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丑闻人人爱看,八卦也一样。杜洛捷和朱远蓉离婚的消息一被披
,迅速成为焦点话题。对于因秦天骅一事
得千疮百孔的朱家而言,无异又是雪上加霜。
失踪多
的秦天骅终于在山上被寻获了,但找到的却是具尸体。他在宾士车内引废气自杀,早已气绝多时。是自杀还是另一桩谋杀案?没有遗书但也没有任何他杀的痕迹,但不管哪一种,在远蓉心中,至少恶人是得到惩罚了。
朱敬山在舆论的压力下自动请辞获准,副总统的梦当然也随之中断。同时朱夫人也出面否认离婚的消息,只表示是年轻人闹别扭,一时意气用事,过几天就会和好如初。
媒体当然不相信,疯狂似的包围远蓉和洛捷,期望能听到双方当事人对于这桩婚姻的看法。再加上洛捷在此
感时刻无预警的辞去雄狮集团的所有职务,更加引发外界的揣测与好奇。
远蓉在
上躺了很久,挣扎著要不要起身到公司去。这几天她格外空虚疲惫,了结了一桩多年来的心愿,没想到换来的却是更多的失落与无所适从。
她多想和洛捷说说话,问问他好不好?离开雄狮,台湾的企业界他已无立身之地,他的境况比她更加艰险。但除了律师送来的离婚协议书,他没有只字片语。
她有太多的事得
代,也有更具价值的目标得奋斗,所以她还是得到公司去,无论那里有什么豺狼虎豹!
开著车左躲右闪绕了好几个圈,远蓉总算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进入了公司;然而她的噩梦并末结束,因为朱夫人竟然已经等在她的办公室里头了。一脸杀气,恨不得将她就地诛杀。
“早啊,妈。”远蓉坐入办公桌后,平静的和母亲打招呼。“今天怎么这么早?爸体身好吗?”
“托你的福,好得很,”朱夫人咬牙切齿的说:“有你这种女儿想要长命百岁也很难!”
远蓉微笑,欣赏母亲发怒的样子,她一向很怕她生气,今天的心情却格外稳定,也许是因为她已有完全的心理准备,可以无所畏惧的正面
战。“你是指我离婚的事吗?真奇怪,我离开一个不幸福的婚姻,做父母的不应该高兴吗?”
远蓉存心挑釁,朱夫人果然动怒了。“不许离婚!朱家任何一个人没经过允许都不准离婚!”
“结婚的时候你们没有得到我的同意,离婚的时候我又为什么要经过你们的许可?”远蓉套用洛捷的话,果然更加
怒母亲。
彼不得隔墙有耳,朱夫人提高音量大声咆哮。“了不起啊?想反抗?你以为你爸爸现在失势了你就可以为所
为了是不是?告诉你,你别想!有我那宝月在,朱家就不会垮…”
“朱家的权势与我无关。”远蓉冷冷的打断她。“我不是你攀越巅峰的棋子,我只想要我的自由。”
“自由?你别傻了,有权有势才是真自由!杜家的财富加上朱家的人脉当后盾,你爸爸很快就可以东山再起…”
远蓉站起来,所有压抑的不
在此刻爆发。“那也不闳我的事!不管你答不答应,我和洛捷反正是玩完了!月底我就离开台湾,谁敢挡我,除非我死!”
“有你这种女儿,死了倒干脆!”
就像一大桶冰块对远蓉当头淋下,远蓉的火气瞬间熄灭,她凝视母亲一秒后,悠悠的开口:“我倒不怀疑你会做这样的事,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不是吗?”
朱夫人一脸恐慌,意会到自己的口不择言,急忙转换笑脸哄骗说:“说什么呀?做母亲的也是关心你,像杜家这样的财势,洛捷这样的人品,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就算帮妈一次忙好不好?等你爸当上总统,你爱怎样都可以。现在,出去告诉外面的记者,说你和洛捷没有离婚,只是夫
间的口角而已,好吗?”
看着母亲的笑脸,远蓉简直冷到骨髓,她长长叹口气。“我会出去,但我这一出去,讲什么我可不敢保证。”
“妈,”她特别加重这句称呼。“你该不会不知道,云蓉堂姐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我吧?”
朱夫人的神色惊慌,似乎有点惧怕这件事。
“小中说的话还有一些漏
,如果让记者还有检察官知道,我就是小中口中那个云蓉『信得过的朋友』…你知道我一向不擅长说谎,到时候爸还有多少东山再起的胜算?”
朱夫人的表情扭曲。“你在威胁我?”
