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凯文跟她走进墙后的休息室。
“告诉我,详细的,到底怎么回事。”
“她是我一个大客户曾万长去年纳的妾侍,非常奇异的女人,我没见过比她更柔、更媚的女人,能令任何男人心动。”
“是她。”她
出一大口烟“是她。”
“她没跟我说任何一句话,我提起你时她脸上连汗
都没动。但她让酒店司机给我这纸条。”他一口气说。
“他仍在香港?”她喃喃自语。
“是。她必然指范伦。”
听见这名字,素施连腿上的力气都消失,她失魂落魄的跌坐沙发上。
“怎样──才能找到他?”
“交给我。”看见她的神情,男
气概令他有一种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情绪“我来替你打听。”
“找得到他吗?能吗?”
“香港不算大。”他心中迅速盘算“我可以先到他的航空公司打听。”
“他也许离开公司。”
“我来办。只怕有心人,你放心。”
素施的脸上一直没平静过,这消息对她的刺
太大,她一时承受不起。
“她怎么会离开他?她怎么会离开他?”她不停的问自己这句话。
“素施,我送你回家,今夜你不宜再工作。”他扶起她,全心全意的关怀与保护。她前所末有的顺从。他带她从侧门出去。
一路上地出奇的沉默,原来总是落寞、烟雾
漫的黑眸变得特别清澈,她在想事情,想得特别投入忘我,到了家门外也茫然不知。
“素施。”他轻轻提醒。
“啊──”她呆征一下“凯文,你可否上楼陪我一会,我怕一个人。”
“义不容辞。”他大方的。
“我们可否──现在就开始找他?”她说。
霭文和康正从日本度假回来,他们在
区门边分手,各人坐上自己司机的车,分道扬镳的回家。
霭文显得春风
脸,笑意盎然。她看来仍然那样高贵美丽,一条最新的意大利雪纺长
在她高挑的身上潇洒自如,连大厦管理员都下意识地目不转睛的盯看她,
出仰慕之
。
她是有这本事,即使不言不笑,没有任何动作也能吸引天下男人。
回家马上洗头冲凉,心理上,她要洗去风尘仆仆的感觉。
她穿看雪白睡袍,吹乾了头发,用橡皮圈圈住,就到
台上喝下午茶,独自一个人。她能享受这份孤独的安宁。
和康正在日本的三天是愉快的。他是个最体贴的情人,带她去情调最好的夜总会、餐厅,甚至各人穿了牛仔
在街边喝一杯咖啡。她极享受那种感觉和气氛。
和康正在一起是快乐的。喝一口薄荷茶,她嘴角
出微笑。
康正是她所认识的男人中最合她心意的一个。他有高尚的职业、富有、健康、独身,最重要的是他有才气,有艺术气质,琴棋书昼样样皆能,皆
。对她又呵护体贴得无微不至。她知道他爱她,只是,他不会甘于永远只面对一个女人,她极了解他。所以几次他提起“不如让我们在一起”时,她都不敢有反应。而且她也看得出,他说“不如让我们在一起”时并非百分之一百诚意,有看至少三分之一的犹豫和半开玩笑。她完全没有把握。
她不能忍受他们在一起后他还有女人。
她是张霭文,她丢不起这个脸。
泰把电话留话簿拿给她看,都是些不重要的电话,皮尔没有打过来。皮尔这男人真“识做”他不在时永不搔扰她,让她有正常的社
生活。只有他要见她时,电话就会及时而至,让她有准备。他是这样对待他全世界的情妇吧?
她又打一个电话回公司。公司的运作正常,生意正常,这不用她挂心。
她自觉幸运,用的人都很能帮她。
正为自己加第二杯薄荷茶时,泰带看素施匆匆进来。
“你这永不见阳光的女人,今
居然青天白
的出来了。”她笑。
“他似在香港。”才几天工夫,她瘦了一圈,脸上竟然未施脂粉,有点失魂落
“慢慢来。谁?范伦?”
“凯文在LA碰到菱子,她说的。”
“她和范伦分开了?”霭文了解一切。
“大概是。菱子现在是个马来亚富豪的小妾。”素施摇摇头“小妾。”
“怎么说这两个字?”
