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望着矮小黝黑的依格,心头十分怀疑,那倒不止是我未曾听到过有“索帕族”这样的一个民族,而是我在思忖:他和那只黄铜箱子,究竟有什么关系?
我心中的疑问,很快便有了答案,在我们到了酒店之后,在房间坐定了下来,依格才说道:“卫先生,王先生说,那只箱子,你已经打开了?”
我迟疑了一下,道:“可以那么说——你可知道,那箱子中放的是什么?”
依格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根据我们族中的传说——”他才讲到这里,王俊以手画额,道:“老天,又是你们族中的传说!”
依格的态度,十分认真,道:“我们族中的传说,都是真的!”
王俊摊了摊手,道:“是真的又怎么样呢?
你们的什么族,只剩下你一个人了,而你又不肯和你们族外的女子成婚,你死了之后,你们的民族,还剩下些什么呢?”
依格的面色发白,身子颤抖了起来。
我早已看出,依格有着极其强烈的自尊心,我对于我曾刺伤他的自尊心一事,表示相当的抱歉,我更不以王俊的态度为然。
我连忙道:“就算依格死了,索帕族光荣的历史,美丽的传说,也一定还存在的。”
我的话才一出口,依格突然向我冲了过来,握住了我的手,眼中
出了感激的光辉来,道:“谢谢你,谢谢你!”
王俊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道:“好,一个疯子还不够,现在有两个疯子了。”
我向王俊苦笑了一下,道:“疯子?如果等我将全部事实真相告诉你,只怕你也要成为疯子了。”
王俊知道我素来不是爱开玩笑的人,他的面色不
一变,道:“什么事实真相?”
我摇头道:“如今我也不和你说,我要先和依格解决一些事,你带他来见我。可是由于那只黄铜箱子,正是由他那里来的么,”王俊道:“正是,依格实际上是一个神经不正常的人,我也看不出那黄铜箱子除了箱面上的锁制作得十分
妙之外,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我向他挥了挥手,道:“你且别对依格下什么结论,你将事情的经过,先和我简略他说一遍。”
我们是以国语在交谈,依格当然听不懂,他只是睁大着眼睛望着我们。
王俊无可奈何地坐了下来;道:“好,我简单地说一说,依格是什么时候在工地上出现的,已经无可查考了,但是自从他出现之后,他逢人便说,在苏拉神庙中,有着他们索帕族专用的七间祭室,据说七间祭室,是索帕族之外的任何人都不准进去的。”
我静静地听着。苏拉神庙已经有近三千年的历史。是埃及数一数二的古庙,也正是这次,妨碍那庞大水利工程进行的古庙。
为了使水利工程能以顺利进行,曾经讨论过将这座神庙,完整地搬迁。
但是,这个方案如今已经被放弃了,因为搬迁庙的费用,实在太惊人,使得连非常想保存这座古庙的埃及府政,和联合国文教组织,都为之束手无策。所以那座古庙要被毁的命运,似乎已被注定的了。
王俊向我望了一眼,继续道:“他听说古庙将不能保存,便要求有人陪他进那七间祭室中,取出一件他们族中遗下的东西来。”
我点了点头道:“于是你陪他去了?”
王俊道:“肯相信他的话的人,本来就不多,而要通过那条
是咒语的隧道的人,更是绝无仅有,还是我最有好奇心和最不怕古代咒语,所以我去了,我得到了那只黄铜箱子。”
我伸手在王俊的肩头上拍了拍,道:“好,我要你在这里所知的已经够了,你不妨回去工作,以后只是我和依格的事情了。”
王俊望着我,道:“你打开了那箱子,是不是?箱子中有什么?是不是有着如依格所说,那是关着一个透明的魔鬼的宝箱——”我猛地一震,失声道:“透明的魔鬼?”
王俊向依格一指,道:“那是他说的,故事就和阿拉丁神灯差不多,据他说,盒子一打开,一个透明的怪魔,就会出来。”
我呆住了不出声,向依格望了过去,依格虽然听不懂王俊在说什么,但是他显然可以从王俊讲话的语气、神态之中,看出他究竟在讲些什么来。
所以,当我转过头向他望去的时候,他喃喃地道:“真的,这是真的。”
我走到了他的身边,将手放在他的肩头上,表示亲热,转过头来,对王俊道:“你可以不必理会我们了,你应该知道,任何民族的传说,都是十分美丽的故事,你不应该嘲笑它们的。”
王堪哈哈”地笑了起来,道:“你相信他是什么索帕族的酋长么?”
