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美娇袅 下章
第五章
 那是一个秘密私人会所。

 外头看是一间住宅,门一打开,有人问暗号,年轻人说:“前明月光。”

 她在一旁听到,顿时乐不可支。

 门打开后另外有一重门,这扇门里边,装修华丽,空气清新,人客肯定比晚上少,招呼由此也较为殷勤。

 她四处打量后说:“没有窗。”

 “四季风光对赌徒无甚相干。”

 她颔首:“你看,进来的人,一直以为刮得到,赢了固然想赢多点,输了又想翻本,结果一直坐在这里。”

 年轻人也说:“贪婪是一件很可悲的事。”

 “你可贪婪?”

 “不,我足现状。”

 浏览过后,他问她:“喜欢哪一种?”

 “大小。”年轻人有点意外。

 大小是非常犷直接的一种赌法,毫无转圈余地,立判输赢,没想到柔弱的她会选这一种。

 她解释:“反正不是输就是赢,痛快些。”

 年轻人一怔,觉得他低估了她。

 他小心谨慎从不低估任何人,可是他还是给错了分数。

 他不动声,走到台前。

 “大还是小?”

 她随意说:“小。”

 他低声教她:“你应该看看前几铺开的是大是小。”

 她讪笑“有用吗?”

 年轻人不得不承认:“无用。”

 庄家已经开出一铺小。

 赔了双倍,她又随意说大。

 年轻人不再出声。

 庄家开出大,赌注已经翻了两翻,即四倍。

 她取饼筹码放在他手中“我们走吧。”

 年轻人意外“不再玩下去?”

 “买小开小,买大开大,还想怎地,再不走就磨烂席了。”

 这样精通赌博之道!

 年轻人暗暗心惊,竟小窥了她,此人应是生活上的大赢家。

 “好,我们走吧。”

 他重重打赏伙计。

 她伸个懒“暗号时时唐诗吗?”

 “也用宋词。”

 “可见档主也不全是人。”

 年轻人感喟:“在商业大都会中,赚钱才是至高文化吧。”

 “可能被你说对了。”

 “有一次,暗号竟是莫待无花空折枝。”

 她拍手称:“真好。”

 他轻轻:“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她看向远处“不知怎地,我这个人,五十岁已经在望。”

 他亦觉无奈,不知用什么话来安慰她才好。

 他们到郊外午膳,他背着她,在沙滩上漫步,丝毫不觉累,走遍走堤也没有把她放下来。

 她把脸靠在他背上。

 “小时候有无人背过你?”

 “没有那样温馨记忆,父母都很遥远,怎么样想,都记不起他们曾经拥抱过我。”

 “那倒是奇怪。”

 “也从未称赞过我一句半句。”

 “不能置信。”

 “你是第一个背我上路的人。”

 “可舒服?”

 “没话讲。”

 “所有经济不能独立,倚赖他人维生的人,都是被背着走的人。”

 “应该比双腿走路开心得多。”

 “不见得,身不由主,有时也很痛苦。”

 他开始往海边走去。

 她倒是不在乎,仍然闭目享受。

 越走越深,海水已齐膝,他还没有停,渐渐,她的脚也落在水中。

 她仍然不介意。

 他问她:“你不怕?”

 “怕什么,既然骑在人家肩上,去到哪里是哪里。”

 年轻人忍不住笑了,调头走回岸上,把她轻轻放下。

 “缘何回头?”

 他笑得极其简单:“海水污染。”

 她笑不可抑。

 即使是买回来的快乐也是实实在在的快乐。

 她温柔地说:“改天我们出海到深水处。”

 他说声是“我去租船。”

 “我有一只船。”

 “有名字吗?”

