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门打开。
“呵,之珊,是你。”
之珊讶异,梅小姐语气似她老朋友,这是怎么一回事?
“请进来喝杯茶。”
她穿一套麻质唐装衫
,看上去十分舒服,小小客厅,已转作书房。桌上地上都是资料。
“之珊,你大学毕业了,十年对一个孩子来说,变化最大。”
之珊看着梅以和秀丽的容颜,她完全不记得这个人,照说,十年前的她已有清晰记忆。
“当年你父亲不住提着你,事无巨细,一一报道,杨子每一个职员都是之珊专家。”
之珊骇笑。
“那两年我在杨子,对你有深切了解,你的样子一点也没变,仍然是小圆脸,大眼睛。”
之珊坐下。
“你知道我要来。”
“你那么聪明,迟早找上门。”
梅以和斟给她一大杯冰水,杯子里有一只
管。
之珊猛地想起来,她到过她家,不过,那个时候,梅小姐的家大得多。
那时,她也给小之珊一杯冰水,体贴地加多一枝
管。
之珊忽然抬起头“不止十年了。”
那时,她只得十岁左右。
“之珊,你记
好,听说读书过目不忘,成绩优异。”
之珊微笑“还不是在家耽着。”
“名媛千金,当然是闲人,不然还赤膊上阵
搏乎。”
之珊笑了。
她一边在心中琢磨,谁,谁带她到过梅以和的家?
一时没有记忆。
“喝冰水的小女孩今
喝香槟了吧。”
“不,”之珊欠欠身“酒能
,家母不让我喝。”
梅以和却说:“这几年没有酒
相伴,真不知如何过日子。”
她
面孔。
梅小姐保养得很好,只是
身较
,穿宽身衣服。
“我爱吃,若果酒菜都不能吃
,还有甚么意思。”
之珊喜欢她:有一点点像长辈,可是,又平易近人。
只听得她问:“你还有一个姐姐叫之珩。”
之珊叹气“嫁了人了,一心一意朝夫家,生儿育女,忙得不得了,却不理我了,好不遗憾,想到童年时一起睡觉读书,相亲相爱,真没意思。”
之珊语气里的失望是真实的。
“家里有事,她不回来?”
“孩于们要开学,她是廿四孝,赶了回家。”
“对,今晨起得早,空气中有丝凉意。”
之珊当然不是来闲话家常,但是,该如何入题呢。
“之珊,你想说甚么?”
之珊咳嗽一声“王晶晶一案,警方只当失踪人口处理,并非罪案,也没有疑犯,为甚么三个月来新闻不绝?”
梅以和笑而不答。
“由你在背后安排?”
“是,接着王家会有人到清谈节目呼吁。”
“你目的是甚么?”
梅以和答:“见义勇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师傅没教你?读法律不是要赚大钱。”
之珊看着她“生活舒适也很重要。”
“我过得很充实。”
之珊老实不客气问:“三个多月没收入,靠节蓄还是靠支助?”
“啊,问题开始尖锐,学以致用,真好。”
之珊啜冰水,不出声。
在都会中即使维持这样简朴生活,开销亦不菲。
梅以和背后,会不会还有大老板?
之珊说:“你目的是
使杨汝得退休。”
“不,”梅以和缓缓说:“人迟早要退休,我何需
他。”
“你想怎么样?”
“之珊,一个年轻女子失踪,我们得寻找她下落,是死是活,一定得有着落,王家方能安寝,试想想,倘若失踪的是你,你父母岂不想尽办法要找到你为止?”
梅以和说得那样有力、诚恳,如在法庭上,一定叫陪审员耸然动容。
这样好才干,却不能学以致用。
“王晶晶在哪里?百多天了,有人叫她噤声?有人嫌她碍事?她已不在人间,抑或,匿藏在一角看着我们偷笑?”
之珊忽然问:“你与我父亲,是甚么关系?”
梅以和平静坦率地答:“他是上司,我是下属。”
“就是那么多?”