我点头道:“我相信。我要和他一齐到那古庙的秘密祭室中去。”王俊摇头道:“那是可怕得如同地狱也似的地方,我去过一次之后,第二次就不想再去了。”
我坚决地道:“但是我必需去,我要去解决一个极其神秘的问题。”
王俊道:“好吧,我也要回工地去,你和我一齐用工程处的小飞机回去好了,那样可以方便很多,用不着去受旅途的颠簸。”
我知道,所谓“工程处的小飞机”一定是二次大战初期的旧式飞机,驾驶员也几乎千遍一律的欧洲或美国的冒险家,贪图高薪,驾驶着这种旧式的飞机,不理会他们自己的生命和搭客的生命——因为这种人和这种飞机,同样地不可靠!
但这时我因为急于到那古庙中去,所以我并不拒绝王俊的提议,我点了点头,王俊立即拿起电话,和水利部的人员联络。
我则和依格两人,走到了旅馆的阳台上,望着街外来往的车辆,和形形式式的建筑物、以及各种各样的人。
开罗是世界上有数的最具神秘感的都市之一,即使你来这里,全然没有秘密的任务,也无可冒脸之处,你仍然会感到有一股神秘的气氛笼罩着你,只要你在开罗,你便不会不感到那股神秘的气氛。
我看了一会,才低声道:“依格,关于那透明的魔鬼,你们族中的传说,可是由来己久的了?”
依格的眼中,闪耀着异样的光芒,道:“你可相信么?卫先生,你可相信么?”
我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道:“我相信。”
依格道:“卫先生,你,是我们族人之外,第一个相信这个传说的人。王先生说那只箱子在你这里,你打开箱子了么?”
我叹了一口气,道“是,那透明的魔鬼也出来了。”依格一时之间,像是不明白我的话,但是接着,他连连向后退去,一直退到了阳台的扶手旁,他的面色变得如此之苍白,他真怕他会从上面跌了下去,我连忙抓住了他的手臂,道:“你镇定一些,我想问你,你为什么要将那黄铜箱子交给人?”
依格的面色,又从苍白变成通红,呢喃了好一会,才道:“我听说那古庙不能被保存了,那是族中的遗物,整个族只剩下了我一个人,你明白,我…没有钱,所以我…”“所以你以十分低廉的价钱,就将这黄铜箱子卖给人,结果只有王先生一人是买主?”我接着说。
依格低下了头,道:“是的,他出了六十埃镑,我可以生活很长的时间了。”
我叹了一口气,道:“依格,照这样说来,你自己也不相信你们族中的传说,是不是?如果你确信那箱子中有着透明的恶魔的话,你会肯将它们以六十埃镑的价格卖出去么?”
依格低着头,不敢看我,他心中显然正感到极度的惭愧,他呐呐地道:“我不是不信,我…只是没有钱,这是我唯一可卖的东西了,祭室中还有许多壁画,因为那一条隧道十分可怖,也没有游客要看,而且,更糟糕的是…渐渐没有人信我的话…根本没有人信!”
依格的眼中,竟
润了起来!
我听得他说在那七间神秘的祭室之中,还有-许多壁画,精神又不
一振。这时我虽然还不能确定我此行是不是会有成绩,但是我确信我已经掌握了一些来龙去脉。许多还是谜一样的事,一到了那七间祭室中,就可以
明白了。
这时,王俊来到了阳台门口,道:“快准备,二十分忡之后,水利部有一架飞机飞到工地去,我已和他们说好了,我们三人一齐乘机前去,现在就要出发了。”
我耸了耸肩,道:“一点休息也没有!”
工俊道:“没有了,要休息,便要休息两天,两天之后再有飞机前往,你不想在开罗玩上两天?”
我忙道:“不了,以后有机会再说不迟,我要解决一些事,立即回去。”
王俊也不问我详细的情形,道:“我那书呆子弟弟可好么?”
我几乎忍不住告诉他,王彦现在是在一个什么样的处境之中:但是我终于未曾说出口来,因为我知道王俊的为人,他知道了之后,一定大惊失
,慌张缭
,说不定会向每一个埃及的巫医求助,而结果是,不到三天,全世界都知道这个秘密了。
所以,我只是淡淡地道:“好得很,他和一个叫作燕芬的美貌姑娘,已快结婚了。”
王俊叹了一口气,道:“是么,做弟弟的,反赶在哥哥的前面了,我真后悔,为什么当初要去学水利,如今连一个固定的住所都没有!”
