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少爷少爷…”
仆佣叫了好几次,才见坐在桌前发呆的卓甫瑞回过神来。
“什么事?”卓甫瑞懒懒的应了声。
“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好。我知道了。”他随口应允打发掉仆佣,恩绪又回到刚刚陷人的疑惑。
原来,相思是件比死还难受的事。
到底青洛的伤怎么了?她还好吗?有清醒过来吗?为什么贝府传来的全是她已好转的消息,但她却连封信都没捎给他?
难道,她的手伤了吗?
种种的联想,全都刺痛着卓甫瑞的心。
那一天,他机警的通知英国佬,自己却被爹狠揍了一顿,幸好他的红粉知己很多,随随便便就有几打人马抢着来做伪证,也才使他爹怒气稍消,不过,爹的狠语随之而来。
卓甫瑞不知道爹说的是真还是假,但他就是没办法忘记青洛的一颦一笑。
就在他叹着气,准备暂时放下挂念贝青洛时,阿福的头却突然探了进来。这无疑是让他打了一剂强心针。
他轻声唤“阿福,过来。”
阿福被他的叫声给吓着,连忙把头缩回,但一发现是卓甫瑞的声音,紧张的心情才稍稍的平抚。
“十三少这里好大,我差点找不到你。”
“进来再说。”
急忙的拉进阿福,卓甫瑞把门给关上,神情中全是期待与奋兴。
“你小姐醒了吗?”
阿福点点头“嗯,小姐醒了,不过身子还很虚弱,加上手了严重的伤,不能写信,所以要我前来,可是老爷又催我做了一些事,我才一直都不能来…”
“好了,别说这么多,那快点告诉我,她说了什么?”
“小姐说请你放心,还有,暂时别出现。”
他有点失望,‘就这样?“
“就这样。
有点失望,有点颓丧,卓甫瑞原以为她要说的不止如此。
阿福想了想“对了,还有…”
“还有什么?”卓甫瑞心中又涌起一阵期待。
“小姐请我带来一双鞋,说拿给你就知道了。”他边说边从身上掏出一双鞋。
卓甫瑞眼睛一亮,他喜滋滋的将鞋收下,忽然间又奋兴的大叫“她没有退缩,没有退缩…”
他喃喃自语,眼见阿福一脸迷糊,从口袋里掏出几枚大洋“没什么。这大洋赏你。”
“不,我不能收。”
“可以,拿去吧,没有你,我会害相思病而死去。还有,把这个交给青洛。”
卓甫瑞端起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喜不自胜的交给阿福,他知道,阿福会交给青洛的。
“你交给她时,顺便告诉她,我没忘记承诺。”
要不是因为身为回家的奴才,阿福还真的希望小姐嫁给十三少。十三少虽然花名在外,但自从他与小姐相遇后,所有的女人似乎都与他成了绝缘体,最重要的是,他心思细腻得令人叹为观止,要不是他,小姐大概早被老爷打死了,不过话说回来,也是因为他,小姐才被打…
两种互相矛盾的想法,让阿福实在不知该如何才好。
“十三少,奴才多话,您和小姐一可不可以不要再…见面了?”
阿福话一
口,卓甫瑞便惊愕的杵着,刚才的奋兴全都不见了。
阿福急忙又说:“您别生气,我知道你们是天生的一对,但是贝家与卓家一向不合,您没看见小姐被
打得皮开
绽…”
“她被打得应开
绽?”他一惊。
“是呀而且…”
他打断阿福的话“你不是说她没事了吗?”
“现在是没事,但若让老爷知道你们真的在一起…”阿福停下话,未说出口的两人都心知肚明。
卓甫瑞哑口无言。
连一个小小的奴才都预测得出他们两人的未来,难怪她之前会退缩;根本没人看好他们,也许两人还会因此而丧命…
阿福见他一脸忧愁,便知自己多嘴“奴才该死,奴才多话!”