 “艾莲。”

 “我以为这是一个假名。”

 “那是家母的英文名。”

 原来如此。

 他们终于回到市区。

 中饭时喝过一点酒,再加上阳光海影响,年轻人伏在沙发上睡

 醒来之际,已过黄昏。

 他叫她名字,无人应,他站起来找她,发觉她已离去。

 厨房内一台小电视机正在播放节目。

 他斟一杯热茶,眼睛瞄到屏幕,顿吃一惊。

 只见荧幕上接受访问的正是导演。

 她笑,穿华丽套装,翘着腿,有问必答。

 年轻人扭高声

 这访问节目还设有现场臂众席,观众可随意举手发问。

 年轻人愣住,真没想到社会风气开放到这种地步,他倒是要看看问的人怎样问,答的人如何答。

 太精彩了,从前见不得光的人与事现在统统在大光灯下顾盼自如。

 只见一个衣着朴素的家庭主妇问:“你不觉得做你那个行业伤风败德?”

 只见导演仍然笑:“可是,一个人总得找生活,我难道去求亲靠友不成。”

 那家庭主妇板着脸:“你可以到工厂去做工。”

 导演也正经地答:“没有工厂要我,我一家连父母弟妹共八人,生活费庞大。”

 “那么说,”那位女士咄咄人“你是贪慕虚荣。”

 “话不可以那样说,种种职业,总得有人来做。”

 年轻人看到这里,嗤一声笑出来。

 呵,没想到导演转到幕前一样行。

 主持人出来排解纠纷,导演得以婀娜地下台。

 年轻人忍不住必掉电视。

 他摇摇头,贪慕虚荣。

 是,导演、博士、他、安琪、王妃…这一干人全部不甘贫穷。

 放着工厂的工不做、公路车不乘、廉租屋不住,情愿选择做社会的寄生虫。

 无到极点。

 可是很少人会天真似那位主妇那样,还有是非黑白之分,年轻人平时得到的,以羡慕的眼光为多,他穿得好吃得好,又有节蓄傍身,女朋友虽然年纪稍大,可是高贵优雅,出手大方,他不觉得太过不妥,也就生活下来了。

 没有,他也没有到工厂去找工作。

 无此可能,现在他穿的白衬衫都好几千块一件,一买便一打,工厂东主都不可能穿这种衣服。

 他叹口气。

 窗外海沙沙声,抑或只是他的想象?

 忽然之间,年轻人察觉得到,他公寓门外有人。

 他轻轻走过去,蓦然拉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谢伟行。

 “又是你!”有完没完。

 谢伟行扬扬手“别这样说我,我来找母亲。”

 “她不在这里。”

 “去了什么地方?”

 “你不以为我有资格管她吧。”

 她今没化妆,头发束脑后,白衬衫,蓝布

 “我要回北美去了。”

 年轻人看着她“这是何必呢,每次回来,都得狠狠地闹。”

 她颓然。

 “进来坐。”

 “你告诉我妈一声,我晚上八点飞机。”

 “还有时间,进来坐一会儿。”

 她扔下手袋坐下,像个小学生等着听老师教诲。

 “肚子可饿?我正预备做面。”

 “试试看。”

 年轻人自冰箱取出杂丝冬菇丝调味,不一刻做好香一碗面,还窝了一只蛋。

 “我知道,你想籍劣行为吸引父母注意,可是?”

 谢伟行瞪他一眼“才不是,我做坏事是因为做坏事乐趣奇多。”

 这倒是很老实。

 “回北美去做什么?”

 “可见你们这种穷人思想已被箍死,人一定要做事吗,什么都不做不可以吗?”

 年轻人叹口气“我知道我会后悔叫你进来。”

 谢伟行吃完忽然伸长了手“我需要现款。”

 “要多少?”

 “你有多少?”

 “不见得需要全部奉献吧。”

 “我晚上就要走了,你可十倍向我母亲要回。”

 有这样的女儿实在苦恼,她年纪与明珠差不多,可是人品差天共地。

 年轻人数钞票给她。

 谢伟行笑嘻嘻“啊,由你付钞给女,那真是难得的。”

 “为何把自己得那么讨厌?”

 “因为我父母双方都忙着找年轻的姘头,把注意力全放在他们身上,使我孤立无助。”

 年轻人点点头“是,下一步就该怪社会了。”

 “我寂寞!”

 “那么多猪朋狗友,损友衰友抬捧着你,还算寂寞?小妹妹,放过我们好不好?”