我并不去搭腔,王俊其实是十分热爱他的工作的,他也喜欢过无拘无束的生活,他只不过故意如此说法而已。我们一起出了旅馆,上了汽车,王俊以违法的高速,在十三分钟的时间内,赶到了机常我们一下车,便匆匆地向一架漆成草绿色的双引擎飞机走去,不出我所料,那是一架旧得在世界上几乎已没有人再使用的飞机。
我们到了飞机之旁,一个像是飞机师模样的人,吊儿郎当地在飞机之旁,走来走去。
他一看到我们,便站定了身子,大声叫道;“老王,你门迟到了。”
王俊也大声道:“没有迟到,刚好够时候,飞机今天没有问题么?”那飞机师一面跳上了飞机,一面大声叫道:“祈祷吧!”
王俊苦笑了一下,道:“你听听,但是我宁愿祈祷上帝,也不愿意去尝试走第二条路,道路实在太坏了,你知道吗?”
我不和他说什么,踏着上机的梯架,向飞机厢中走去。
王俊第一个进了机厢,机厢中居然有座位,那已是十分不容易的事了。在我们之前,己有两个人在,一个戴着埃及圆帽。那两个人坐在前面,看不到他们的脸面。
我们一上机,便有人来关上了机门,那人看来像是副驾驶员,也是美国人,口中正不断地嚼着口香糖,他向机厢中的五个人看了一眼,喃喃地道:“七个人。”
他一面说,一面向驾驶室走去,而这时候,飞机几乎已经近乎颤抖地,在跑道之上,咆哮飞驰而出,几乎是立即地,机翼轻轻地摆动者,飞机已经腾空而起。这个驾驶员无疑是第一
的。
王俊坐在我的身旁,向前面的两个人指了一指,道:“那个戴埃及圆帽的入,是水利部专
接招待贵宾的官员,在他旁边的,一定是什么重要人物了。”
我顺口应道:“是么?”
也许我的声音大了一些,令得前面的两个人,一齐转过头来。
那个戴埃及圆帽的埃及人,立即转回头去,但是在他身边的那人,却仍然瞪着我。
而我,也瞪着那个人发呆。
王俊奇道:“咦,怎么啦,这个人你认识的么?”
我并不回答王俊的话,只是欠了欠身,以十分戒备的心情,沉声道:“罗蒙诺教授,幸会,幸会!”
罗蒙偌教授在埃及,我是早已知道的。但是我却未曾料到,会和他在这架残旧的小飞机中相遇!而如果我早知道罗蒙诺教授也在机上的话,我一定不会也搭乘这架飞机的了!
因为,我如今已毫无疑问地可以肯定罗蒙诺教授和杀人王
拉克,有着十分特殊的关系。
而和杀人王
拉克有关系的人,那实是可以不必多加考虑,实称之为危险人物的。
有这样的一个危险人物在机上,那无异是十分不利的事情,所以我一面说话,在想着如何才能使事情对我更有利些。
王俊在我的身旁,显然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
,他只听到了我叫出了罗教授的名字,便欢喜万分,站了起来,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罗蒙诺教授么?能够和你一齐到工地去,真是太荣幸了,我在我弟弟的来信中,早已久闻大名了,我弟弟便是你的学生王彦,”罗蒙诺教授面上的神情像是岩石一样。
他望了望我,又望了望王俊,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依格的身上。依格十分拘谨地笑着,罗蒙诺挟着他大巨的公事包,离座向我们走来。
他迳自来到我们的面前,我的心神,不
大是紧张,但罗蒙诺教授却并不注意我,他只是向着依格,忽然以一种十分奇怪的语言,向依格说了几句话。
依格的面上,立时迸跃出了欣喜万状的光彩来,立时也以那种古怪的语言,回答着罗蒙诺教授。我自诩对于世界各地的语言,都有相当研究,但这时,我却无法听出依格和罗蒙诺教授讲的是什么话来。
我的心中十分焦急。因为我知道罗蒙诺到埃及来的
的,是和我相同的。
而我如果能得到依格的帮助,成功只是眼前的事。
但如今,依格是不是会帮我呢?他和罗蒙诺,会说那种古怪的语言,毫无疑问,他和罗蒙诺,一定感到更其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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