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志高说:“我精神欠佳,想出去走走,子壮,今
你看全场。”她居然出去逛商场。
站在窗外呆视,那是一家女
内衣店,陈列着雪白色极薄麻纱亵衣,纯洁中带丝妖媚,大学里曾经有个足球队长这样说过:“外边穿旧大棉布衫及破牛仔
,太阳棕皮肤,可是内衣是雪白的蕾丝…”
这人的相貌志高已经不记得,可是他这番话却忽然浮现脑海。
多年来志高为着品味问题只穿
内衣,先决条件是在外衣下不
任何痕,一个女子,如果想得到尊重,必须首先自重。
开头是节制化妆衣着,尽量做到高洁清雅素淡,渐渐对食物与异
也一般看待,浅尝即止,绝不放肆。
她普遍地获得尊重,一直到现在,不知道错过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她在玻璃窗外站太久了,店里女职员
脸笑容出来招呼:“小姐,进来参观。”
志高吃惊地看着她。
“请进来选焙。”
志高转头匆匆离去。
这个现代事业女
,脑袋思维去到二十一世纪,
体活在十九世纪,完全
班。
今晚马上到单身酒吧去自我释放?当然不,志高只是在检讨自己的生活方式。
她回到公司,看见子壮忙得鼻尖发亮,连忙接手。
子壮说:“我出去喝杯咖啡。”
“约了谁?”
“朱维樱。”
志高笑了:“好好享受。”
硬把思维拉回来,志高处理了一大叠文件,抬头一看窗外,太阳已经下山。
凯菲进来说:“王先生电话。”
“你下班吧。”
“那我先走了。”
她的小男朋友在接待室等她,据说家长十分反对,但是凯菲努力为他缴付大学学费,预备明年毕业他找到工作后结婚。
志高取饼电话,听见乙新在那边说:“几时过来看我?”
声音非常陌生,十分理所当然,像多年老夫老
,他从来不会替她按摩酸硬的肩膀,或是亲吻她后颈。
“志高,为什么不说话?”
“手头上有文件在做。”
“又食言了,不打算来了。”
志高干脆认罪:“你真聪明,我言而无信,对不起。”
他悻悻然“回来再同你算帐。”
“罚我做什么?”会不会是凌晨到无人的山顶一起喝香槟?
“叫你做五菜二汤给我们吃。”
乙新一向与她同样正经乏味,缺乏想象力,志高挂上电话。
她检查电邮,不出所料,没有铃木的消息。应该是这样,从此男北女南,互不干涉。
否则就没有意思了。
志高渐渐收拾心猿意马,理智战胜一切,周末到朱家作客。
她选焙的礼物永远是书籍,维平与维扬一看便说:“唏,邓阿姨老是买科学百科全书:《十万个为什么》,《目击证人丛书》,《国家地理丛书》,真累坏人,我们已经有三本《认识你的宇宙》,还有两本《梵蒂冈的宝藏》,《环保知识》…”
志高板着面孔“你们想看什么?”
“我们不要书,我想得到一支强力水
。”
“一只旋转风筝也好。”
然后异口同声说:“或者是最新的电子游戏《幽灵》。”
子壮过来说:“邓阿姨有文化,她不买这些。”
维平叹息:“闷坏人。”
“听听这班人
的口气。”
子壮抱着维樱,有女万事足的样子。
“志高,我可应继续工作?”
志高大吃一惊“你发疯了,想自废武功,你家三个男人对你稍微有点尊重,皆因你另外有个地方可去,你千万别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
“你这样一说,我又迟疑了,可是,维樱怎么办?”
“大不了每天下午带到公司来,你是老板,谁好说不。”
“唔…”这时,维平与维扬不知为什么吵个不休,志高霍地转过头去,严厉地说:“噤声,大人在说话。”
稍后,她上洗手间,听见他们咕哝:“那女人又来我们家作威作福”“是呀,她就是喜欢欺侮我们”“谁做她家小孩真惨”“她几时走”“叫妈妈不要再请她来”
志高故意咳嗽一声,两个孩子总算住了嘴。
朱家人来人往,志高讲不了几句话。
子壮说:“这次乙新好像去了很久。”
志高不出声。
“你与他闹意见?”