“吴凯文这么说的。”素施也笑了“菱子是个专
惑男人的妖姬,她哪像小妾。”
“妖姬有七十二种变身,吴凯文看到的她自然是其中一种,像小妾也说不定。”
“但是我们仍然找不到他。”素施颓丧。
“香港小,但六百万人中要藏一个人,那也并不困难。你别急。”
“我怎能不急,他现在怎样?菱子的离开对他会是种打击吗?他受得了吗?”
“你这蠢女人。”霭文摇头“先爱自己,否则没人爱你。他受打击是自作自受,明知菱子的为人。他该受这一劫。”
“霭文,他──他──”
“他那么大一个男人,难道会寻死?”这方面,霭文潇洒得多。
“不不不,我怕他堕落。”
霭文忍不住轻叹。
“素施素施,你的心和你的外表是多么不同!你那风情万种的样子,谁会相信你会对一个男人耿耿于怀,至死不愉!”
“我就是生坏了样子,和菱子相反,”她坐下来“谁都
恋于菱子外表的冰清玉洁。”
“她是吗?我看她的媚、她的
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不要对她用这些字眼,”素施说“范伦是真爱她,我们要公平。”
“所谓对她公平就是失去他。”
“现在我有机会,不是吗?”
“不知道。”霭文十分冷静,她慢条斯理的说“没有菱子并不一定代表就是你。”
素施呆住了,又是副失魂落魄状。
“素施,”霭文忍不住说“若再见范伦,你能否改变一下你的态度?否则他一眼看透你爱极了他,他会掉以轻心,不以为意的。”
“但是──我是爱极了他。”
“对其他男人你应付自如,为甚么一到范伦面前就变白痴?”
“我不会假装作状,心里面的一切全在脸上。”
“你一定要改,否则见到他也没用,一个男人不喜欢一个太容易得到的女人,你让他费尽心思,吃尽苦头他才有兴趣。”
“是──这样吗?”
“喝杯茶,安定下来,”霭文笑“好好化个妆,换件衣服,你不能这样见人。”
“有他的消息我已六神无主,你又不在。”素施透一口长气“我就这样过了两天。”
“傻。”霭文轻轻吐出一个字“这也是你最可爱之处。”
“你说可爱没用,要他说。”素施固执。
“那你一定要改态变度。”
“但是,怎么找到他呢?吴凯文行吗?”
“别小看凯文,他认识人多,三教九
都有,可能他办得到。”
“不知道…他现在是甚么样子?”她喃喃。
“他丑了,憔悴了,落魄了,你看见可能不认识他。”
“不会,只要是他,只要是他,我的感情永远不变。”她叫。
霭文暗暗叹一口气,不再说甚么。
执着于爱情的女人,注定吃苦受难。
凯文每天都打一个电话给素施,总是没有甚么进展,在香港要找一个人还真不容易。
“他在航空公司是停薪留职,同事们都不知道他的消息。”
“但是他在香港是不是?”素施急问。
“菱子这么说就一定是真的。”
一星期之后,凯文忍无可忍的打电话找到菱子,很幸运,曾万长不在。
“请你帮个大忙,你一定知道他的地址。”他开门见山的说。
菱子沉默一阵,低声说了个清水湾的地址。
“不知道他还在不在那儿,一年了。”她说。
凯文大喜,马上按地址找上门。
那儿都是些三四层楼的独门独院房子,就像新界所建的许多乡村别墅一样。
“没有这个人。”新屋主是个魁伟的外国人,他摇看头。
“他是飞机师,你们同行吗?”凯文问。
“不。我在香港当龙虎武师。”外国人说。
凯文非常失望,不敢把这消息告诉素施,怕她再一次失望。
搬了房子,他会不会已搬离香港?飞机师,反正是四海为家的人。
凯文有点恨自己,不该把希望带给素施,要她再承受一次失望。他该找到范伦时再通知她,他做事仍嫌冲动。
素施不知是否听了霭文的话,表面上,她看来已恢复常态,又风情万种的周旋于酒吧里的众生中,烟视媚行。
毕竟,没有了谁人还是要生活下去的。
周末的黄昏,酒吧比平
更旺场,凯文是最先到达的客人。
像他这种单身寡人,若不约会女朋友,周末总是寂寞的。酒吧是好去处。
素施站在酒吧一角,浑身发看
光,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她是酒吧的活招牌。
凯文遇到
朋友,和她打个招呼就和朋友聊天去。
几个男人谈股票,谈金融,谈女人,兴高彩烈不亦乐乎。
门边走进几个高大的男人,凯文无意识的看一眼,视线又回至朋友身边。
几十秒钟后,只见素施神不守舍,跌跌撞撞奔过来,神色激动,声音发颤。
“──他来了。”
“谁?”
