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拍即合
展乔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一无所获,毕竟三十几年了嘛。只是她多少期望能找到和石山河同年的老人,或许他们还记得当年的事,提供一些可让她往下追寻的蛛丝马迹。
找是找到了两个。一个老太太,不论问她什么,一律摇手加摇头,嘴里嚼槟榔,脸上面无表情,半个字也没说。一个老先生呢,频频指向老太太,叽叽咕咕
同鸭讲。
如果没有宗康,她连
同鸭讲都讲不来呢,这里的人都说台语或福州土话。
小村里总共加起来不会超过十五户人家,这儿的人都务农,现代年轻人哪肯下田?不是求学就是求职,都到大城市去了,剩下老人家守着祖产祖业,及极少数的第二代和第三代。
后面那两代对那么久以前发生的事不会知道的。展乔望向好奇地远远躲在一边偷看她和宗康的一群小孩,摇摇头。
“大?陶肟赡茉侗
飧鋈菀滓坏恪!闭骨蔷谏サ剜?br>
“我们是外地人,就这样冒出来,打听的又是在那个年代算是很不名誉的事件里的人,即使有人还记得,谁愿意提起嘛。”宗康说。
展乔转向他。“啊!”她说。一语惊醒了她。
“啊。”他学她,笑道:“而且你问人家的口气,好像你是察警,来这调查走私或谋杀案似的,吓都给你吓呆了。他们没有马上跑进屋子锁上大门就不错了。”
展乔跺跺脚。“你干嘛不早点提醒我?现在怎么办?”
“我们还在现场,又没走远。”
他思索着。
她看着他。“想到没有啊?想那么久。”
他事实上老早就有主意了。为什么犹豫,他也不晓得。
“想是想到了,怕你一会儿又说我违反规则。”他说。
“好像你一直很守规则似的,是…”
“说得也是。”
她要问他这次打算违反哪一条,他牵起她的手就拉着她大步迈向前。
“喂,宗康…”
“我没有勾肩搭臂呀,放心,你绝对不是我的兄弟。”
“不是,我是…”
他们原已走到村口,准备离开,现在一往回走,那群小孩嘻嘻哈哈跟在他们后面,比手画脚、叽叽呱呱。
展乔扭头看他们一眼,问宗康。“你要干嘛?放开我啦。”
他放了她的手,却改为搂住她的
,孩子们嬉笑得更来劲、更大声。
“宗康,你到底搞什么鬼?”她涨红了脸。
而她越动扭体身要挣开,他搂得越紧。
“合作一点嘛,别让人以为我要当众暴强你。”他小声对她说,一面朝两旁屋舍外好笑又奇怪地望着他们的村民微笑着。
“合作什么?你不说清…”她发现又来到那位一径嚼槟榔、不说话就是不说话的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仍坐在门口一张矮木凳上,瞄他们一眼,朝地吐一口槟榔汁,然后站起来,拾起板凳,转身走进四合院。
“刚才我们问住在那边的老先生,他叫我们来问她,对不对?”宗康说。
“刚才她如果是装聋作哑,现在她更干脆,理都不理了,怎么问?哎,要问人话,用得着对我动手动脚吗?你该抓着不放的人是她才对吧?”
“她会告我非礼。”
“我也会。喂!”他搂着她也进了四合院。“这下子她还可以告你非法入侵民宅了。”
左右和正前方,一共五扇门。
“她进了哪一边了?”展乔咕哝。
彷佛回答她似的,老太太从左边靠里面的一间出来了,但看到他们,马上退回去,并倏地关上门。
“现在我们知道她在哪了。”宗康说。
“宗康,你就这么闯进来不大好吧?”
“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还有你和我在一起呀。”他俯向她,笑道:“难道你会见死不救?”