 “你也不相信我。”

 “我的智力是比较有问题。”

 她卷起钞票进手袋“我走了。”

 “好好做人。”

 谢伟行偏偏嘴“听听是谁在教训谁,我是儿瞧不起你这种人。”

 “彼此彼此。”

 谢伟行出门之前打量他“谁会猜到高大英俊的你会业。”

 “再不闭嘴,我请你吃耳光。”

 谢伟行笑:“我不相信,你只是,你不是瘪三。”

 年轻人啼笑皆非,几乎要向她道谢。

 打开门,李碧如站在门外。

 谢伟行并没有留下来说些什么,她扬长而去。

 “来拿钱?”

 年轻人点点头。

 “孝文,不好意思,我已经尽快赶回来。”

 原来是她约了女儿在这里见面。

 “也许还是北美比较适合她。”

 她叹口气,踢掉鞋子,年轻人发觉她的袜子勾了丝。

 他轻轻走过去按摩她双肩。

 “我倦了。”

 “对我也厌倦?”

 “当然不。”

 “那么放开世上事,一切听我安排。”

 “孝文,如果没有你,日子怎么过?”

 年轻人不觉可笑,该刹那,他相信她是真心的。

 谢伟言与谢伟行的言行不知道遗传自何人,父母都是一人物,不管你可欣赏谢汝敦的为人,他确是绝顶能干,依因果报应论,也许把子孙的聪明全占尽了,下一代就愚鲁不堪。

 第二天,见到导演,年轻人说:“我在电视上看见你,端的十分漂亮。”

 她十分欷嘘“也老了,一看就知道年过三十。”收敛了佻挞。

 “日本之行如何?”

 她摇摇头“不是他们干的,给断然否认了,恐怕是你私人恩怨。”

 没有一个敢说他没有仇人。

 年轻人不语。

 “想一想,最近有无得罪人。”

 年轻人吁出一口气。

 “我会继续替你留神。”

 年轻人颔首。

 “孝文,答应李碧如女士吧,她说起你的时候,简直像在恋爱。”

 年轻人嗯地一声。

 “你有何损失呢,三两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

 年轻人取起外套“我有事先走一步。”

 “市淡,其余行家统统在健身桌球室消磨时间,要不,就在酒店咖啡痤连。”语气有点威胁

 年轻人温和地笑笑:“你看你,皮条客的尾巴出来了。”

 导演哼地一声。

 “博士好吗?”

 “博士另起炉灶,我正拟同她拆伙。”

 “这是什么缘故?”

 “老问题,她兼营男客生意。”

 “那也无可厚非。”

 “孝文,”导演冷笑“你怎么好似昨天才出生似的,她是叫你们招待男客。”

 年轻人变

 “好好想清楚,喂,天堂有路你好走了。”

 年轻人深深吻她的手“我明白。”

 “孝文…”

 “别讲下去了,你快比老婆婆还要噜嗦。”

 “孝文,这些年来,你非常幸运,最大凶险不过是被女人咬过一口,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个行业的风险不止这一点点。”

 年轻人答:“我明白。”

 走到停车场,太匆忙了一点,无意中碰了一个女子一下,他马上没声价道歉。

 那女子原本有点恼怒,转过头来停睛一看,见是衣着整洁时髦的英俊青年,气已消了一半,又见他低头一直认错,连另一半气也丢在脑后。

 原来两部车子贴着放。

 她想,他也是用月票吗,如果还是十八岁,一定向他搭讪。

 他知道她有这个意思,可是,这种在‮行银‬区驾日本车赚百多万年薪所谓的高级白领女根本不是他的对象。

 那是不够的,他现在住的,由李碧如提供的公寓,年租也不止百万。

 不过,他还是礼貌地朝她笑笑。

 她有一刹那失神,脚没有好好踏住离合器,引擎熄了火。

 眼睁睁看着他的跑车离去。

 整间写字楼都没有这样的男生,从信差到总经理都是锚殊必计形容猥琐的人,只会讲马经与佣金,何处女人够娇娆,什么地方的野味可口,若不愿降格,或是屈就之后觉得焦舌燥,就得丫角终老。