“小女孩眼中的父亲几乎是完人,但是想像与事实往往有个距离,不是每个女人都喜欢那种浮夸类型。”
“家父浮夸?”之珊错愕地张大嘴。
“杨汝得是那种某套西服只能配某条领带的人,男人如此琐碎,不是每个女人吃得消。”
说得这样撇
,难道事情真的过去了?
梅以和揶揄:“当然,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子看他,还是一表人才。”
“你是为复仇而来。”
梅以和微笑“之珊,凡事讲证据,我想你的话已经说完了。”
“家父已经被
放弃一切。”
“之珊,你很孝顺,但相信我,杨汝得毋需你担心。”
之珊忽然想起在他门口见到的长腿
女,不由得咧开嘴笑。
她站起来告辞。
梅以和送她到电梯口“之珊,你令我想起当年的自己。”语气忽见辛酸。
“谢谢你的恭维。”
“真会讲话。”
电梯门一开,周元忠走出来。
他朝两位女士点点头。
之珊连忙握住他的手“梅小姐,改天再约。”
梅以和却说:“是你的男朋友吧,”十分赞赏“好青年。”
他们进回电梯,门板上,之珊轻轻松开手“你怎么来了?”
“等了很久,不见你,实在不放心。”
“她头一眼就喜欢你。”
周元忠很高兴“伯母也是。”
“你额头凿着一忠字。”
谁是
角?
“有无端倪?”
“只证实她是幕后黑手,周督察,你可否运用权力,查梅以和来往户口?我想知谁雇用她。”
“不可以,她并非疑犯,每个人都有不可告人的私隐,察警不顾一切追查,都会即变恐怖城市。”
之珊微笑“那么,我得查一查,梅以和当年在杨子,因何事接受处份。”
周元忠啼笑皆非“你对我的话充耳不闻。”
“杨子是我的公司,我大可翻寻老记录。”
周元忠看着她“知道得多,未必是好事。”
“我有好奇心,我有求知
。”
周元忠实在忍不住,忽然伸出两只手,出力拧之珊的面颊,兼拉阔她的嘴。
“喂,痛,君子动口不动手。”
周元忠马上松开双手,觉得心旷神怡,冒昧都是值得的。
之珊双手捂着脸的尴尬神情可爱得叫他鼻酸。
他把双手
在口袋衷。
那天傍晚,之珊闲闲走回杨子行。
她同秘书说:“我想找一宗旧档案。”
“杨小姐请吩咐。”
“一个叫梅以和的见习生,是十至十二年前的职员。”
秘书马上接到人事部记录,在荧屏前找这个人。
一次没有,两次也没有。
“杨小姐,无记录。”
“会不会十年前办公室电脑尚未流行?”
“杨小姐,我在杨子工作只得五年。”
之珊赞她:“已经是老臣子了。”
她取饼锁匙,打开资料室门,去找笔写的记录。
再陈旧的文件都保存得很好,但是,没有梅以和任何资料。
有人故意取走了她的记录。
谁,是父亲吗?
之珊想一想,去找照片簿,每周年杨子都会与所有员工拍摄集体照留念。
杨子并不是一间大公司,员工数字一般维持在三四十人。
她找到了照片簿。
之珊取饼放大镜,逐张检查。
啊,她看到了人群中有梅以和。
短发、大眼、稚气笑脸,真与之珊有一两分相似。
她一共在团体照中出现过两次。
之珊马上用素描机将照片输入手提电脑,放大、再用打印机印出。
第二张照片中的梅以和已较为成
,瘦了一点,头发也长许多。
梅以和真的曾在杨子工作。
但是人事部没有她的记录。
之珊把照片收好,锁上门。
这时手提电话响起。
“之珊,我来接你去跳舞。”
之珊笑“天仍亮,怎样跳舞?”
甄座聪笑“跳舞需摸黑?”
“你还有力气跳舞?”
