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油滑
出得宫之后,天色已黑,张佳木没有再耽搁,他从东华门出来,正好离自己府邸甚近,他的府门前向来就是车水马龙,简直就是闹市一般,这两天因有风声出来,知道张家一家大小都出了城,所以张府外到是清净了许多,看过去,原本熙熙攘攘挤的水
不通的巷子口也是亮畅了许多。
一亮畅,倒是见着个
人的仪仗过来。
“张大人,”张佳木在马上向着对方扬声叫道:“一向少见,今儿可是真巧。”
他刚出宫,对方大约却是要进宫去,来的是光禄寺卿张泽,以前只是一个不入
的小吏,连九品官都不是,但人生际遇之奇,也是颇堪说得。
景泰年间,景泰皇帝恶兄之存,恨不得身为太上皇的兄长早点儿横死才好。估计在景泰年间那八年里,当时的皇帝巴不得某天早晨一醒来就有个内侍一脸沉痛的站在自己
前,然后禀报道:“皇爷,太上皇昨儿夜里驾崩了!”
估摸着,那会是景泰帝最喜欢听到的事了。可惜,事与愿违,太上皇活的健健康康,活的很有滋味,在南宫那一方天里,寻常人要疯,但帝王自小接受的就是这种
锢式的教育和生活,所以,没有人聊天,无所谓;没有树乘凉,无所谓;除了一个皇后,见不着别的亲人,也是无所谓。
但万般都无所谓,没有吃的可是不成。因为景泰帝的心思人近皆知,所以当时的光禄寺对南宫的供应也是要多俭省就多俭省…不客气的说,就是叫南宫的人长期的吃不
,直到因为营养不良饿死了事。
严重的时候,这种危险是存在的。好在,皇后会点针线活,通过锦衣卫的人换点零钱买来吃食补贴,同时,就是这个当时的光禄寺的小吏张泽,只要是他当值,供给的食物不仅充足,而且全是热食,食具和食物都是
洁,供应的极为用心。
如果不是张泽,恐怕当时的太上皇就要多受不少的罪了。
因为有此恩德功劳,太上皇重新登基为帝之后,快意恩仇,除了诛除了一些仇家之外,毒死了自己的皇帝弟弟之余,剩下的就是报恩。张泽,便是其中之一,由不入
没有品级的小吏,一举就成为三品的光禄寺卿,不仅为卿,还赐庄田,宅邸,赠给品阶,世职,可想而知,年纪不大的张泽将来还有可能会升官,他家也将受到皇室的特殊待遇,除了谋反大逆,终大明之世,都会长保富贵,因为皇帝就算将来大行之时,也必定会对新君有所
待,张泽这样的人,这一生一世,包括他的家族,都可以长保富贵了。
这生意,倒是真做的过。
有此认识,尽管京里不少人都说张泽是撞了大运,人也只是憨厚,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但张佳木却是从来不敢小视此人。能在景泰年间下狠心撞这种大运,要有勇气,也要有运气,还要有敢拿身家性命来搏一注的狠心,这样的人,是得罪不起的。因为当年之时,人人都知道接近南宫要倒霉,不少官员都因此被祸,张泽这样的小吏,稍有不慎会遭惨死横祸,这一点儿也不夸张。
一个对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这么狠,敢于拿来搏一注的人,又怎么会是一个秉
憨厚的人?真正憨厚的人,是那些庸庸碌碌,到死也不会有机会在史书上留名的人吧…
听到张佳木的招呼,张泽也是笑mimi的过来,隔的老远,他就跳下马来,长长一揖,笑道:“都督大人,虽然住的这么近,但一向少见啊。”
“是少见,”张佳木语带又关的道:“我这里太多事非,所以你不喜欢到我的府中来。不过,这也不能怪你。”
“哪里的话!”张泽大感不安,他现在除了皇帝信宠之外,其实是没有任何政治背景的,而且,皇帝把他的家和张佳木安排在一起,隐然也有一些安排,所以就更加不敢随便
结大臣勋戚了,但张佳木这么一说,他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连声道:“大人误会,大人误会了。”
“这么早晚了,还进宫去?”对方就是这种扮猪吃老虎的模样,张佳木倒也不好
他太过,反正,两人相遇正好是在张府前的下马石附近,这两天也不曾有什么人过来拜门,清静很多,头顶上槐花树遮顶,一阵阵凉风徐来,收麦的时候天也算热了,这样的地方,倒真是适合闲谈一番。
“可不是?”张泽笑道:“宫里头出了点小事,事不大,但牵涉到咱光禄寺了,说不得,只能苦命跑一遭。赶的及就出来,赶不及了,今晚就在宫里胡乱宿上一夜就是了。”
宫廷里也是分外朝内朝,内朝只要是男子就肯定进不去,和皇家关系再近也进不得内朝。外朝倒是不碍的,有内阁的人值宿,五军都督府正常也有人值夜,锦衣卫的人自然也有,其余有公务勾当留宿在外朝的朝臣也有不少,当然,都是制度之下允准的才可。不然的话,随便什么人都跑到外朝住一晚,那还得了。
象张泽这种亲近的天子近臣,则自然是百事不碍,随他自便了。
光禄寺,原本为光禄勋,秦汉之际,是执掌天子宿卫近侍大权的
卫组织,后来又演变为一个执掌天子膳食服侍天子的近侍机构。大明的光禄寺,大抵职掌和唐宋也差不离,所有的宫
膳食的供给都由光禄寺,幷且天子宴请百官的大宴,赐宴,都由光禄寺经手。还有,新科进士入选翰林庶吉士的,在留馆期间,散馆之前,都是由光禄寺供给饭食。除此,还有很多杂七杂八的供给。
在永乐年间,光禄寺除去官员外,尚有厨子八千余人,现在几经裁撤,光禄寺还有五六千厨役,除了皇家所用之外,就是这些杂项所用了。
听着张泽的话,张佳木心中一动,问道:“是不是太子中出的那事?”
