住他的小手。这是双细致白皙的手,曾在夜里抚慰他的儿子入睡,现正试图安抚孩子软弱的父亲…不,不是软弱,他不该以自己的感情为愧。琼安教会了他这一课。他不是一直很羡慕琼安能够坦然表达自己的思绪,无论是诉诸于愤怒的话语,或是干脆嚎啕大哭?

 老天,他感觉仔细建构的心墙正在崩溃,快得甚至来不及重建。

 “没有。”他强迫自己以平稳的语气道。“你没有害我难过,你只是指出了一些我已经遗忘的事。该死了,为什么狄纳森尚未上下一道菜?”

 琼安马上回手,叠在膝上。她的微微颤抖,但仍尽力挤出笑容。她已开始了解契尔,知道每当他的感情痛处被触及,他就会退缩到心灵的堡垒…就像他的儿子迈斯一样,她忽地明白到。

 “我记得刚刚狄纳森想要上菜时,被你打发走了。”她用餐巾轻拭嘴角。“无疑地,艾密现正在厨房歇斯底里,深信你不喜欢他做的柠檬熏鸦。你最好召纳森回来,避免一场灾难。”

 “的确,”契尔清了清喉咙,拉下唤人铃。“我们可不能让厨子挥着刀子砍。你似乎知道每个仆人的名字。”

 “可以说是,我已经和仆人一起生活快三个月了,而且我愈来愈喜欢他们。你知道协助我照顾迈斯的玛格是车夫比利的子吗?她是个再善良不过的人。玛格和比利有三个儿子,每次我带迈斯去农场时,他们都很高兴和他在一起玩。”

 他摇摇头。“我不习惯知道仆人的事。你何必和他们混得这么?”他瞪视着狄纳森送上来的熏鸦,彷佛想重新杀死它一次。

 “因为只要你肯用心去看,你会发现到周遭的人为你奉献了多少的时间和生命。他们之中许多人的生命里只有卫克菲,甚至被剥夺了拥有自己家庭的机会。你会对待你的士兵彷佛他们是隐形人…彷佛他们唯一存在的理由是为了服侍你?”

 “当然不会,”他没好气地道。“这根本是两回事。”

 “为什么不?他们也同样接受你的命令,他们的生计完全掌握在你的手中…即使不是他们的生命。一年前,你弹个手指,就解雇了整个屋子的仆人。”

 “说得好,夫人,”狄纳森上菜时在她耳边低语。“熏鸦是依你最喜爱的口味烹煮的。”

 “谢谢你。”琼安低头看着餐巾,害怕自己会爆笑出声。这不是适当的时候。

 “你是故意要挑衅我吗?”契尔问。

 “不,我只是想指出你并不是很明白每天早上你的贴身仆役唤你起,为你刮胡子着装,以及晚上他服侍你上,这段期间发生在楼下的事。”

 “我为什么要?我付出优渥的薪水,要我的贴身仆役照顾我的需要,而不是要他在这么做时,同时叨念着他年迈的母亲、生病的妹妹,以及因为债务入狱的表兄。”

 琼安饶富兴趣地聆听。“他真的告诉了你这一切?噢,那个可怜的男人,他的际遇真是太坎坷了。”

 “的确。”契尔涩涩地道。“这或许可以安慰你易感的心灵,我不只付给他优渥的薪水,另外还多给他一份津贴,照顾他年迈的母亲和生病的妹妹…至于他负债入狱的表哥,我就敬谢不了。坦尼必须用自己的薪水买到他表哥的自由。”

 “非常民主,”琼安道。“苏格拉底会以你为傲。”她开始享用美味的柠檬熏鸦。

 “琼安,”他好奇地看着她。“告诉我你的童年。我对你一无所知,只除了在你十八岁那一年,你的双亲去世后,你搬去和莉莲同住。”

 琼安小心地放下刀叉,努力保持平静,没有料到这个问题。

 “我的父母亲带给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以及任何人都会羡慕的童年。”她道,遵循着坦诚的原则。她已经多年不曾和任何人谈论她的双亲…除了对坎莫之外。“他们深爱着彼此。在我出生后,他们也给予了我同样的爱,”她以手覆,强抑着不要哭出来。“他们在一场意外中双双丧生。”

 “我很抱歉,”他温柔地道…温柔得令她的泪水几决堤。“如果谈起往事没有令你太过痛苦的话,你能够告诉我是什么样的意外吗?”

