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哎呀!
浑身酸痛哪…
到底是怎么着?为何她老觉得今儿个的
榻难以成眠,躺起来一点也不舒服,而且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
榻似乎小多了。
难道她在一夜之间,发胖得不像样?
要不,她怎会觉得这
榻狭窄极了,就连要翻身…咦?
怎会这么快便碰着了墙?
敝了,是她的睡相愈来愈差了吗?
常磬不解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睇着挡在她面前的那堵墙,忽地发现这堵墙不是普通的诡异,居然是着了衣衫的。
她迷糊地拧紧眉头,努力地想再瞧个仔细。
“喝!”她忙用手捂住嘴。
他他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对了!昨儿个他抱着她上
榻,说了一堆嘲讽的话,然后就要她赶紧睡。
她探了探外头发白的天色,不敢相信她居然如此大胆地在他怀里一觉到天亮。
她居然没有半点防备,真是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但,真有防范又如何?倘若他真是要她的身子,她似乎也没有理由闪避…不过,他到底是为什么要替她赎身呢?
他们根本是毫无关系的人,不是吗?
就连她的堂叔都不管她的死活了,为何他会如此帮她?
难道说…他喜欢她?
灵光乍现之后,她不由得
出苦笑。怎么可能?一个男人再怎么喜欢一个女子,也不可能甘愿为之一撒数万两吧?再者,他们不过是在
花楼的楼台上见过一面,还有那一夜…
她不由得敛眼瞅着他
睡的眉眼,睇着他即使遮住大半边也显得俊尔不凡的脸,依然搞不懂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若是心情好,扬起笑的脸庞显得年轻;若是心情不佳,则像是全天下的人都亏欠他,阴沉地待在书房里,哪里也不去,可谁也不知道他为何郁闷,只知道他若是心情不佳,便得躲得远远的,才不会落得遍体鳞伤的下场。
服侍了他三年,她依然摸不清他的
子。听夜蒲说,他是个孤儿,是轩辕门的门主将他带回轩辕门的,听说捡着他时他的脸便遭人毁了大半,也瞎了一眼,是门主费了很大的心思才将他给救回的。
听夜蒲说,打他在他身边伺候时,他的
子便教人难以捉摸,会如此,八成是因为他半毁的脸。
半毁的脸?
对了,他向来喜好美丽的人,不分男女老幼,难道他礼遇她,也是因为他喜欢她这张脸?
她不
微挑起眉,心里涌上一股好奇心。
打她入府至今。他总是戴着眼罩遮去大半的脸,不知道他在眼罩底下的脸到底毁得有多严重?
他似乎睡得
的,倘若她现下偷瞧一眼,他该是不会发现才是。
一张半毁的脸可以教他
情大变,她可真想要瞧瞧这张脸到底毁损得多严重,才会教他如此偏好美丽之物。
她轻轻拉下他耳上的线,心跳如擂鼓,呼吸急促得教她几乎昏厥…不过是想要瞧他一眼罢了,她的心何须跳得如此难受?是瞧不得吗?可是她真的好想要瞧瞧哪!
指尖微颤,她牙一咬、心一横,立即掀开了他脸上的眼罩,刹那间,她仿若化石般全身僵直,过了半晌才回过神,然一回过神便止不住心中的惊骇。
“啊!”直到声音出了口,她才赶紧捂住嘴,但已迟了一步。
君残六忽地张大眼,布
血丝的大眼直瞪着她,猛地发现自己脸上有异,探手一抚,才惊觉脸上的眼罩居然
落了。
他倏地翻身坐起,忙将眼罩戴好。
怎会如此,好端端的,眼罩怎会掉了?
而且为何偏是在她眼前掉了?
“你的脸…”她咽了咽口水,难掩惊讶。
天啊!真是教人不敢置信,他那始终掩盖在眼罩底下的脸确实是毁了,像是刀伤又像是火伤,上头息
纠结,疤痕横陈,就连他的眼也凹陷了下去。
听说,轩辕门门主捡着他时,他便受着重伤,遂才取名为残。
到底是谁这么狠心?