“生活总得继续,三十分钟后来接你。”
“今晚跳了舞,明朝开会我不来了。”
“见了面再说。”
之珊回家换衣服。
正在穿鞋子,母亲出来看到“这件裙子从甚么地方来?”
那是一件吊带纱裙,穿上像芭蕾舞女,只不过染成灰色,裙脚钉
亮片,年轻女子穿上,似树中精灵。
谈女士说:“没有品味。”
之珊笑“我年轻,我不需品味。”
“不要太晚回来。”她拧着女儿的手臂。
甄座聪的车子已在楼下等了一会。
看到之珊,他一怔,稍一打扮她就娇俏可人,纱裙上亮片大如一毫硬币,照说十万俗气,但是配上她的青春,又刚刚好,活像去享乐的样子。
甄座聪开车到快餐店买了
饼大家吃
,然后直往夜总会。
之珊与他极之合拍,他是她师傅,他教会她跳七种社
舞,耐心地,打着拍子,
不介意她踩到他脚,把他会的全教她。
两人跳得
身汗,音乐终于慢下来。
甄座聪忽然说:“之珊,我们结婚吧。”
之珊骇笑“现在?”
“还等甚么呢,我们认识已超过十年,我快正式离婚,没有孩子,再晚就来不及了,我不想五十岁才做首任父亲。”
“你这样说,我好似没有推辞理由。”
“那么,即是答应了。”
“我还没有准备好。”
“一切有我,你只需告诉我需要怎样的婚礼、
月、新居,我都替你办妥。”
“天上的月亮呢?”
“我试与美国太空署联络。”
之珊说:“你每周工作超过一百小时,你有时间陪我?”
“我们在同一间公司工作。”
“是,每天可以在公司走廊擦身而过,说声你好。”
“这些细节一定可以解决。”
这叫做细节?之珊笑了。
有人走近,拍一拍甄的肩膀,请他让舞。
甄回过头去“我们不认识你。”
那年轻人却说:“你舞伴没有反对。”
之珊连忙说:“我们走吧。”
“不,”甄座聪光火“我们为甚么要走?”
年轻人挑衅地说:“老伯,这不是你来的地方,你老婆子孙可知道你偷偷出来欺骗少女?”
甄座聪做了一件很奇怪的事,他忽然挥拳朝那年轻人打过去。
那青年左边脸麻辣地中了一拳,金星
冒,嘴角
血。
他踉舱地退后两步,用手掩着面孔,怪叫:“打人,打人!报警,叫察警。”
接着,他扑过去同甄座聪厮打。
马上有保安把他拉住。
“这边,甄先生,从后门走!”
经理急急带走
客。
他们自后门离开之际,警车已呜呜赶到。
之珊拉着男友走到附近公园长凳上坐下
气。
她笑了。
他却没有。
他握着拳头,那一记打得太用力,指节青肿,一定很痛,不过,捱打那一个更加吃苦。
“为甚么打人?”之珊轻轻问。
甄座聪不出声。
“因为他叫你老伯?”
甄跳起来。
“老怕甚么?每个人都会老,人类命运如此,不甘心的话,可用矫形手术减轻十年八载,有智慧的人大可顺其自然优雅老去。”
甄颓然不出声。
“我陪你看医生敷葯。”
“不用。”
之珊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这时才说:“不过,四十二岁怎么可以说老,那人活该捱打。”
甄叹口气,自西服内袋取出一只首饰盒子,打开,里边是一只订婚指环。
之珊见他心情糟透,不想再打击他,马上解下项练,把指环串好,再缚上,钻石戒子成为坠子。
“明早还要开会,回家吧。”
之珊驾车送他回去。
甄终于明白,那种夜总会,已不适合他出入,这个打击非同小可。
回到家,之珊
下纱衣挂好,淋浴休息。
第二天一早,她回杨子律师行。
甄座聪比她早到,右手包扎纱布,明显地他半夜还是去看过医生,她正想问候伤势,他却先责问她:“你请来核数师?”