远蓉耸耸肩。“随你怎么说。顺便告诉你,我有写心情笔记的习惯,放在一个你们找不到的地方。如果你想用对付云蓉堂姐的手段来对付我,有些东西传出去,朱家毁的就不只爸一个人了…”
朱夫人神色变得异常恐怖,踉跄地倒退几步,彷佛见鬼似的落荒而逃。
远蓉全身虚
,内心却
的充实。多年来她第一次
身反抗母亲,过去的被动与消极,都在此刻如乌云散去。从此以后她要为自己而活,真实的朱远蓉,将要与腹中的胎儿一起成长、重生。
母亲才刚离开,远蓉都还没来得及收拾心情,Rose和洁聆连袂走了进来。
“你不是还在坐月子吗?怎么跑出来了?”远蓉诧异的问。
“月子坐完啦,再闷在家里我会疯掉的,外头这么热闹不出来逛逛玩玩怎么行?”洁聆拉张椅子坐下,收敛起嘻笑的神色严肃的说:“听说你可以远走高飞了?”
远蓉微微一笑。“是啊!当初是不得不去,现在是不得不走,但至少现在是自由的!”
“所以…你还是没跟杜洛捷谈孩子的事罗?”
“我来不及说!”远蓉长叹一口气。“只是这样也好,我失去一个丈夫,却换回来一个孩子。”
“那么你打算一个人到美国去把孩子生下来?”
远蓉安详的微笑,一手轻抚著肚子。“记不记得学生时代我们很喜欢的席慕容的一首诗?『不能像佛陀般静坐于莲花之上,我是凡人,我的生命就是这滚滚红尘』…”
洁聆接口道:“『快乐啊,悲伤啊,是我的担子我都承受』,我知道你的意思,起码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是有著美好回忆的担子,而不再是被迫的承受。可是…”她哽咽。“为什么要是这样悲伤的结局呢?又是谁的错呢?”
“是季节的错。”远蓉抱住洁聆的肩。“相遇在错误的季节,相爱在错误的季节,所以注定要有一个不完美的结局。没什么好哭的,离婚对他或对我都是一种解
,要是不走这么一遭,一辈子都无法面对自己。”
里面三个女人又哭又笑,没注意工读生在门边站了多久,她百般无奈地怯怯开口。“蓉姐,外面挤了一堆记者,严重影响到大楼的进出。警卫问说是不是你可以出去讲讲话,别让他们一直赖在这里…”
事情的确是该解决了!她总不能老躲在洛捷背后把所有的压力责任都丢给他,她身上
著朱家的血,面对媒体作作秀算什么?
…。。
“…我一直不明白外界为什么要对我和洛捷的婚姻这么感兴趣,还要出动SNG车实况连线?其实,我们也不过就是另一对婚姻失败的夫
罢了。”
萤幕上的远蓉明媚动人,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散发不可抗拒的自信与光彩。她看来一点都不像刚刚经历婚变的女人。杜洛捷心想,反而是大白天窝在家里喝酒看新闻的自己还比较像个失败者。
“我和他的婚姻很早就出现问题,但…一方面是顾忌太多,另一方面是彼此之间还有一份眷恋,当然中间也曾经试图挽回过,只是差距太大,不得不作一个决定。所以我们是在很理性很乎和的状态下,把这段婚姻画下休止符。没想到会引来这么多风雨和揣测,可能是时机太
感了吧!这一点倒是我们当初没有顾虑到的。”
“外传两位的婚姻是因为杜先生不断的外遇而产生问题,是不是这样呢?对于目前台面上的第三者你有没有任何看法?”一位记者尖锐的问道。远蓉的记者会是以问答的方式进行的,记者嘴上并不留情,但她脸上恬淡的笑容始终不少。
“关于这个问题我得替洛捷讲句公道话。除开他的家世,他还是一个长得好看而且才气纵横的男人,事实上可以说是所有女人心中的梦中情人…包括我在内。当然我比较幸运一点,因为身分特殊,能比其他人具有更大的优势独占鳌头。所以就算他什么事也没做,一样会有流言传出来,真真假假我心里有数,我们的婚姻并不是哪一个第三者所能破坏的,只能说…这是一条必然要走的路。”
远蓉的回答很谨慎,看得出来她的公开澄清并不单是为了打发记者,竟还带有一些为杜洛捷解套的意味。
“听说你们的婚姻一开始就是政治策略的联姻,”另一个更尖锐的问题抛到。“你和杜先生根本就是在不情愿的状况下被
上礼堂的?两位选在朱部长下台的时候宣布离婚,是不是也带有反击的意味?”