“没关系,我该谢谢你的提醒才是,我会小心的,只希望…你的口也紧一些。”
“我知道。
“快回去吧,别让人瞧见了。”
“是…”望着阿福急忙离去的身影,卓甫瑞不
蹙着眉头。也许,他刚开始没考虑这么多,然而,他自知无法对青洛收手,那么只好放手一搏了。
“甫瑞,你在忙什么?老半天没见着你…”卓泰英的声音一传来,让卓甫瑞差点吓软了腿。
“爹,你什么时候来的?”
“等你等不到。我还要去你干爹那儿,所以先过来告诉你。”
卓甫瑞机伶的将桌上的鞋推了一下,顺手用几份价目表盖起来,但这举动却引起卓泰英的怀疑眼神,卓甫瑞先发制人的走近他,井用身子挡住他的视线。
“什么事这么急呢?”
这话题打
了卓泰英的注意力。
他眉头一皱“还不是你的亲事。“亲事?我还没准备。’卓泰英打断他“这都是借口,我不管员青洛的事是真是假,总之,你的生日宴会要到了,那一天我会叫人给你找些名门淑女,在晚宴上,你给我挑个媳妇,谁都好,就不准是贝青洛,知道吗?”
“爹…”
“没有商讨的余地,我比谁都知道你,不要跟我玩把戏。”
这算是下达
令吗?
卓甫瑞突然想反抗父亲之命,但他有那个能力吗?
事情似乎比想像的还艰难,他与青洛的恋情,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
***
已经是夜深人静时分,上海的夜生活却比白天更热络。
贝宅位居市区,每到夜晚,外面的笙歌
舞,总让贝府上上下下的仆人都蠢蠢
动。这一夜,已经是贝行止充
悔意的第五个晚上。好几次,他总是走到贝青洛的房门,然而他却内疚的不敢踏进她的房间。
此刻,他又走到贝青洛的房门口,但踌躇了半晌,他还是找不到任何借口进去,正想离去时,她的房门正好打开。
“爹。”贝青洛的气
仍未恢复,但似乎是刻意走出来。
“青洛…”
“您要进来吗?”
贝行止讷讷的不知该说什么“我…”
她微微一笑“我还没睡呢!”
“是吗?你的伤好些了没?”
“好多了。”
听到她没事,贝行止一时之间歇止不了话,‘那就好,那就好,没什么事,我只是来看看“
“爹,您不必太自责…”
贝青洛话到了嘴边又收回去。她实在很想透
实情,但望了望仍在发痛的手,也许三缄其口会好些。
“很晚了,你也早点歇息。“
“恩。”
贝行止
言又止的带着愁容离去,这样的情景令贝青洛看了有一点难过,分明是自己骗了父亲,但父亲却因此事而内疚…
想到这里,贝青洛就愧疚得泪盈眶,然而她却突然被人从身后给抱住。
她一惊正要大嚷“谁…”
卓甫瑞连忙要她
声“嘘,是我。”
“甫瑞?你好大胆,我爹才刚走。”她惊险了一口气。
“嘘,你也知他刚走,别高声大喊。先进房再说。”
贝青洛几乎被抱离地的带进房里,然而在房门才关上,卓甫瑞什么说话的机会都没给她,便被他热情的抱得
不过气。
他舍不得离开的直望着她“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多想?”见到他,她心安了许多。
“跟死亡的感觉差不多了。”
“你又没死过,怎么会知道死亡的感觉?”
“一
不见你,就比死还教人发愁了。”
“胡说!”
贝青洛见了他,真是又惊又喜,红霞印上她的两颊,但又担心刚走的父亲会发觉,整颗心几乎就要担心得跳出来。
“怎么不说话?”看他净是瞅着自己,贝青洛真是羞极了。
卓甫瑞的视线落在她受伤的手上“他真该死、”
“别胡乱咒骂,他好歹是我爹。”
担起她包着白纱布的手,卓甫瑞感到伤心,眼里倏地红润,瞧得她觉得不忍。
“别这样。”抚着他的脸,她的手被胡子给扎得退缩,她将卓甫瑞拉近灯火一望,一颗心再也按捺不住的不舍。
他怎么变得如此憔悴?