认真说起来,她才是该在前锋的人呢。展乔看着他,一颗心莫名所以地在
口
撞,因为他的脸好近,因为他的口气好像他们是生死患难与共的…伴侣,因为他还搂着她。
她来不及回答他,他对着门向里面的人说了一些话。
“你说什么?”她小声问他。
“我说你是我太太,我们是石山河和尤采琴的后代。”
她吃一惊。“什么?你…”门打开了,老太太张大着眼睛看他们。
石山河和尤采琴相差三岁,这个数字已是个忌讳,而尤采琴比石山河大,加上两家境况悬殊,女方父亲是雇工,母亲给人帮佣,主人就是石家,他们一开始就注定是悲剧。无奈尽管双方家长皆竭力阻止、
止,却阻挡不了两颗坚持执着相爱的心。
石家长辈以为让石山河去外地,一面读书一面学做生意,多见见世面,自然就会忘掉家乡的乡下女人,却不料此举只是助燃了相隔两地的两个人的感情,而导致后来不可收拾的结局。
离开小村后,宗康重复翻译他从老太太那听来的故事,和石山河告诉展乔的大致相同。
宗康对老太太说,他是石山河的儿子,展乔是尤采琴的女儿。他俩结婚是先斩后奏,等见了双方父母,才发现他们有可能是同父异母手足,因此一同来到父母家乡,要问个水落石出。
展乔觉得宗康这个谎扯得好大胆,编得好荒谬。可是她知道,若非如此,老太太不会让他们进屋,同时骇得开了金口,同他们详述当年情事。
“幸好她最后才想到问我们几岁,”展乔做个鬼脸。“要是开头就发现我们年纪不对,可糗大了。”
宗康大笑。“谁想得到她竟然是尤采琴的姐姐呢。”
结果老太太激动地抓着展乔,问尤采琴现在何处,希望久别的姐妹能相聚。
展乔只好说尤采琴已去世。
“石山河也是听别人如此告诉他。哎,尤采琴要是还活着,我的罪过可大了。”
展乔无奈地叹气。
老太太痛哭
涕时,她又窘又不安得不知如何是好。“你跟着流泪时,我松了一大口气。你‘母亲’去世了,你若没有一点悲伤的样子,可就穿帮了。”
展乔瞪他一眼。“我才不是装的。我真心为尤采琴的遭遇难过。”
宗康拉起她的手紧握着。“我知道,逗你的嘛。你从离开那,就一脸的愁云惨雾。”
展乔把手
回来。“当然愁,当然惨了,连尤采琴的亲姐姐都不知道她的下落,我们上哪去找她?”
“你非要连夜赶回台北,就有其它线索找她吗?”
宗康提议他们在东石过一夜,或许第二天再回小镇去打探打探,展乔坚决反对。
“你不是说尤采琴的姐姐说,她是尤采琴唯一还活着的亲人吗?她便也是唯一的可能线索了,还回去,去问谁呀?”
宗康总觉得一定有他们疏忽之处,只是他一时说不上来是什么,而展乔急着北上,他只有顺着她。反正他心中另有打算。
“石山河提过他曾遇到一位同乡,”展乔若有所思道。“他应该有这个同乡的联络电话或住址,那也可以勉强算个线索。他说他明天走,我今晚赶回台北,就是要去找他,总比跑回六南村瞎碰瞎问的好。”
宗康点点头。“那就这样吧。”
展乔心烦地叹口气。“哎,另外一个才更头大,找都没个线索可以开头。”
“嘎,还有一个找初恋情人的啊?想不到有情的死心眼还真多。”
“啧,不是啦,这位老太太要找她的儿子。”
展乔把她所知道的告诉他。他皱皱眉。“你说得对,这个的确更伤脑筋。”
“哎呀!”她拍一下腿,拍得又响又用力,却拍的是他的腿。
“哎哟。”他喊。
“你哎哟个什么劲?”
“你打我嘛,腿耶,是
耶,会痛的耶。”
可不是吗?她的手还在他腿上呢。她不好意思地缩手,但他按住它。
“嘿,别想消灭证据。先告诉我,你哎呀什么东西?”