灵光一闪──,那高大的男人。
“范伦?”
循看视线望过去,一眼就认出范伦。他高大、英伟、健康,一副英明神武的样子,脸上有点风霜,却不损他漂亮的轮廓,一丝混血儿的味道,看真了却十足十中国人。有点不,神情却是沉默。
看来吸引力十足却有看矛盾的男人。
凯文迅速一手拖看素施回到墙后的休息室,他不能让任何人看到素施的模样。
她简直像个小女孩,六神无主。
“如果他没认出你是你的幸运。”他说。
“我有甚么不妥?”
“你已不再是素施。”他让她照镜子。
“我没有心理准备他会突然出现。”
凯文带看探索的眼光望她。
“我有点明白为甚么范伦只看上菱子。”
“你说甚么?”
“范伦根本没有看见真正的素施,”他笑“他看见一个痴心一片,一往情深,根本一无保留的傻女孩。他不会有兴趣。”
和霭文同样的意见。这是不是她失败的地方?
“休息一下,以真面目出现,”他再说“他会像酒吧所有的男人一样惊
。”
素施点烟猛
,还是不能平复心中震动。
“你不知道。他一走进来我就看见了,像突然打中我的一个闷雷,找受不了──。”
“太低估自己了,范伦又不是神。”
“但是──但是──”
“他只不过是个比较出色的男人,记住,只是男人而已。”他加重语气。
她怔怔的出了一会儿神,似有所悟。
“我先出去陪朋友,你武装好自己再出现,嗯。”他站起来。
“不,不要走,陪我。”她慌乱的“我一个人在这儿不行。”她是失魂落魄的。他微笑坐下,不再言语的陪看她。
饼一阵,她突然站起来。
“我补妆。”
“你的化妆好好的,不需要补。”
“换件衣服──”
“甚么都不要做,只要做回自己,”凯文认真的说“你现在的一切令我也觉得陌生。”
“稳櫎─我打个电话问霭文。”她真的打电话,可惜霭文不在,她失望。
“素施。让我们一起出去,你会做得很好,要有信心些。一定做得好。”
她再
一口烟,深深
一口气令自己镇定。
“我一定做得好。”她鼓励自己。
“一定。”他说“你只要做回平时的自己。”
把烟按熄,她凝望一阵镜中的自己,挽看凯文的手,慢慢走出休息室。
她的出现总是引起所有人的注视,包括范伦,她清楚的看到。她微笑看,视线并未停留,马上和一个
朋友打招呼,并陪凯文回到他朋友的桌子上。
“你们慢慢聊。”她真的又风情万种又慢不经心起来。
女人,是不是天生会演戏?
凯文向她眨眨眼,伸出大拇指。
素施努力做好平
的自己。她是紧张的,紧张得双手冒汗。如果她仍然吸引不了范伦,那将是她一辈子的失败。
她周旋于众人间,并不刻意痹篇范伦,也勉强自己不去注意他,这很辛苦,她的全心全意其实都在这个男人身上。
她只做好了平
约五成,眼角处,她却看到范伦站起来,举看酒杯向她走来,她全身的神经都拉紧。
“素施?”范伦的声音仍是那样低沉却惹人好感。“是你吗?”
他的声音不高,但在她耳中,全酒吧的声音都静下来。
她笑看看他一眼,眼中浮起惊讶。
“你?是范伦吗?”她故意不肯定。
“素施。”他看来很高兴,想拥抱她一下,却又缩回双手。素施与以前不同。
“没想到会在香港碰到你。”
“我来了三年。”
“这酒吧是你的?啊!我早该想到。”
“和朋友来?”她故意望望他的朋友,那些男人都远远的注视她。
“是。他们说这儿是城中最好的去处。”他一直望看她。
她懒洋洋的笑──老天,一定要笑得自然,她这样告诉自己。
“他们抬举。”
“刚才那人──”范伦指指吴凯文“谁?”
“朋友。”
“你──”范伦彷佛很难启齿似的“好吗?”
