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栖霞山,古时候因为多桃花,开放时灿烂如同七彩霞霓,所以得名。
秋去冬来,夏天活泼的风景凋零成萧瑟,光秃秃的桃核和绝壁上的倒挂松成了强烈的对比。
“元始
”前。
一个以大巨桧木挖空做成的葯桶被平置在山
前,热得冒出烟丝的澄碧水中坐着
出颈肩的诗人,他双目合闭,参差的头发是
的,泛红的脸显示已在葯桶中浸泡了许久时光。
“他这姿势还需要维持多久?”无聊得在一旁拔草的官凝燕支着腮询问太白金星。
打坐的太白金星
了眼
壁刻出的石痕:“七七四十九天也不过一半。”说完又合上双眼。
“一半?”谁说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的,窝在这整天只见白云飞来飞去的地方,她都快无聊死了,眼看太白金星又要冥游而去,她赶紧一个箭步向前“师弟,你起来陪我玩,我无聊毙了。”
被摇得神智不清的太白金星不由得告饶:“师姐,修道人志在修心,为了楼羿你已经丧失了多年的道行,九九九年的大劫又要降临,你还是快点返回暗香水殿闭关修练才是上上之策。”
“不要!都是你啦,说什么嫣儿是未来时空的人,不可以长期待在这里,要不然会误了她投胎时机…
七八糟的一堆,硬要我送她回原位,害得我连说话的人都没有,冤有头债有主,这全是你拿的主意,现在我无聊,自然你要陪我。”
“师姐,忠言逆耳,你怎么没把师弟的话听进去?”九九九劫难,每个上仙莫不战战兢兢,却只有他这凡
未涡的师姐毫不畏惧,难道真是冥冥注定?
“反正也不过是五雷轰顶,闪电加身,我跟雷震子、闪电娘的
情好得不得了,他们不会真霹我的。”
“我说不过你,总归一句话,要小心为上。”他曾掐指算过,但天机难
,他只能言尽于此。
“我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杞人忧天太麻烦了,真要有事发生了再说也来得及。”她笑逐颜开,丝毫不受太白金星凝重的神色影响。
太白金星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得啵刺一声,原来如钟坐在葯桶中的诗人身子一歪,剧烈的晃动使桶中的葯水四溅,他还紧闭着双眼却本能地想站起来。
“不可!”太白金星和官凝燕双双飞到他跟前。
诗人睁开苍茫的眼:“恋出事了。”那突如其来的心痛仿佛痛到心灵最深处,只有她才能让他有这种感觉“我要找到她才行。”
“开玩笑!这些葯草可花了我好几天才找齐的,你这一起来不就前功尽弃了,不行、不行。”官凝燕把头摇得像拨
鼓。
“我非去不可!”
“死脑筋!真是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你们…”官凝燕嘟起红
猛跺脚“全是一群硬脾气的臭驴子!”
他一点也不感念她舍去修练不易的道行给他续命,居然任
地想半途而废,她怎能忍受自己的好意被糟蹋。
“师姐,你为什么连我一块骂,我又没做错什么?”太白金星替自己澄清。他一言不发,怎地还有横祸飞来?
“你还说,这
臭木头是你调教出来的好徒弟吧?”
“我们有师徒之实,没有师徒之名。”
“那不就结了,上梁不正下梁歪,全是你的错!”
太白金星知道自己没生和官凝燕雄辩的胆子,即使被指责得没道理也很委屈地忍下来。谁叫她是师姐,师姐和师父同大,一
为师终生为父,就算她指鹿为马他也没半句反驳的话。唉!苦命!
就在两人纠
不清时诗人已纵身飞去,一时间就不见了踪影。
费尽历尽艰辛爬过狭窄险奇的蹬道,泷宫恋终于登上一面临深渊的平台,放眼一片桃花林,虽枝上没半片绿红,又云雾绕绕得教人看不清眼前的景
,她还是长长地
了口气。
一闯进这座看似平淡无奇的山林,才知云深不知处,也幸好一路走来没碰到出没的野兽,老天爷总算是照顾她的。
离开日本已经不知多少日子了,泷宫恋也没费心去记,她只察觉季节明显地改变,天气逐渐冷凉,登高山,那种冷意更强了,要不是枝头还残留那一抹残黄青绿,她会以为冬天已经来到了。
小心拿出干粮和壶里的水当成一餐匆匆解决,她还有长路要走呢!
