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诗若提着一袋补葯从中葯店出来。她不晓得英明得的是什么病,她决定不当面和他谈这件事,免得他难过,她又控制不住的哭。
她不要在他面前掉泪,那会更让他感到他是个垂死的人。她要尽一切可能地对他好,保持一张愉快的笑脸。补品或许治不了他的病,可是至少它们是…补品,可以为他补充营养。
她走向云英的红色喜美,想起她和英明相遇、相识的戏剧化过程,不
出笑容。但他们还没有时间相处,他就要离开她了。笑容迅即消逸,眼泪侵入。她眨眨眼睛。
要坚强,诗若。她告诉自己。打开车门,然后她愣住。
马路对面,英明和一个穿着入时、打扮十分妖娆的女人搂在一起。唔,英明的双手
在口袋,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是女人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他们背后是一家自助式旅馆。他们刚从里面出来。
血
沉到诗若脚底,冻结在那。她僵着,不知如何反应,她从没经历过这种事。她看着一辆轿车驶到他们面前,他们上了车,走了。
拎在手上的提袋掉在地上,诗若丝毫不察,她麻木地上车,往回家的路驶去。只是本能,她并不知道她要去哪里。
**
诗若在电话里哭得一塌胡涂。她回家后还想到打电话去公司请假,金铃把人杰的电话号码给她,她旋即打过去,可是她哭得人杰一个字也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
他赶到她家,她为他开门时已经不哭了,人僵僵木木的,红肿着一双眼睛。
“嗨,人杰。上班时间,你怎么跑回家去了?”她忘了她自己也一样。而且她的神情恍惚,那些话似乎只是自己说了出来。
“坐下,诗若。”人杰将她按在沙发上。“是英明,对不对?”
泪水立即倾闸而出。“我看到他和一个女人上…旅馆。”
人杰
一口气。“什么时候?”
“刚刚。我回来之前。我去中葯房…噫?补葯呢?我放到哪去了?”她
站起来。
人杰把她拉回去。“别管什么补葯,也别管英明了。”他抓住她,使她面向他。“嫁给我好不好,诗若?”
“什…什么?”她吓一大跳,瞪着他。“你疯啦?”
“我很清醒。”太清醒了。但他必须如此。“嫁给我,诗若。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她的眼睛眨巴眨巴地。“你…人杰,你发什么神经?你爱的是云英呀!她也爱你啊!”“不,我们只是朋友。我和云英…”他痛苦的編著谎言“我们在一起谈的都是你。”
“我?你们谈我做什么?”
他们都没听见有人打开阳台的门走了进来。
“我想多了解你,想知道怎样做才能…”这太困难了。发自肺腑的情话他只对云英说得出口。接下来这些话他也只想对云英说,然而情势
得他不得不把它们说给另一个人听。“答应做我的
子,诗若。我发誓,我会爱护你,保护你,照顾你一辈子。”
诗若觉得头晕眼花。“你是说,你追云英…其实是要追我?”
“是的。我一开始要的就是你。”
“可是…你没说呀!而且我告诉你我对英明…”
“我知道,你觉得你爱上了他。我是怎么说的?”
“呃,不要决定得太快。”
“对,英明他太玩世不恭,诗若。他对你…他不是真心的。”
“你倒是个很适合谈何谓“真心”的人。”云英冰冷的声音
进来。
他们同时望向站在客厅门外的人。人杰脸上的血
顿时全部消失。
“云英…”他的喉咙被强烈的痛苦堵住。她看他的目光冰若寒霜,亦如一把冷而锋利的剑,将他切割成两半。
“云英!”诗若跳起来。“你怎么回来了?”
“我打电话去公司,想问你今天能不能替我去接小诗,他们说你请病假,所以我回来看看。”云英说得十分平静。她的手指紧紧抓着门框。“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可以去接小诗。”
“没关系。我挪空去好了。我还有事。”她不等里面任何人说话,很快地走了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呀?”诗若看向木然僵坐的人杰。“你伤了她的心你知不知道?”