“为什么这么糟蹋自己?”
“我被你惹得心焦。”
贝青洛声如蚊蚋“我不是好好的?”
“传闻里,你可不那么好。”
“傻子,你现在见了我,我不好好的吗?”
“不,你一点都不好,连头发都
了。”卓甫瑞伸手替她理了理头发。
她微笑“那是因为要就寝了,丫环才替我放下的。‘”你的气
很槽。“
“是吗?你自己还不是很糟。”
看着她的伤,他着实抑不住心痛“我宁愿替你挨那教鞭。”
贝青洛再也说不出话来,为什么在她心意浮动时,卓甫瑞总有办法教她情牵意难断,他憔悴的容颜让她再也无法自持的扑进他怀里。
紧抱着她,卓甫瑞怕把她给抱痛了,可捺不住相思,无法抗拒的更加拥紧她。
“都怪我大意!”
她猛摇头。‘’不,这是老天的意思,不要责怪自己。“
“你变得宿命了。”
“我不是宿命,我只是在做着违背亲人的事,你也是…”
“我仍爱你如初,我无法不去违背亲人而爱你。”
“要不是你的勇敢,我真不敢轻尝这般的爱情滋味。”
卓甫瑞淡然一笑“是要付点代价的。”
“那会有多大呢?我很担心。但我更伯若我离你而去,你会不会因消瘦而死去。”
仰起头,只青格看到的他,不再于净如昔。他的胡碴扎人,他的眼眶泛红,甚至还有彻夜未眠的黑眼圈,才分开五天而已他就变得如此憔悴,要是两人被拆散了…
想到这里。贝青洛又紧紧的揽着他,分离的感觉比任何一切都教她害怕。
“不要再磨折自己了。”
卓甫瑞眉微皱“那你告诉我,怎么克服相思的心魔?”
“这…”她不知道,因为这种苦她也尝得怕极了,不由得泪水如涌泉
下。
“我真教你如此伤心吗?”
当卓甫瑞发现怀里的她泣不成声时,他心慌意
的问。捧起她的脸,试着吻干她的泪水,但她的泪水却源源不断。
“好,不要哭了,我马上改进,你房里有小刀吗?我马上把胡碴剃干净,不要为我伤心好吗?我的心快碎了…”
卓甫瑞戒慎恐惧的说着,却没法止住她的泪。
贝青洛听了他的一席话,感动得说不出一个字,只是落下限泪不断的摇着头,让他更加心焦。
“别哭、别哭,我该怎么做,你才脑旗乐呢?离开吗?”
“不…不…”揽着他的
,贝青洛急得呜咽失声,泪水泥泪而下,连带的也让卓甫瑞不由自主的落下眼泪。
“十三少,快点走,夫人来了!”
在外头看门的阿福打断了两个人悲凄的相思
绵。
“快走,快走。”
卓甫瑞依依不舍的拉着她,心中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想离开。
“十三少,拜托你快走好吗?为了小姐好…”阿福的这句话,打醒了失去理智的他,他的
轻啄了下贝青洛,然后迅速的跳离无踪。
贝青洛眼见他安全离去,连忙用手绢拭干眼泪,并不时的拍拍脸颊,生怕哭过的模样被赵深君瞧出端倪。
“阿福,都深夜了,你不睡在这里做啥?”
