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夏侬决定找雷逸夫谈谈可琪的事。
“程威,你有看到雷先生吗?”
今天是假
,有很多游客来牧场臂光,整个牧场比平常显得更忙碌、热闹。夏侬一路问了好几名工作人员,最后,在草原上一处训练场找到程威,他正在帮忙一位小女孩上马背,很多游客都在这里享受骑马的乐趣。
“老大?”程威唤来一名年轻人帮他照顾小女孩,他走向她。“他刚刚还在这里的。”
“喔,那么我再到别的地方找他。”夏侬转身
走。
“嘿,你骑过马吗?”程威趴在栏杆上看她,他的嘴边咬着一
草,神情有抹调皮。
夏侬摇摇头。
“来吧,不要辜负这么美丽的星期天。”程威打开栏门,让夏侬进来。“让我来为你服务。”
夏侬想想今天穿的是T恤、牛仔
正适合,也就没拒绝了。
程威谴一匹浅棕色的雌马。
“哇,它看起来好高大!”
“别怕,它们都受过训练,很温驯的〈,”程威协助她上马,并帮她调整马蹬的位置。“我领你绕一圈,你一定会喜欢上这种维多利亚时代的贵族运动。”
程威带着她走了一圈又一圈。
斑踞在马背上,筑梦牧场的景致在夏侬的眼下,显得更辽远广阔。
云淡淡,风轻轻,夏侬闭上眼睛,空气中充
着生命的礼赞。
她大口呼吸新鲜的空气,将所有的喧嚣抛得一乾二净,聆听大自然对她的招唤。
“我可以自己来吗?”她问。如程威所言,她真的很喜欢这种闲情逸致的感觉。
“放轻松,让马儿自己来带你。”
程威让她握住缰绳,要她注意几个地方。
夏侬轻轻踢动马腹,牝马漫步地往前行。
刹那间,她好奋兴,觉得自己征服了天下。
“我要自己骑,自己骑。”
当她行经一个小男孩身旁,小男孩正在闹脾气。
小男孩看见夏侬“为什么她可以自己骑?”他怒指她。
“小弟弟,你还小,不可以自己骑。”照顾他的辅助员耐着
子说。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自己骑!”说完,他朝马腹上
踢一通。
马儿惊动地抬起前腿扭甩着,辅助员眼明手快地接住摔下马背的小男孩,另外一名工作员见状连忙上来抓住缰绳控制。
安抚了这匹马,却阻止不了另一匹。
事情就在一刹那发生,夏侬的马被这匹马马蹄踢中,她身下的马立即受到惊吓,它的前脚跃起,发出长长的嘶鸣,差点将夏侬摔下马;然后,它发疯似的不分东西南北往前冲撞,游客吓得抱头逃窜,辅助员纷纷将马背上的人带离到安全地方,一时间,整个训练场陷入混乱中。
“发生什么事?”雷逸夫抓住程威。
“夏侬的马受到了惊吓…噢,我的天!”
话未说完,两人同时见到一个惊人的画面…
夏侬那匹马高高跃起,人马在半空中画出一道弧形,越过栏杆,落地,接着继续往旷野跑去。
“该死!”
吐出一句诅咒,雷逸夫随手抓来一匹马,翻身上马,掉转马头,驰马追去。
夏侬吓死了!
身下的牝马放开四蹄,驰骋如风,她伏在马背上,风在她耳畔尖锐地叫嚣,鞭打她稚
的脸庞。好几次,她堪堪被甩下,心脏险险跳出喉头,她吓得连声音都出不来,只得死命地抓住马鬃,两脚夹紧马腹。
不知跑了多久,马儿冲进树林,树林间的枝叶在她
的皮肤上留下刮痕,衣服也被扯裂,脚上的球鞋少了一只。
她就要死了。夏侬害怕地闭紧眼睛,生命竟是如此地脆弱。
就在夏侬绝望的时候,一阵马蹄声在她身后响起。
雷逸夫快马加鞭地紧追在她身后。
当他看到夏侬跃过栅栏那一幕,他的心跳差点停止,她也许会摔断她的脖子,就像他的
子一样。
一想到这里,他下颚绷紧!