人杰无法说话。他也伤了自己。他想出去追云英,向她解释。可是有什么好解释的?他做了他唯一知道可以帮助诗若的事。
“我只看过她一次这种表情,就是小诗那个不负责任的爸爸一声不吭不见人影,而她不知道该拿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的时候。人杰,你怎么可以这样?”
他依然无语。
“英明若是花花公子,你岂不比他更糟糕?你一面骗了云英的感情,一面又来向我求婚,你…我本来很尊敬你,很信任你的!”
“我没有骗云英的感情!”他再也压抑不住快爆炸的痛苦了。“我爱她!”他大吼。诗若瞪大眼睛。“那你发什么疯跟我说那些话?”
“我说那些话也是真心的。我是愿意照顾你,诗若。我关心你。”
她摇头,摆头,又摇头。“我不懂。你爱云英。你关心我,所以你要娶我。那云英怎么办?当你的情妇?”
“不,我的婚姻里只会有一个女人,那就是我的
子。云英…她很坚强,她可以不需要我。”
诗若越发的迷糊了。“但是我需要你?”
“我也许不是最好的人选,可是起码我能保证不让你受伤害,或落得像云英这样。”
诗若的头又一阵摇摆。“我听不懂。你爱云英,就该专一的、好好的爱她。你不能爱她,然后来娶我,只因为你关心我。”
人杰把心一横。“要是我不只关心,也爱你呢?”
“你不能。你若同时爱我们两个,你和花花公子有何异?而且我爱英明。”
“他对你…始
终弃,你还不死心吗?你都亲眼看到他和别的女人搞七拈三了。”
“我想他有苦衷。”诗若脸色沉暗,悲哀。“他在作践自己。”
“什么?”这下轮到人杰不懂了。
“但是没关系。”诗若
出个凄然但勇敢的笑。“他不爱惜自己,我会爱他。我会让他明白他用不着那么绝望。不论日子长短,我都会和他在一起。”
“你心甘情愿受他利用?你太傻了,诗若。英明不值得你这样对他,虽然我不该这么说。”
“他没有利用我。”诗若眼底光芒一闪。人杰这句话倒提醒了她,等于给了她一个提示。她跳过去搂住他。“啊,谢谢你,人杰。”
他一团迷糊。“谢我什么?”
她这时却又顿悟了另一件事。“我知道了,你认为英明玩
了我,所以你来向我求婚,替他收拾残局,是吗?”
人杰登时面河邡赤。“我…呃…我是…”
诗若开怀而笑。“你真好,人杰。你真是天下第一大好人。云英这次没有爱错人。你也得到了个最好的女人的芳心。好好珍惜,人杰。”她难得的正起脸色。“真爱不可多得,值得爱的人可遇不可求。”
“而你认为英明值得你这样为他牺牲?”他还在为她担心。
“我爱他,便一切都值得。”
“他爱你吗?”
她眨眨眼。“他没说过。不过我相信他爱我。”因为她知道一个与他生命
关的秘密。
人杰叹一口气。“女人对他向来执
不悟,只除了一个。”
“一个什么?”
人杰马上后悔说溜了嘴。
“一个什么,人杰?”
他无奈,只好把英明那次沉痛的恋爱败仗告诉她。“所以,诗若,英明对谁都不真心,他完全的不信任女人。他不会结婚的。”
诗若心中却另有打算。
**
所有的人都走光了,又过了好一会儿,云英还没有出来。人杰迟疑、犹豫之后,终于还是走了进去。他希望小诗不在,当着孩子的面,他很难向她解释。
补习班内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他蹑足走到她办公室外面,手举了好久,才轻轻叩上门。
“进来。”
硬坚的声音令他瑟缩了一下。他慢慢转动门把,推开门。
云英毫不带感情和表情的眼直直从桌子后面望过来。“章先生,这么晚,我们都下班了。”
“云英…”
“抱歉,我在加班,没时间和你闲谈。”
“我爱你,云英。”
?的一声,她手上的铅笔折断了。“请你出去!”
“我爱你,云英。”
“出去!”
“我爱你,云英。”
“你想要怎么样?”她嘶喊,双手按着桌面撑起她颤抖的身子。“你想毁了我吗?”