门外的阿福尽责的挡住赵深君,要是让老爷夫人知道他暗地里帮着小姐,也许,他再也不能久待员府了。
“小姐的灯未熄,我是想来看看。”
“哦,那没事了,我去看就好。”
遣走了阿福,赵深君随后开门进入。
贝青格躺在
上,弓着身子状似睡得很
。
赵深君叹了口气,走到
边想替她盖好被子时,愕然发现她
脸尽是哭痕,心
痛得厉害。
“洛儿,你不能怪你爹,谁教十三少是卓家的么儿?再说,卓泰英在各大报刊招亲;要在十三少生日那天讨房媳妇,我知道你醒着,也听到这些话,我不能阻止什么,只想劝你死心。为娘的难道不想你幸福吗?你爹这么做,也是为你好…”贝青洛并没睁开眼睛,但心里的震撼却涨红了整个脸。
赵深君知道她听见了,心想也该让她一人静一静,于是离开她的房间。
在熄火的刹那,贝青洛整个身子坐了起来,连忙探头向外,她心头充
疑惑,娘刚才说的那件事,甫瑞怎么没提?
她的一颗心悬在半空中,一夜都忐忑的睡不着觉,只能等待黎明。
***
“为什么要登报?”
一大清早,卓泰英一口早餐还没咽下,卓甫瑞怒气冲冲的吼叫,就先让他吃了一惊。
“你没睡醒吗?瞧你衣冠不整的,我是没给你钱做衣裳吗?”
自从赛马场的事之后,卓甫瑞的行径皆不同于往常。卓泰英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儿子心里的事,他更笃定贝青洛的事是真,所以只好先下手为强,连通知都没有,径自登报征婚。
“这有什么错吗?”卓泰英冷冷地道。
“我为什么不知道?”卓甫瑞气冲牛斗的大声吼着。
“为人父母替儿子作主婚事,这有什么错?”望着儿子的气愤,他还真想看看贝青洛是如何的国
天香,否则怎么会
去儿子的心魂?
卓甫瑞恼怒的说:“你该告诉我。”
卓泰英冷哼一声“你事事瞒我,还想要求我什么事都向你通报吗?”
“这…”卓甫瑞哑口无言。
他怎么都没想到,爹居然用这一招,他只说了要他把亲一事,但居然是借由报纸来征婚…
青洛若看到这征婚启示,这下子他跳人黄河都洗不清了!
***
“我走了。”
“嗯,小心点。
还没中午,洛儿便打点整齐出门,不可思议的是老爷居然答应了,这令赵深君感到不解。
然而,所有的不解全在下一句话里找到答案。
贝行止见女儿已走出门,脸色一疑沉声道:“阿福,去看看小姐是不是去找英国佬。”
“老爷?”阿福斗胆的想确定一下。
“叫你去还不去,她要见了什么人,马上回来告诉我。你胆敢包庇,以后我贝府就不再有你一口饭吃。”
听了这个厉害的警告,阿福的面色如土,他
不得已只好快快跟了上去。
赵深君将一切都看人眼底“你怎么对个下人也说那么重的话?”
“我不这么做,他会老实的告诉我吗?谁不知道阿福把青洛当成女儿看待。”
“那你怎么不找别人去?”
“别人我更信不过。”
她叹口气“总归一句,你是信不过洛儿…”
贝行止怒声说:“我宁愿这么做,总比她跟十三少跑了好。”
“你就不能听听她的心声?”
“教鞭她都心不惊,我还能听见什么真心话?”他撇撇嘴。
“你…”赵深君又叹了口气,看来老爷这次是吃了秤陀铁了心。
贝行止怎么也信不过卓甫瑞的人格。
要是别家的公子哥儿,他是一点也不担心,但他见过卓甫瑞,卓甫瑞不是简单的男人,嗜女
的程度比卓泰英更胜一筹,别人家的女儿送上卓家门他一点也不想过问,但贝家的女儿就是不准。
他宁愿让青洛暂时恨他,也比将来哭哭啼啼的抱怨丈夫心花来得好。
他现在得要看看青洛的表现,只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他心里作祟,而不是真如外面所谣传,青洛与卓甫瑞在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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