他加快速度冲赶到她的马前,冒险地倾过身扯住垂落的缰绳,他趋使两匹马并靠在一起,慢慢减缓两匹马的速度。
“嘘,嘘,乖女孩。放松,没事了,没事了。”
他一边控制马速,一边安抚马儿。
当它们完全停住时,雷逸夫马上下马将夏侬抱下来,放到树荫下。
看她闭紧眼睛,他不
惊惶。
“你还好吧?有没有哪里受伤?”不等她回答,他伸手抚过她全身,查看她有没有受伤。
夏侬缓缓睁开眼睛,她仰望他,眸底仍有着恐惧与脆弱。
“我以为我会死掉。”她的声音乾涩而沙哑。
“我不会让你死的。”他的下颚绷紧。
他话里的压抑令她
惑。
“谢谢你救了我。”她起身坐起,将脸上的
发拨开。
忽地,她的下巴被抓住,雷逸夫将她的头发全部拨到脑后,仔细地审视她的脸,当他发现她的脸被树枝刮了好几道浅白的伤痕,他拧眉用拇指轻抚了那些伤痕。
“你受伤了。”
“不碍事。”他的温柔轻抚,教夏侬打了个战栗。“只是一点擦伤。”
“回头让桑妈帮你敷葯。”他强制地说。
“你太小题大作了。”不喜欢他专制的语气,挣脱他的掌握。“我很好,这一点伤死不了人的。”
“这些话留到你摔断你的脖子再说吧。”
她被惹怒了“我若不是为了找你,也不会上了那匹马!”她忿忿站起。
“你找我?”雷逸夫也站了起来。
“我要跟你谈谈可琪的事。”
“可琪她对你不礼貌吗?”
“问题不在她身上,”夏侬苛责地看他。“是你!”
“我?”
“我觉得你一点也不关心可琪。”
“是什么理由…”雷逸夫眼神沉了下来,声音有着压抑的怒气。“让你觉得我不够关心她?”
“听桑妈说,你根本不住在山庄,甚至很少在山庄用餐。”见雷逸夫没说话,夏侬又继续说:“我知道要维持一个牧场很不容易,但是,你也未免太执着于工作了吧。”
“我没听错吧,你是在指责一个辛勤工作的男人?”他挑眉,嘴角有抹讥诮。
“我不否认你是个好老板,但,工作并不是人生的全部,除了牧场主人的身份外,你似乎忘了你的另一个身份…你是一个父亲,而你明显地失职了。”
“哦,”雷逸夫掀
一笑。“我做错了什么,竟然让一个才来山庄住两个星期的『客人』来指责我的家务事?”
他特别加重“客人”二字的语气,言下之意是指她管太多了。
“你忽略了你的女儿。”他不在乎的语气让夏侬非常忿懑。“你对她太冷淡了,你应该多挪出一点时间陪陪她,你不知道可琪有多在意你,她很爱你。”她看了一眼他那张显得阴郁的脸。“你难道不明白吗?可琪的妈妈不在了,而你又忙于工作,她缺乏母爱,又很寂寞,她真的很需要你…”不期然地,夏侬想起自己,她曾经在摄氏十七度的冬天泡冷水澡,发烧昏
了一星期,只为了留住案亲与她一起度过平安夜;结果,父亲还是与他的情人出国度假,把她丢给保母。想到这里,她的声音不
有些哽咽。
“你可知道可琪有多么自责,当她知道自己的母亲死于难产…”
“你知道我
子的事?”倏地,雷逸夫抓过她的手,他的眼神又凶又猛。
“好痛!”
夏侬惊
地想甩开他的手,但他不放手,反而握得更紧。
“放开我!”
“说,你还知道什么?”他的脸
到她眼前,眸底有一抹阴沉与冷意。
“我…”
好可怕!夏侬被他
骘的神情震慑住。“听说,是雷先生将雷太太推下去的!”阿美的话突然钻进脑袋。
“我听阿美说你
子是坠楼死的,她的母亲曾照顾过雷太太。”
“该死!”雷逸夫背过身,吐出一串诅咒。“我要辞了那碎嘴的女孩!”
“我同意,免得她对可琪说了不该说的话。”夏侬也赞同地说。
雷逸夫转身深沉地看她。“除此之外,她还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没有。”夏侬隐瞒了有关他杀
子以及雷家男人诅咒的传闻。“可琪的妈妈到底是怎么死的?她真的是因为坠楼而死的吗?”她忍不住问。
“到处探人隐私是你的兴趣吗?夏小姐。”他嘲讽地说。
“我是关心可琪。”
“那是个意外!”雷逸夫隐忍地说。“这样
足你的好奇心了吗?夏小姐。”
“恐怕你没有那么容易打发我,雷先生。”夏侬定定看它。“告诉我,为什么你让可琪以为她母亲是因为难产而死?”她又问。
“因为那样说比较方便!”
“方便?”又是方便!“你怎么可以对一个七岁大的孩子讲这么残酷的话!”
“不然我该怎么说?”雷逸夫对她投了一记冷眼。“说她母亲坠楼并摔断了她美丽优雅的脖子?你以为她能接受这个事实吗?”
“你可以编个美丽的故事給她听啊?”