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草丛中跑过,她镇定恒常,刚开始旅行时她是小心翼翼的,经常被老鼠、兔子或突然出现的野生动物给骇着,一段时间下来,心中已笃定不少,胆子似乎也大了,不再动不动就杯弓蛇影、心神不宁。
她弯
收抬背包准备趁天黑前再赶一段路,孰知回过头一个庞大的阴影将她当头罩住。
泷宫恋一寸寸抬起陡然僵硬的脖子,好一会儿才尖叫出声,那是一头不知几米高的棕熊,此刻正张着尖锐森白的牙齿冲着她大吼,熊掌虎虎生风朝她挥来。
除了傻傻站在当场外,脑中一片空白的她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
眼看就要被熊掌掴成
酱,千钧一发之际,泷宫恋只觉
际一轻,旋即被人挟起,逃过致命的熊吻。
风声咻咻扫得泷宫恋双颊生痛,等她能睁开眼睛,已经站在平坦的山丘上面对她的救命恩人。
只一眼,她美妙的大眼睛就涌出管不住的清泪。
“羿郎!”
他瘦了,也黑了,一双深邃忧郁的眸除了保留以往的书卷气外,更多了一些沧桑。
那些沧桑是为她而生的吗?不假思索,泷宫恋投进了她魂牵梦索的
膛,那熟悉又包含另种她没闻过的葯草味让她深深沉醉,她几乎想就这样趴在他身上,永永远远。
“你…不该来的。”他屏息。她身上每一寸的温软曾在他脑中重复过无数遍,这回,居然真实地碰触到了,他用尽所有的力量将她嵌进自己的灵魂里。
泷宫恋用手支开半臂的距离,捧住自己
得不能再
的脸,悄然低语:“我从来不曾计量过你对我的爱有多深,因为一遇见你,你给我的全是采撷不尽的幸福,所以我无从知道你寻我所受的苦楚,那风雨霜雪
如何加在你身上我全然不知道,羿郎,你给我一分多纯粹的爱情,而我,只会接受,却不知要回报…这一路走来,我终于识得你曾尝过的苦,无尽的失望又失望,无尽的一个人,我彻底明白你究竟为我吃了多少苦,我岂能不来找你…”“恋…”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你说过:在天愿为比翼乌,在地愿做连理技,生同墓,死同椁,你休想再摆
我了。”她流泪,脸上还留着爬山时
脏的痕迹,泪水冲刷了泥痕,她的神情圣洁而坚毅,有着无法撼动的光辉。
这一切看在诗人眼中,他心底涌
无限感动。
两人久别重逢,岂止有一箩筐的话说而已,因为太过倾注于彼此,以致完全放松了对外的警戒。
原以为已经摆
掉的野棕熊以阴险而志在必得的姿势朝他们扑了过来…
诗人回过神,已回天乏术,前有饥饿的野兽,后面是不见底的深谷,他能做的就是用全部的体身护住泷宫恋,不让她受伤害。
他们被
入密雾重重的峻壑…
一刹那只听见动山撼谷的熊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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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手一片均是
和黑暗,不知经过了多久,诗人才被阵阵的寒意给冻醒。
“恋!”他摸索,只一探手就捉住泷宫恋的一截衣料。
微弱的呻
从幽暗中传出,令诗人松了口气。
“羿郎,我们在哪里?”随着神志清醒,似乎有无孔不人的冷风尖刺般直往皮肤钻,令她不由得发颤。
诗人仰望高处落下的一缕明光,顺手摸了一手
泥,沉
:“看起来我们是落到猎人的陷阱了。”他们体身下铺了一层干稻草,看来是这层干草救了他们的命。
“你站得起来吗?”他测了一下高度,要爬出去不成问题。
“我的脚恐怕扭伤了。”她不太确定,阵阵的刺痛传来,或许不只扭伤这么简单。
“我看看。”凭着直觉和对黑暗的适应,他找到泷宫恋的小腿。
“啊!”她忍不住疼,
口而出。
诗人在冥暗中皱了下眉。她伤得不轻,惟今之计只能先做一些救急步骤,以免伤势更加恶化。
他找来散在四下的枯枝固定在泷宫恋的小腿上,然后撕下低垂下来的软藤,
绑在她腿上。
“我们必须上去,在这里待下去恐怕真的要凶多吉少了。”如此偏僻的山林,可以想见设陷的猎人必定好久才来一趟,他们可没办法等到别人出现。
求人不如求己。
“这
好深,可以吗?”泷宫恋没把握。
诗人给她一个扎扎实实的拥吻,在她耳边低语:“别怕,有我在!”