“我们没有意见,从不吵闹。”真叫人惆怅。
“前
我在婚纱杂志里看到王薇薇设计的无袖直身象牙白缎裙,真精致漂亮。”
“留给维樱吧。”志高感慨。
“你呢?”
“我志不在此。”
“乙新才不会放过你。”
志高接手抱过婴儿,看着那端正的小小五官,难以想象,自己也曾经这样被母亲拥抱过,她鼻子渐渐发酸,喃喃地说:“我不记得,为什么我不记得一个人最美好的时刻?”
子壮觉得好友情绪低落,不过,志高一直比她
感,她已习以为常。
“你其实并不讨厌孩子。”
“他们一会说话,就可恶到极点,不能忍受。”
“你仍然未曾准备做母亲,我巴不得维樱速速张口陪我说说笑笑。”
志高由衷地说:“你真幸运。”
“志高,我比你庸碌,你才是公司的灵魂。”
“嘘,嘘,只有你本人才敢这样讲,若不是因你圆滑,公司一半同事早受不了我的急躁离去。”志高说。
“来,志高,我给你看一卷录影带。”子壮说。
因为子壮面色神秘,志高警惕“你知我不看那种东西。”
“啐,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一按录影机,只见荧幕上出现一个黑发大眼浓妆
女,穿着《一千零一夜》中阿拉伯宫庭纱衣,笑容可掬。她这样说:“各位女士,可有想过学会一种民族舞蹈兼减掉二十磅体重?”
“呀!”志高不置信“肚皮舞!”
“志高,”子壮奋兴地说:“我希望你陪我报名参加,产后我急需甩掉脂肪。”
志高看着
女示范:“你的体身由你控制,手臂柔软地舞动,伸展到背后,配合
肢前后摇晃,还有,
围款摆,难道不是最好的运动?”她身上佩戴的首饰随着舞步叮叮作响。
子状咕咕笑,站起来学着做两下,虽然生硬,但是有三分妩媚。
志高冲口而出:“我去。”
“重新认识你的体身,
参加,我的地址电话是-”
就在这个时候,维平与维扬跑了出来,身上围着母亲名贵的爱默斯丝巾,模仿肚皮舞娘,在她们两人面前起舞。
志高笑得几乎流泪,忽然把心事全丢到九重天,被这两个几岁大的顽皮儿逗得极乐。
半晌,她说:“唉,难怪那么多人这样辛苦也要养孩子,的确有许多乐趣。”
“你也来加入队伍?”
志高摇头“我不配。”
她回家,坐在
台上出神。她不是思念任何人,而是留恋自己躯壳四肢活转来该剎那。
她抚摩双臂,原先,她以为手臂只能用来伏案写字工作,可是,它们还有别的用途。
壁有少年练习小提琴,本来弹古典的《永久旋律》一曲,忽然腻了,改奏流行曲《你不必说你爱我》,不知怎地,那少年像是明白其中
绵之意,乐声使志高精神恍惚。
正在享受,少年的家长出来,大声咳嗽一声,琴音又回到《永久旋律》上去。
志高惆怅。她已经错过许多,趁
身还年轻,要好好利用。
志高激动地霍一声站起来,在屋中踱步沉思。
第二天,子壮同她说:“周先生希望你去一次新加坡。”
“不是说他派人过来签合同吗?”
“老主顾了,他希望你参观他的制作部,你当过去探访乙新也好。”
“你为我制造机会?”