那时的他不过是个小娃儿,谁会对一个小娃儿下如此重的毒手?这分明是要他的命。
也莫怪他喜欢美丽的人了…
“出去!”君残六恼羞成怒地暴喝一声。
她瞧见了?瞧得一清二楚?她将他这张丑陋得连他自己瞧见都为之骇惧的脸给瞧得仔细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嗫嚅地道。
早知道自己会沉不住气的话,她就不会因为好奇而去掀开他的眼罩了。
君残六忽地抬眼瞪着她。
“是你掀开的?”他隐忍着怒气道。
“我…”她害怕地瞪大了眼,慌乱地跳下
榻。“我说了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虽然他向来喜爱嘲讽她、捉弄她,但他从不曾用如此可怕的目光瞪她,那模样仿若对她恨之人骨…
“是谁准许你这么做的?”他站起身,一拳挥向
柱,发出大巨的声响。
混账,她是想要羞辱他吗?她美
得如天仙一般,遂她便能羞辱仿若鬼怪般丑陋的他?
“我…”他一步步地
近,
得她不得不往后退,退到背都已经贴在窗台上。
这才是他真正发火的模样吗?她真没想到会教他这般动怒,若是早知道,她绝对不会那么做。
“你真可恶哪!”
她为何非要用如此忍残的手段羞辱他,为何非得要让他明白,他这张似鬼般的脸,是配不上她的?
他多么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又多么不愿意发觉这个事实,然而她却
他不得不正视!
美之物,人皆爱之,他更甚一般人,对于美丽的人几乎产生了无以名状的偏爱,然而,这份喜爱却不是针对每个人…
是她让他发觉,因为是她,所以他愿意以数万两的代价赎回她,而这并不只是因为她是个美人!
倘若他不去贬低她,要他如何配得上她?
但不管他怎么做,她那身傲骨始终存在,
得他不管怎么做,都无法抹去自己根本配不上她的事实。
而她这举动,是不是想要告诉他癞蛤蟆别奢想吃逃陟
?
“我不是故意的…”她心慌地再次解释。
“你所谓的不是故意,是指你不是故意掀开我的眼罩,还是指你不是故意惊呼出声,好让我知道自己这张脸有多吓人?”他如鬼魅般地欺近到她面前,两人面对面地紧靠着。
“我…”她颤巍巍地抬眼睇着他,眸底闪过几抹惊魂未定。“我不是故意要掀开你的眼罩,我也不是故意要叫那么大声,是因为你的脸…”
“我的脸如何?”他一把攫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在瞬间便红了手腕。
“又没有很丑,你何必这么在意…”好疼哪!
“没有很丑,你又怎会惊叫出声?”她现下是在
笑他吗?
明着是在安慰他,暗地里却嘲笑他有张吓人的脸?
“头一回见着,又分不清楚上头到底是刀伤还是火伤,我会吓到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被他掐得疼痛不已,她干脆豁出去和他说个明白。“倘若让我再见着第二回,我肯定不会再被吓到!”
“你!”她的话夹带着一股暖
渗入他心底,但他分不清她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六少,你在里头吗?”门外突地传来夜蒲急促的叫唤声。
君残六敛眼瞅着她坚定又恼怒的神态半晌,突地松开她的手,对着门外低斥道:“你在鬼叫什么?”
“六少?”这不是磬儿的房间吗?为何六少会…不管了,正事比较要紧。“六少,磬…常姑娘的堂叔找上门来了,说是要替她赎身,六少,这该怎么办才好?”
他不由得挑起眉。
堂叔?赎身?
“你哪来的堂叔?”他瞪着门板,却是在对她问话。
常磬抚着依然吃痛的手,瞪着他。“夜蒲没同你说起吗?”
混账,他还说他尽力了,他根本什么都没说嘛!
“说什么?”他不自觉地蹙起眉头。
“算了,一时说不清,让我先去赶他走吧。”她推开他,径自要往门外走,却见一只手臂挡在门上头。
“难道你不希望他替你赎身?”既是可以开口说要赎身,便表示对方来头不小,如此好的机会,她为何不接受,甚至还要赶人家走?
“我才不希罕那种卑鄙小人替我赎身!我宁可一辈子窝在这里,也不可能跟着他走!”或许她是刁蛮了些,
子也不是
好,但是非黑白,她可是分得一清二楚。
君残六敛眼瞅着她嫉恶如仇的模样,听她说宁可窝在君府一辈子,不知怎地,心情似乎好了些…他就是希冀她留在他身边,所以才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将她困在府里的吗?
