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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年多后。

 顺手抓来一个家丁,抓著他的衣领盘问:"三少一年多前娶的那个侧室过得怎么样?三少对她好吗?"

 "咦?三少没将任何姑娘纳为偏房呀!"

 "没有?少跟我装蒜,你最好放聪明些说实话,那位蓝眼睛的姑娘现在怎么样?"

 "小的真的没说谎,三少真没收什么人在身旁,只是那蓝眼姑娘…"

 "怎样?"

 "两个都很得三少的宠,其中一个还怀了孕,连孩子都生了,眼珠子也是蓝色的。"

 "什么!这样他还不将人纳为妾?"

 "这…小的不知啊!"蓝色眼珠是漂亮,但也怪吓人的,这种姑娘要三少纳在身边,即使是妾,怕是老爷夫人也不肯。

 "是吗?"

 …。。

 没有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一转眼已经快过两年了,自他那被化迟像件垃圾般扔出宣府外,也已过了将近七百多个口子。

 的确,在那之后他没升起会有一再回到这个家的念头,宣府对他来说,好似一个陌生的府邸,但是又不太陌生,至少有些地方还保有一些记忆。

 走进化迟的晴川院,一如两年前,什么都没变。

 绿意盎然,廊下园内皆植了各牡丹,这家伙,还是一样花痴一个。

 远远地,空气间传来隐隐的愉笑声。

 他心神一怔,停下了往池边的脚步,方向移转,向著声音来源处迈步。

 穿过花园,绕过假山水,在廊柱后停脚,因为他看见一群丫环围绕在一个八角亭中,而中心那个抱著孩子正在逗的蓝眼姑娘,就是婷婷!

 他向前再跨一步,想更清楚看见她的每一个表情。

 对著怀中娃儿,她笑得那样温柔灿烂,表情浮现著宠溺与快乐。

 虽然他此刻的心情是多么想飞奔而去,可是她会愿意再见到他吗?

 两年前的记忆犹深刻地印在他脑海,颓唐的在石阶上坐下,他可以想见在这院中的人是多么的不想再见到他,恨不得把有关他的回忆消除。

 但他还是选择回来,就算一次也好,他想在宣府中挽回些什么。

 主意一打定,等围绕的丫环散去一些,他旋即起身大步走去,他怕他现在要是不跨出这一步,从今以后,他会连回到宣府的勇气都没有。

 半转身的一个小丫环见到有人走来,正眼一瞧,忙向亭中的主子报告:"小姐,你看。"

 亭内所有人跟著小丫环的低唤全都回首看着来人。

 那么多双眼睛盯视著他,害得他差点转身落荒而逃。硬著头皮他步上花径走上石阶,立在她的面前。

 "婷。"

 听到这声叫唤,周围的丫环们全都倒一口气。

 直到他看见那张两年来无时无刻不出现在他脑海中的瑰丽面容变了,冷下了表情,他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件很糟糕的事…他认错人了!

 "婷?"她黛眉一挑,"四少,你是想人想疯了是不是?"

 "小瞳!"他差点咬掉舌头,"对不起,我认错了。"

 "四少回来干嘛?三少不是严令止四少再踏进晴川院一步?"轻拍著怀中动的小娃。

 垂下眼,觉得心头酸楚又再度泛滥,朝遇的拳头握紧,然后又放松。

 "我想见婷。"

 "你觉得她会见你吗?"

 沉半晌,朝遇才开口,"不会。"

 "既然不会,那你来干嘛?"来哀悼过去吗?

 "我不知道。"这一趟他到底回来干什么的他其实也不能明确回答出,只是想看一看她吗?还是想追回一段逝去的感情?

 但可能两者都有,或者都没有。

 小瞳看着眼前的男人,突然觉得他很可怜,而且笨得很可悲。

 "你什么都不知道,这样要别人怎样帮你?"拔起被啃食得黏答答的指头。

 朝遇的眼睛倏然睁大,"你要帮我?"