 她叹口气,终于缓缓把车驶走。

 年轻人不知道有人为她引起无限遐思

 他驶车返回住宅。

 斟出香槟,独自坐在台观景,纵有心事,亦觉心旷神怡。

 在这个都会,大自然景包括明月清风,都需要付出金钱购买。

 他听到有人拍门。

 他醒觉地抬起头,谢伟行不是已经走了吗,莫非又打回头。

 他去开门。

 只见一个女子扑在他门上,染血的双手伏在门上,一直下,形成两条血路。

 那张煞白的面孔属于芳邻王妃,她秀美的五官因痛苦扭曲。

 人还有知觉,模糊地呻不已。

 年轻人十分镇定,马上‮身下‬上巾浴衣包住她‮体身‬,发觉血来自她‮体下‬。

 他扶起她“听着,我替你叫车。”

 “不不,我不去医院,消息很快传开。”

 “性命要紧。”

 “不,生计更重要,名声坏了,无以为继。”

 她怔怔落下泪来。

 年轻人心酸“好,我送你去私人诊所,你且咬紧牙。”

 他抱起她,一直奔下楼去。

 他把她放在后座,车子呼一声冲出去。

 那十分钟车程十分漫长,在车上他已与医生联络好。

 这个美丽的年轻女手,孩提时期一定已经可爱得不得了,父母看到她小脸,时时心花怒放,疼惜不已,可是,现在却受豺狼荼毒,沦落到浑身鲜血。

 他停好车将她抱上诊所。

 医生急急出来。

 医生问:“是产?”

 年轻人摇摇头。

 医生马上注镇痛剂,检查之余,经验老到,治惯伤的他都忍不住嗯了一声。

 年轻人退出去静静坐在候诊室。

 他忽然发觉自己在怔怔落泪。

 是兔死孤悲吧,抑或是亡齿寒,他心中只在悲哀,没有愤怒,因为,一切是他们自愿的。

 半晌,医生出来,在他对面坐下。

 一会儿才说:“幸亏不需要输血,年轻,得住。”

 年轻人颔首。

 “是你什么人?”

 “邻居。”

 “何人下的毒手?”

 “我不知道。”

 “她应报警检控此人。”

 “她是自愿的。”

 医生忽然坚决的说:“不,没有人会自愿受这种重伤,她以后都不能再怀孕生子。”

 年轻人不语。

 “我不讨厌有钱人,可是我恨恶那种有钱便以为可以侮辱荼毒残恨他人的人。”

 年轻人站起来“我去联络律师。”

 医生拍拍他肩膀。

 “她何时可以离去?”

 “让她睡一觉,明早来接她。”

 年轻人返回寓所,打了一桶水,把门上地下血渍洗清。

 “你在干什么?”

 一见李碧如,他忽然忍不住,把适才发生之事一古脑地托出。

 李碧如变。

 “对方是谁,如此斗胆,目无王法。”

 年轻人听到这四个字,不由得笑出来。

 她看着他“你是怕万一得不好,你妹妹也会沦落到那种地步吧。”

 年轻人颔首“你看人市场咸庄里的人,也都由母亲十月怀胎而生。”

 第二天早上,年轻人去诊所接朋友。

 王妃十分虚弱,可是看护己替她洗净血污,脸容仍然秀丽。

 年轻人吻她的脸,握着她的的手。

 “告诉我们此人是谁,我们替你出气。”

 王妃在他耳畔说:“叫他赔款。”

 “不,把他解上法庭。”

 王妃惨淡地笑了“地狱何来法律。”

 年轻人鼻酸。

 “叫他赔款。”

 “这已不是金钱可以弥补的损失,医生说你不能再怀孕生子。”

 王妃看着天花板一会儿,轻轻说:“像我这种人,要子女无用。”

 年轻人把头垂得极低。

 “你总听过这句话吧,天大的子,地大的银子。”

 “你会后悔的。”

 “照我的意思做。”

 年轻人只得叹一口气。

 王妃说出那人的名字。

 李碧如大为震惊,那是她的世,她自幼称他为某兄的一个证券界名人。

 他们马上派代表同此人联络。

 李碧如惊骇莫名“到此刻我才明白,什么叫做衣冠禽兽。”