她拼命汲取他身上的温暖,莫名的心安了:“我知道。”
“现在牢牢抓住我,千万别松手,如果怕就闭上眼,等我叫你再张开。”他把泷宫恋一背,试了试老藤的承重力量。
“我不怕,你会把我们带离开这里的。”她全心全意地相信他。
泷宫恋圈住诗人的颈项,双腿环住他的
,在他使劲攀爬的时候,她紧贴在他背上,清晰地聆听他节奏稳定又快速的心跳。
泥粘滑不堪,也使得藤蔓十分滑手,惊险的情况不是没有,但是她一直保持最高度的信任,只任心跳蹦得像狂驶的火车,却没睁开眼。
直到诗人叫了声:“没事了。”
她睁开眼,四下是杂草丛生的旷野,两旁的峭壁又陡又直,耸至云霄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好个干干净净的大地。
“这里比那
答答的
好多了。”滑下诗人的背,她深深
了口久违的清净空气。
诗人面对她,原先见到她的喜悦,在
历危难后错综复杂了起来。
她原先完美的脸手都是大小不一的擦伤,如果不是为了他,她大可不必受这罪的。
“你的头发?”初见面时她戴着帽子,加上刚才又在黝暗的陷阶里,他没空暇仔细瞧她。
“剪了。”泷宫恋倒是潇洒,她很久以前就想尝试剪短发的滋味,虽然是在那种情况下舍去的,不过,她一点都不后悔。
“为什么?”他触着她参差的短发,声音沙哑难辨。
“长途旅行时,不需要的东西总是尽量减少的好。”她轻描淡写。
诗人心中一痛,他的爱到底带给她怎样苦难和磨折?
他遥想起见到她时的惊心动魄和吸引他再三留恋的不染尘埃的气质,而如今,他竟然让她落到这般窘困悲惨的境界,他该死啊!
他曾信誓旦旦要保护她,要给她幸福,然而那些还未散去的话却已成了谎言,最讽刺的是,他不只没有保护她的力量,还在得到她的心的同时必须舍她而去…
他错,错得一塌糊涂!
“羿郎?”她发现楼羿脸上扭曲的神情“你在生气吗?怪我把头发剪掉,如果真是这样我会在最短时间之内努力把它养长的。”
“不要再说了,休息一下,我会想办法让你逃出去的。”他
鲁地打断泷宫恋的话。
她心中的疑云更浓了。楼羿从不曾用那种口气跟她说过话,她小心翼翼地开口:“羿郎,你不高兴见到我?”
“住口!不要
我。”如果可以,任何会伤害到她的话,他都不愿意说。
她是他追寻千年的挚爱,就算他自己遍体鳞伤,也不要她受一点痛…
但是,当他的爱变成了谋杀她的工具时,他还能坚持这样的想法吗?
“羿郎…”
“我是不愿再看见你了,你看!你替我添了多少麻烦,回去吧!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你的楼羿,我最讨厌死
烂打的女人,做人要识相点,别让我说出更不堪的话来。”趁着新生的勇气还在,楼羿一口气说尽。
走她,她才能去追求幸福的未来。
拢宫恋根本无法接受这骤然改变的讯息,心中的柔情像被横刀一切,只觉万般疼痛,却不知为什么。
“我做错了什么?你这样待我?”
她有资格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遭受到这种不公平的对待。
“傻女孩,你居然还问为什么?厌了,你懂吗?我对你这种温室的花朵生烦了,这样…够明白吗?或者还要我再重复一遍?”他闭上心门,无比冷酷地将话语刺进她毫无防备的心。
泷宫恋全身一软,跌坐在地,表情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她喃喃自语,宛如奔妇。
“你该学着长大,认清游戏是不该认真的。”诗人无情的话冷得像冰。
泷宫恋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话如落下的巴掌,痛得她眼冒金星,一颗心全碎了。
诗人假装没看见她的颤抖,一心只想伤害她:“或者你要我说得更明白?”
“不…必了…”她歇斯底里地笑。这些话已经足够把她打入地狱,永难翻身了。
如果她能够反击或抨驳他,诗人的心中或许会好受些,但她没有,那默默承受的脆弱和故作的坚强,几乎要粉碎他心里几
狂
的痛苦。
泷宫恋将眼光投向这她深爱的男人。他到底是人还是魔鬼,能说爱就爱,说变就变,感情对他来说到底是什么?有人说眼睛是人最轻易
漏秘密的部位,她要知道他那凛冽残酷的话里何者为真、何者为假?