 "想得美啊!"小瞳起身立于他身前,笑盈盈地看着他,忽然脚一抬,对著朝遇的小腿骨狠踹下去。

 "唉!痛…你干嘛?"他疼得半弯‮身下‬。

 这个高度刚刚好,小瞳顺势将怀中小娃进朝遇怀里。"抱好。"

 手中多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他一看,有双蓝色眼珠骨碌碌地向著他转,是个好小好小的娃娃,"这是…"

 "婷婷的。"小瞳优雅一转身,领著剩下的五个丫环要离去。

 "等等…"给他这个干嘛?什么?婷的!

 "我去去就来。"接下侍女递上的帕子拭手,唉!小娃最近要长牙,口水是一摊多过一摊。

 "瞳小姐,小少爷他…"看四少的那种抱法,一旁的丫环倒有点担心。

 "没关系的。"走!饮茶去。

 朝遇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再看看手中的婴孩,一张圆滚白净的小脸,无牙小嘴呜呜咽啊地正发著怪声。

 婷生的娃娃?

 他小心翼翼抱著娃娃,信步走至池畔的大石上坐下。原来小孩是这么样地软,深怕一个不小心没抓好娃娃就会从他手中滑下,有没有骨头啊?

 应该是有,朝遇捏捏娃娃的手臂,好小。

 轻轻把娃娃搂抱在怀中,这个,就是有孩子的感觉吗?

 娃娃的小手在他衣前抓来抓去,口中还吐著泡泡,一双小脚丫子蹬。看来化迟真如两年前说的,会很照顾瞳婷,如今连孩子都有了,果然是非常的"照顾",但这是瞳婷的选择,他没有怨尤也没有资格抱怨,跟著在宣府中受宠的化迟一会比他这个在外东奔西跑的商人来得好。

 只是,连孩子都生了,为什么化迟不将她收在身边?"你的爹不会是不喜欢你吧?"

 他双手抱扶住娃娃的腹,举高让两人的双眼对视。

 其实,蓝色的眼珠、白的小脸,怎么看都不会让人产生厌恶之感;相反的像极一件精致的外来瓷娃娃,可爱得令人不忍移开眼光。

 他好像在娃娃身上看到婷小时候的影子,相当的讨人喜欢。

 倘若两年前…他的孩子…只怕有这么大了,不,会更大一些。

 也会这样"咿咿啊啊"的任他抱在怀中,沽著口水往他身上抹。

 他的孩子呀,朝遇的神智陷回两年前,他也曾经有过孩子,他想,一定也是蓝色眼珠吧!还有圆滚滚的脸蛋、胖嘟嘟的脸颊…

 被前的踹震回思绪,他自嘲一笑,喃喃的说:"想什么呢?子没有,孩子没有,现在是什么都没有。"

 娃娃不怕生的张著子谠他咯咯直笑,伸著小手想抓朝遇额前的头发。

 "是个男娃娃吧!"头上戴的蓝色麒麟小帽与娃娃的眼瞳两相映,煞是好看,朝遇的眼光移至小娃的档,涌起一股很想偷看的冲动。

 "你叫什么名字?"他呆呆地看着口水沿著小娃圆滚的下巴滴下,"怎么会有这

 么多的口水好?"每个小孩都这样吗?

 朝遇伸长手将小娃高高举起,又放下,再举起,再放下。惹得小娃娇的笑声更是不停。

 "抱高高哟!"

 他的嘴角也随著笑声弯起,没发现自己展开了许久不见的真心笑容。

 …。。

 怎么才去了园中一趟,回来却不见孩子?

 还跟她说去园里逛逛看看,问原因,姐姐只是耸肩没说些别的,可是她看见身边的侍女每一个脸色都很怪。

 是出了什么事吗?不会吧,姐姐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那到底是怎么了?