“咦?”张泽奇道:“事情刚出,你就知道了?”说完之后,自己轻轻打了自己一个小耳光,笑道:“你看看我,都督是何等人,要是不知道,那才真的是奇怪了。”
“哈哈,宗兄夸奖了。”说的入港,张佳木索
改了称呼,看看张泽时,对方的小眼里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但顾盼之间,还是有点掩饰不住的得意
了出来。一见如此,张佳木甚觉欣喜,当下却也是不
声
,只是接着道:“也是巧了,今儿弟进了太子去,听得那里头的宫人有议论,这才记了下来。”
“你自然是天天都去文华殿伺候的。”说起这个,张泽也是很羡慕的样子。现在的皇帝对他的恩德自然是铭记在心,不会忘记,将来太子也会记得,也不会太薄待他。但也仅限于此了,象张佳木这样,恩结两代帝王,最少三十年以上荣宠不衰,才是叫人羡慕的。
听着张泽这么说,张佳木也只是一笑,倒是继续向张泽问道:“怎么样,怎么处置,里头有什么定章没有?”
“这个,我可不大清楚。”张泽还是那副老实模样,老老实实的答道:“这也不是外臣能干涉的事,叫我去,只是因为他们倒卖物品,是从光禄寺派到宫里的厨子杂役身上着手,出了这种事,下官也是为祸不浅,所以早点摘清楚了,最好不过。”
这话说的八风不透,也是把自己摘到事非之外,也是向张佳木清楚的表明,有什么要求什么的,可以事先就不要说,他是无能为力,自己自保就不错了,实在是没有办法再帮张佳木的什么忙了。
“这是个角色。”张佳木在心中暗赞了一声,接下来又与张泽好生寒暄了几句,不过,不待对方辞行,他便抢先笑道:“你有要事在身,早些儿去吧,有闲了,咱们再说。”
“好,那下官早些去了,上命在身,耽搁不得啊。”张泽笑mimi地向着张佳木又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幵,他甚是恭敬,在张家的下马石前幷没有上马,直到十几步幵外,才又翻身上马,在自己仪仗导子的护卫下,向着暮色中的宫
大门匆忙而去。
“大人,这人油滑的很啊。”
现在曹翼偶尔也会发表一些个人意见了,等张泽一走,四顾无人,曹翼便轻声道:“我看大人有拉拢他的意思,不过这人滑不留手,恐怕不是那么好拉拢的。”
“这是条泥鳅啊。”张佳木也甚是感慨,道:“景泰年间,人人都对南宫避之不迭,他奉
不说,还一点儿事也没有。我看哪,以前在南宫门前的那一场戏,倒是把我骗的不轻。”
南宫门前,倒是有内侍来为难张泽,但如一阵风来,又如一阵风去,看来,虽然不是安排好的,但张泽这样的人也不会是那么好相与的,看来,这个前光禄寺的小吏,也绝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曹翼当时也是在场,一听张佳木说,心中便明白过来,当下便是频频点头,不过事情重大,他也就不敢再
嘴了。
就此进府,换了衣服,再到后院给母亲请安,家里人已经在保密局外勤的护卫下平安回来,自然是一路无话。
一家人聊聊家常,徐氏夫人知道张佳木忙,因道:“去吧,我们这里不要你伺候,办你的正事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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