 她深深了口气,那次可怕的回忆永远铭刻在她的记忆里。“他们由舞会返家的路上…就快到家了…一辆失控的马车撞上他们,强大的撞击力道令他们的马车翻落河堤外。”

 她闭上眼睛,彷佛可以藉此抵挡回忆的痛楚。“我不知道他们是立即解,或是曾经受痛楚。他们告诉我…他们相拥着死去。”

 “太悲惨了。”他柔声道。“原谅我问起,我真的不知情。”

 “不,我才应该道歉。我通常不是这么多愁善感,只不过这个话题依然令我难以承受…即使在经过这么多年后,”她强挤出笑容。“我们协议只要有一方愿意回答,就应该坦诚作答。”

 “那么我必须谢谢你愿意,我了解失去双亲的伤痛。我母亲受病魔身,在我二十二岁那年去世,我的父亲悲痛逾恒,一年后也跟着走了。他们也是相爱结婚的…那在贵族之中极为罕见,但他们生前非常恩爱,”他哀伤地微笑。“我一直希望也能拥有同样的婚姻,可惜天不从人愿。”

 琼安低头看着餐盘。“你爱过莉莲?”她低声问。

 “当然。”他叹息道。“至少我认为我是爱她的…或许我爱的是我心里所以为的人。当我们明白我们看错了彼此时,已经太迟了…对此我只能责备自己。我一开始就不该向她求婚。”

 “那你为什么要求婚呢?”

 他摇摇头。“坦白说,我只是自私。我刚刚自半岛战役回来,当我遇到莉莲时!我以为她代表了我所失去的一切。她活泼开朗,笑靥如花,充了生气,我迫切想要沐浴在她的温暖和纯真里…结果证明了我大错特错。”

 琼安想起了莉莲的第一封信。“…噢,他站在那里,我所见过最俊美、出色的男人…他刚刚由半岛战争回来,腿受了伤,复健完后回到社界…”

 现在她能够改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了。契尔曾经受过重创,认为开朗的莉莲能够为他黑暗的世界带来阳光,然而莉莲看到的只是一名英俊潇洒的侯爵,能够足她的虚荣心和一切的物质需要。

 不幸地,契尔需要的是能够了解,和平抚他伤痛的女,不是被宠坏了的娇娇女。

 莉莲要的则是个能够分分秒秒骄宠她、纵容她的男人,不是主动付出爱与关怀…

 “你在想什么?”他问,把着酒杯。

 她抬起头。“我在想,你们的婚姻只能说是场不幸的悲剧,但它已经过去了。告诉我,契尔,你在半岛战争中出了什么事?”

 他的手剧颤,几乎洒出杯子里的酒。“为什么问?”

 琼安马上明白自己触及了他的伤处,巧妙地将话题转个方向。“因为莉莲曾在信里提到她初次遇到你时,你刚由半岛战役回来,并且正在复健当中。就你所告诉我的,我只能假定你的伤势远比她在信里所说的严重。”

 他耸了耸肩“我的腿部中弹…仅此而已。你可以看出来,我现在已经完全复原了。但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要跳过这个话题。”

 她点头同意。“当然。或许等你比较信任我时,你会愿意告诉我。”

 他神色有异地看着她,然后别开视线。“或许吧!”

 席间陷入了沉默。狄纳森上前撤掉用完的菜,送上起司和干果,重新为他们添酒杯,悄声退下。

 狄纳森离开后,契尔道:“现在轮到我问你答了。”

 琼安呻出声。“我已经被榨干了。好吧,你要问什么?”