远蓉微笑的表情让人觉得这个问题有点无聊。“诸位有在婚礼中看到
吗?难道我跟他不是用自己的腿走上礼堂的吗?我们的婚姻决定得有点冲动我承认,我只能说爱情来的时候双眼是盲目的,所以它的来去也比我们预期得快。要认清现实很难,不论如何我和洛捷都付出了代价,就请大家不要再作无谓的联想,也不要再伤害双方的长辈。这是年轻人的抉择,长辈当然很难接受,但相信假以时
他们都会谅解的。”
“杜洛捷先生和反对
的关系一向十分良好,外传他之所以离开雄狮集团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决定接受反对
的徵召参与立委选举,关于这样的传闻您是否知道内情?”
明眼人都听得出话中隐藏的涵义,其实也是转弯抹角质疑远蓉离婚究竟和廖筱懿有没有关系?杜洛捷是否用“壮士断腕”的决心向反对
输诚?
远蓉还是淡淡微笑。“根据我的了解,洛捷他并不是一个对政治狂热的类型。如果他想从政,凭朱家的背景跟杜家的财力自然是易如反掌的事情,用不著把自己推向这样的绝境去打一场没把握的仗。当然我并不是说没有这个可能,只能说这不像他的行事风格…”
杜洛捷的心里有一股热
,不知为什么竟有种想哭的冲动。远蓉大可不必这么维护他的,如果她在媒体前痛骂他一顿,或者把整个婚姻的真相都说出来,或许他的心里还会好过些…
“听到这些话,还有谁会相信她不爱你?”杜洛捷的身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打断他的沉思,他惊愕的转头,父亲杜文怀不晓得在屋里站多久了!
杜洛捷凝望着他,时光有点错置,彷佛他又回到十岁,在家里期盼著父亲的身影。“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案亲在另一张沙发椅上坐下。“我总是你的父亲吧?虽然不怎么称职,这点能耐还是有的。”他环顾简陋的室内,无限感慨的叹息。“没想到这屋子还在,我还以为它十年前就拆了!”
杜洛捷冷笑。“本来要拆,被我卡住了。我用了两倍的价钱跟屋主买了下来,不只这间,整栋都一样,”
“你还是比我有魄力的,想当年,我连给你们母子买间旧公寓都买不起,一切捏在阿公的手里,就这样把自己的幸福与快乐给断送掉了!还把你母亲、妹妹给
上绝路…”杜文怀的眼中有泪,睹物思情,如今见到洛捷一步一步走向他的后路,他的心比谁都急,比谁都不舍。
“…有些问题就不要再重复问我了!”电视上的远蓉看来已显?郏约饪痰奈侍馕薹ㄔ僖灰徽屑堋!拔腋行桓魑坏墓匦模还芪业母改浮⒙褰莸母改甘鞘裁囱纳矸值匚唬颐侵站恳仓皇瞧椒卜蚱蕖Lㄍ宓睦牖槁屎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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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
供式的记者会终于结束,远蓉快步离开会场,不知为什么,杜洛捷竟觉得远蓉的背影在哭,表里不一的诉说著委屈与辛酸。
“这回你欠她的情欠大了,”杜文怀叹气。“这么好的女人,别告诉我你不心动。”
杜洛捷面无表情的盯著电视,萤幕上早已没有远蓉。“一个人能把天下的便宜占尽吗?我或许是个浑蛋,但还不是个超级浑蛋。”
杜文怀旋转酒杯,注视晃动的琥珀
体。“醉过方知酒浓,爱过方知情重;你母亲死的时候,我就算跟她一起死了。往后不管我做了什么,我知道我都是没有灵魂的!你呢?洛捷,你的下半辈子打算怎么过?”
“我的下半辈子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杜洛捷直接而忍残的回答:“我一直在避免成为像你一样的人,我既不想让我的后半生被安排了结,更不想活在过往的噩梦里。失去了远蓉我很遗憾,让她伤心我也很遗憾;但我比你强的一点是我并没有在这段故事里画下错误的句点,我不需要用悔恨来赎罪。”
杜洛捷这些话像把利刀直接戳进杜文怀的心,字字句句尽是多年累积的怨恨与控诉,而他…竟无言以对。
“对不起,爸爸!”杜洛捷也知道自己的话太重太伤人了。“我不是故意要这么说的,你来的不是时机,也来错了地方。这间破屋子是我的堡垒,这里有太多负面的能量,驱使我走上这一条路。”他举起酒杯向父亲致意。“喝酒吧!爸爸,别提往事。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杜洛捷从内袋中取出一张对摺的纸递给父亲,杜文怀打开一看,是张没有抬头的五百万巨额支票。“远蓉公司有个业务经理叫Rose的,请你过阵子帮我把这张支票交给她。”
“这是给远蓉的吗?”杜文怀收起支票,若有所思的笑了笑。“你从雄狮集团
走几千万美金,却只给远蓉这区区五百万?”