 年轻人听他说得这么有趣,不大笑起来。

 过了几天,王妃过来看他。

 她出示一张‮行银‬本票。

 年轻人一看数目,默不作声,是,确是地大的银子。

 王妃轻轻走到台,低声说:“我还是觉得你这边风景好些,想搬过来。”

 就外表看,她仍然婀娜美体与心灵创伤都似已愈合,若无其事。

 但忽然之间,她转过头来,伏在年轻人身上,紧紧拥抱。

 不知过了多久,她抬起头,一双美目黑白分明,她并没有落泪,只是轻轻说:“我今搬走。”

 年轻人点点头。

 “也许,有一,我们会在他乡见面,届时,你别拆穿我,我也不会揭开你。”

 大家身上都带着碗大疮疤。

 年轻人微笑不语。

 她再度拥抱他,并且笑说:“你不是我喜欢的那种型,太英俊了,叫人不放心。”

 他送她到门口。

 她又转过头来“你要小心,他们,其实都没有把我们当人看待。”

 年轻人悲哀至说不出话来。

 她吻别他。

 这算是一个好结局吗,当然是,她拣回一命,又保存了所谓名声,还有,那张本票的款项,足够她到任何一个国家去读书、结婚、成家。

 不是心甘情愿拿你所有的,去换你所没有的吗?易已经成功,还有什么可怨。

 从事这个行业久,所见嘴脸多数丑恶,付了钱的人客因有短暂的权利为所为,很容易把人残酷愚昧发挥到至高状态。

 导演坚持不招待男客:“你们若感到危险不安,至少有力气可以挣扎逃走,而女子则不能。”

 盗亦有道。

 李碧如自外回来,一只手按在他肩膀上。

 她笑说:“室内有香气,你有朋友来过?”

 “王妃今搬走。”

 “啊”

 年轻人抬起头来“说一个理由,为什么你要与我去外国。”

 她趋近他,看到他眼睛里“因为,多年来,只有你使我感觉到,我有体存在。”

 “这是一个好理由吗?”

 “至佳理由。”她温柔地伏在他身上。

 “那么,也许明天我应该开始去办手续。”

 她双目闪烁着喜悦的光芒“我有移民律师。”

 “我有个妹妹可能要去升学。”

 “就与我们一起。”

 去年还不见有疲倦的感觉,去年遇到不如意事,埋头苦睡,第二朝已可以浑忘。

 但是今年,单是王妃的血,就使他战栗。

 黄昏,她想喝橘子水,他检查过冰箱,说“我去买。”

 “不用麻烦。”

 “十分钟就回。”

 天正下雨,燥热得不得了,可以听见天边有隆隆闷雷,下一场面筋大雨会好一点,不过,要这个都会换上清新空气已是不可能之事。

 这时,大雨已经夹着霍霍的电光倾盆而下。

 年轻人想到伏在宿舍书桌上苦读的妹妹,想到已去世的母亲,刹那间思想十分明澄,心中有温柔牵动。

 停车场里有黑影魅地闪出来,他站定,知道已经中伏。

 上次受袭已使他知道不能手无寸铁,他自袋取出弹簧刀备用。

 对方一共有二人,年轻人看到地下有影子,醒觉还有第三人,立即闪避,头颅已着了一记,他顿时金星冒,怒吼一声,扑向前去。

 懊刹那间他听见有人尖叫,接着那人机警地开动汽车防盗警报,那呜哗呜哗尖响使歹徒有所踌躇,即时鼠逃。

 年轻人跌在地上,勉力用手撑着跪起来,一脸是濡浓稠的血。

 他听到脚步声,看见一双玫瑰红漆皮鞋,然后昏厥过去。

 醒来之际,触目是一室全白。

 他看到她一脸焦虑的神色。

 “你醒了。”她松出一口气。

 年轻人神情迷茫,看着她,像是想在她脸上寻找什么蛛丝马迹。

 他伸手去抚摩自己的面孔,知道无恙,可是,用疑惑的声音问:“我是谁,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她一听,浑身战栗“医生,”她大声叫“医生!”