之珊点点头。
“怕我亏空?”
“例行公事。”
他不置信“之珊,这是你的主意?”
“他们在小会议室工作,不会妨碍同事,开会时间到了。”
甄的脸色发青,之珊有点害怕,不敢正视他。
他拉住她手臂,她轻轻挣脱。
她会嫁这个人?大抵不会。
之珊看到了一些她从前未曾看到的细节。
她坐到会议室首席。
杨之珊今
收敛了笑容,穿着深
套装,公事公办。
同事向她报告了几宗官司,她仔细聆听。
其中一宗是排球教练非礼他十三岁男学生案,之珊想知道得详尽一点。
甄座聪不耐烦“当事人已同意庭外和解。”
之珊微笑“金钱不是一切,我方应要求那人接受心理治疗。”
“之珊,还有几件大案…”
“我有的是时间。”
她花了半小时分析那件案子。
同事肃静。
以为杨之珊这个位置如同虚设,没想到她会施展真才实学。
会议在一时半才散。
之珊正想出去吃饭,甄座聪进来掩上门。
之珊问:“一起去吃日本菜?”
“之珊,你把我当甚么?”
“伙伴。”
他额上现
青筋“你做我合作人?你的律师执照在甚么地方?”
之珊静下来“你说得对,我即时安排考试,我需争气做人。”
“你不要以为你在杨子行可以发号施令,连杨汝得心中都明白,不是我在这里匡扶他十二年,他没有今
。”
之珊吃惊地看着他。
“杨子行根本是我的事业!每一单生意由我辛苦争取回来,杨汝得只会喝酒搞女人分利润。”
之珊不得不这样回击“甄老伯,你更年期到了,小心言行,请控制情绪。”
她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奇怪,她曾经非常仰慕这个人。
这个人,一直以来,在她面前,都展
最好一面,直到昨
。
之珊沉重地回到家,母亲
出来。
她一抬头,发觉老妈已拆去纱布线脚,面孔光洁如新,岁月痕迹尽去。
之珊不
伸手轻轻抚摩“神乎其技。”
“我也这么想,之珊,我要回去了。”
“妈,我委任你做杨子行政总裁。”
“街上随便一个招牌摔下来,砸死八个行政总裁,失去整间杨子行也不管我事。”
“母亲,请把杨子历史告诉我。”
“你该去问杨汝得,我不想再提往事。”
“我一直听说是外公的资本。”
“外公是出了三十万,但杨汝得经营有法。”谈女士仍然很公道。
“当年三十万是否巨款?”
“也不是小数目了,可在中等住宅区买十个八个小单位,房产自那时至今约涨上百惜,近
虽然低
,总结也胜其他投资。”
“外公痛惜你。”
“是,所以我需自爱。”她无限欷献。
“那么,甄座聪又扮演甚么角色?”
谈女士讶异“是你男朋友,你应该知道。”
“他是否有功?”
“在杨子那么多年,也不容易,今
升格做合夥人,也很适当。”
“是否居功甚伟?”
“一间公司不可能是一个人的成绩,一个家庭需要夫
分工合作,阿甄的确能干,始创价目表,像牙医那样,每项收费,都有订价,人客心中有数,比较放心。”
之珊大吃一惊“杨子饭店?”
“外头的确有人这样讽刺他们。”
之珊喃喃“只要不是黑店就好。”
谈女士嗤一声笑“那两兄弟也那样说,自从阿甄加入杨子、生意蒸蒸
上,也赢过一两件大案。”
之珊微笑“爸最喜欢说的是毒夫案。”
“还有那宗校园谋杀案。”
母女一起回忆往事,之珊自七岁开始就听过这些案情。
“毒夫案最有趣。”
“可不是,一般人只知道糖
病人需定时注
胰岛素,这种葯亦可导致普通人昏
,可是胰岛素亦能助人减肥。”
之珊接上去:“那
子毒恨丈夫,天天叫厨子做大盘肥腻美味的菜式给他吃,然后,教他注
胰岛素消解淀粉质减脂肪,结果他心脏衰竭死亡,开头,警方误会是仇杀。”
“由杨汝得
丝剥茧,替那疑犯
罪。”
之珊说:“大家对他都很敬佩。”
“尤其是那些见习生。”
终于沉不住气。
“妈妈,你可记得有一个叫梅以和?”