 “为什么你和韦亨利在极度暧昧的情况下被发现…确切地说,你们被逮到在上但你却拒绝嫁给他?”

 琼安惊讶地望着她,无法相信以他对她的了解,竟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她忍不住笑出声。“噢,抱歉。”她道,用餐巾纸拭着眼角。

 “什么事这么好笑?”他了无笑意。“你彻底毁了你的闺誉,被迫离开英国,一直不曾再回来。”

 她极力装出严肃的神情。“契尔,仔细听我说。我离开英国是出于自己的意愿,因为我绝对不会考虑和韦亨利结婚。相信我,我没有毁了自己的闺誉,是韦亨利毁了我的。”

 “或许你可以说得更详细点?”契尔问。

 “好吧,那是在莉莲十八岁的生日舞会,但她患了麻疹,无法下楼,最后只好由我扮演女主人的角色。”

 他挥了挥手。“我已经知道这个部分,我是想听听你的观点,以及后来发生的事。”

 “好吧,我上睡觉,醒来后却发现韦亨利在我的上强吻我。正好莉莲进来拿葯,她以为我遭到攻击,大声尖叫,引来了全屋子的人。”

 “你是说你没有邀请亨利上你的?”他用力切着起司。

 “我看起来有那么愚蠢吗?”她紧绷地道。“我一直讨厌韦亨利。事实上,数个月来,我竭尽所能地躲避他,知道他有意娶我…也因此让可恶的杭廷顿有机可乘。”

 契尔握叉的手一顿。“杭廷顿?他又和这次的事件有什么关联了?”

 “杭廷顿那个恶自社季开始,就一直暗示对我有不轨的意图。他似乎认为如果我结婚了…不是嫁给他,而是像亨利那种可怜的傻瓜…我的道德观就不会那么严谨,并且会很乐意投入他的怀抱。因此当亨利向他请教怎样让我点头同意时…”

 “老天,”契尔顿时明白了其中的涵义。“他不会!”

 “我相信是如此。一定是他给亨利出了这个馊主意,而亨利也照做了,但杭廷顿没有料到我倔强的个性。”

 契尔大笑出声。“的确,”接着他的神色一端。“你知道吗?你的说法太过荒诞不经,反倒令我信了,特别是考虑到牵涉在内的人物个性。后来呢?”

 “噢,之后我的表叔和表婶威胁如果我不服从,就会赶我出去,我也接受了他们的建议。”她耸了耸肩。“我自己还有一些钱…不多,但还过得去,而且我的外祖母在意大利留给我一栋小屋…总比嫁给韦亨利好。”

 “真有意思,”契尔以手支颐。“一点也不像我所听到的版本。”

 “我并不惊讶。莉莲说有数个月之久,社界谈论的都是我的丑闻,而且她的父母亲又加油添醋地到处诉说。至少莉莲试图为我辩护。”

 “她是那样告诉你的?”他浅啜着杯中酒。“话说回来,那也是可以理解的。她总是只说出一半的事实。”

 “你不会是在指控她对我说谎吧?”琼安气愤地道。“莉莲绝不会那样做的!”

 “不会吗?”他涩涩地道。“我忘了…她在你的心目中就像圣人。”

 “我没有。”琼安反驳,秀眉皱起。“我深爱着她,但我也了解她的缺点。她太过年轻,被宠惯了,而且不是很聪明,但她的心地善良诚实,而且她全心爱着我。”

 契尔着下颚。“全心爱着你意味着对我,以及她遇到的每个人诽谤你?”