“给他一个惊喜。”
“我不会唐突任何人,到了那边,我自然会通知他。”志高说。
当天下午,她就出发了,单身真方便,随时出门,无牵无挂。
每次飞机上升,志高都想万一摔下来,她有遗嘱在子壮那里,事事
代得一清二楚。
有人担心届时不知有几个所谓朋友会出现在仪式上,咄,还计较这些呢,志高最讨厌这一套,谢绝应酬,入土为安是正经。
她挽着手提行李出飞机场,没想到周化亲自来接她,并且坚持志高住到他家去。
志高力争自由才能到酒店松口气。
吃晚饭时周先生介绍一个人给她认识:“这是内弟国臻。”志高忽然明白了。
那是周太太的兄弟,他们看中邓志高,特地做介绍人来了。
志高觉得荣幸,但是无法接受。
她极之喜欢新加坡,觉得那样聪
的国民愿意选择如此朴素的生活方式是极之难脑粕贵的一件事,应该尊重嘉奖。
但这不表示她会因此刻意嫁到新加坡。
周化请她吃饭,志高却反客为主,以公司名义宴客。
她拨电话到槟城联络王乙新,却一直未有回复,一共留言两次。
晚饭中周氏夫妇一点也不掩饰他们对她的好感。
周先生这样夸奖她:“我们虽是小鲍司,提出许多要求,志高都能一一做到,专心设计,诚意讲解,事事跟贴,认真、热心、真挚,叫我们感动,我们的产品遍销全国,”他举起酒杯“多得志高。”
志高只是微笑,她同他们不
,不讲话最好,以免说多错多。
吃完了饭周太太建议拍照,挑酒店大堂一座人工瀑布做布景,拍完又拍,志高不忍扫他们兴,笑着建议:“来,我帮你们合照。”
举起相机,从镜头看出去,忽然一怔,但手指已经按下快门。
水帘那一头,站着一男一女,那男的,正是王乙新。
女子年轻貌美,秀发如云,穿豹纹吊带背心裙,披着一张大
苏印着玫瑰花的披肩,穿高跟拖鞋。
电光火石之间,王乙新也看到了邓志高,他马上错愕地别转面孔。
志高明白了。
如果心里清白,他应该马上走过来解释介绍,但是他根本无法自圆其说。
志高也没有行动,她的大脑一直牢牢控制
体,四肢从来不做冲动的事。
转瞬间王乙新与那美人亲昵地离去。
志高低下头。
“一定是累了,”周太太十分体贴“早点休息。”
志高很感激她的关怀。
“明早请到我们公司来参观。”
志高点头。
回到房间,志高反而有种轻松的感觉,真好,彼此不忠,合该分手,她不会觉得她情有可原,他则罪不可恕,这段感情,到此结束,非常自然。
她睡得不错。第二天一早周化派司机及那位冯国臻来接志高。
志高穿白色细麻套装、头发梳在脑后,清逸脱俗,冯国臻看得发呆。
一路上志高沉默。
到了周化办公室,周先生送志高一件礼物,原来是昨晚拍摄的照片,已经镶在银相架里。
他们背后站着王乙新与那个不知名美女,清晰可见,真是最好的纪念品。
照说,王乙新一问子壮,应该知道她身在何处,很明显,他并不急着解释。
参观过设备,签署妥文件,志高告辞。
周先生说:“不留多几天?我们一家会到云顶度假,希望你也来参加。”
志高婉拒。冯国臻送她到飞机场。
那老实人忽然争取,他说:“志高,我对你一见钟情。”
大学毕业后,志高还没听过这句话,她轻轻说:“你并不认识我。”
他有点尴尬。
“我们这种都会职业女
非常骄傲虚荣,自恃聪明能干,十分自私骄纵,太好胜太无情,不是好对象。”
“你是例外。”
才怪,邓志高心中这样说:她是其中表表者。
她与他握手道别。
在飞机场礼品店,志高看见柜里有刻了字样的石卵出售,她挑了两块送给子壮,一块刻着“想象”另一块是“创作”
下了飞机,一眼看见公司的司机阿兴,心里才落实,噫,到家了。
回到公司,子壮还没有到,她把石卵放在她桌子上。
问秘书:“什么人找过我?”
“全是公事,都打发掉了。”
“没有私人电话?”
“王先生昨天下午问我你去了什么地方出差。”
“你怎么回答?”
“我说是新加坡。”
“答得很好。”
连秘书都意识到有些不对劲,静静退出。
王乙新想肯定他不是眼花或是做噩梦。
稍后,子壮推门进来“回来啦。”
志高抬头:“几时跳肚皮舞?”