“不记得。”
“约在刘可茜之前的一个见习生。”
谈雅然讪笑“我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是你的新发现?”
之珊点点头。
谈雅然对女儿说:“这些人搞桃
应该走远一点。”
“但是,他们每天耽在办公室的时间实在太长,除此之外,并无生活。”
做母亲的忽然问:“那个老实朴素的年轻人是谁?”
“他叫周元忠,是警务人员。”
一听是这种职业,谈女士思了一声,皱上眉头。
之珊笑“怎么,又不对?”
她张嘴,又合拢,半晌不出声。
最后说:“那可是出生入死的工作。”
“不过,有机会可升总捕头。”
“刀头舐血。”把武侠小说中术语全搬出应用。
之珊搂住妈妈的
,哈哈大笑。
第二天一早她回杨子筹备考试,把书本资料全整理出来,问人要试题内幕消息。
正在忙,甄座聪推门进来。
之珊不出声。
“我讲错话,请原谅我。”
之珊心中反驳:又不是十岁又八岁,怎可以口不择言。
“之珊,我一定已患上狂躁症。”
之珊又在心中答:“看医生吃葯,进精神病院,悉听尊便。”
她低头工作。
甄座聪坐下来,用红笔把几个试题圈了出来“这几题必出。”
“谢谢。”
“口试我有份主持,你大可放心。”
之珊始终没有抬起头来。
“之珊,你知道我一直爱你。”
初中他就替她温习代数,三十名补习老师都没教好她,但是甄氏一上场她就拿八十分。
是她爱他,不是他爱她。
之珊忽然明白了,泪盈于睫。
“之珊,我想收购你手上的股份。”
她镇定抬起头“不。”
“你要这间公司无用。”
之珊微笑“我家连姐姐姐夫一共四个律师,你为何小觑杨氏。”
“你们志不在此。”
“我会叫姐姐回来。”
“之珊,你别意气用事。”
之珊终于忍不住“女子的决定全是意气用事,男人的意愿叫明智之举,可是这样?”
“你父亲一向与我站同一阵线。”
“现在是我当家,始创这片小小律师行的人其实是我外公,现在由我说话,也很应该。”
他吃惊“之珊,你为何与我作对?”
之珊看着他“你又为何要将我挤出公司?”
“因为你甚么都不懂!”
“我可以学。”
“这里不是学校。”
幸亏他俩到这个时候都没有提高声音,不致惊动同事。
“之珊,你不可理喻。”
“如真正觉得不能相处,你可以退出。”
甄座聪像是被天雷劈中“你说甚么?”
“你可以走。”
“我一踏出杨子,杨子马上关门。”
“或许是,但亦已与你无关。”
“之珊,我们忽然成为敌人,你不痛心?”
之珊瞪着他“我也正想问你。”
他转头离开之珊房间。
这样强硬需要大量精力,他一走,之珊累得跌坐位子上,不再说话。
她去信考试局,说明她与甄座聪关系,要求更换试官。
又写电邮给姐姐,说明前因后果,恳请她回来帮忙“父亲面对惑众的误言,不胜其扰,决定提早退休,公司急需接班人,请带孩子们搬回本市,协力做好杨子律师行,不要叫人家欺侮我家妇孺”
之珊伏在案上,累得发慌。
她叫人取咖啡进来,继续温习到黄昏。
周元忠的电话来了。
“元忠,”她既觉宽慰又感心酸“请我去喝一杯。”
“你喝酒?”
“是,发愁求醉。”
“先出来见一个人。』
“谁?”