“我爱你,云英。我爱你。”他声音抖颤,他仍站在刚进门处。“失去你,毁了你之前,我会先毁灭。”
“滚!”她哑声吼,伸着战栗的手指。“滚出去!”
“诗若怀孕了,我想不出其他的法子帮她,云英。”
云英愣住。“你说什么?”她只听见前面一句。
“诗若怀孕了。我以为我娶她是唯一解决这件事的方法。”
她跌坐回去,脸色惨白。“诗若…怀孕了?”
他点点头。
云英握紧冰冷的手,放在身前,靠着她
缩的胃。“多久了?”
“我不知道。”
诗若才去“英明”上班多久?“一个多月。”她喃喃。他们…是在他来约她之前。他们一认识就…那他何必来招惹她?现在想这个,问这个,不是多余吗?至少他还愿意负起责任,去向诗若求婚。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她冷静地问。
“诗若不答应。”
她抬起头。“为什么?”
“她知道我爱你。”
她一窒。“你不爱诗若?”
“我关心她,云英。诗若像我妹妹一样。”
云英的手在腹部张开、握紧,张开又握紧。“你要我怎么样?劝她嫁给你?”
“不,我只是要你知道,我爱你。感情上,我没有背叛你或欺骗你。我真的爱你,云英。”
靶情上,
体上,有什么区别呢?她硬
下涌上来的泪。
“诗若不肯嫁给我。她很固执。我…尽力了。以后你要花些心思和时间照顾她。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只要我做得到,我会尽全力帮忙。”
云英脑子一片昏
。“我会照顾诗若。你走吧,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云英,不要恨我。”他低声恳求。“我爱你,我没有欺骗你。”
云英不肯再看他。“我不会恨你。”
“你也不再爱我了,是吗?”他的声音破碎。
她轻轻
气,一
口便一阵
痛。“请你走吧,我很累。”
她闭上眼睛,怕看他离去的身影,怕她不忍心,忍不住会喊他回来,然后奔向他,投入他的怀抱。她一开始就不该走出那一步,不该走向他。
她在办公室里又呆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准备回家。她先去抱睡在一间教室里的小诗。将女儿抱在怀中时,她
不住的悲从中来。
诗若,诗若,你怎么那么傻?我还不是以做你的借镜吗?
她回到家时,诗若已经睡了,依然睡得像个无
的天使。云英默默叹息。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
把小诗在卧室安置好,她走到阳台上,对着空月发闷。诗若发生了这种事,她如何向诗若的父母
代呢?他们下个月就要回来了。诗若和她住在一起,出了这事,她难辞其咎。
怎么发生的?几时发生的?诗若从未在外面过夜呀!云英无论如何想不透。但回想起来,她最近这阵子是很少如平常那样聒噪。
不论如何,仍是她的疏忽。忽然间,她无法怪人杰。对他的愤怒、伤心,皆消失无。诗若是她挚爱的妹妹,虽非亲手足,但比亲姐妹更亲。她爱人杰。可是若两个她深爱的人能结合,挽救一场她曾经历的灾难,避免让诗若受同样的苦,她愿意祝福他们。
**
翌晨云英特别早起,给诗若做了顿丰盛的早餐。看她吃得津津有味,云英又高兴又酸楚。也有些纳闷。怎不见诗若有害喜的现象?她一点不像个怀孕的人。
“诗若,”云英轻咳一声,柔和地说:“你几时要嫁给人杰呀?”
诗若差点把果汁呛出来。“谁说我要嫁给他?”
“为什么不?”
“他爱的是你呀,傻瓜。”
“他也爱你啊。”云英按住
口的疼痛,微笑着。“他是同情我的遭遇,但他是真心想娶你。”
“你真这么想,你就是视力有问题。白痴都看得出他看着你的眼神,仿佛世上只剩下你一个女人。”
她的态度如此明朗,和平时全无异样。云英摸不着头脑了。“你不肯嫁他是因为我,对不对?”