 年轻人见她慌张到这种地步,在病榻上不哈哈大笑起来。

 她怔住,没想到他刚恢复知觉就会恶作剧到同她开这种玩笑,由此可知他生命力旺盛到何种地步。

 她下眼泪,轻轻伏在他前。

 他温柔地问:“发生什么事?”

 “你头上了十多针。”

 “看来真要去练武。”

 “有人不想你留在此地找生活。”

 年轻人想起来“是你利用汽车警报救我?”

 “不,你受袭击,由司阍带着‮察警‬上门来查问我才知道此事。”

 “嗯”

 “孝文,我们越快走越好。”

 年轻人叹口气“有人不喜欢我。”

 并且消息灵通,查得他的新址。

 不过李碧如有的是物业,她马上替他再搬一次。

 他自医院出来,回到寓所,整理几件衣服,就预备搬走。

 在电梯大堂,有人同他打招呼。他一眼便看到一双玫瑰红的漆皮细跟鞋,不由得心头一喜。

 接着是一把发腻的声音“是你,中国人。”

 年轻人一怔,尴尬地问:“你知道我是谁?”

 “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她穿着紫窄身套装,身型高佻曼妙。

 年轻人忽然明白了“你是新邻居?”

 “正是,”她笑答“从前王妃住饼那一幢。”

 年轻人不由得轻轻呼出一口气,现在她住在那里了。

 “多谢你救我。”

 “不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那女子浓妆,十分年轻,浑身散着妖魅气氛。

 年轻人渐渐看出苗头来,只是不出声。

 她伸出手,搭在年轻人肩上。

 年轻人身不由己,退后一步。

 “你要搬走了吗?”

 年轻人称是。

 “多可惜,不然可以一起玩。”

 年轻人忽然问:“你几岁?”

 她笑笑“瞒不过你法眼,我十五岁。”

 “回家去吧。”

 “我没有家。”

 “那人是只畜牲。”

 “你怎么知道,你认识他?”

 电梯门打开了,年轻人拎着行李进去。

 那女郎摊开手,嘟起嘴,吹一个香吻给他,声音忽然恢复了原状“给你看出来了。”这时,他的声线,与一般十五岁的少年无异。

 电梯门关上,不知怎地,见多识广的他背脊上爬了冷汗。

 一幢大厦里有一个这样的人已经太多。

 可是,年轻人可以肯定,下一幢大厦里,一样会有一个这样的人。

 他的头垂得极低。

 进了车子,电话响起来。

 “孝文,这是小冰,你有空来一下。”

 “查到什么没有?”

 “面议。

 十五分钟后,年轻人已抵达小冰事务所。

 小冰开门见山:“两次都不是真的要你命。”

 年轻人微笑“对我太好了。”

 “可是足以造成重创,叫你混不下去了。”

 “奇怪,没有人恨我呀。”

 小冰说:“只有两件事,头一件,因爱生恨,第二件,因妒生恨。”

 年轻人仔细想一想“也从来没有人爱过我。”

 “李碧如呢。”

 年轻人笑“你太看得起我了。”

 “她在替你办移民手续。”

 “是。”

 “那你们是打算厮守一段日子的了。”

 “是。”

 “能过安定日子,始终是好事。”

 “还有其它资料没有?”

 “正在查探。”

 “为什么要那么久,你查人通证据,只需二十四小时。”

 “那不同,那只是例行公事。”

 年轻人讪笑。

 “孝文,从今开始,我们想盯你梢。”

 “你说什么?”

 “我跟着你,自然知道你身边人的行踪。”

 “这,”年轻人搔头“这不大好吧。”

 “别轻视此事,有人想给你颜色看。”

 年轻人又问:“你亲自出马?”

 “不,我派一个能干的手下去。”

 年轻人揶揄他:“做了老板了。”

 小冰不甘示弱“自然,除了你那行非亲力亲为以外,行行都可以请伙计代劳。”

 年轻人啼笑皆非,他因伤剃头,头发才长出来,只得一公分左右,在别人头上,真是要多难看就多难看,可是他是例外,外型不知多清潇洒。

 小冰看着他半晌,忽然问:“孝文,告诉一个丑仔,长得英俊的滋味如何。”

 年轻人吃惊了“丑,谁丑,你丑?”

