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很黑,黑得看不到五指,到处都是黏人的蜘蛛网,吱吱叫的老鼠也跑来跑去,她的脚还有体身各处被蚂蚁咬得处处红肿…
扭曲的人脸,发霉生斑的山水画,断了腿的罗汉,从岩壁切割下来的飞天…仿佛节节对着她
近。
“不要…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没有做错事,钱不是我偷的…”
场景换了。
两个普通身材的男人私语着。
“想不到她的功夫这么强,田黄与牛油石一眼就分辨出真伪来。”
“爹要知道你花大笔银子楼来假货,又要挨骂惹气生了。”
“都是那丫头的错,就是她,爹才没把我们哥俩摆在眼里。”搂来假货是故意的,他手头紧,本来想从中取利,赚点零头,是那丫头坏了他的事。
“说得是,几
前爹也来查帐,害我捏了把冷汗。”他管的帐目查不得,一查就
馅了。
“不如,都赖给她吧,反正她也不是你我的亲妹妹,女人能力太强不是好事。”
窃窃私语的声音更低了,埋低的头颅算计着…
“…我说了不是我,好黑好黑…不要啊…”滕不妄瞪着因作恶梦
身大汗的钵兰,心情极端的恶劣。
心情差是,不能睡也是,一晚她呓语不断,甚至还发起烧,是怎样的梦境让她睡不安稳?她,有着什么样的过去呢?
“五爷,要叫醒她吗?”侧立一边的身形看得出来还是小孩。
“不必,去打盆水来。”他态度冷淡。
滕五言被他的冷漠刺伤,却仍装出坚强的神色。“是。”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私自上这儿来!”
五言瞅了眼
上的钵兰,眼
不平的神色。“我是你的侍卫,你的安全是我的责任。”
“我是需要侍卫,不是小表。”
滕不妄的坦白伤了他的心,他倔强的下巴无法控制的
动着,气愤的颜色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握紧拳头,这样,他才不会因为情绪失控掉头就走。
“我答应过娘,要照顾你…”沉默散了开来。
滕不妄不但没有答话,甚至懒得看他一眼。
“你答应什么跟我无关,出去。”良久,下了逐客令。
五言保持缄默,倾全力对抗滕不妄的霸道。他虽然没有胆量再回嘴,却消极的表示抗议。
“你…们在吵架…”迷糊中的钵兰摸着阵阵发疼的额头坐起来,打断两个人的对峙。
眼中的红雾散去,她极力想扶住
柱,却撞着了下巴。
痛痛痛…
滕不妄的体身动了下,五言看得出他想上前阻止钵兰起
,然后,她身上那件宽大的旧衣引起他的高度注意。
她居然穿着五爷的衣服!
“耳钵兰,该死的丫头!”滕不妄才不管五言心中波涛汹涌,暴怒的吼叫吓得窗外觅食的小鸟一散而光。
钵兰一惊,下巴重复吻上
边,她倏然睁开双眼,低低的哀叫,不敢放声。
“该死的你,不会叫人吗?”
啊,焦距不好定住,但是如雷贯耳的声音听
了,也知道要反应。“叫人…不用啊,钵兰自己会起来。”
滕不妄被她的迷糊
得七窍生烟,狠狠的转过头。“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再到这里来!”