“R。”
“呵,是王晶晶旧时男友。”
“他忽然有话要说,与我同事联络,但是,我们只能坐后座聆听,不能发问,你明白吗?这已不是我的案子,上司已转
别组。”
“我马上出来。”
之珊抓起外套,马上定出办公室。
甄座聪走近“之珊,去喝杯咖啡慢慢谈。”
“我约了人。”
之珊发觉甄戴着一副奇怪的眼镜,把他双眼放大许多,电光石火间,她明白到那是老花眼镜,之珊震惊,她从未见过他戴这个,她对他几乎没有了解。
之珊转头就走。
周元忠在楼下等她。
他们急急到派出所去。
周元忠安排得很好,在警署大堂,有人正在问话,他让之珊坐后座。
那R叫雷剑明,打扮整齐,相貌端正,是个正当青年,他这样说:“这封信看邮戳
期,寄出已有三个多月,家母不喜欢王晶晶,没有即时把信交给我,今晨才放我桌上。”
“可否给我们看一下?”
“原来晶晶问我有无复合可能,由此可知,她不会自动失踪。”
听到这里,之珊屏息。
这时,周元忠身上的传呼机忽然响了,是同事给暗号示意他走,他马上拉起之珊从另一扇门离去。
他们坐在警署防火楼梯间低声
换意见。
“可信度高吗?”
“一个人是否说谎,是看得出来的。”
之珊说:“我相信是王家不停找人营造新闻,好使警方疲于奔命。”
“也有可能。”
他们自太平梯离去。
“仍想喝一杯?”
之珊点点头。
周元忠挑一家比较正经的英式地窖酒吧,两人坐好了,一起喝啤酒。
之珊取出笔纸,先写王晶晶三字,然后几支箭头开去“这是她父母,这是R,这是杨汝得,”停一停“她父母身后有梅以和律师…”
“不,”周元忠忽然取饼之珊手中的笔“应以杨汝得为中心,这是你母亲,这是梅以和,这是刘可茜,这是王晶晶,这些女子,都恨他。”
“你是察警,说话小心点,家母从不恨人。”
周元忠自顾自说下去:“除出你,人人都要杨汝得好看。”
“你只怀疑女人,不疑心男人?”
啤酒喝光,他们再叫。
周元忠抬起头来“你说得对,与杨汝得最接近的男人,是谁?”
甄座聪。
之珊心里咯地一声。
“他们一直有歧见,甄氏尤其不喜你父在办公室里应酬女友,可是杨汝得认为,一个中年人要慑服年轻女子,最好叫她看到他在工作岗位上权威。”
之珊忍无可忍“你从甚么地方取到这种小道消息?”
他取出电子手账,查了一查。
“青衷漂去年三月十
第七O八期访问实录。”
之珊无言。
“今
杨汝得因谣言退出,最大得益人是谁?”
之珊猛地抬起头“我。”
“是,杨之珊,你。”
之珊看着周元忠“你不是怀疑我设计推倒亲父,获取权益吧。”
周元忠摇头“你头脑太简单,不会设计害人。”
之珊又喝尽一杯啤酒“别小觑我。”
不擅喝的她觉得整个人轻松了,有点奋兴,又有点感慨,难怪父亲五点钟就开始喝威士忌加冰,原来酒
有这种好处。
“之珊,想一想,你最听谁的话?”
“妈妈与姐姐。”
周元忠微笑。
“你笑得很奇怪,内里有文章。”
“一个女人果然对爱人死心塌地。”
之珊脸色变了。
“你说谁?”
“我并没有点名。”
之珊站起来“你隐
甄座聪。”
周元忠一声不响。
之珊生气,站起来想走,但是脚步忽然不听话,摇晃起来,左右摆,走不成直线。
她在楼梯口扑倒。
周元忠跑过去扶她。
连侍者都抓头奇说:“三瓶小啤酒,就醉倒了。”
之珊头脑还算清醒,伸手推开他们,不许扶。
我杨之珊今
爬也要爬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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