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们要找的是一个年轻男
,二十五到三十岁。他具有木工才能,或者就是个木匠。他学业成就不高,但智商却颇高,聪明有组织能力。他曾经报考过军旅或察警,却因为某些原因没有如愿,可他却与察警关系良好,他们也乐意告诉他一些办案内幕。他可能认识两名被害的少女,尤其是查莉,他很可能跟她有不寻常的关系,也许曾是她的情人。”关掉投影机后,乔石结束了简报,他示意站在一旁的矢岛薰打开灯,幽深的黑眸梭巡讲台前聆听他简报的数名警官。
他们是圣卡尔镇警局凶杀组的成员,如今一个个都睁大眼眸,不可思议地瞪向乔石。
就跟她之前对多罗郡的警方做简报后的情况一样。
矢岛薰想,不觉微微一笑。
但他们虽然震惊,却不像多罗郡警方一样抱着怀疑的态度,而是善意的好奇。
“请问乔先生,你为什么认为凶嫌有木工才能?”
“因为十字架。”乔石解释“他把用来建造十字架的树枝砍伐得十分整齐,那样平滑的切口绝不是一般人可以修出来的,因此我们猜测这个人经常从事这类的工作。”
“为什么他会跟警方关系良好?”
“因为凶手选择的犯罪手法。他将受害者钉在十字架上,表示他心理有强烈的处罚意识,他认为自己是在处罚这些有罪的受害者。通常会以凌
…或处罚的方式对待受害者的凶嫌,对从事公权力的职业都有一定渴望,就算本身不是察警,也会尽量接近这些人。”
“那么查莉呢?你为什么认为凶嫌认识她,甚至可能是他的情人?”
“嗯,那是因为我们发现,查莉可能在受害时已非处女,凶手有意故布疑阵…”他平静地解释,有条有理地将昨夜两人的推论过程告诉这些刑警。
矢岛薰在一旁静静听着,有些怔然。
她发现圣卡尔的刑警在提问时,往往是以“你认为”开头,可他却都以“我们”来回答。
她当然明白这个“我们”是什么意思,他显然是将“她”包含进去,以一种平淡却坚定的语气对这些刑警强调。
他想告诉他们,这些侧写并非他一人努力的成果。
他…不肯将功劳独揽…
一念及此,她不觉眨眨眼,有些鼻酸。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必这么强调的,毕竟他本来就是以道格局长邀请的名义耙言里协助圣卡尔警方办案,而她不过是局长指派给他的助理。主要负责的人是他,对警方报告的人也是他,他真的可以不必特别强调的…
可是,他还是这么做了。这样贴心的举动令她心底泛过一束暖
,总是咄咄
人的眸光不知不觉柔和下来。
虽然时序早跨入二十一世纪,可男人对女人的既定认知还是屹立不摇,一直以来,她总要武装起自己在这些男人面前表现才干、争取认同。有时即便展现了展亮丽的自己,他们还是要以怀疑且捉弄的态度对待她…就像那次在多罗郡一样。
她本来以为乔石也是那场恶作剧的参与者之一,到如今才真正相信地确实无意卷入漩涡。
这阵子心底深处对他淡淡的埋怨与不服至此终于消逸了,取而代之的,是崭新的敬意。
他是值得她尊敬的,不是吗?毕竟她从学生时代起就研读他的论文啊。
一…事实上,我们针对在现场取得的
样本做了DNA加讪,找到了一个可疑的嫌犯,他…基本上符合你的侧写…”
“是吗?”听到此,矢岛薰精神一振,终于
口“是怎么样一个男人?”
“罗
特?克里斯多夫。”凶杀组的组长丹尼虽是回答她的问题,可眼光却直视着乔石“他今年二一十岁,居住在圣卡尔镇北方,就距离那座悬崖不远,他确实是个木匠,从他祖父那一代开始,就是镇民们相当倚赖的木匠。他只有高中毕业,事实上一个木匠也不需要太高学历…”他顿了顿,忽然显得有些犹豫。“呃,他还跟我们关系不错,其实你也知道,我们都是同一所中学出来的,大家都是老朋友了。”
“他认识莉莉丝跟查莉吗?”乔石问道。
“我想是认识吧。不过没听说他跟查莉交往过,顶多就是到她家做过几次木工而已。”
“他有不在场证明吗?”