五言想不到自己在这节骨眼还会被吼,一张小脸青白
替,眼光十分狼狈“我还会来!”留下话,他人走之前,不忘怒瞪了无辜的钵兰一眼。
蒙的眼睛接收了不明白的敌意“他,我没见过。”
“不关你的事。”滕府中她没见过的何止一个,要谈,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的确不关她的事。下了
,她身上布袋般的旧衣服几乎遮住她的小腿。
“难看死了,去洗脸、换衣服,要是再让我看到你爱醒不醒的眼睛,小心我用牙签帮你醒眼。”他一声大过一声的咆哮,足够唤醒整座宅子的人。
“哦。”她披散下来的长发有着天生的发
,发尾很是可爱的翘着,一髻一髻很有个性的落在她的
部上面,过大的衣服折了又折,她的手指小巧…
就这么着,滕不妄逐渐懊恼起来,他又觉得她可爱无比了,像个娃娃。之前觉得她“美丽”现在是“可爱”那下回呢?该死的!不会再有下回了!他暗暗发誓。
**
沿着做了记号的路,这次,钵兰顺利无误的来到小厨房。
“梅姨,我来拿饭了。”她很开心,这次是她一个人走过来没有靠谁的帮忙喔。
小厨房跟大厨房是完全不同的地方,大厨房终年热锅炒菜铲子撞锅声不断,人多又杂,大家只求赶紧把工作结束,人际关系是其次;她在里面待了三个月也只跟翠娘一个人亲近些,其他的人怎么也合不来。小厨房人少,虽然说依她的
子不会与谁特别亲近,至少大家的和气让她很安心。
梅妈也在,她老神在在的看着竹儿挑青菜,清闲的喝着茶。
“娃儿,怎么是你来拿?翠娘呢?我还想说一早没看到你的人,房间连被子也不见了,别跟我说你掉到茅厕里喔。”梅妈百无
忌。
好多的问题,要先从哪一个回答起?钵兰迟疑了下。
这一迟疑,就没了下文。
“娃儿?”这孩子反应这么慢,难怪老是招五爷骂了。
“钵兰昨夜睡五爷那,因为作了恶梦。”她没把翠娘被骂的事情说出来,心想着彼此的情谊,多替她遮掩应该不会错。
梅妈吓得不轻,茶杯里的茶溅上衣服也不管了。“娃儿,五爷对你做了什么事吗?老实说!”
“我下
的时候撞到下巴,又挨骂了。”
吁,梅妈不知道为什么松了口气之余有略微失望的感觉。
但是,五爷受伤至今,从来不准谁在他房间打地铺,她身为总管都不许了,遑论一个丫环,她看向面貌平平的钵兰,宅子里多得是美貌的丫环。这,五爷的喜好还真的很不一样啊!
但是,不管怎样,以前那个爱护下人,对人亲切的五爷要是能回来,不论他中意的人是谁,做下人的他们绝对大力支持。
“另外,请多给我一副碗筷,五爷留我陪他用膳。”她是不知道大家的表情怎么变来变去的,她的心思向来不在这。该讲的话说完了,她肃立一边,等饭篮子。
“竹儿,去橱柜把五爷的早饭端出来,多加一副碗筷。”梅妈俐落的吩咐着,竹儿想多嘴的机会完全被剥夺掉了。
“钵兰…”她不死心。
“竹儿!”梅妈提高了音调。
“哦。”竹儿丧气的执行命令去。
滕府里最不爱丫环家丁把话传来传去,蜚语流言一向不被允许。
“喏,就交给你了。”竹儿递过竹篮,偷偷在钵兰耳朵低语“我有空去找你聊天喔。”
“噢。”她跟竹儿不是很
,怎么她突然想跟自己亲近呢?
“娃儿,快去吧,免得送迟要挨骂。”梅妈哪里看不出来竹儿的鬼祟,催促着钵兰,挥手赶人之余,还不忘唠叨竹儿“你那堆菜又要挑到什么时候?别净杵在那里,一下又晌午了,快去做事!”
钵兰提着竹篮,离开小厨房。
她穿过几个院落以后发现不对了,她在转角还有拱门做的记号都不见了,也就是说她又要面临迷路的可怕事件发生。
怎么会这样?左看右看,木炭的痕迹别说看不到,每道门干净得像被水洗过一样。完了,这下要从哪里回去才对?