 她赶紧出了楼阁来到后院,一进园就看见一个男人手抱著小娃高高举起,在池边。

 她的孩子…

 瞳婷心神一惊,起裙摆忙冲向池畔,口中高呼著:"你要干什么?快放手!"

 听到呼叫声,朝遇停止了逗玩小娃的举动,转身向后。

 这一回视,让两个人都毫无准备的眼瞳对眼瞳,相互对看。

 "婷?"

 "你…"

 两人都被撼在原处,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的看着对方,空气中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

 朝遇首先回过神,扬起熟悉的笑容,开了口打破沉默,"瞳婷,是我。"

 "我知道是你。"瞳婷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看着眼前人,她不知道这一生还会有再见到他的一

 "好…好久不见。"尴尬的气氛让他不晓得要说些什么开场白。

 "是,好久不见,四…四公子。"她将眼别开,看向另一方。

 朝遇苦笑,"四公子?连化迟你都唤他三哥,对我.却叫得那么生疏。"往日那个甜著声音唤他朝遇的小姑娘已不复见。

 她的美貌依然,只是娇柔的笑意不再,撒娇调皮的眼神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绝冷的沉静,凄美冰凉,虽然就在不远处,但是感觉上与她的距离却好远好远。

 咫尺却是天涯。

 "我跟你很吗?"她连声音都是没有温度。

 朝遇走到离她只有一步的地方停下,"婷。"真的是她,一年多来他心里念的、脑海想的人,如今活生生的在他面前,他可以感觉到她的体温、她的呼吸,是一个真实的人,不是因为他过度思念而产生的幻象。

 瞳婷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她不否认在乍见他时内心的惊讶。

 她变了,他同样也有改变,俊逸的脸庞消瘦凹陷,眼下是深厚的一层黑眼圈,昔日自信、神采飞扬的双瞳如今是毫无生气,整个人有种难以诉说的落魄孤寂,以前那个傲然洒的人已无影踪。

 但那又如何?他的一切都与她不再相关。

 向他怀中的娃娃伸手,"请把孩子还我。"

 朝遇看看她,再看看小娃,然后才将孩子慢慢地放回她手中。只是一会儿的相处,他就对那孩子产生了眷恋感,依依不舍的。

 瞳婷将回到她怀中的心肝宝贝紧紧搂住,刚才看到他在水边,还真的怕有一个万一孩子就会离她而去。

 朝遇看着她对孩子哄、对孩子笑,心中不由得升起一波波的喜悦。他回到宣府,看见了她,发现自己对她是多么难以忘怀,他真的很高兴见到她。

 眼眶忽涌起一片意,跨步向前,紧紧将一大一小两人抱在怀中。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不是作梦个是幻觉,朝遇闻著她的馨香,拥抱她柔软的身躯,感受著她的温暖,就像是回到从前,"婷…"他一遍一遍低唤著她的名字。

 "放开!"恼怒的瞳婷挣脱不出他的怀抱,就干脆停下挣扎,冷冷的看着他,看他什么时候会放手。

 纵然有再大的热情也会被冰冷寒意所浇熄,朝遇迟钝的感觉到,才缓缓地将于放开,退了一步。

 "婷?"他看见她眼里的决裂与…恨意。

 她紧抿著,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朝遇一个箭步向前挡住她的去路,"不要走,我知道你还在恨我,也不想再见到我,可是,可不可以听我把话说完再走?"