“下午六点。”
可是子壮临时有事,志高一个人赴约。
地点是健身室一角,师傅一看见她便皱眉。
“噢不不不不,要解除束缚,
下办公室衣服,松开头发,换上这套贴身衣。”
志高把运动衣换上。
“好多了。”
师傅叫耶斯
,茉莉花的意思,一条柳
叫人羡慕,是块活招牌。她先教志高伸手踢腿。
“啧啧啧!可怜,长年伏案工作,四肢都僵硬了。”已经有人这样说过。
“来,照着我做。”
不到片刻,志高已经浑身出汗,关节酸痛,可是她想学
部款摆的动作。
师傅说:“你先练好基本功。”
没想到肚皮舞也同少林武术一样,先站稳马步。
一小时后筋疲力尽回家,可是手脚灵活得多。淋浴后她倒在
上。
电话铃响,她拿起听筒。
“志高,我回来了。”
“你好,”志高已经把对白练习多次,纯
地问候:“旅途还愉快吗?”
王乙新开门见山“原来我俩住在同一间酒店。”
“可不是,真巧。”
“志高,你骂我呀。”
“我从来不骂人,很多人不能接受批评,认为是挨了骂,这是误会。”
“这么说,我们之间已经失救。”
“当然如此,不然,你以为还有别的选择?”
“志高,为什么不跟我出差?”
“一切都是我的错,
代清楚了,心安理得。”
“志高,我对不起你。”
志高不出声,彼此彼此,你虞我诈。
“志高,我们还是朋友吧?”
“我不认为我可以同一个出卖我的人做朋友,我们到此为止了。”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通电话?”
“是。”志高的语气居然有点不愉快。
他忽然哽咽,志高对他的婆妈有点诧异,轻轻放下电话。
她伏在
上
睡,心理医生告诉过她,特别爱睡的人,也许下意识在逃避什么。
醒来之后,有点惆怅,几年来习惯身边有个人,互相照应,有事征询一下意见,生病有人斟杯水,现在这人走了。
当然,要马上找个替身也不难,那冯国臻的水准有过之无不及,可是,刚弃了
肋,总不能又找一盘骨头。
志高用手掩住脸,又得从头开始了:先生贵姓,到什么地方玩去,怪不得某些男
干脆到
场去消遣,省下许多繁文缛节。
第二天清晨,她更衣上班。
子壮到十一点才回来“我陪维樱看医生,小小一个人,忽然发烧到一百零三度,吓坏人,差一点心从口腔跳出来。”
志高叹口气“他们真有办法磨折母亲,蚕食所有时间。”
子壮坐下来,打开公事包“咦,这是什么,唷,这是维平的功课,怎么会在这里,”跳起来“阿兴,阿兴,替我送到华英小学四年乙级课室去。”
志高轻轻斥责:“疯婆子。”
子壮不怒反笑“你说得好。”
“两位公子功课很好吧。”
“嘿!”语气十分惆怅。
“喂,子壮,你可是年年九科优的高材生啊。”
“这叫做一代不如一代。”
志高大吃一惊“
他们努力学习呀。”
子壮答:“尽了力,任得他们自由发展。”
“谁尽了力,你?”
“我们少年时考试年年第一,完全自发自觉,不是因为家长威
利
,每
放学,取出功课,逐样做妥,家中只得一张饭桌,时时要让位,做到深夜,清晨又起来苦读,在电车上还拿着笔记簿。”
“真笨,”志高忽然微笑“都为着什么呢?”
“我们有着强烈的是非观念,总想向上。”
“会不会是对小孩要求过苛?”
“我最怕看到他俩卷子上有丙字,感觉像被陌生人掴了两巴掌。”
“是,的确不能接受。”
正在诉心声,人客来了,她俩抖擞精神,换上另一副面孔见客。
变脸次数多了,志高怕造成人格分裂。
开完会,志高走到工作间,与工程师研究细节,秘书进来说:“邓小组,一位铃木先生找你。”
志高抬起头“人,还是电话?”
“电话。”
志高想了一想,内心挣扎一会儿,终于说:“说我出差去了。”只得这个答案罢了。
秘书乖巧地点头出去。
志高回过神来,继续做事。
他们在设计一种自动摇晃的小
,试
声感应,会轻轻对婴儿说:“宝宝,妈妈在这里。”
同事走进来“这只橡皮鸭子会变颜色,洗澡水温度太高,会转红色,你们看怎样?”