“唉,”诗若拿纸巾抹抹嘴,一旁的小诗从头到尾的学着她每一个动作,诗若对小丫头扮个鬼脸,然后向云英说:“我再重复一遍,人杰爱你,非常爱你。他对你的爱深到愿意牺牲他一生的幸福,来救你这个遭人玩
的妹妹。”
“什么?”云英大惊失
。
诗若作个怪相。小诗照学不误。
“小诗!”云英喊,催促诗若。“谁玩
了你?你快说呀!”
“根本没这回事,人杰瞎担心。我爱上英明,他呢,认为英明玩世不恭,欺负了我。”
云英张口结舌。“这么说,你没有怀人杰的孩子?”
诗若的下巴掉了下来。“我怀什么?”
“妈咪有小孩。”小诗说。
“小孩子不要
嘴。”云英说:“诗若,你倒是说清楚呀!”
“说清楚呀。”小诗说。
诗若眼珠子一转又一翻,捧腹大笑。小诗跟着抱着肚子,呵呵仰着头笑。
云英笑不出来。人杰,她想着他昨晚痛苦的表白,他孤独的离去。不,他是被她赶走的。她耳中轰轰响着他的声音:我爱你,云英。我爱你。
**
英明一个早上都在接找人杰的电话,因此当诗若进来问:“你有没有看见人杰?”
他马上爆发。“我当了他一上午的总机,现在又变成他的秘书啦?”
诗若看到他堆积得比山高的桌子,前面椅子上也堆
了档案夹,皱起细致的眉。“你想把你自己累死吗?”
“是你的人杰想把我搞疯!他走了,把这一大堆狗屎全搬来给我!像怕我不知道他做了这么多事!”英明一半抱怨,一半咕哝。
“他走了?走去哪里?”
“回家。”他隔着档案
隙看她。“你怎么还在这?他不是要带你一块走吗?”
“最近怎么大家都把我和人杰送作一堆?”她也是半咕哝,接着微笑着质问:“昨天黏在你身上的三点不
是谁?”
“谁?”英明干脆大手一挥,一叠档案夹自桌上到了地下。现在他可以看着她了。“什么三点不
?”
“除了三点没
,能在街上
的,她全暴
无遗了。”
英明眨一下眼睛。“哦,你说
。”
混球,竟然毫无悔意。看在他有病的份上,诗若仍笑盈盈地。“原来她叫
。还真名副其实。”
“你在哪看见的?”
“旅馆外面。你白天外出原来出的是这种外勤。”
他冷眼瞅她。“你以什么身分查我的勤?”
“我询问,没查。参茶喝完了吗?”她揭开盖子,满意的拿起空杯。
“喂,别再泡了。我不喜欢参茶。”
“好。”
不对。“诗若!”
她在门边转身。“什么事?”
“你…你有什么不对劲?”
“为什么我一表现得头脑清醒,就有人以为我疯了?”
“那你干嘛一个劲的为我泡参茶,又忽然如此百般温柔?”
她无辜地眨眨眼。“我本来就很温柔的。”
英明撑额呻
。“帮我个忙,好吗?”
“你说。”她
眼期待。
“不要变成和那些女奴似的女人一个德行。”他冷冷道。
诗若僵住。“你说我是女奴?”
“不要讨好我。女人讨好我令我反胃。”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因为你令你自己反胃?”
他瞪着她。
“你被一个女人抛弃一次,就把天下所有女人全当成──借用你的话──一个德行。你玩
别人,实际上是你自己的自卑、自怜在作崇。当你自以为你轻而易举又征服了一个女人,转身就把她弹指丢开,你不过是被你的自怜玩
了。”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对我了解多少?”
“我知道我可能是截至目前为止,还没有上你的龙
的女人。那不是你不要我,是你不敢要。你不敢,因为你爱我。而你又不敢爱我,因为你害怕。”
他盯她半晌,仰头狂笑。“很有趣的分析,丁小姐。我怕什么?怕你过后一脚把我踹开?你来跟我说男女的事,你还太生
了。”
“你为什么糟蹋自己,英明?”她心痛地低语“你把人杰辞掉了,一个人做两份工作,再故意糜烂你的私生活,你如此做毫无意义。”
“我的私生活是我的事。我建议你也离开,免得惹人非议。还有,你错了,我不爱你。”
血
刷地自她脸上褪去。“你为什么吻我?”