 不论是向左或是向右,都躲避不开他抵挡在前的身躯,瞳婷火冒三丈的停步下来。

 很好!她倒是要听听他想对她说什么。

 见她好不容易总算止住脚步,朝遇深一口气,使自己剧烈的心跳舆气息能平缓些。

 "对…对不起。"他放下伸长的手臂,"我知道以前对待你的方式不对,是我错了,如今不管我怎么做都无法弥补那个错误,也不配要求你的原谅,我只想告诉你…"他的神色哀戚,掩不住深深的自责。"我想你。"

 听闻这三个字,瞳婷毫不迟疑的转身就走。

 她要的,不是这三个字。

 朝遇这回没阻挡她的去路,只是猿臂一伸,从瞳婷身后搂住了她,头靠在她发侧,沙哑低语:"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从来不知道我会这么思念一个人,我吃不下、喝不下、睡不著,一闭上眼就好像看见你,不论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你的身影始终在我心中,我不想忘、不敢忘,想念你的每一个笑容,想着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好后悔,那个时候我为什么要将你推开?"

 环抱她的手臂缩紧,他的心淌著带血的思念。

 "就算是在梦境之中也好,我是多么想再看见你的容颜,一次,只要一次就行。我希望你能看著我,对著我笑。可是自从离开长安之后,每个夜晚我都无法睡著。一闭上眼睛,看见的是你的泣颜,一串串的眼泪哭得我好心疼。"

 那一阵子他的精神简直面临了崩溃边缘,每每夜他都瞠大一双眼,严重的缺乏睡眠再加上不稳定的情绪,使他看来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恐怖到没人敢招惹。

 "后来回了扬州,樊卫与大夫不论使用什么方法都无法让我入睡。"倾身将头埋人她颈间,"好不容易找到能使我合上眼睛睡觉的方法,那就是搬到你的院落,住进你的寝房,躺在你的上,假装你还在。"

 瞳婷感觉到肩上的,她想说什么,但一张口,却又什么也说不出。

 假装她还在?

 她垂下头,内心过一丝细细的悲哀。

 她很想心软,很想撤下心防,很想转身抱著他,可是…看着怀里的小娃,一甩头,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一回她绝对不能再被自己的情感左右,她已经错过一回了。

 硬自己狠下心肠,"在事隔一年多之后,你又是为何而回来?"拉开他的手臂,回身望着朝遇,"在我面前卖可怜,难道你就只想要跟我说一句对不起、你想我?"

 朝遇听著她嘲讽的口吻,下一紧,"不是的,我…"

 '

 "你走,好不好?我不管你多可怜、多痛苦,那都是你自找的,没有人害你。"一年多来她一样不好过,心破碎、泪尽,而这一切的原因都是谁造成的?"时间过去,你变了,我也变了,我们都已经不是当初的彼此,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再像从前一样了。"

 "不会的,只要你愿意,给我机会,我们就能够重新再来一次。"

 "我不愿意。"同样的事情她不想再重复一次。

 "婷…"

 "小娃困了。"她用眼神幽然地瞅著他,"让我走。"

 是走出这座庭园?还是走离他的身边?

 朝遇问不出口,也没有勇气去询问,放开了握住她臂膀的掌。

 "我住在以前的那个院落。"他回首看着她的背影,"对不起。"

 第一次发现,原来见著离去毫不留恋的背影,是件很令人心酸的事,那种深深的无力感,是将手掌伸出,但是什么也挽不回。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哑声不停的道歉,然后让她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

 傍晚时起风,灿丽的晚霞被吹散,天色逐渐灰暗,雨丝跟著时间的推移而落了下来。

 "你拒绝他了?"

 "不然呢?"瞳婷替刚沐浴饼的小娃换上干净的衣衫。"可是说真的,我实在没想到还会再看见他。"

 "是吗?"摆明了个相信的扬高声调。小瞳拉了张椅子在旁坐下,以博鼓逗著小娃。

 面对她的疑问,瞳婷忽然想起什么,"等等,我想到了,你为什么把小娃抱给他?还有,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我吗?"

 抱起孩子在她面前晃呀晃,小瞳答道:"没什么啊,给他抱抱孩子是想让他内疚呀!让他回想起他也曾有过一个孩子的。"左闪闪右躲躲,看着瞳婷不移开的目光,就知道另一个问题没回答不行,认命的说道:"会怀疑是难免的嘛,你问问自己,是不是真没想过他?"