以往他不甚明白的事,在她的脸上全找到了答案,但…他这张脸依然配不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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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
一行人走到大厅,常福尚未开口,常磬一见着他,开口便要他滚出君府,一点颜面都不留给他。
“磬儿,好歹我也是你的长辈,你…”常福的脸上闪过一抹难堪。
“滚!不值得我尊敬的人,不是我的长辈,对我见死不救的人,不是我的长辈,见我家道中落便翻脸不认旧情的人,更不会是我的长辈!”她连珠炮般地吼着,全然不让他再有开口的机会。
哼!他真是恬不知
得紧,居然找上门来说要替她赎身!
那么三年多前在
花楼时,他为何不替她赎身,非得要等三年多后?
倘若不是因为她的版画在市集上头造成了前所未有的轰动,他岂会想到她?
说穿了,不过是想要拿她当摇钱树罢了,这行径就如同她爹当年一般,被利益薰了心,利字当头,哪里瞧得进情和义?
常福的脸上带着怒意却不敢作声,只好将注意力放在在厅堂上落座的君残六。
“哎呀,原来是君六少,真是幸会。”他打躬作揖地道:“六少来到汴州不过三年余,却已经是木业的龙头,真是英雄出少年,而且还是如此俊美
拔的年轻人,实在是让老夫不得不佩服。”
“俊美
拔?”君残六挑
笑得嘲讽“原来像我这般破相的男人,也算得上是俊美
拔。”
常磬抬眼睇着他,不解他那张嘴除了嘲笑他人,为何要连自己也一并嘲讽。不过是一张脸罢了,犯得着在上头大作文章吗?空有一张美颜,又有何用?一肚子的恶毒算计,才真是会教人不敢亲近。
“这…”常福尴尬地笑了笑,汗水自额上滑落。
唉,他怎会瞧错了,一时之间没瞧清楚便说了…不过,话说回来,他这张脸熟悉得紧,似乎在哪儿瞧过。
“你可以走了,君府不留客。”常磬下逐客令。
“等等,我觉得六少眼
极了,肯定在哪儿见过,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你让我想想嘛!”
“甭想了,六少可不想听你胡乱攀关系。”常磬示意君残六身旁的夜蒲过来帮忙,将这碍眼的人给推出府外。
“别推我,我就快要想起来了。”就差一点点了…
夜蒲扬着笑,一把拎起他的衣领,将他往外推,不给他半点时间挣扎,然而他却突地拔尖叫了声。
“哎呀!”他猛地击掌,挣脱夜蒲的钳制,一溜烟地跑回厅里。“我想起来了。”
“你!”常磬微恼地瞪着他,不敢相信他居然恬不知
到这种地步,人家都要赶他走了,他居然还踅回。
“你应该就是无觉大师的独子吧?”常福突然道。“尽管你的脸上戴上了眼罩,但光是凭这半边脸,我便可以确定你是无觉大师的独子,因为你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君残六浅呷了口茶,
鸷的黑眸藏在浓密如扇的长睫底下,森冷地看着他。“你现下是在说谁?”
“呱…”堂福退了三步,又忙道:“错不了的,十三年前,无觉大师到磬儿她爹府里作客,结果却被软
在府内,后来他逃了出去,结果磬儿她爹一怒之下便派出杀手杀了无觉大师,也杀了他的
子,听说他的
子就死在城外的山道上,后来又听说他唯一的独子教人给救走了,但被救的时候,那娃儿身受重伤,毁了半张脸…”
君残六忽地捏碎茶杯,隐晦的黑眸直瞪着他“继续说下去!”“听说,半路突然有人出手相救,杀手见状,便打算刺瞎他独子的眼,让他就算是教人救走了,往后也无法再雕版画…”常福愈说声音愈是小,就怕眼前的君残六会突地跳下来,一把扭断他的头。
站在一旁的常磬更是神情恍惚,不敢相信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
十三年前,那时她六岁,她对无觉大师尚有一丝记忆,然而她千想万想,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爹竟是心狠手辣之人,还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
她受尽了他的恩惠,然而她却是他仇人之女…
这债她该要怎么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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