就在她惶惶然如丧家小狈到处转来转去的时候,高大的树上有个小男孩掀着眉看她。
**
早膳冷了。
相对的,滕不妄也是冰冷的脸色,他绷着脸,一口一口喝着没有温度的粥。
“我不是故意要迷路的,”钵兰咬咬苍白的
。“对不起。”
“你不是做了记号,总不会连自己做了什么记号都忘记了?”他习惯每天早上喝粥,白胖的米粥有让人心安的力量。
基本上,冷凉的稀饭伤胃,他决计是不可能入口的,但看见她
是泥水的绣鞋跟裙摆以后,他一声不吭,端起碗吃了起来。
“不见了。”她脸色也不好。绕了道路的她,最后碰到翠娘,才顺利回到这里,之间花了多少时间,她
不去想。这会走了太多路的腿微微的抖着,她只想赶紧有个板凳可以坐下来歇息。
“那种笨法子。”
“你知道我用木炭做记号?”
“我又不是死人怎么不知道!”三、两句话又惹火他。
钵兰无言的闭嘴,谁叫路痴的人是她。
滕不妄以为吃东西可以镇定他的情绪,谁知道他就是无法忽视钵兰茫然的模样。
“去找梅妈,要一份宅子的路线图。”他甩下筷子,等一下午膳要是再敢迟到,看她怎么解释!
“噢。”
用过饭,滕不妄看了会书,才抬头,又发现钵兰倚着屏风打盹,双手不忘抱着屏栏。
又睡,就算猪投胎也有清醒的时候,她倒是处处可睡,随时可睡,他不过翻了几页书她已睡去,本来想叫醒她的,但想起昨晚她不停的呓语就作罢了。
爱睡,就给她睡吧!只要不摔下去就好了。可是才想着呢,砰地一声,滕不妄的睑又变成了猪肝
。“耳钵兰!”
幸好不是头着地,钵兰摸摸摔疼的手臂。“咦?”“你可回过神了?”他冷冷瞅她。
知道他消遣自己,她站起来。“要是五爷允许,我可以出去的。”
不想看她可以直接说,一直无所事事的待在房间里,她也很不想。
“哦,我倒是想知道你出去能做什么?”他嗤了声。
她微带惊讶“可以做的事情那么多,你除了看书都不做别的消遣?”
“你说我这残废能有什么消遣?”
钵兰垂下眼。依然是话不投机啊。
“耳钵兰!”她不说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欺负她吗?
她抬头,鼓起勇气。“要是五爷肯,请让我去找点别的事情做。”她才不会一直想打瞌睡。
自从她离家以来,做的都是劳力工作,只有
前被罚到藏珍坞去的那短短一天,重温了以前工作的感觉。人,好难相处,那些文物骨董就不会了,它们能让她无拘无束的挥洒,也还报它们最初的光华跟璀璨。
“伺候我不是工作?”他没好气的问。哪个丫环不捡简单的工作做,偏生她就是跟人家不同。
“不一样的。”提到这钵兰不
侃侃而谈。“人除了劳力以外,精神上的工作可以让心情愉快,当你做一件你很喜欢的工作,可以忘记其他的烦恼,藏珍坞里还有很多需要修补的骨董品,你让我到那里工作,我会很感激你的!”
“我要你的感激何用?又不能拿来赚钱,”他马上否决她的话。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我就知道行不通。”
他眯起眼睛。她拐弯骂他不通情理吗?“你想去,好,我还烦恼请不到专家来处理那些物品。我们现在就走,让我看看你的本事,你要知道,里头随便一件东西都可能比你值钱。”她以为那些骨董随便用浆糊抹一抹就了事吗?
**
一个硕大的胖姑娘笑脸
人的杵在门口,克尽着门神的任务。
“要是可以,找一个可以跟胖姑娘站一起的秦男俑,两个人看家也有伴,你说好不好?”