“很好。”她
一口气“一直很好。”
“等会儿──酒吧打烊时,我能否等你?”他说。“我的意思是说──送你回家。”
她耸耸肩,笑起来。
“随便。”
有人在招呼她,她对范伦点点头,转身离开。她做得十分自然,然心里却是惊涛骇
。几乎把她打碎。
“我等你。”他追来一句。
她迅速回到凯文处。
“我已尽了最大努力,我的心快跳出来。”她抚看
口,脸上变
。
“你做得极好。”他微笑鼓励“极好。”
“我怕支持不下去。”
“你一定行。你是素施。”他拍拍她。
“素施──”她叹口气“是个失败者。”
“现在是你扭转乾坤,转败为胜的机会,你不能白白放过。”
“我不会──凯文,你送我回家。”
“义不容辞。”他说“但为甚么?”
“他说等我,送我回家。”
“这不是你的大好机会?”
“不行──你说过,太容易的他没有兴趣。”她矛盾得厉害。
“我不是他的对手。”凯文有自知之明“这样吧,明天替你找个猛男来。”
“别开玩笑。我心
如麻。”
他望看她一阵,忍不住笑。
“你其实内心像个小女孩。放心,只要你觉得需要,我永远在你背后。”
“谢谢,凯文。我开始觉得实力雄厚。”
素施又和一些
客周旋一阵,才隐入她墙后的休息室。
凯文一直很注意范伦,这个英俊漂亮的男人一直若有所思的喝看闷酒。
他在想甚么?菱子?
凯文以为素施会再出来,但不。酒吧经理悄悄过来告诉他,素施已先回家。她既不要他送也不给范伦机会,她是怎么想的?
凯文一直等到酒吧打烊,客人都相继离开时才站起来。他看见微醉的范伦朝他走来。
“我是范伦,素施的朋友,”他向凯文伸手“你是否在等她?”
“不。素施已回家。”
“她答应等稳櫎─”范伦皱眉。这个男人连皱眉都好看。“你可知道她的住处?”
“知道。但抱歉,没得她允许,我不能告诉你。”
范伦凝视凯文一阵,转身离去。
他甚至没说“谢谢”或“再见”之类的话。
他是个
枝大叶的男人,脾气也不会好。
回家,凯文打电话给素施,久久没人接听。
她是故意不接听?或是根本不在家?
他开始觉得,他完全不懂女人。
素施是在家的。
电话铃一直在响,她不能确知是谁,所以不听。
她心情又
又奋兴,这个时候,她不希望任何人打搅她,甚至范伦。
她要好好的想一想,从头想起。
再见范伦,她有些招架不住,震撼还是那么大,大得就像当
他带菱子离开一样。
她急于知道他与菱子之间发生了甚么事,她却又不可以表现得那么急切,这是她的难处。
她──可有机会得到他,她爱了十年的男人?
电话铃终于停止,心绪也平静些。
会是范伦打来的?他一定向凯文问了号码,他为甚么不乾脆找上门来?他有顾忌?他不敢?或是不便?她记得范伦身边总有女人,会不会菱子之后他又有了其他人?
不不──她猛喝一口酒,麻醉自己。
她不能忍受他身边还有别的女人,绝不。她会妒忌得要死──烈酒又向喉咙里灌,她的神志渐渐模糊,甚么都记不清了,除了范伦那张漂亮的男
面庞。
醒来时头痛
裂。
菲妹在旁边打扫清洁房子。
她知道醉了之后她又吐得一塌糊涂,屋子里都有那种臭味。
她摇摇晃晃的回到卧室,换下衣服又去冲凉。一大缸热水令她舒服些,清醒些。以后不能这样喝酒,酒醉伤身,而且范伦最恨她狂饮。他又出现,她发誓不再喝酒。
冲凉后喝了一大杯冰水,她要自己更清醒,清醒得可以好好考虑范伦的事。
意外的,霭文来电话。
“昨夜见到范伦?”她劈头就问。
“吴凯文告诉你的?我应付得不好。”
“不该不辞而别,至少大方的说声再见。”
“我没有你的好风度。”
“昨夜怎么不接吴凯文电话?”
“是他?我喝醉了。我受不了再见他的刺
。”
“把刺
给他,让他去酒醉,去意
情
,你要保持清醒。”
“你是高手,教我几招。”
“出来吃午餐,我在文华等你。”霭文说。
“我一定来。虽然头痛,但我不可能睡得看,我知道。”
“问了范伦地址吗?”