“喔,对不起,我可没有编故事的天份!”他冷冷地说。
“你!”夏侬的心中燃起一股怒火。“你知道可琪多么苛责自己,她以为她是杀死她母亲的刽子手!”
雷逸夫定定地看她。“这样很好,那么她会知道她的母亲为了生她有多么辛苦,她会认为她的母亲很伟大,她会永远尊敬她。”
夏侬不敢置信地看他。
“老天,你真是我见过最冷酷无情的人!”
雷逸夫不语,神情冷冷。
“可怜的可琪,她已经失去母亲了,而父亲又刻意冷落她。”阁楼上的那幕还强烈地留在夏侬脑猴,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真是可恶到极点了。“她是那么地
感,又那么聪明,她那么渴望你的爱,虽然她老是闯祸、顽劣、倔强,但那无非是想要引起你的注意呀!而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你怎么…”说着,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悲忿的情绪,她倏地转开头,眼泪滚出眼眶。
“怎么?猫咬掉舌头啦!说不出话来了。”他用力扳过她的肩,成串的泪珠像珍珠似的从她脸颊滚了下来。“你哭了?”一抹诧异闪过。
“别理我。”她哑着声。噢,她竟然又在他面前显
自己的脆弱。
她别过头想躲开他的注视,但雷逸夫不肯。
他用拇指轻轻地揩去她脸上的泪珠,望着泪水溶入他的皮肤里,他心里突然泛起一丝奇异的情感。这是她第二度在他面前流泪。
抬起头,他用灼热的,烧得死人的眼神定定地看着她。
“为什么?”
为什么?
在他面前流泪已足够教她难堪了,他还要问她原因?他就不能留一点尊严给她吗?夏侬狠狠瞪视他。
她是为可琪,也为童年的自己哀悼,而这个男人将永远不知道他所造成的伤害。
不会了,她不会让他再有机会看见她的眼泪。
“我要回去了。”
她挣脱他的掌握,转身走开,缺了一只鞋的脚走起来一跛一跛,她乾脆也
下另一只,赤着双脚。
一会儿,她听见身后传来了马蹄声,接着,雷逸失手里牵着她之前骑的那匹马,骑马与她并行。
“对不起,刚才我失控了。”他先低头道歉。”上来,我送你回去吧。”他对她伸出一只手。
“我宁愿用走的。”她迳自往前走,连看他一眼也不。
“这里可是离筑梦山庄有半个小时的路。”
“我不在乎,休想我再坐上马背。”
他低低笑了起来。“战胜恐惧的最好方法就是面对它。”
“不要把你那套标准用在我身上。”夏侬双手叉
,仰头怒视他。
说完,她继绩往前走,而雷逸夫则停留在原地。
大概走了二十公尺,夏侬又听见背后马蹄声传来。
天哪,他就是不放弃吗?
正这么想时,一阵惊风从耳畔划过,
际一阵紧握,她被抱离了地面。当地回神时,发现自己正稳稳坐在雷逸夫的身前。
她转头看他,他对她递出得意的笑。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自作主张?”夏侬怒不可遏。“我的意愿就这么不重要吗?”
“我给过你选择。”
他的傲慢惹恼了夏侬,而她觉得自己的自制力正在消失当中。
“放我下来!”她咬牙道。
“坐好。”雷逸夫皱眉将她转回身。
“我说,放我下来!”因为方才那阵奔跑的恐惧,加上气愤他对可琪的冷落,及现在对待自己的独裁方式,等等加总起来的不
,在这时全部爆发出来。“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她挣扎着要下马。
“住手!你会让我们摔死的!”
这次,就算真的摔下马,她也不在乎了,她一定要抗争到底。夏侬抡起双拳捶打他的
膛。
雷逸夫又要控制马,又得制止她的行为,突然,一个拳头击中他的脸,他低吼一声,用手臂牢牢地环住她,这使得他们的身躯无可避免地紧靠在一起。
夏侬挣脱不开他,她气愤地低头咬住他的手。
他闷哼一声“够了!”他推开她,低眼检视手上的伤口。
她也低头看。天,她一定咬得很用力,因为他的手臂被她咬出深深的血印。
夏侬被自己的力暴骇到,整个人僵住,然后她的脸被用力地抬起。
雷逸夫一手坚定地持住她的脑后,一手用力地抬起她的下颚。
他俯视她,目光灼灼,怒火烧了他的眼睛,几乎将人燃烧殆尽。
他是如此地忿怒!夏侬突然感到害怕。
“你必须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他猝然将夏侬扯向他,力气之大,让夏侬以为他会打她,她不敢面对的闭上眼睛…
她的
立即被一个温暖的物体覆上。
噢,他在做什么?
天,他在吻她!