 当然…是想过,她曾经设想过千百个再见面的情境,可怎么也没想到,是在他手中还抱著她的小娃的时候,他们两相见。

 他显得十分憔悴狼狈,但依然不减他的人风采。

 而且当有一个男人在她面前含泪哽咽低声忏悔,她根本就是差点软下心肠,很想抛下过往的是是非非而朝他奔去。

 要不是现在的理智相当坚定,她早就把持不住自己了。

 "还恨著他吗?"

 "嗯。"

 "你会不会原谅他?"

 沉思好一会儿,瞳婷讷讷的开口,"我不知道。"

 心中明明就恨极他,但是为何无法肯定的说出不会,原谅他?面对自己的摇摆心思,她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不知道?不是肯定句,那就代表还有转圜余地了?"

 "不是。"她很快的否定,"我的意思是…是这事很复杂,并非说一是一的。"

 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小瞳听不懂的皱眉,"不了解。算了,我只想简单知道,你会不会给他一个机会?"

 看着小娃张嘴吐著口水泡泡,无忧无虑的玩耍,她叹了一口气,摇头。"不会。"

 "为什么?"啃著梅饼,小瞳好奇的问。

 "因为他。"指著小娃,"一年多前的回忆是个教训,我不会再重蹈覆辙的。"

 当时她的孩子差点命丧于朝遇之手,一个小小生命在他的眼中竟是那么地不值钱,仅仅因为他一己之私,连甫在她肚里的孩子都不放过,这要她如何给他一个机会?

 "当年的事,我想他已经知道后悔了吧。要不是知晓自己的错误行为而想忏悔弥补,他今就不会回来。"原来他也有痴情的一面啊!

 瞳婷眯起眼,"你在替他说话?"

 "没、没。"赶忙挥挥手撇清关系,画清界线表明立场,"我只是看他可怜,"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糟模样。"第一眼看到差点吓坏她。

 他的样子真的很惨,但那又如何?与她何干?瞳婷嘟起嘴,不的叫道:"可怜?我这个弃妇就不可怜?我腹中小孩就不可怜呀?你到底是谁的姐姐?在帮谁说话?"

 "是是是,是我不对!"小瞳合掌向她讨饶。"我说错话,你大人大量就别计较了,好不好?"

 瞳婷再瞪她一眼,哼了一声,"看在你知错能改的份上,好,饶你了。"

 小瞳轻轻微笑,将栽在软榻上的小娃翻过身。

 在宣府待了这么多年,她知道朝遇那无情无义的子由何而来,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人,但是面对被朝遇狠心情伤的妹妹,她却也不好说什么。

 "你还爱他吗?"

 "我的心早已死了。"没有正面回答。

 怕不是死了,只是深深埋下。捏著瞳婷的脸颊,她笑闹道:"没关系,我等著看它什么时候复活过来。"

 "你哟!"

 躲过伸来呵她的魔掌,小瞳一跳,退开边来到窗前,"雨不小,我去替你关窗,省得你的宝贝儿子被风吹病了,你还会来找我算帐呢!"

 "假好心!"

 小瞳站在窗前,雨势浙沥沥地下得恁大,她抬眼若有深意的看向正对著窗口的一棵大树,漠然无语。

 强风吹过,她眨眨眼,然后才将窗扇关上。

 浓密的大树枝叶后,随著风势颤动了一下,一个黑色人影隐身于叶后。

 朝遇抹去面雨水,望着窗扇关上,屋内的温暖笑语也与他隔绝。

 因为雨声,楼阁内的话语显得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他不确定那个叫小瞳的是否看见他藏身于树上窥探,但是他多么想见瞳婷一面,顾不得被发现的风险,宁可像个贼一样的栖于窗外,全身淋得透也甘愿。

 无奈的将头向后靠躺,对著今晚这么一个夜,他也只有无止尽的叹息了。

 …。。

 "婷。"

 亭外暖灿灿,映照著园的缤纷瑰花朵,暖风吹拂过院内欢笑。

 然而一个不该出现的声音却响起,止住凉亭中的笑语。

 瞳婷不用抬头也知道来者何人,抱著手中小娃起身就要移开步子。

 朝遇一个跨步挡在她面前,"你要上哪儿去?我一来你就要走?"躲他也躲得太明显了吧?