然而,她失望了,楼羿的金褐眼眸中除了漠然还是漠然,就像他从来不曾爱过她。
诗人知道自己成功地伤了她,从此,她将走出他的生命,可悲的是,他知道她永远都在他心里,即使成灰也依然…
泷宫恋垂下了头,所有的勇气都在他那冰山似的一瞥里
然无存了,用睫盖住自己痛楚的眼,她寻求温暖地环住自己的体身,仿佛这样就能抵御楼羿加诸于她的伤害。
一朵银白的雪花从苍茫的天空飘落,正巧停在她长长的黑睫上…好一会儿,雪花融了,而泷宫恋的眼角却滑坠出晶莹的水滴。没有人知道那究竟是雪珠或是泪珠。
翻天覆地的雪花取代了清明世界,绒
似的白就像两人此刻的心情。
只一眨眼,积雪已经盈足,然而泷宫恋并不觉得特别冷,好像有什么东西包裹着她,使得飕飕的冷风不至于直接吹到她身上。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她沉浸在楼羿施予的创痛里,忘了地球仍在旋转。
她回过头,不敢置信地张大眼珠,干涸的泪又一涌而上。
楼羿那不是很
壮的背正像一堵墙,替她遮去风霜,使她免去了大部分白雪的侵袭。
“为什么这样对我?”因为冷,呼出喉腔的热气瞬间化成冰冷气息。
“别自作多情,我只是不想闹出人命。”听得出他咬着牙关,在这种情况下教人很难分清楚他是因为寒冷或憎恶。
星火般的希望又再度幻灭,泷宫恋的胃开始痉挛,她掉头就走,只想离开他。然而才走了几步,诗人却追上来抓住她的手臂。
“你想去哪里,这里到处是危险,你找死吗?”
“不用你管,我是死是活你还担心吗?”她轻轻地把手
出来,表情麻木。
诗人已经分不清是
是干的脸横过一瞬间的
搐,由于在雪中待太久,以至于他全身都是雪渍:“不准走,直升机就要来了。”
早在陷阶里时,他已经发出求救讯号,依照他估计,天涯及海角派出的飞机应该快抵达了。
天涯和海角住的海南岛距离山东栖霞山并不远,糟的是他们掉到深渊下,搜寻势必会花去他们许多时间。
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可是他不能倒下。在亲眼看见他的恋儿平安无事之前…
泷宫恋抬眼望他:“如果你不能再爱我,就别管我。”
他那青白的脸说明了他守护她的痕迹,但为什么又要违背良心推开她?或许是天大冷了,冷得她思绪茫然,冷得她无法作正常的判断…她不懂!
“我是管不着你了,不过…至少把衣服穿上吧!”他
嘎着嗓子,
下自己的外衣。
“不要再用你无谓的温柔捆绑我,我宁可冻死也不要你的外套。”他到底要她如何自处?她
中又燃起痛苦的撕裂感…
这时,阵阵的螺旋桨声从头顶传来。
“他们来了。”训练有素的救援人员放下软梯,直升机在天空盘旋。
诗人将另一条垂下的绳索固定在泷宫恋身上,发出回收的讯号。
她站在软梯上逐渐被往上拉,和诗人的距离越来愈远…
诗人打开
晶表面的通讯器:“任务完成,你们可以离开了。”
“可是…”耳边传来质疑的声音。
“没有可是,这是命令。”这是机长接收到诗人的最后一道命令,而后通讯便中断了。
站在冷风飕飕的半空,眼看楼羿的体身逐渐远去,泷宫恋挣扎不休的心在见到他整个人瘫倒在雪地上时,作了从来没有过的决定…
她爱他,对她来说他的存在是她活下去的惟一力量,如果她的羿郎不爱她,又岂会用自己的体身去抵抗风雪,还有他那递外衣时两潭宛如洪荒苍凉的眼…
没有爱的人会是那种心中淌血的神情吗?
假如他真的活不了,那么她会随着他去。解开系在
际的捆索,她如扑火的飞蛾,以最朴素又壮烈的姿势跃下…
难得的暖冬日子,冬
不疾不徐地散发最适合人体接收的紫外线,温暖又不太过。
属于木头光泽的长藤椅占据了庭院最佳的地理位置,头顶一树繁华的梅花正好遮去多余的光线,成就一块适合小憩的桃花源。
躺椅上的少女十分清瘦,月牙白的肤
在室外更显出一种无力的苍白。她双眼微合,一件套头宽
衣上是条
毯,赤
的玉足有一只仍固定着石膏,替薄弱的她又添一丝荏然。
一双强壮的臂堪堪碰触到她,如扇的睫
便张了开来,她破碎的呓语,全是一些梦魇的片段,虚虚实实不知是真是假。
“恋醒来。”渡边圭吾微碰她清凉的颊,帮助她苏醒过来。
接收到渡边那抹忧愁的眼光,她不由自我调侃,虚弱地笑道:“我又说梦话了?”