夏侬愕然地睁开眼睛,她突然觉得很忿怒,她用力地推挤他。
他丝毫不受影响,一再地加深他的吻。
那是一个惊逃诏地,充
惩罚
的吻。
狂、炽热、
望。
夏侬根本无法抵抗,只能无力地承受。
最后,她屈服了,像被
融化的冰,昏昏的,整个人陷入一阵晕眩中。
雷逸夫的吻,如狂风暴雨,如闪电雷击,疯狂地肆
她所拥有的领地。
他的
摩挲她的
、她的眼、她的眉,然后,又回到她的
。
男
化的髭须扎痛了她,一股热力从体身内部迸发,侵略
十足的
齿间,她意外地尝到了暖意,来自于他,那个总是易怒而又冷意的男人。
刹那间,她有些
惑。
马儿在他们身下騒动着,头上鸟声啾啾,但他们沉浸在感官的漩涡中,全然忘了周遭的一切。
一吻结束,雷逸夫低头凝看夏侬
惑酡红的脸,他抬手以拇指
她被吻肿的
瓣。他茧厚的指下,充
的暗示,令夏侬脸上的红意加深,他注视她的阒暗眸子也跟着加沉。
“你有一双甜美的
,”他轻叹而餍足地说。“适合亲吻,而不是咬人。”
围绕在他们之间那股亲密的氛围,霎时化为乌有。
此言如同一桶冷水当头淋了下来,浇熄了方才的热情
狂,也让夏侬回复理智。
她用力推开他的体身,又羞又怒地扬起手,想打掉他脸上的得意与
足。
她的手高高扬起,却迟迟没有落下。
她从来就不是个诉诸力暴的人,方才咬人的行为已经教她悔恨不已。
为什么?为什么她一次又一次在他面前失控?而她痛恨这样的自己。
雷逸夫古铜色的脸上还残留着方才的
情,他定定地
视她,等待她的手降落,他的眼神告诉她,他绝对不会回避。
空气在他们的对视中停止了。
令人难堪的静默中,两人瞪视着彼此。
“我不会道歉的。”他说。
夏侬的脸变得苍白,她颓然地放下手,转过头不再看他。
“送我回去吧。”她说。“我已经付出代价了。”
雷逸夫不语,他轻踢一下马腹,两人一路无言回到筑梦山庄。
夏侬一回到房间,马上将行李箱从
底拉出来。
她要马上离开这里,她不想再见到雷逸夫。
她发疯似的把挂在衣橱里的衣服一件一件抛到
上,然后又将它们
入箱子。未经摺叠整理的衣服使得箱子扣不上开关,她硬是一
,反而把开关
坏了。
“可恶!”她沮丧地坐在
上掉泪。
她觉得好丢脸、好羞愧,她怎么可以让唐城以外的男人吻了她!包教她难堪的是,她竟陶醉在他的吻里。
“哇,我看到爸爸骑马载你回来,好酷喔…”可琪冲到她房间。
夏侬慌忙地用手抹掉眼泪,勉强挤出一笑。“嗨,可琪。”
但,可琪已经看见了,她的笑容从窗户溜走了。
“你为什么哭?”她走向她,当她见到
上的凌乱与箱子,她停住,渐渐地,她的眼底有一抹了然。“你要走了?”
夏侬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要走了。”可琪又说,她的眼神又回到初次见面时的戒慎与冷漠。
“噢,可琪。”夏侬冲过去抱她,她捧起她的脸。噢,看看她又做了什么好事。
“你就像那些保母一样,每个人都喜欢我,结果,又一个个离开我。”她一脸被遗弃的受伤神色。
“不是的,不是的。”天哪,她要怎么告诉可琪,今天就算不是因为雷逸夫,但总有那么一天她还是会离开的,她不可能永远都待在筑梦牧场。她祈求原谅的凝望她,泪水不住宾落她的双颊。
“你不喜欢我吗?”可琪强忍着眼眶打转的泪水,直直地看她。
“傻瓜,我当然喜欢你。”看到可琪的眼泪,她喉咙一紧。
“不要走,不要走!”可琪突然投入她怀里,双手牢牢地抱住她的脖子。“我不会再做惹你生气的事了,请你不要离开我。”
夏侬紧紧抱住她。
喔,她怎忍心拒绝她呢?
她们是如此地相似,又是如此地寂寞与无助,当她知道雷逸夫对她是如此地冷淡,她又怎能在这个时候离她而去?
喔,她不能。
从她想亲近可琪的那一刻起,她就对她放不开手了。
“别哭,我不走。”她替可琪拭去脸上的泪。
她会留下,她会尽其所能的改变可琪和雷逸夫的关系。
她绝对不让可琪成为第二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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