一直忙到傍晚。
子壮说:“明天是孩子
,同事们会带子女来上班,了解一下他们父母工作的
质情况。”
志高抱怨:“你也太洋化了,把外国人那套全搬来用,当心消化不良。”
“我会叫他们远离你。”
“我像那么不近人情吗?”
她先伸手把两座私人电脑锁上。
“志高,可是有事发生了?”
“什么事?”志高不想承认。
“问你呀。”
“你放心,我
得过去。”
“乙新都告诉我了。”
志高微笑“他有没有说那穿豹纹小背心裙的美人是谁?”
“你若原谅他,他愿意改过自新。”
志高不出声。
子壮叹口气“我同你何来时间精神再去发掘新人。”
“子壮,你真传统,难怪可以做个好母亲,别管闲事,快回去照顾幼婴。”志高说。
“啊,对,我走了。”子壮答。
秘书走近“铃木先生说问候你。”
志高双臂抱在
前,不出声。
她倒是不怕他会找上门来,他们哪会有这个空,这个不行,马上找别人,都一样,他们只恋不爱。
下班,她走到附近的独身酒吧去。
叫一杯黑啤酒,酒保与她搭讪:“第一次来?”
一看就知道。
“你太紧张了,双肩绷紧。”
每个人都那么说。
“寂寞,想找伴?”酒保继续发问。
忽然之间,有人这样说:“森姆,别打搅客人。”
酒保噤声。
有人坐过来:“我请你喝一杯。”
他是个英俊的年轻人,修饰得十分整齐,漆黑发亮的头发,浅褐色皮肤,宽厚肩膀。
“我叫司徒,这间酒吧是我的小生意。”
志高好奇地问:“你到什么地方晒得那么漂亮,地中海、南太平洋?”
他耸耸肩:“健身院,我们男人又不能搽粉。”
志高笑起来。
“人客还未到齐,来,我奏一曲给你听,想听什么歌?”
志高遗憾:“我心中没有一首特别的歌。”
“我给你一首:《我会记得你》。”
“好极了。”
他走到钢琴前边去,自弹自唱,琴艺歌声都不怎么样,可是却有
绵之意。
酒保又说:“可爱的年轻人。”
志高点点头。
“对你有意思呢,快把握机会,你不是到我们这里来净饮的吧。”
当然不是。
志高忽然找到不想回到乙新身边去的理由:他的肌
像豆腐,脖子与前臂晒黑了,
膛却灰白色,平
用名贵西装遮丑,那个穿豹纹衣的美女很快会吓一跳。
但是,志高却没有勇气继续在酒吧坐下去,她悄悄离去,呵,理智始终主宰一切。
无论男女,若惯性到这种地方来寻找慰藉,都会变得烂挞挞,往后,就没有路了。
她只有回家去。
希望铃木会笑着走出来“不是说出差去了?”
但是四边都不见有人。
这样矛盾,当然不会开心,志高开门进公寓。
她独自喝酒,忽然像是听见门铃声,拉开门,空无一人,听错了。
志高沮丧,真没想到她那样在乎异
慰藉,真没出息!她知道有几个阿姨辈终身不嫁,也从来没有男朋友,日子照样过得很好,从不诉苦,多么难得。
旧女
忍耐的美德无人能及。
志高捧着酒瓶睡着。
幸亏无论如何第二天都要上班。
醒来连她自己都嗅到难闻气味,马上漱口淋浴。
在收音机里听见“今
是一个阳光普照的星期六”惨,无处可去。
连忙拨电话找子壮:“星期天有什么好节目?”
“别来
住我们,快快自己找个新男朋友。”
“喂!做人要讲点义气。”
“我们一家打算睡懒觉,别来騒扰,早警告过你,一个人届时要组织家庭,否则公余连个说话对象也没有。”
“我会带礼物来。”志高气短。
“看你今
表现如何。”子壮笑了。
“今
有什么大事?”