“没有!”素施又不安起来“我以为今夜他应该再来。”
“天下没有绝对应该的事,以后要打有把握的仗。”
“那──怎么办?他会不会一去无踪?”
“你最好祈祷。”霭文笑。
素施又心烦意
了。她是这样的人,容易受别人及四周环境的影响,情绪波动很大。
“仙蒂,替我预备衣服,我马上要出门,”她大声吩咐菲妹“马上!”
菲妹马上出现,帮看她在大巨的衣服室里找寻她满意的衣饰。她并不需要帮忙,她要人陪伴。只是陪伴。
谁能想像风情万种的女人,内心却是这么寂寞,寂寞得只有菲妹陪伴。
在文华见到素雅高贵的霭文和四周不停的注视。两个外型不同却绝对出色的女人。
她们俩都漠然以对。习惯了。
“能令你如此这般的男人,我真想见见。”霭文不认真的说。
“今夜来酒吧,我来接你。”
“考虑一下。”霭文永远有理智“你和范伦重逢的日子,我该不该加
在里面?”
“我怕独自面对他。”
“总要面对。你不是想地久天长一辈子吗?”
“想像和事实会不会不同?”
“不知道。我是个实在的人,不多想像。想要的,我抓紧在手心,无谓幻想,不切实际。”
“当然我想抓在手心,可是没有机会。”
“谁说没有?机会已在面前。”
“我不应让他有别的女人?”
“你怎么了?素施。患得患失的,你必须想个方法抓牢他,去抢去骗在所不惜。”
“怎么抢?怎么骗?”
“素施──”霭文啼笑皆非“你的外表骗尽了天下人,你的内心竟这样天真。”
“范伦是我的克星,一见他我就完了。”
“他非三头六臂,为甚么那么怕?”
“我爱他。”素施垂下头。
霭文沉默。
爱一个男人是女人的致命伤,那真会令人武功全废,动弹不得,进退失据得像个傻瓜,像个小孩子。爱情!
“你对男人那么挥自如,莫非你──”
“我最爱自己。”霭文终于微笑“这不是罪过,反而令自己矜贵。爱自己就会保护自己,只要是有限的付出,就不会受伤。”
“你有道理,但我泥足深陷。”素施苦笑“我完全没有办法。”
“冷静些,会有办法的。”霭文安慰她“范伦昨夜不是急于见你,送你回家吗?”
“今夜他仍会来?”
“肯定。他一定有话对你说。”
素施想一想,人又奋兴起来。
“他可能觉得以前做错了。”
“今夜见分晓。”霭文拍拍她手“对自己要有信心,你是素施,许多男人眼中的
糖。”
她从来不想当
糖,她今生的目的只是当范伦身边的女人就够了。
晚上,她比平
稍晚回酒吧。酒吧里人很多,但不见范伦,也不见总
连在这里的凯文。
她很失望,范伦会不会来?
依然周旋在许多男人之间,却是无心无绪,她渴望见到的人不见踪影。是她昨天不辞而别得罪了他?不不,连她都不再恨他带菱子走的事,他不敢生气。
整个晚上酒吧生意都好得不得了,人是一批一批的进来,却都不是范伦。她从盼望到失望到绝望。
悄悄返到墙后的休息室,悄悄的从后门离开。
范伦是不会来的了,她知道。
她想绕到大路上叫的士。刚出后门,看见一辆陌生的开篷吉普车,车上坐了一个人。
范伦?心头狂呼,口里却没出声音。
“素施。”范伦低沉
感的声音。
“啊──是你。”她深深
一口气平定心中紊乱的情绪“怎么在这儿?”
“等你。”他坦率的。
“昨夜你不等我,今夜我来等你。”
“有事吗?”她是故意的。
“上车。”他拍拍旁边的座位“慢慢谈。”
她再
一口气,缓缓上车。
她才坐下,吉普车已疾驶而去。
她不出声,是不能出声,她要掩饰心中所有情绪,她还要平抑住沸腾的血
。
她要保护自己,不能让他看出半丝破绽。
吉普车驶向九龙,驶向清水湾。
凯文说过他已搬家,原来仍在那一区。
车停在一幢独立的三层高房子。
他带她上三楼,小小的七八百尺公寓,却有一个极漂亮的海景。
“我的家。”他笑,又耸耸肩“一个人的家。”
她坐下,不表示任何意见。
他为她斟一杯酒,她摇头拒绝。
今晨才发过誓不再喝酒的,酒能伤身又伤心。
他自己喝一大口,凝望看她。
“你变了好多,好多。素施。”
“环境、际遇都在改变,而且人也成
。”
“是。只是你完全不像以前的你。”
他的眼中有自然
的感情,也许不是爱情,却一样的动人。
“我不留恋过去,而且以前的我有甚么好?”她淡淡的笑。
“再也想不到你会先我们到香港。”他的视线不移“你──一个人?”