他又发出刺耳的笑声。“我不是说过了?你太生
了。几个吻算什么?要不是地点时间都不对,我就带你,嗯,上我的龙
了。”
“你是说我对你而言,跟那个
或你其他女人,没什么差别?”
“女人就是女人,有什么差别?你留下没和人杰一起走,是因为我吻过你,就以为我爱上你,要娶你了?你太天真了。还是我比人杰条件好,比他有钱,所以是比较好的选择?”
诗若在跌碎杯子前,用颤抖的手把它放回桌上。“我在这是因为我不知道你要我走。我也不知道我在你眼中如此廉价。我不曾在你和人杰间做选择。工作上我没有犯值得被开除的错误,你没有权利毫无理由开除我。”
“我是老板,我高兴开除谁就开除谁。你不必犯错,我认为你不够好,我就有权请你离开。”
“那你得付我一大笔遣散费,否则我是不会走的。”
他瞪着砰地关上的门。这女人真要命!人杰怎么搞的?为什么没有带她走?他又瞪向一屋子的东西。该死,没有了人杰,他像少了一只右手。
外面办公室也出了状况。洪经理有了事无法找人请示如何处理,老板脾气火爆得像野牛,谁都不敢走进他办公室。公关那边来了两通电话,没有人听得懂对方在说什么。通常外国客户都是他们不敢掉以轻心的大Case,几个人抓着话筒不知所措。
诗若正好从英明的办公室出来了。一群人中大部分都暗算过她,不敢开口找她帮忙。而且天晓得她笔试时那一大堆吓死人的外文是不是唬人的。
有人使使眼色,试试她又何妨?
“丁小姐,这边有通国际长途电话,可不可以你来接一下?”
“好啊。”诗若欣然接过来。她先用英文招呼,接着开始说德文。
一群人松了一大口气,其中一人猛朝诗若摇动另一支话筒。诗若请正在通话的线那端的人稍等,另一手去接那支电话。这次英文之后,她说的是法文。
不消片刻,她流利地解决了两通电话,把谈话内容及对方的要求和询问的事项转译告诉公关及业务经理,请他们把有关资料给对方传真过去。当她向人事余主任问人杰家里的地址,他马上客客气气写在一张纸上,用双手奉递给她。
诗若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人杰的家。
真不得了,她想。她这个路呆竟开车开到木栅,而且找到了。她核对门牌号码,正确。天哪,她要开始崇拜自己了。
开门的人她一看即知是人杰的母亲。而且她第一眼就喜欢她。
“您一定是章伯母。”诗若先礼貌地开口。
芝眼眸一亮。好标致的女子。看起来好年轻。“我是啊。你找人杰吗?”
“是的。他在吗?”
“他出去了呢。你是云英吗?”
诗若笑了。“不,我是诗若。云英,嗯,算是我姐姐。”
芝没去探问那个“算是。”“哦,快请进。人杰说他很快就会回来。”
诗若跟着她经过一个可爱的小园子。园内一角种了许多盆栽。那些花和植物都看得出享受了充分的细心和爱心的栽育。
了鞋后,上到一个小巧的玄关,后面的客厅正方格局,每件藤家具,每幅油画笔墨都充
主人的匠心和采思。
留意到诗若浏览的目光,
芝笑道:“随便布置,诗若小姐可别见笑。”
“伯母,请叫我诗若就好了。”
“请坐呀,诗若。不要拘束。”
“您别张罗,我就不会感到拘束了。”
“倒杯茶而已。吃瓜子吗?还是花生?人杰他爸爸爱吃花生。我去切点水果吧。”
“伯母,我要走了。”
“好,好。”
芝赶紧坐下来。“不张罗,不张罗。”她拘谨的样子,好像她才是客人。
“我好喜欢这里。”诗若深
一口气。“嗯,家的味道。”
“喜欢以后?赐嫜健H私芎苌儆信笥牙吹摹!?br>
“真的?”诗若有点不好意思。“我应该先打电话来才对。”
“没有关系。喝茶呀,诗若。噢,你是不是比较习惯喝咖啡呀?我去…”
“不,不!茶很好。”诗若马上端起杯子,凑在鼻端,一股清雅的香味缭绕进她的呼吸。“啊,金萱。”
芝很高兴。“你平常喝茶吗?”