“我想到我居然没问那老太太姓什么、叫什么。”
“她妹妹是尤采琴,她当然姓尤嘛。”
“啧,不是那个老太太”她又举手要打他,这次是真要打他一下。
他抓牢她的手,握在手中。“逮到了吧?我们今天就只见到那么一位老太太。
我看你是找借口吃我豆腐。不必如此嘛,嘿,
你占我便宜。”他拉着她的手摩挲他的腿。
“少臭美。”她把手
回来,脸已先红了。也不晓得她脸红个什么意思。
“男人哪,我摸到不爱摸了。何况兔子不吃窝边草。”
“你是兔子吗?”他恶作剧地张大眼睛打量她。“不像耶。”
“哼,我是玉兔旁边的嫦娥。”
“那么我勉强算是后羿好了。”
“干嘛要勉强?”
他只是咧着嘴笑。她推他一下。“笑得那么诡诈阴险,说呀。”
“你看你,又找机会摸我。”
她把两只手抓在一起,继而一想,不对呀,如此不就等于承认她摸他了吗?
其实她平常对男人不会这样拍一下、打一下、推一下的,她总觉得那是些很女
化的撒娇动作。
不,她才不是撒娇呢。为了向自己证明,她用力再推他一下,推得他倒向一边…
“就摸你怎么样?”再加上个威风八面的凶相。“你说不说?”
宗康叹一口气。“我想不说的好。”
“偏要你说。”咦,不对,这听起来又女
化了。她改口道:“非说不可,这是…命令。”
“既然如此,我说啰。”
“说!”
“嫦娥是历史上古典美人之一耶,古典美人都是温柔婉约的,哪里像你…
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你不美…”
“不必越描越黑。”她的脸色已经变了。“像我怎样?”
“你生气了,我不说了。”
“你给我说完。像我怎样?”
“不说不说,”他头摇得好似波
鼓。“等一下你恼羞成怒,我就惨了。”
“你不说的话,你就完蛋了。”
“那你保证你听了不发火。”“我不发火。”她咧着牙对他笑。“嗯,我在笑呢。快说。”
“你发誓绝不生气。”
“我还跟你立山盟海誓呢。说呀你!”
“山盟海誓更好,我…哎哟,你又打我。嫦娥就不会像你这样
鲁、野蛮、凶恶。”
“哼,不打你,你还不说呢…”她借故杏眼圆瞪。“嘎?你说我什么?”
他笑着两手伸在前面当盾牌。“你保证过不生气的哦,而且是你
我非说不可的,我不过是遵从你的命令。”
展乔气不出来倒不是因为她的保证。她的懊恼呢,她心里明白,是针对她自己。
而她的个性是公私分明的,绝不会拿别人当出气筒。
“该从的时候不从。”她嘀咕。“不该从的时候瞎从一气。”
“这是第八条规则吗?”
“去你的。”她举起手,又悻悻放下。
“没关系,你打吧,打是情骂是爱。咦,自从你和我见面在一起,好像对我不是打就是骂哩,呀,展乔,原来你对我已情深似海,爱得如火如荼。哎,我真是该打,”他很轻地打自己一巴掌。“我还以为我是在可怜的单恋呢。”他执起她一只手,温柔地说:“展乔,乔乔,请你原谅我的愚钝吧。”
她应该感到好笑的。她是笑了,却笑得十分羞赧,整张脸火红,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看不见而已。
“神经兮兮的,”她把手收回来。“就会胡说八道。”
“看见你的如花笑面,我就算神经也心甘情愿。”“好了啦,讨厌。”她也看不见她白他这一眼,表情有多么娇嗔。“说真的,宗康,这趟幸亏有你跟来,不然我言语不通,可真麻烦。”
“忽然这么客气,生疏起来了。你又不爱我啦?变得这么快。”他抱怨,跟真有那回事似的。
“喂,你可不可以正经个几分钟啊?”
“我很正经呀。等一下,你现在这样算不算骂我?”
“你…不理你了。”她环抱着双臂,靠着椅背,闭上眼睛,听她咚咚咚的心。
你才神经呢,她暗暗骂自己,他明明是口没遮拦闲扯谈,胡言
语,哪里是真的恋上了你?她居然一颗心如小鹿儿一般。他鬼扯了半天,恐怕只有说她
鲁那句才是真心话。
她一下子沮丧起来。
“真不理我啦?”宗康用手肘碰碰她。“展乔?不要这样嘛,拜托理我好不好?理我一下嘛。”
她抿紧嘴
,闭紧眼睛,不让自己笑出来。
“睡着啦?”他脸移到她脸的正前方。“没有嘛,睫
在闪呀闪的,哪有睡着?展乔?展上司?展翅?展览?”