她又笑一笑,不置可否。
“她──可曾我过你?”他终于说。
素施心中巨震,他口中的“她”是指菱子,原来他找她,他等她都是为了“她”菱子?无边无际的失望侵向她,她知道自己脸色变了,她不敢出声,她怕自己会哭。
“怎么样?可是──她在你处?”他急切的。他心中的人仍是菱子?
“我一个人。这三年都是一个人。”她强抑心中情绪“你以为我跟谁在一起?”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冒昧。”他连忙说。看得出他眼中的失望。
“所以我想你找错了人,我不能帮你甚么。”她站起来“抱歉,我走了。”
“不,素施──”他情急的一把捉住她的手臂,紧握得像钢箍“请留步。”
她暗暗
气,慢慢转头望他。
“还有事?”她问?涞摹?br>
“我们仍是朋友,是不是?”他不放手。
对看他的黑眸,她的心马上就软了。为甚么要这么对待她?为甚么要这么磨折她?爱情里没有对与错,他不爱她,能怪罪他吗?
她忍住了全身的轻颤,挥开他的手,再坐下。
“你也变了许多,范伦。”
他垂看头,沉默了半晌。
“她离开我,你知道吗?”
素施轻轻摇头。她是不知情,凯文最近才告诉她的。她不知前因后果。
“她不爱我,我竟傻得为她牺牲一切,我竟傻得以为得到了她。”他黯然摇头“我们人虽在一起,心却在两个世界。我不知道她想甚么,她越来越不快乐,整天不说一句话。有天黄昏,突然发觉她已离开,甚么东西都没带走,就这样失了踪。”
“你们有过争执?”
“没有,从来没有,我是那么爱她──”他声音里一片漠然冰冷,但他却在说爱。怎样的矛盾!
“你可找过她?”
“当然。我找了她一年,去过欧洲、美国、日本,甚至东南亚小柄。”他透一口气。──
“她离开──或者说消失了,无声无息的就像我们在一起的后半段日子,她总是沉默得无声,像个幽灵。
她不是你说的那样,素施忍不住。
菱子哪会像幽灵
她耐不住寂寞,她喜欢热闹繁华,她爱享受,她怎会无声无息。
“她经常外出?”
“我不知道!”他惊愕的望住她“除了飞去外埠的时间,我全陪她,我已尽了力──我不知道她为甚么会离开。她是个完全不懂照顾自己的人,她太单纯,我怕她吃亏。”
他说的是菱子吗?或是一个与菱子完全相反的女人?她听到全然陌生的字眼,那是与真正的菱子拉不上关系的。
她暗叹一声,无言。
“你知道她的消息吗?你是她唯一最亲的人,你一定知道,是不是?”他充
了希望的望看她,有一种哀求。
“不知道。”她硬看心肠。
说出菱子现在的一切,不知道会怎么伤了他,原来他也是个痴心人。
“真的?”他怀疑的。
“我想帮你,可惜无能为力。”她说。
“你──不再妒忌?不再恨我们?”
素施忍不住一耳光挥过去,他说了太过分的话,太过分太过分。范伦是个蠢人,蠢得无可救葯,他不但完全不了解菱子,他深爱的女人,更不了解深爱他的素施,他错得那么厉害。
“收回你的蠢话,”素施涨红了脸,全身都在抖,她激动又愤怒,完全不脑控制“你是只猪。”
踢掉高跟鞋,她夺门而去。等范伦追下楼去,已不见了她的踪影。她一定刚刚遇到一辆的士经过,载她离开。
范伦在楼下张望一阵,犹不知所以然的回到楼上,他甚至不明白为甚么得罪了素施。
菱子是这么说的,素施“妒忌”“恨”他们。
难道她还在妒忌?还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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