“今
孩子天。”
啊,差些忘记,同事们会带子女来上半天班,介绍公司业务,让三十多名小
怪发问,以便了解父母工作
质,真亏子壮一片好心。
志高连忙与秘书联络:“去买些蛋糕汽水文具之类招呼客人。”
“都已经办妥,邓小姐,你回来一看就知道。”
志高回到公司,只见一桌各式松饼及饮料,橘子苹果俱备,她斟一杯咖啡喝。
凯菲取出一叠T恤,上边印着小人儿字样,准备分派给小朋友做纪念品,她真周到。
“我们还订了铅笔及拍纸簿计算机等礼物。”
“现在的孩子还稀罕这些吗?”
“他们最渴望父母的时间。”
“今天,大概不用办公了。”
话还没说完,工程部同事已经带着子女上来,为志高介绍。
志高发觉同事子女有一式的圆面孔大眼睛,额角
,面色红润,还有,发育良好,神气十足,一看就知道是幸福儿童,几乎全部在国际学校读书,讲得一口好外语。
司机阿兴的两个儿子更了不起,在本地甲级名校年年考第一,说起功课,叽叽喳喳笑得合不拢嘴,彼此比较研究,不愁没有话题。
志高寂寥地同秘书说:“就我同你是街外人。”
凯菲笑“我若有孩子,会留在家里做全职母亲。”
“我最反对女子婚后放弃工作,总会有两全其美的方式吧。”
“邓小姐,你不一样,你在家也可以搞好设计,
到公司即可,我们不行,不得不作出抉择。”
志高想起问:“你男朋友今年毕业?”
“是,我们年底结婚,我已有储蓄。”
“我送你们
月旅行做礼物,去远些,夏威夷可好?”
“谢谢邓小姐。”
人数多了,孩子们比到游乐场还奋兴,到处逛,又忍不住伸手触摸,对各式电脑最有兴趣。
不久,维平与维扬也来了,他们是
客,先据案大嚼,继续要志高阿姨表演节目。
志高让他们见识最新的掌上电脑:无线,靠手提电话接驳传递电子邮件。
孩子们一下子学会,与志高在小小屏幕上对答起来。
这时志高浅色套装上早吃了孩子们的黑手印。
有一个小男孩双手上沾
巧克力酱,干脆在志高裙脚上抹两抹才去翻书,你不能说他坏,他在家也一直那样对待妈妈。
办公室像打过仗一样。
同事开心地说:“志高,公司德政,这是最佳亲子活动。”
保母抱着维樱上来,志高一时找不到子壮,小小幼儿伸出手臂叫抱,志高只得接过。
幼婴忽然吐
,保母不住道歉,志高的外衣泡汤。
志高坐下来
口气,忽然有人对她说:“你好。”
志高转过头去,看到冯国臻“咦,贵客来了。”好不意外。
他笑嘻嘻看着志高。只见她头发有点凌乱,身上脏脏的,与平时冰肌无汗的样子不同,此刻,她身上有
酸味,特别有人情味。
他问:“今天是开放
?”
“正是,请坐。”
“好热闹,真是一间民主的公司,值得效法。”
“小鲍司像一家人似的,一年一度,招呼小朋友。”
“你们管理得很好。”
“始终是人力最重要,科技再进步,仍然由人脑控制电脑,不得不尊重人才。”
志高把吃剩的较完整的蛋糕夹给冯国臻。
“你是路过?”
“是,有点事要办。”
大堂忽然静了下来,原来孩子们都挤到会议室去看电影。
冯国臻把握好机会“志高,可以同你吃顿饭吗?”
志高怕一个人回家,爽快答应“就今
吧。”
“好极了,志高,还有一事求你帮忙,我来订一种原料,可是听说对方不易说话,请你提些意见。”
志高明白“是内地人?”
“是一种木材。”
“在本市洽商?”
“正是。”他有点着急。
“不怕,他们也很文明,你放心。”
这时,孩子们自会议室出来,凯菲派发棉花糖及气球。
“来,”志高说:“我们走吧。”
冯国臻意犹未尽“派对真成功。”
志高只是笑。
他们吃了顿简单的午餐,商谈了那单生意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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