渡边圭吾替她拉了拉身上的毡子,无限温柔:“这次,又梦到什么?”
她甩动已经开始长长的头发,大部分是茫然,一小撮是不解:“有一只金光闪闪的鸟…有一大片雪地,那雪声和风声好真实,像我真的听过…”
渡边圭吾霸厉的脸很快挣出笑,因为太坑邙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你一定被前天的大风雪给吓坏了,没想到东京下起雪来也很吓人的吧!”
“我不应该吵着你,要去滑雪,结果却把腿摔断了。”她居然顽皮地吐了下舌头,粉红的舌尖一闪即逝,令渡边差点忘了回神。
“没事的,平川医生今天不是说好要来帮你拆石膏,以后你会轻松很多的。”
“我真希望他快点来。”被一身的伤病困了许久,那即将来临的自由令她渴盼起来。
“不如我们进去等他。似乎是要变天了,一旦又下雪,对你不好。”出于某种不自觉的意识,渡边并不想在那话题上打转,有些闪烁地逃避。
泷宫恋温驯地伸出细细的臂等他抱起她,这似乎成了一种惯性,他总自动地抱着她走动,不管她要去哪里。
渡边圭吾连着薄毡不费点力气地将泷宫恋拥入怀中,动作温存而谨慎,像拥着一个易碎品般。
“我总觉得你不一样…以前的渡边也这么温柔吗?”她偏着头,优美的下颔在暖
下呈现出一种脆弱的剔透感。
“不,以前的我是个不懂爱人的混球,总以自己以为的方式爱人,却害得被我爱的人只想逃避。”他不自然地
搐着面颊的肌
,悔不当初的意味浓之又浓。
“听起来像个悲伤的故事。”她喃喃,有什么奇怪的碎片一闪而逝。
“不会了,我失而复得,不会再有遗憾。”
“我不过跌断腿,又生了一场奇怪的病,被你讲得好像凭空不见一样。”她开心地笑,笑渡边的夸大。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允许你受一点点伤,一点点都不行…”
他竟敢在抢了她之后又让她受这样的伤…他不会轻饶过那个人的…
渡边的话说得那么真挚,就是石头人也会感动,不知为什么,泷宫恋只觉得对他并没有男女间的感情存在,除了感激…恐怕还是感激。
屋内平川彰造已经等在里头,渡边把泷宫恋交给天香百合,静静走了出来。
一场地覆天翻后,他没想到她会再度回到他怀中。如果可以,他希望之前的一段全是梦。
她失去意识的昏
、肋骨断裂、肺炎、骨折,所有悲惨的消息在他拼却一切赶到海南岛时,得到锥心刺骨的证实。
他恨!
那污蔑他用心血灌溉而出的花儿的人,根本不配再拥有她,就算那人已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他的恨意仍然不减。
冬天不曾留下任何痕迹地过去,春天来了。
虾夷草编的宽边草帽,清新气息的脸庞,一袭V领浅黄
你裙,低跟罗马凉鞋,还有她娇靥上的微笑,令人忍不住位足观看。
光野草园里,轻石、杉林,碧绿的草坪苍翠盎然,更别提温室里找宫恋最爱的那些葯草植物了。
“你几乎要把野草园里的葯草全搜罗尽了,这次收获颇丰,瞧你乐的!”即使休闲也衣装笔
的渡边半是感叹半是宠溺地咕哝。
“我听到你话中酸溜溜的味道哟,跟葯草吃醋…渡边大哥…说到吃,我肚子饿了。”泷宫恋笑容可掬,心情同天空的阳光一样好。
“拿你没办法!把这些一杂七杂八的东西给我,然后等在大门口,我去把车开过来。”他接过泷宫恋手上的植物苗“我带你去吃海胆酱饭和鸭子烧烤。”
“一言为定。”
光野草园的门口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她在等候时闻到股烤章鱼丸的香味。
天香百合向来
止她吃小摊上的食物,平常她深居简出又没有吃零食的习惯例也不以为意,如今“放牛吃草”就连管她严格的渡边也不在,于是她跨过马路直向着小摊子走。
本来,在人来人往的闹市中,是不会有谁特别去注意谁的,她又一心被章鱼丸所吸引,说什么也不可能去注意那样一个男子,可是她的眼光却不期然地撞上他的…
初
的天气,他披着一件风衣,狂野的金褐发奔放飞扬,他那么淡然,没有任何张力或特意勾勒的姿态,只是随便地站着,却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
金发金眸,在黄种人的国度里难免令人多瞧上一眼。
泷宫恋的眸掠过他服快又被穿梭来去的人