 "那你呢?"瞳婷无畏的回视他,眉头微蹙,"有事吗?"

 "我…"看见朝他绽放笑颜的小娃,话锋一转,"我来看小娃的。"吹了一口气在合起的双掌中,发出了"嘟嘟"声,两手拍拍然后向小娃摊展开来。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小娃居然对他有所回应,咯咯笑,同时伸展著一双小手向朝遇索抱,天啊,这个小叛徒!

 "我可不可以抱他一下?"朝遇的脸上始终保持著一抹淡笑。

 气嘟了嘴,瞳婷心不甘情不愿的把怀中背叛她的宝宝到他的手里。

 "好乖呀!"寻了一处亭内石椅坐下,朝遇将小娃高举过头,听著他乐不可支的笑声。

 看着他舆小娃相处甚,瞳蛱的内心不是滋味,"你不会就只是来看他的吧?"

 "当然不是,"环视立于周遭的闲杂人等。"可以聊聊吗?"

 瞳婷明了他的意思,但她不是很希望与他独处,要不是小娃在他手中,她肯定马上走人,心中虽然是这么想的,但还是依他愿将若干侍女遣下。

 "你想说什么?"

 "我当然不止是来看他,我还来看你的。"朝遇接续著刚才的话题,"你在宣府过得可好?"

 她轻嗤一声,"是比起在某人身边的时候来得好。"

 将她的嘲讽听入,朝遇还是维持著不变的笑意,"是吗?化迟如此的照顾你,我也就放心了。"

 放心?难道他就只想着来确定是否可以放心?瞳婷不知怎么的,心陡然向下一沉。

 朝遇抱高孩子,"他是个男孩?"见她点头,"叫什么名字?"

 "小娃。"

 "就叫小娃?"朝遇见她没有欺瞒之意,"怎么还没有取名字?"可爱是可爱啦,但要是孩子长大了还这么叫他,孩子会恨死他们的吧!

 眼神幽幽然落在远方,有种难以察觉的落寞,"原本我是想与孩子的爹一同为他取蚌名字,可是…"事情的变卦让她根本无意再替小娃想名字,也就小娃、小娃的叫下去了。

 "可是怎么样?"他霍然起身,焦急表现在脸上,"这是你与化迟所生的孩子,他却连为孩子取一个名字都不愿意,是怎么样?是他根本就不怜惜你,所以对孩子也不加关心是吗?"

 化迟与她的孩子啊?闻言,她一怔。

 "真是欺人太甚,化迟那浑球,走!"笑容隐去,取而代之的足怒火冲天。

 "走去哪儿?"瞳婷甩开他的手,"你到底想干什么?"

 "当然是去找化迟算帐。你看他是怎么待你的?"

 "不论他是怎么对待我的,都好像与你无关吧,四公子?"刻意加强最后三个字的语调,"你以为你是谁?你又是凭著什么身份干涉我与化迟间的关系?"

 被她冷狠决裂的话意震慑,"不是的,我只是想帮你出一口气…"

 "我怎么都不知道你会这么地好心?"她嘲讽一笑。

 朝遇将小娃回她怀中,双手紧握在她肩头,"你不要跟我说气话,我在初回来时问过,你待在化迟身边,连孩子都有了,他却没有给你一个名分,你想他是怎么看你的?也不愿替孩子取名,你这样连一个侍妾的身份都比不上。不行,我一定要跟他说清楚!"