再也别不住了,她噗哧
笑,一张眼就看见他。
“哇,
了我一脸口水!”他边抹脸边喊。
“谁教你把脸放到我前面来?坐好啦。”
他动动弯着的体身,却一副动弹不得的样子。
“哎呀,哎呀。”他呻
。“干什么你?”他弯着的上半身挤着她,她才真的动弹不得,只要往前一动,两个人就脸贴脸了。
“我想我扭到
了,我…哎哟,哎哟。”
展乔担心着急起来。“什么呀!怎么会扭到
的嘛。”
“我怎么知道嘛,我的
又没有事先通知我。你不要对着我看好不好?现在不是崇拜、欣赏我俊美的脸的时候,帮帮忙行不行?痛死我啦,我动不了啦!”
“痛得脸都歪了,还能耍嘴皮。”她举着手,却不知如何帮他。“我要怎么做嘛?”
“你抱着我,扶我慢慢坐回去试试。”
“怎么抱?抱哪里?”
“抱男人你都不会抱啊?”
“再贫嘴,你讨打是不是?”
“人家
痛得要断了,你还要打人。哟哟,痛哦,救命哦。”
“不要鬼哭神号行不行?一个大男人,丢不丢脸啊?”
“真的好痛嘛,不相信你扭个
试试看。”
“没说你不痛嘛。”
展乔两只手比了半天,终于一手手掌按住他的
背,一手环抱着他的肩,慢慢把他往后推。
“这样行不行?”她问。
“大概可以。慢一点,慢一点,越慢越好。”宗康就势环搂着她的
,脸贴着她的前
,在那儿偷笑。
“查票!”列车长大叫,瞪着这两个搂搂抱抱、在座位上一副纠
不清状的男女。
展乔被吓了一跳,松了双手,马上想起来,又要去扶宗康时,却见他已坐直了。
“又是你们。”列车长不悦、不
地挥着票剪。“查票查票。”
“列车长,从早上查到现在啊,真是劳苦功高。”宗康笑嘻嘻地双手奉上两张车票。
“你们从北搂到南,又从南抱到北,不怕劳筋伤骨吗?”查完票,列车长又好好瞪他们一眼才走开。
展乔则一直瞪着宗康。
“嘻嘻,这位列车长真幽默哦。”他嬉皮笑脸。
“嘻嘻,是啊,”她可没笑,她发的是细微声音。“他的幽默治好了你的
呢!”
“哟,可不是吗?”他抬着双臂转动上半身。“真的好了耶。”
“还装!耙愚
我!”她未动手先被他抓住。
“但是你理我啦。”
展乔给他个白眼。“放手啦,等一下列车长过来,又以为…”
“以为我们爱得难舍难分、如胶似漆?那不是很好吗?”
“好你个鬼。”她却任由他干脆把她的手拉过去勾在他臂弯里握着。“你真的谈恋爱时也这么疯疯癞癞的吗?”
“我现在也不假呀。”是真的,他发现一缕微妙的情仪已在他心中滋生。麻烦大啰,他告诉自己。
还好她当他是胡闹着玩。但是,这却也令他怅怅然。
展乔又白他一眼。“你呀,你是碰上了我,要是别的女人,真会给你
得意
情
,被你害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她
回她的手,生着闷气。她和别的女人有何不同?就算她没有意
情
,一颗她以为向来有如老僧入定的心,已经给扰
了。
宗康端详她。“怎么又不高兴了?”
“别理我,我要想事情。”
她气他,也气自己。认识才多久?她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表情很严肃,宗康便不去逗她了。他也有事情要思考。
例如:喜欢一个女人是很容易,但是他很清楚,他对展乔已不只是喜欢。
他对女人总是适可而止,因为很久以前,他就把自己归类为不结婚的男人了。
无意娶人家,就不要和人谈情说爱,以免末了伤人的心,自己也痛苦。
可是,他很想和展乔谈情说爱。
“小乔,小乔?”展妈妈在门外轻轻敲,小声喊。
展乔只好起来开门。“妈,你怎么还不睡?”