代替了。
虽然如此,她却莫名地感觉身后有道犀利的眼光盯上她。
“下次不可以这样了。”蓦然落在她肩上的大手害她吓了老大一跳。
她吓白的脸几可和章鱼丸相比较。
“恋,我吓着你了,对不起,我看不到你一时心急。”渡边圭吾不豫的神色减缓不少。
“没事。”她急急否认,要是他知道她心中想的是另一回事,搞不好会更不高兴了。
“我不是要你在野草园门口等我,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可是想…走一走,对!走一走。”她顿时失去了吃章鱼丸的兴趣。
“下次不可以这样了。”他天生的命令习惯不自觉地凸显出来。
“是。”依然是无法更改的相处模式。
被一双温暖的铁臂锁住,她被带回旁人认为最适合她又最安全的地方。
一本大部头的野生植物品鉴被摊在膝盖上,泷宫恋就着台灯机械地翻动书页。
她觉得不安,在潜意识里残留了被抛弃的记忆,她害怕孤单一个人,她没有把这份情绪告诉渡边,因为即使有他的陪伴,某些时候,她还是神经质地害怕,害怕一种不明所以的情绪。
就在她心神恍惚的当儿,阵阵扑鼻的香味飘了过来,她闻得出是烤章鱼丸的香味。
她恐怕是得病了,三更半夜居然闻到不该有的味道。为什么?她肚子明明不饿…不过她还是循着香味来到窗台边。
不是错觉,一包印着Q版章鱼的特有包装纸正散发着难以抵抗的香味。
是谁给她送来的?她不知道谁,可是下意识她明白绝不可能是渡边圭吾。
次晚,她沐浴后,又在窗台边“捡”到同是纸包装的烤番薯。烤番薯在渡边挑剔的嘴巴里是属于“下
人”的食物,中午两人共进午餐时,她明明看见卖烤番薯的小贩,渡边却装作没看到,一点也不在乎她希冀的眼光。
是谁跟着她?又如何知道她心里想的东西?是谁捧着热腾腾的烤番薯来给她?泷宫恋茫然了。
“我要吃炒蟹脚,而且要放大量的红椒。”第三天,她算是挑衅地对着渡边宣告她要的东西。
初
,哪来的秋蟹?
渡边用一束桔梗代表蟹脚,那晚,她又收到一盘香酥还辣得冒火的炒蟹脚。
第四天,她不曾特意宣告什么,但夜晚的窗台却送来一份浓香的卤凤爪。
为什么有人知道她爱吃卤味,尤其是凤爪?就连照顾她生活起居的天香百合都未必知道。
第五
。
原来等待是件辛苦的事,尤其又躲在暗夜蚊虫最多的树丛里,泷宫恋歪着身子,因为枯燥的等待渐渐打起瞌睡来。
凉风习习,她几乎要睡着了。
那人来得很快,只要她眼皮上的瞌睡虫再加把劲,肯定泷宫恋就错过看见他的机会了。
她一眼就认出他来。称不上魁梧的身材在暗夜里更显单薄,但是行动力却快得超乎想象。
“哎唷!”原来她的出场方式该是迅雷不及掩耳的,只可惜不合作的树枝勾住头发扯痛头皮,马脚马上暴
在来人长长的腿下,成了
下仰慕者。
“别动。”他的声音带着磁
,有着蛊魅人心的魔力。
他灵活的指拯救了她的发。
泷宫恋笨拙地想恢复优美的站姿,不料发丝却
离树枝的纠
而落在那人的指
间。
“头发长长了。”他没有预警地说了句话,才让她的头发离开自己的指。
“我的头发本来就是这种长度。”他那口吻仿佛他们曾经多亲呢,这种陌生的感觉居然令她心口
跳。
“你不认得我了,对不对?”他说得淡然,空气中却鼓动着似有还无的悲伤。
“我见过你,在
光。”金发、金眸却有股浓浓的中国味道,斯文的轮廓,完美的颈项,还有衣服下令人爱不释手的躯体…
泷宫恋的脸轰地红起来。明明不过第二次见面,严格说起来是第一次,她对他的体身竟有一定程度的熟悉,她难道想男人想疯了!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金光逸去,他的眸变成重重的暗褐。
“我不认识你,也不准备认识,以后别再送那些东西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不需要用那些食物来取悦我。”到目前为止,他说的话她没一句听懂,这让她不由得胆怯起来。
“我记得那些都是你爱吃的东西。”
“不可能!你怎么知道我的喜好?这太疯狂了。”她一直往后退到自认为安全的距离。
他不
近,站直的体身沉浸在银光下,像要消失了般的不真实。
“连理技已分,比翼鸟翅断,是我来迟了…”
他幽微的表情一如被抛弃的小孩,他什么都没说又像道尽了一切,泷宫恋甚至清楚地看见他的生命力正在消失,可那清淡的身影为什么盈
心痛?