 "说什么啊?"瞳婷推开他,"在我们之间你有资格说到半句话吗?就算我任人欺陵也轮不到你来管。"

 "婷…"她不知道有一个名分对她、对孩子是多么重要的。

 "化迟曾说过要给我一个身份,好让我名正言顺的待在他身边,可是我不要。"她的眼眶中有泪有怨,"是我不要,因为那些东西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一丝意义。我不爱他,我只是感谢他,感谢他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收留我,让我不会无家可归,但是宣府能给我的名分,我拒绝接受。"

 "为…为什么?"他呆住,不能明了她为什么不要?那些能让小娃可以在宣府中占有一席之位的身份?尤其还是个有双异色眼珠的孩子,如果没有地位,小娃就只会被人欺侮。

 瞳婷紧抱著手中对她最重要的宝贝。"我生下他不是为了能在宣府里得到什么,而是我爱他,所以我把他生下,我想让他看看,这个人世间有个爱他的娘亲在他身边。"

 朝遇轻轻接下她滑落脸颊的泪水,"对不起,你不要哭啊!"他的心里受到了很大的震撼,爱吗?他都不知晓他是否有著可以爱人的力量?

 时间缓慢推移,直到两个人的情绪都已经比较平顺和缓。

 朝遇不可自持的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就像往日一般。

 "不谈小娃,我只想问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瞳婷抬眼看他,颊上泪水已被拭乾。

 "我曾经错得离谱我知道,但是除了你之外,没有人爱过我,所以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我也不晓得自己是不是爱你,直到一年多前我们分离,我才明了我该是爱上了你,可是一切都太迟了。"一直以来他都是孤单单的一个人,她是第一个走在他身边的人,"我不要求你原谅我,如果你想,你还是可以继续恨我下去,我只希望,你能重回我身边,不要离开我。"

 他变了,他真的变了,改变的不只是外貌,连他的语气、态度都今她相当讶异,以及心疼。

 但…

 "我不会说好听话,可我能保证只要你能重回我身边,就算要我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甘愿,而且你看…"

 朝遇转身将带来的一个蓝色包袱摊展在石桌上,布巾一拆,亭内瞬间光华灿灿,玛瑙、珊瑚、金银、白玉…各式各样的惊奇珍品展现在两人眼前。

 "我很富有,在外面的世界我可以呼风唤雨,我是雄霸一方的商人,倘若你待在我身边,我包你要什么有什么。"他对著瞳婷敞开双臂,"就算你要这个天下,我也会不惜生命为你去争取。"

 "很希罕吗?对你而言,我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吗?"瞳婷心痛的看着他,"我不想给你一个机会,那是因为我忘不了当年你对我腹中孩子无情的扼杀。"

 朝遇的心随著她接下来的话而逐渐冰冻。

 "你有钱、有势,那些都与我无关,不管你在外面世界是个怎么样的人物,对我来说,你还是宣朝遇,是宣家四公子,这一点是永远不会改变的。我也不会因为你能给予我什么,而改变我的决定的。"

 朝遇怔怔的瞪视著她,像是无法从她的话中反应过来。

 瞳婷安抚著小娃,一边不安地观看朝遇的神情,他好像有些不大对劲,她刚刚的话是不是有哪里说错,在不经意的情况下伤了他?

 "朝遇?"

 "为什么?"他握住她的手臂,眉目一敛,再张开眼时却是失焦的空,"为什么你跟他们一样?"

 什么为什么?瞳婷‮动扭‬著‮体身‬想挣脱,别开眼,不想见到他此刻无比的脆弱。

 "我有钱、有权、有势,我很努力在宣府之外的世界活下去,可是为什么你们都不愿意看见?为什么还是一样瞧不起我?"他好无奈也好无助,痛苦难过得想要现下就死去,眼前的瞳婷变得模糊,"婷…"

 朝遇颓然崩溃,单膝跪下,手里不放开的是她的衣袖。

 "我求你,拜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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