“那些钱我另有用途,”杜洛捷淡淡的回答。“给远蓉的是属于我自己的钱。你走吧,爸,这种风声鹤唳的时候最好不要和我太接近,以免被我连累了。”
杜文怀的眼神里有丝丝的担忧与无奈。“到了我这个年龄,还有什么好怕的呢?不论如何你总是我儿子,不管外界说什么,我相信你拿那些钱绝对不像台面上所显现的那么肤浅。我是你父亲,要记得,有任何需要我的时候不要迟疑!”
案子三十几年,杜洛捷第一次真正感受到父亲的关怀,他有点辛酸,无法开口,只能点点头,父子间的默契于焉开始。
…。。
远蓉累坏了!
下午的记者会几乎将她扒层皮,耗尽她所有的精神与体力。她虚
到无法自己开车,Rose送她回来之后还在车内等了好久,确定远蓉开门进到层内才放心离去。
室内一片黑暗,厚重的缇花窗廉将夜
全然隔绝,雕梁画栋的豪宅像座坟茔般死寂,既无光明、也无生气。
远蓉没有费力去开灯,这栋房子她已住得太熟悉,当初虽然憎恨,如今却是她这游魂唯一的归栖?牖橹笏衙挥欣碛杉绦≡谡饫铮辉赴缪菀桓鼍炝挡聘坏睦倌棠蹋皇欠掷朐诩矗度厝炊苑孔映渎簧幔暇拐饧湮葑釉樗嗌偌拍乃暝掳。?br>
正因为远蓉太沉溺在自己的思绪中,以至于当她穿过客厅打算回房间时,完全没注意到沙发上坐著一个黑色的身影。当那个黑影轻轻的开口时,远蓉呆滞了五秒,一时间竟反应不过来。
“远蓉。”
是错觉吗?远蓉不敢置信的转头,眼泪马上不争气的飙上眼眶。她
以继夜思思念念的男人,真的、真的就出现在她面前。
杜洛捷扭开桌灯,柔和的光线投映在他的脸上,漂漂浮啊昏昏沉沉,宛如梦境一般
离。
她有千言万语要对他说,她有无尽的关怀要问候;及至见面,百转千回竟是开不了口,只有一句老的不能再老的习惯问话。“你怎么会在家?”
说完她就后悔了,这也是他的家啊!懊走的是她而不是洛捷。她的眼光落到洛捷脚边,一只大型的旅行袋解释了所有理由。
远蓉的
口一紧。“你来收拾行李的?”
洛捷微笑。“我来时是这样的来,我走也是这样的走!”
多洒
!远蓉无言,无法像他一样自在。洛捷站起来,低头凝视远蓉。“我看到你的记者会了,其实你不需要这么做的,太难为你了!”
远蓉勉强一笑,克制想要往前抱住他的冲动。“我是朱家人嘛!这点能耐还是有的。我只是厌烦他们每天从早到晚守在公司外,反正他们也不见得要真相,不过是
足一下外界对于豪门恩怨的窥伺罢了!”
转身就走…洛捷在心里提醒自己。你不过是来道声再见,不要再牵牵扯扯徒留遗憾。
“那你呢?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我看到你也在收拾东西,其实你可以住下来的,这栋房子本来就是以你的名义买的。”
“我并不想住在这里,”远蓉摇头。“好累、好
迫!我想出去走走避避锋头…不,别说道歉…”看到洛捷启齿
言,远蓉急忙打断他。“那不是你的风格。你没有欠我,你还给了我…”远蓉虽然很想保持平静,但眼泪还是忍不住啊上眼眶。“你所不知道的礼物。”
不能再说了…如此多情下去,他要如何从远蓉身边走开呢?
“那…”离别的话比他预期的还难以说出口。“就再见了!你要…要保重!”洛捷弯身拿起地上的袋子,迟疑著,还是转身走向大门。
远蓉石化般僵立在原地。洛捷要走了,这一走,就是彻底的从她的生命中走开。洛捷厚重的脚步声缓慢而沉重地踏在远蓉的心里,一步一步,踩踏得她的心好痛。看见他在门口停住,他在叹息,他打开门,洛捷…
她不能让他走!远蓉猛然一惊。不能让他这样的走!
她为什么要这么善解人意?为什么要装作温柔贤慧?她答应成全他,可是并没有承诺不留他!这么多年来她的生活始终操控在别人手中,如今她自由了,为什么她不能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就算只有一分的可能,她也要去尝试。她听到洛捷的车声,他已经发动车子了…她不能让他这样走!远蓉疯狂似的冲出家门,冲向象徵光明的那一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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