 小冰没好气“是,我丑。”

 “小冰,你是眉大眼的须眉男子,我从来不觉你丑,男子以才为貌,你又不靠一张脸吃饭,况且,你是练武之人,身段扎壮敏捷,我认为你不知多洒。”

 小冰疑幻疑真“你不哄人?”

 年轻人由衷地说:“我连女人都不骗,怎么会骗你?”

 小冰叹口气“我自幼长得丑…”

 年轻人温和地看着他“你早已胎换骨,再世为人了。”

 小冰十分高兴“孝文,你真的那么想?”

 “多年老友,你绝对可以相信我。”

 “不过,做一个英俊小生,好处说不尽吧。”

 年轻人苦笑“是,男人仇视你,女人想噬你。”

 小冰捶“来,来,把我下肚子里。”

 年轻人骇笑“可是小冰,想吃你的往往不是你喜欢的女人。”

 小冰笑“只要是女人,无所谓啦。”

 “隔墙有耳,当心女友听见。”

 小冰笑说:“不怕,她知我脾气,我只是嘴巴厉害。”

 “我要走了。”

 “你仍然没说长得英俊有何好处。”

 “有好处,”年轻人温和地说“问路之时,方便一点。”

 “去你的。”

 “还有,地车挤的时候,小姐们不会恶言相向。”

 “不止这一点吧。”

 “无论什么季节,异目光,都想把你衣裳剥光,感觉非常凉快。”

 “还有呢?”

 “可以干我这一行。”

 “对不起,孝文。”

 “没有关系,这是事实,女士们把我传过来传过去,当作一件小玩意,没口价称赞。”

 年轻人的声音十分平静。

 他走了以后,琦琦自另一间房走过来。

 她责怪他“小冰,你怎么了,每个人都有一门练门,你干吗去触动他。”

 “我潜意识妒忌他相貌好。”

 琦琦微笑“换作是女,并非什么好事,俗云,红颜多薄命。”

 小冰颔首“长得好,就不甘心平淡,故惹是非。”

 年轻人的车子在公路上似一支箭那样出去。

 半途他已发觉有车紧盯在身后。

 这并非特殊事件,公路上时有车子向车子挑战能与技术,比较特别的是该名司机驾驶技巧十分拙劣,险象环生。

 年轻人把车子驶入停车湾停下。

 那辆车亦急刹停住。

 年轻人以为司机会是一个妙龄女子。

 可是不,那人打开车门打招呼:“孝文,你好。”

 年轻人一愣,看仔细,意外得不得了,这个人是谢伟言,他曾与他有一面之缘。

 “回来度假?”

 “正是。”

 年轻人微笑“你仿佛认得我车子。”

 “号码十分特别,年前我要求母亲买一个幸运号码,她都不肯。”

 年轻人连忙说:“这个车牌号码已有四五年历史。”

 免得他以为母亲厚此薄彼。

 谢伟言说:“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

 年轻人十分警惕,他看看表“我还有一个约会。”

 “请等等。”

 年轻人转过头来。

 谢伟言看着他“你同我妹妹的事,可是真的?”

 年轻人怔住“什么,你说什么?”

 “伟行说,母亲轰定她,是因为她同你的关系。”

 年轻人即时否认:“你妹妹是个妄想症病人。”

 谢伟言说:“你不像是个说女人坏话的男人。”

 年轻人实在无奈,辩道:“她说谎。”

 “她说你是个向女人收取服务资的男人。”

 年轻人拉开车门,不多讲,只离开是非之地。

 “孝文,我对你并无反感。”

 年轻人关上车门,叹口气“谢谢你。”

 要到这个时候,他才发觉,李碧如这一对子女真是活宝贝。

 他正要把车子开走,谢伟言把手搭在车门,

 “孝文,我与朋友分手了。”

 年轻人不敢与他视线接触,迅速把车驶走。  m.sSVvXs.Com
上章 美娇袅 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