是的,她看进他的内心,不可思议的,他的存在就像…就像一道安定符镇服她潜意识那深怕孤独的伤痕。
连理枝分,比翼翅断,他的悲伤轻易地影响了她,为…什…么?他的痛楚难道是她造成的?这,怎么,可能?
渡边圭吾的办事效率十分惊人,就因为他这种不凡的能耐,使得帝都航运机构的成员每天都处在备战的状态下,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的不经心。
依照每天的惯例,渡边圭吾半天内就处理完所有的档案,一秒钟也不浪费地准备例行的巡视和议会,趁着秘书准备资料的空档,他闭眼养
蓄锐。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渡边在下一分钟张眼,桌前定定站着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人。
怨他艺高人胆大,脸色还是难看得惨白了:“你是怎么进来的…你居然没死。”
帝都大楼的门
森严,就算是蚂蚁想进来也必须先装上翅膀,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诗人显然没兴趣
足他的疑问,开口便反客为主:“我要知道你在恋的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你那些生死之
的朋友们不是对外声称找不到你的尸体?我也派人搜过山,明明…”惰敌见面分外眼红。
“回答我的问题。”
他坚决的表情使人不敢忽略他身上难得的刚猛骁勇。
渡边冷冷地吊起白眼:“就算你还魂又怎样?尝到被当成陌生人的心痛滋味了吧!”
诗人文风不动,下一秒他已跃过桌面,如电的指掐上渡边的咽喉:“我不喜欢力暴,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我。”
“你少假惺惺!告诉你又如何,恋她不会是你的了,就算你从棺材里爬回来也一样!”
“不见得。”一个拐脚,渡边跌了个狗吃屎。
他脸上一片涨红。从来没人敢侮辱他到这地步,他也学过护身武艺,居然一点还手之力也没有,简直丢尽了一切的颜面。
“我不会让你轻易走出这扇大门的!”
“狠话人人会说,就怕你做不到,说!”他见过的阵仗太多,根本没把渡边的话当真。
“很简单,我不过请医生朋友替她重新制造回忆而已,有何值得大惊小敝的?现在的恋是重生的,对于你,她完全没有记忆,我才是她心里最重要的人。”
他花了多月的时间一点一滴,巨细无遗地输入他为她设定的人生,然后删除她对楼羿所有的记忆。
“你居然对她做出这种事来!”罪不可赦!
“哈哈哈!”渡边一阵狂笑“你也有弱点吧,你也尝到苦头了吧…我不会一直屈居下风的,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被心爱女人漠视的滋味不好受,就算你活着回来又如何?恋绝不会再认得你…”“你错了!”诗人放开一直钳锁住他的指“就算她的记忆里不再有我,那么我还是可以再重新追求她一次,横竖那么多年都熬过去了,再说谈恋爱的滋味也不坏。”
“你这种人不知道什么叫失败,什么叫放弃吗?”渡边大吼。这人是没神经或
糙得像水管吗?平常人遇到这种打击不是该知难而退,认命走开?为什么他像打不死的蟑螂?
“这一生我尝过的挫折超乎你的想象,就算做梦你也难望其项背的。”他的过去没人能明白,那些无尽的失望虽然造就了他非凡的韧
,却也赋予他凉淡的心理,只要无关泷宫恋的一切,他都可有可无。
“哼!”渡边冷嗤。
诗人得到他想知道的讯息后,懒得再和话不投机的他周旋,堂皇在渡边的恼笑中走掉。
他不把渡边放在眼里的举动惹怒了高高在上的渡边圭吾,一阵重物落地的响声骇住总裁室外的高级办事员…
白净的阳光均匀地散布在泷宫恋窈窕的身上,她远眺的眼是深思的。
“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技…”
她一直不懂这句中国古诗的意思,自她今早从图书馆出来便再明白不过了。
是怎样深刻的感情可以让人想生生世世在一起,她能遇到这样的感情吗?
“嗨!”
“嗨!”她很自然地回应他“你答应我不会再出现了。”
她是不是说了违心之论?看到他突然出现,她心中的雀跃的确多过不悦,不是吗?
“我从来都没答应过你什么,我想来就来。”棉短衫铁绒
,平底鞋,他无比随
又无比
人。
“原来和善亲切是假面具,你们男人一向都那么霸道不讲道理?”