 琼安感觉像被掴了一巴掌。“你…是什么意思?”她低语。“莉莲绝不会做这种事,你一定是搞错了。”

 “我们协议过坦诚无讳,琼安。相信我,我没有说谎,也没有搞错。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因为你深爱的莉莲将你描述成杂、野心、冷血感情的女人,任意妄为,不顾别人的想法。”

 “不。”琼安用力摇头,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是的,她说你拒绝亨利,因为你只想嫁给拥有爵衔的人。”

 “不,”琼安很快地道。“你真的误会了。莉莲一直认定杭廷顿有意向我求婚,尽管事实根本不是如此,但她以为我或许会愚蠢得接受…那是她的意思。”

 “抱歉,但那绝不是她的意思。相信我,她告诉我她和你通信的唯一理由是因为她同情你遭到的羞辱,以及尽基督教徒的义务…尽管你毫无道德可言。”

 “不,那是不可能的。”琼安喊道,确定是他错了,扭曲了莉莲的话语。“莉莲爱我就像我爱她一样…我们就像姐妹。你一定是误会她了,一定的…她绝不会说这种话!”

 他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将自己的温暖传输给她。“但她是的,她说了这一切,还有更多。不然你想为什么你刚来时,我对你会有那种反应?我对你的了解完全基于莉莲的描述,而她说的又和她的父母亲一致,我自然相信了她。”

 琼安闭起眼睛,抵挡刺戳着她的心的强烈痛楚。“不!”她听见自己道。“不,这不是真的!莉莲不会的。她不会背叛我,她不会的。”

 契尔离开座椅,蹲在她的身边,将她颤抖的身躯拥入怀中。她的脸庞埋在他的肩上,再也无法阻止泪水的奔。她哭得肝肠寸断。

 他的手‮抚爱‬着她的面颊,拇指着她的颈项和下颚。“琼安,”他喃喃。“不要太难过了。你爱人太深了,无法了解其它人…即使是你最挚爱的人,无法付出同样的忠诚,或做出好的判断。”

 她仍在簌簌颤抖。“不,这不是他们的错,是我的,”她哽咽道。“我太过与众不同、太难以相处了。我不知道怎样让自己符合社会规范,我也不想要。莉莲了解我…她在说那些话时,一定是这个意思。”

 她的面颊深埋在他的膛,双手紧攀着他强壮的肩膀,彷佛他是狂暴的情绪里唯一的避风港。

 “如果那样说会让你好过一些,我就保持沉默吧,但记得,我和莉莲共同生活了五年,而你不是她唯一诋毁的人。想想,琼,想想她在信里说的有关我的话,而你也毫不怀疑地相信了。”他托起她的下颚,深深凝视进她的眸子里,柔声问道.“告诉我,你仍然相信它们吗?”

 她缓缓摇头,泪水下面颊,落在他的掌心。她无法对契尔撒谎。“我怎么能…在我了解了你之后?”

 “谢谢你。”他用拇指拭去她的泪水。“你不知道这对我的意义有多么重大…以及知道你并不像莉莲所说的一样。过去数个星期来,我的内心挣扎不已,试着要分辨出真实和虚构。”

 她用力咽。“她说的也有道理…我很固执,而且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我最好是远离社界,自己一个人生活,以免让别人不好过。我似乎本就是如此…一开口就得罪人。”

 他温柔地笑了。“你绝对不是!亲爱的。瞧你带给迈斯的快乐,在你进入他的人生后,他整个人都不同了。还有你告诉我有关仆役的一切我或许专制了些,但我没有目盲。自从我返家后,我注意到庄园里的气氛整个不同了,多了分和乐足,彷佛它不再只是栋房子,而是个真正的家…就像我小时候一样。这都必须感谢你。”

 “我认为你太过夸张了,”她噎道。“我不过是尽量对仆人微笑…我不喜欢太过拘束。”

 他格格地轻笑。“亲爱的琼安,当你能够促使女仆为你做出分外的事时,你就已经创造出奇迹了。”

 “雪玲真的极有天分。”她抬起头,想要找餐巾拭脸。“如果你不介意,或许你可以要葛太太改指派她到屋里做事。”

 “成。”契尔道,了条手帕到她的手里。她仔细看了一下,确定不是他的领巾。她抬起头,瞧见他的领巾仍然系得好好的。

 “太好了!”她傻傻地道,用手帕拭泪。“你无须像我上次哭倒在你身上时,剥‮身下‬上的衣物。”

 “我不记得曾经剥下衣物,”他以指抚着含笑的角。“我应该吗?”