“我父亲爱喝,尤其偏爱金萱。以前在国外,都要写信托人寄或带。”
“哦,令尊常出国?”
“我母亲常说飞机是她的摇篮。”诗若笑答。“父亲走到哪都要有她在身边,他只吃得惯我母亲烧的菜。可是,”她做个鬼脸“他们又多半在外面应酬,很少在家吃。”
芝笑着。她打心眼里喜欢明朗直率的诗若。“诗若,你和人杰怎么认识的?”
“哦,我们是同事。我想问他为什么让英明把他辞掉。英明是我们的老板。”她补充说明。
笑容在
芝脸上微微敛去。“怎么?是英明把他辞掉的?”
听她的口气,似乎──“伯母认识英明?”
“他…嗯…他是…”
“他是我哥哥。”人杰忽然从玄关那边走进来。
**
虽然诗若说她和云英谈过了,人杰依然感到忐忑不安。
他站在补习班外面的骑楼下,看到没有其他人进出了,方举起犹疑的脚步。他才走了两步,云英就出来了。她和一名外籍年轻人在门口停住,说着话。那大概是补习班的老师。
谈完,年轻外籍老师走了,云英折返入内,然后她顿住,目光投向骑楼阴影中。
接着,她迅速朝他走来。人杰则是跑过去,他张开双臂,她投向他,紧紧抱住他。
“哦,人杰!”她不断收紧双臂。“哦,人杰。”
他也一样,似乎无论如何拥抱她都不够紧。“云英,我以为你再也不愿意理我了。”
“你这个傻子。”她拉着他的手“到里面去。我们进去再谈。”
她从里面将玻璃门入口反锁,以免有人进来。等他们进入她办公室,他们急于做的不是谈话。他们再度投入彼此怀中,饥渴地让他们的
相连、
绵,让他们的心再次相印。
“我爱你,云英。我爱你。”他不停在她
边哑声低喃。
“我也爱你,人杰。”她将爱语和相思吻进他口中,双手渴念的抚摩他的背。而后她仰起脸。“你瘦了。”
“我想你,云英。”他紧紧地将她拥回来,嘴
埋进她发云中。“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想你。”
“我也一样,人杰。我…对不起。”
他摇头,捧起她的脸,印下细密的吻。“我太蠢了,想出那个主意。我伤了你的心。原谅我。”
她用颤抖的
吻他。“我好爱你,人杰。你是个这么善良的人。”
“我要娶的是你,云英。当我向诗若求婚的时候,我想着你,我的心都碎了。”
“过去了,不要再提了。”她温柔地抚摩他
糙的脸颊和下颚。“你不会再心碎一次的,我永远是你的,人杰。”
他震颤地凝视她。“你是说真的?你愿意嫁给我?你真的愿意?”
她微笑。“如果你真的不嫌一个带着女儿的女人累赘。”
“云英!”他欣喜地喊,搂紧她。“哦,云英。”他又推开她。“可是我现在是无业游民呢。你肯等我吗?等我找到份安定的工作?”
“我等了一辈子才遇到你,只要你不消失,我就算再等一辈子也愿意。”
“云英。哦,云英。”他快乐得只会喃念她的名字,将她的脸
向他奋兴得剧跳的
口。“我觉得好像在作梦。”
“那让我们一起作吧,永远都不要醒来。”她甜蜜地依偎着他。
“不行,妈要见你呢。我们可不能睡眼惺忪的去见我爸妈。”他笑道。
“你爸妈!”云英退开。对他浓烈的爱,使她如少女般地浑忘了现实里的一切。“我不能去见他们。”
“傻瓜,你的事我都跟他们说了。”
“那我更不能去。”
“云英。”他拉她回来,用双手圈住她。“我父母都很开明,他们不会因为你有个女儿而对你另眼相待。你见了他们就知道了。”
她踌躇地看着他。
“相信我,嗯?”
迟疑许久,云英小心地问:“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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