“你在这边一会儿笑,一会儿哼哼哎哎,我哪睡得着?”展妈妈打量她全身。
“你是病了还是做梦啊?”
“都不是。”展乔挽着妈妈坐到
上。她到了酒店,发现石山河提早离开了。这是她睡不着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宗康。想到他南下、北上沿途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她忍不住笑出声。想到自己竟想着一个男人,而且他是她的助手、她的属下…想到失眠,她又忍不住哀声叹气。
“妈,我跟你说哦,老包找了个人来当我的助手,他…”
“助手!”展妈妈很高兴。“你升官啦?”
“哎,升什么。你听我说嘛。这个人哪,他叫宗康…”
“庹宗康吗?”
“不是啦,他姓宗。宗康两个字是一样的。他…”怎么说呢?
“他长得怎么样?人品好不好?”展妈妈一问就问重点。“你和他是不是一见钟情啊?”
“妈…”
“哟,我真是多此一问,你不睡觉地想他,当然是了。而且我看是一拍即合吧?”
“呀,妈,你今晚成语用得好流利啊。不过…”
“那就是我说对了?既然一拍即合,长相就不重要了,人品还是要问的。他…”
“他像周星驰。”
展妈妈爱看周星驰爱死了。“怎么?他长得像周星驰?哎呀,那人妙…”
“他的搞笑工夫像周星驰。”
“那也不错,嫁给这种人,你就整天笑口常开,青春永驻。就像你爸爸,他专逗我笑,记不记得?”
“妈,宗康是我的助手,我是要告诉你…”“助手更好,将来你们一块上下班,夫唱妇随,妇唱夫随。乔乔,妈真高兴,妈太高兴了。”
展妈妈用力搂住她。
了一会儿,展乔才知道妈妈抱着她不放,是躲在她肩后流泪。
她推开妈妈。“妈,你哭什么呀?”她用手指为妈妈拭泪。
“我不是哭,是喜极而泣。”展妈妈拍拍她的脸蛋。“你从小就像个男孩子似的,都是你爸爸,到现在都不好好穿件裙子,你不晓得,妈嘴上不说,心里可担心得要命。”
展乔啼笑皆非。“妈,不喜欢穿裙子不表示我变成男人了嘛。”
“可是我也没见你
过半个男朋友。这下好了,你有了对象了。这真是太好了。”
“妈,我…”展乔张着嘴,否认的话忽然说出不了口。
自从父亲去世,她不曾见妈妈如此开心过。而展妈妈随后说的话,使她庆幸她没有扫她的兴。
“我突然困了。我今天晚上可以睡得安心又安稳了。”展妈妈站起来,又拍拍展乔的脸。“太好了,小乔,你不晓得妈盼这一天盼得不知失眠了多久。明早我要是睡得起不来,你自己做早餐吃了再去上班啊。太好了,太好了。”她念着走出去。
真是太好了,展乔想,这下该她可睡一觉好。
不料她的头一靠上枕头就沉入了梦乡。
她梦见她和宗康结婚,婚礼豪华而盛大,男女傧相共十二对,另有十二对花童。
婚礼和婚宴在一个美丽的大花园举行,宾客逾百,政商名
云集?习恢ㄖ模铀燃俚纳衩氐焊侠
渭樱肀咄熳诺呐椋杖皇撬暮糜淹跣逭妗?br>
石山河也来了,也有一位女伴,便是他们遍寻不着的尤采琴。如果这不是梦,便是荒谬绝顶。因为石山河和尤采琴,在司仪宣布典礼开始时,他们竟是男方的主婚人。
梦到这儿,展乔醒了。而梦里现场一支管弦乐团演奏的结婚进行曲,醒来以后,变成单调的门铃。
尽管是个荒谬的梦,但是荒谬得很甜蜜,而且是个多么
的皆大
快大团圆场面呀。
门铃停了几秒,又响起来。展乔记起妈妈可能还在睡,便急忙下
,顺便瞄一下
头的钟。
不到七点,谁这么早来采访我们啊?