“别跟我讲这些无聊事。”真的门神听到要吐血的。
桃腮粉脸的胖姑娘,让钵兰心情不自觉的感到悦愉,发自内心的笑容漫上她的脸颊,本来少有生气的眼珠又亮又光,这样的转变很不一样,使她整个人焕发出一股
人的神采。
“我是说真的,南大街的挂货铺应该找得到。”
她知道挂货铺?滕不妄不动声
,暗暗记下。
币货铺不同于古玩铺,收购物品的种类繁多,零星广泛,货物的价值或许比不上古玩铺,好处就是大江南北的货物集于一地。
一进门,钵兰忙着四处把窗户打开,好让新鲜的空气流通。
滕不妄冷眼看她忙进忙出的,不发一语。
她怕脏,平
不喊她,就不见她动手打理,他看书,她就打瞌睡;来这里,她竟如同鱼回到河
,带劲的样子比跟他单独一起的时候生动活泼太多,跟他这个残废的人在一起是桩苦差事他知道,宅子内的流言不用刻意打探,到处都能听见,大家都以为他聋了,就什么都听不到,没有人记得他还有一只耳朵是健康的。
滕不妄心情起伏,屋子里静悄悄的。
钵兰不管他,人赖在破旧的桌子旁调浆。
她专注的样子让他很享受,对,享受,这奇异的感觉并非头一遭,跟她在一起,他的心总能够感觉到难言的平静,那是他很久以来不曾感受到的。
她很融入这样的环境,到处都是散实的骨董,这些是他以前搜罗来的,本想说有一天不管事了,就天天修补这些古文物过日子。然后,一场火毁了他鹏程万里的前途,他不想见人,连带的,也忘记这些东西。
调完浆,钵兰跑出去端来一大盆水,把一幅从锦轴上撕下来的洛神图泡下去。她细细的打着水,让年老的绢纸重新得到润泽。
“你很喜欢骨董。”
听到声音,钵兰好一会才抬头,讶异声音的来源,呀!她居然把他给忘了。“啊…对,因为小时候妈妈不在我身边,她去世得早,加上…我经常被关在仓库里面,为了排解寂寞,就把仓库里面的人偶当成说话的对象。”
被关在仓库里?她的恶梦总是跟仓库
不了关系。“家人呢?”
堡作的时候钵兰毫不设防。“我有三个哥哥,爹很忙,哥哥也忙,我是私生女,所以不管爹爹还是哥哥们都不喜欢我。”
“把你长年关在仓库是谁的主意?你爹还是兄长?”
“是…哥哥。我不应该
手他们的生意的。”
“你家做什么营生的?”滕不妄还记得他以前问过,但是被她躲过去了。
要套她话,看来必须在她专心别的事的时候。
“我爹…开了家小铺子,小本生意罢了。”既然她已经出来,跟那个家再也没有关系了,他们干什么营生也不重要。
钵兰重新低头,把泡水浮起的洛神图捞上高高的桌子。
铺上油布,纸旧了,不好揭,泡过水后更脆弱,怕伤着密密麻麻的落款,她只好找了张矮凳站在上头,费力的刷浆,就见她挽起袖子的胳臂来回刷抻,生怕留下一点泡泡、绉折。
她专业的手法,补修、填绘、落假款、仿御题知识技巧,都不是三年五年学得到的,他刚才也浏览了经过她巧手修饰的胖姑娘,那釉彩粉饰得维妙维肖,该旧的地方一点也看不出新的痕迹,他突然升起渴望要看洛神图复原的面貌。
把脚步往后移了几步,他低声唤叫“五言!”
比猿猴还矫健的小男孩从屋檐翻下来。第一次被呼唤,他的脸有着掩不住的奋兴。“五爷,您唤我?”
“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除了她,又一个。
“五爷…”
“得了,这次算了,我有事要你去办。”是他的脾气变好,还是这些人越来越不把他当回事?
“我听着!”五言极其奋兴。虽然说那个碍眼的女人也在,算了,原谅她一次好了。
“我要你去一趟不妄斋…”
“遵命!”
五言
天喜地的走了,背负着不明的任务。
滕不妄回过头来,背着他勤奋工作的钵兰浑然不知道有谁来了又走。爱物成痴用在她身上真是无比的恰当。他摇头,发现自己居然不是那么计较他跟骨董在她心中的比重。
要看到一个热爱工作的女人,几百个女人里面也难找到一个。
他看书,钵兰做着她的事,时间随着流逝,
照西斜,寒风一阵强过一阵了。
眼睛有些酸疼,钵兰才发现自己在工作台上磨了一天。要糟!她的工作可是伺候五爷,那个暴君要发现她摸鱼摸得这么厉害,非把屋瓦都吼掉不可。
可她一转身,一阵声音丢来。“怎么,跳蚤咬了你?”