“看情况,譬如说追女朋友…”
“我们根本称不上认识。”是啊,可是那温暖又安全…好像…见到亲人的感觉,却真实得叫人离不开他的视线…和人。
“我已经失去耐
和你从头开始,我以为我可以的,可是只要一天见不到你就教我烦躁不安,我受到教训,因为我的纵容让你我浪费了太多时间,这次我要速战速决!”诗人眼中凝着难得的坚持。
“你不可以这样。”泷宫恋被他从花园的凉椅中拉起,膝上的书散了一地。
“别急!我只是带你去一个地方,相信我。”
她的慌乱仅止于那一刹那:“我可不是随便的女孩。”
“我知道。”她那么香甜,诗人忍不住咬了她一口。
“啊!”她惊呼一声。
“我好想你。”他眼中盛
深情。
泷宫恋发现自己非但不觉他的话唐突或恶心,反而一道感动的暖
由心田浮升上来,全身都暖烘烘的。
她居然有想落泪的冲动。
任着诗人把她带走,他们来到两人曾居住饼的樱花小屋。
“这时节居然还有樱花,噢!”她掩嘴“水仙、梅花、兰花、熏衣草…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她拈起一瓣飞到她发际的落英,感觉十分真实。
“我要你看的不是这个。”诗人开了小门,走进庭园的后面,一幢地中海式的温室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泷宫恋直愣愣站住,从来不曾出现过的画面像俄罗斯方块一片片翻出来:“温室的右排种了一排豆蔻,横架上是金盏花、莱姆和葡萄
,中间排是天竺葵,最左边是空的,因为…来不及种它…可是为什么会来不及移植?”她有些慌乱。
“你想起来了?”诗人
脸惊喜,他不敢过去碰她,生怕喜悦会平空消失。
泷宫恋抱住头,一偏身往屋里跑去,她的脑子有更多的东西泉涌出来。
“它们还在!”浴室里不知多久以前仍保持俩俩相望的缸杯,他们曾经在上面
爱过的
,所有的过去全回来了。
泷宫恋投入诗人怀中,她又哭又笑,又笑又哭,却连一句成形的话语都说不出来。
诗人紧紧抱住她,眼眶浮雾…
重逢
情过去,两人十指
握,双眸凝注。
“我好怕你记不得我…”在她面前,诗人毫不保留地把心里最脆弱的那环呈现在泷宫恋面前。
她轻触他清瘦的颊:“如果我再负你,就没有资格接受你的爱。”
诗人将她的柔荑放至
畔轻吻:“我爱你,这句誓言永远都不会变,一如我对你的真心。”
“羿郎!”
“这次幸好我偷跑得快,来得及唤回你对我的记忆,要不然今生是打光
到底了。”诗人
出几许侥幸的表情。
泷宫恋一僵:“你不会又…”
“放心,我的体身健康得很,抱新娘上教堂绝对没问题。”他展现极少
的轻松一面。
“害人家吓一跳!你好坏!”她捶他,松口气的成分大于责怪。
“是师姑牺牲了多年的道行救了我,我欠她一笔还不清的人情债。”
“我们一定要去谢她,不如把她供奉起来,每天三炷香。”泷宫恋把官凝燕当菩萨了。
“师姑要明白你的心意会很感动的,但是她回‘暗香水殿’闭关去了,短时间内恐怕见不到她的人。”
“不管怎样我都要谢她。”
“会有机会的。”
他相信他们会有再碰面的一天,在不久的将来。
几
后,诗人带着泷宫恋直飞意大利。
可以想见她受到多么盛大的
,牧师的父母对这未来的媳妇愈者愈中意,爱不释眼的结果是…两老决定要“不择手段”
迫自己的亲生儿子早
娶
。
“你瞧,羿出门那么久,好歹也捡了个媳妇回来,倒是身为大哥的你却只闻楼梯响,你的空城计到底要搬
到什么时候?”为娘的人心急如焚,口气怎么也好不了。
“妈,楼羿跟我是两码子事。”牧师娶老婆成何体统“再说那家伙总算找到老婆,你该忙的是到女方家去提亲、安排婚礼种种事宜,不是来找我晦气。”当然啦,他“晦气”两字可是嘀咕在喉咙里,哪敢端到台面上嚷嚷,否则不死得更快。
“羿水到渠成根本不要我
半点心,你老大不小,万一变成老光
,叫我怎么跟列祖列宗
代?”她泫然
泣。
又来了!牧师头皮发麻,老戏码演来演去就这几套,他都可以如数家珍倒背他娘固定上演的模式…要不是为了楼羿那家伙,他也用不着回来“重温旧梦”不过看在是双喜临门的分上,就去找副耳
洗耳恭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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