她走到客厅,却见展妈妈已经开了门。
“你找谁呀?”
门外那个人,令展乔大吃一惊。她赶紧赶过去。
“你一定是乔乔的姐姐。你早,我是…”
展乔拦到妈妈前面,站在展妈妈和宗康中间。“你这么早跑来这做什么?”
展妈妈推开她。“怎么这样问?真没礼貌。”她对宗康呵呵笑。“我是小乔的妈妈啦。快进来,我正在做早餐呢。你还没有吃吧?”
“你是乔乔的妈妈?不可能吧!这么年轻!”宗康夸张的喊,一面走进屋,一面偷偷向展乔挤挤眼睛。
她才不理他。“妈,他…”“我知道了,你是宗康。”展妈妈又把女儿推到一边,好仔细打量她未来的女婿。“是,我是宗康,伯母…哎,叫你伯母感觉好奇怪耶。你真的是乔乔的妈妈?你一定在开玩笑。”
展妈妈乐不可支。“小乔没有兄弟姐妹,我就她这么一个女儿。你叫伯母不习惯,我听着也不喜欢。干脆,你和小乔一样,叫妈好了,反正迟早是一家人嘛。”
“妈!”展乔大叫。
“我让宗康叫,不是说你?矗诳担秸獗咦!闭孤杪枥抛诳底呦蛏撤ⅰ?br>
“谢谢,妈。”他说。
展乔拍着额头翻白眼。
展妈妈可是
快到心坎里去了。“自己人,别这么客气。坐一会儿,马上可以吃早餐了。小乔,你给宗康倒杯水呀,站在那发什么愣?宗康,她看见你,太惊喜了,她平时不是这么呆头呆脑的。”
“妈!”展乔又叫。
宗康微笑。“不要紧,妈,我不渴。我就是来给她个惊喜的。”
展乔给他个充
杀机的眼光,他装作没看见。
“她昨晚想你想得睡不着觉耶。”展妈妈笑逐颜开地说。“我本来想让她早上多睡一会儿,她听到你来了就跳起来了。”
展乔把脸埋进手心呻
。
“我也是耶,妈。我几乎都没睡,所以一大早过来,急着要看见她。我好担心会吵到你,本来…”
“没有,没有,我都起得很早。上了年纪的人睡得少。你以后不如每天早上来吃早餐,吃完和小乔一起上班。这样吧,干脆下班也和小乔一起回来,回来吃晚饭。”
展乔真怕她妈妈干脆下去,接下来要叫宗康搬进来住了。
“妈,厨房有东西烧焦了。”她喊。
“哎呀,粥呀!”展妈妈跑向厨房。
展乔终于有机会了,对着宗康正要开骂,却听他啧声连连。
“啧啧啧啧啧,想不到你在家和在外面判若两人哪。”
“你才心怀鬼胎呢。你…”“原来真正的你是如此
感抚媚的。我喜欢你的睡衣。”
她的睡衣只是一件大T恤。大虽大,仅仅刚好盖过她的
部,一双腿却展
无遗。
展乔惊叫,跳起来,逃出客厅。
宗康在后面喊:“我喜欢你头发放下来的样子。”
奔回房间,展乔砰地关上门。
要死了,她最引以为傲的修长美腿,竟被他看了去。
她在镜前,勾着一腿,拨拨长发,摆个
人姿态。真的吗?她这样
感抚媚吗?长这么大,还没有男人用这种字眼赞美过她哩。
哼,算他还有点慧眼。
她在衣橱里挑了半天,就差没钻进去。
奇怪,她真的一件裙子也没有。但她干嘛忽然想穿裙子?
总之,无可奈何地,展乔最后还是她一贯的穿著,衬衫和长
。然后光是为了无法决定照平常绑起头发,还是让它放下来,她就折腾了老半天,直到展妈妈扯着嗓门催她出去。
她没有绑起马尾,不过她告诉自己,和宗康喜不喜欢没一点关系。她的头发,她有权利不想绑吧?
m.sSvv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