“你…在这里,”陡然冒出的心安让她感到暖和“在这里就好。”
“哪里好?”她整整一天没有回过半次头看他,根本当他不存在。亏他上午还觉得她热心工作十分难得,现在,他要完全推翻那个
七八糟的说法!
被冷落,更不是滋味!
“我一回头看到你…好。”天要黑了,有个人在似乎比较不那么可怕。
滕不妄瞧儿她一直往外看的小脸,又赶紧洗手往他身边靠,肢体的不安明显得叫人实在无法对她大声一点。
“坐着,别动!”就算心软,他还是习惯的命令人。
钵兰真的不动,一双眼珠锁定他。心中微微的忐忑随着他高大的背影步离,威胁膨
,他,要做什么呢?
滕不妄从橱柜里拿出好几支牛油制的火把,点燃后,安
在四周,霎时,光明大放,和屋子外面的黑暗区隔开。
“以前,我也常在这里工作到很晚。”他解释了为什么会有这些火把的存在。
“好暖,整个人,连空气也是。”她
着手。对她来说光亮有稳定心情的作用,不用惧怕黑暗是多么可贵的事。
看她放松的小睑,滕不妄也感觉到心安。
他是走火入魔了,居然以她的感觉为感觉!
“我这有些东西要给你看。”他指着下午五言送来的箱子,要钵兰去打开。
她皱起平整的眉头。“不会是捉弄人的整人箱子吧?”
“你被整人箱吓过?”不用说,肯定是这样。看她迟疑不前,到底她的童年除了被关在黑暗的仓库,还有哪些他不知道的?
他问,她也照实答了。“哥哥们把里头的小丑脸挖起来,放进很多嗯心的癞虾蟆、蛇、蚯蚓,趁我睡觉的时候放到我的房间,要不然就佯装要送我礼物,把整箱的蚂蚁倒在我身上。”都是恶梦。
“我们赌赌看,里面会不会是你想的那些玩意。”滕不妄要拚命深呼吸才能压抑心中的怒火。就算兄弟姐妹相处少不了恶作剧,这样对一个
受冷落的妹妹也太超过了。耳姓的人家不多,不难查。
“我可以不要开吗?”天生懦弱的部分蚕食着她的勇气。
“准备认输?”
他又
她。沉
了会,钵兰还是趋前,箱子没有锁,一打开,轻淡的檀香弥漫进她的鼻。
所有的物品都用质料很好的棉纸包着。
她一样样打开,有一个碧绿如湖水的九层宝塔,站着蝈蝈的白玉白菜,几块翠玉还有卷轴。
“这些东西都是最近人家送到不妄斋估价的货儿,你倒是帮我瞧瞧哪一个值钱,可以搂下来。”他摆明要探她的底。不妄斋多得是代代功夫相传的师傅,要估价,把银子
洒一通也轮不到钵兰。
“就这卷阿房宫赋吧。”对别的物品她看过就算,独独对这卷白麻纸写的阿房宫赋情有独钟。
滕不妄瞄了眼。“听说送来的是个年纪很轻的少年。”
“年纪跟货品的价值无关,你看他的字神韵技法纯
,有高山
水的气势,有飞龙腾空的狂气,绝妙难得,值千金。”她边看边赞扬,几乎是赞不绝口。
他本来就对这卷行书抱有好感,听钵兰这番只有鉴识行家才说得出来的话,心中有了底。
“你可想见见这个叫杜牧之的年轻人?”她像鱼很容易上勾。
果然。
“我…可…可以吗?”她掉了下巴。
这样就犯结巴?呵呵,好好玩啊!
…又来了!他还觉得她好玩,起先是美丽,接着可爱,现在又是好玩,他不会对她有了不同的感觉吧?
滕不妄思索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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