 她的脸红了。“我是指你的领巾…你在圣诞夜时将它给了我。我…我似乎总是哭倒在你的肩上,而你总是及时伸出援手。”

 “但你也曾及时对我伸出援手,”他指出。“迈斯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他轻按她的肩膀,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他一离开,琼安顿时感到强烈的失落感。有那么愚蠢的一刻,她想着她应该再哭久一点,就算只是为了被他安慰和紧紧拥住,摄入他人的男气息,感觉到他坚实的身躯贴着她的。

 单单是想象,已令她的‮体下‬悸动不已。

 她以拇、食指按着额头,专注地看着对面的墙壁,彷佛墙上的名家画作隐藏着某种惊人的秘密。

 “琼安?怎么了?你为什么突然一脸的罪恶感。”

 “不是罪恶感,我只是头痛而已。”她撒谎,罔顾今晚和他约定的诚实原则。她只能承受如此多的诚实,而告诉他她希望他拥着自己,对她悸动的身躯为所为是不行的…绝对不行。

 她情思得甚至不知该看哪里了…只知道绝对不能看他。

 “我将你得太甚了,”他道,一脸的愧疚。“抱歉,要我送你上楼吗?”

 “不,不必了,”她的语音沙嗄。“谢谢你的担心,但我只是累了;我一大早就起。”

 他站起来,为她拉开椅子。“这是当然,”他的语气里有着遗憾。“这对我们两个都是漫长的一天,我们最好早点休息。明天我可以去看你吗?”

 她转身面对他。“你随时到育婴室来。如果你有空的话,你甚至可以在明天下午带迈斯出去骑马。”

 “我一定会的,”他回答,执起她的手,亲吻她的指尖。“晚安,琼安,好好睡吧。”

 “你也是。”她不稳地道。回手,颤抖的手指彷佛被他上的热力灼炙了一般。她匆匆离开餐室,甚至绊到了地毯的边缘,及时扶住门框才没有跌倒。她直背脊,尽可能尊严地缓步走出,直到转过角落,但整个脸庞却羞恼得红透了。

 契尔屏住气息,好笑地看着这番采的表演,回到了座位上。

 琼安。这辈子他绝不会再遇到像她一样特殊的女了。他甚至无法找出合适的字眼来描述她。你要怎样描述彩虹?琼安就像彩虹般难以捉摸,不时变幻着美丽的七光辉,带给人们神奇和喜悦…逐渐融解了和莉莲的婚姻以来,他筑在自己周遭的心墙。

 契尔忽地回过神来。他在想些什么?彩虹?什么时候起,他变成像韩伯伟一样的烂诗人了?他甩甩头,决定自己今天真的是累坏了?

 “波特酒吗,爵爷?也或者你偏好白兰地?”狄纳森问,出现在他的肘边。

 契尔望向他,感觉首度真正看清了他的管事。他大概三十余岁,有着张和善的面容和灰眸。

 “告诉我,狄纳森。你已经来这里一年了,我是否剥夺了你拥有家庭的机会,害得你的人生只能局限在卫克菲庄园里?”

 “不,爵爷,”狄纳森僵硬地道。“我很足于现在的地位,非常足…特别说自从伯爵夫人抵达后。”

 “有可能你是喜欢上了伯爵夫人吗?”

 狄纳森更加僵硬了,彷佛随时会断裂,高大的身躯气愤地轻颤。契尔恼怒地注意到他的体格不错,并纳闷琼安是否也注意到了。她似乎和他很…太过了,远超过对待仆人的分际。

 “我的忠诚只属于爵爷,”狄纳森道。“但我的职责是尽力服侍好庄园里的宾客。”

 契尔皱眉瞪着他。“切记不要服侍得太超过了。”

 狄纳森惊讶地看着他。“我…我没有,爵爷。”他惊,弯行礼,逃离了餐室,留下契尔独自享用着白兰地,纳闷为什么似乎每个人都急于逃离他。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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