“你问到重点了,乔先生。”丹尼眼神炯炯“他有坚强的不在场证明,事实上,法医加讪查莉死亡的那晚他跟我们在一起,他,还有我们警局几个兄弟在一个酒吧里为其中一个兄弟庆生。”
“不可能。”听闻此言,矢岛薰微微茫然“你们确定他整晚不曾离开过酒吧吗?”
“不错,我们确定。”另一个警员代替丹尼回答,眼光挑战
地望向她“罗
特酒量不是太好,那晚他甚至是第一个倒地不起的人。”
“也许你确实很擅长侧写,乔先生,我们也听说多罗郡因为你的帮忙终于找到了凶手,但这次案件,也许…与你推想的不同。”
看来他们都倾向认为罗
特不是凶手,甚至开始怀疑他们的侧写。
矢岛薰蹙眉,将视线调向乔石。后者依然静定地站立着,神色不动,半晌,他忽然问她,
“薰,DNA鉴定错误的机率有多少?”
“不到百分之一。”她坚定地回应。
“可是罗
特当时不在场!”一个刑警听出了两人的言外之音,抗议地高喊。
“是啊,他不可能谋杀查莉,还有莉莉丝!”
“也许他是遭人陷害,要不就是DNA鉴定有误…”
“可是这样的机率不高。”乔石平静地打断他们的抗议“DNA鉴定跟我们的侧写都将箭头指向同一个人,我个人认为这样巧合的机率并不高。”
“那么请你告诉我们,乔先生,为什么罗
特要这么做呢?”
“据我们推论,这个凶手的心理应当具有很浓厚的惩罚意识,这样的意识应该是来自于他不顺遂的人生以及男女交往关系。”乔石微微一笑“而莉莉丝,就是他这样的意识萌生后的第一个牺牲者。”
“为什么是她?”丹尼问“你刚刚不是说过她的家族并没有任何犯罪纪录吗?”
“不错,她的家族是没有犯罪纪录,甚至她本人也没有。问题出在她的名字。”
“她的名字?”
“莉莉丝,L-I-L-I-T-H。”乔石缓缓念着,
睿的眼神扫过众人“这个名字在圣经里有着特别的意义。”
“什么意义?”丹尼依然不解。
乔石没有回答,反而将眸光调往矢岛薰“薰,你来说说。”
“是。”她点点头,转过身来,坚定的眼神平均地落定每一个人“根据我查证的结果,在圣经里有这样一则传说,莉莉丝跟亚当本来是上帝同时创造的人类,因为莉莉丝不
与亚当在『
』方面的不平等,背弃了亚当,所以上帝才又创造了夏娃。”
“什么?”一群警采皆忍不住大吃一惊,面面相觑“竟有这样的事?”
“在此之后,莉莉丝成了魔女,嫁给撒旦为
。”乔石平静地接口“这大概就是凶手会挑选莉莉丝做他第一个惩罚对象的原因吧。至于查莉,我们推测他可能是因为担任她家的木工与她相识,也许还有过几次
关系,但查莉因为某种原因要求分手…”
“所以他才杀了她?”丹尼茫然
口,神情仍然
是不可置信,半晌,他凌锐的眸光再度瞪向乔石“可是不可能是罗
特!他有不在场证明啊。”
“罗
特到底是不是真凶是警方应该调查的事,我只是个犯罪心理学家,无权干涉调查。”
“不是要你干涉,是请你帮忙啊,先生!”
“对不起。”乔石果断地拒绝丹尼组长的请求,一面开始收拾起桌上的文件“薰跟我还会在圣卡尔待上两天,如果案子有什么进展可以跟我们联系。”说着,他转向矢岛薰“我们走吧,薰,这里已经没有我们的事了。”
…。。
“为什么不继续帮忙他们?”匆匆穿上风衣后,矢岛薰急忙赶上乔石。
他走得非常快,仿佛巴不得快点离开警局似的,教她差一点跟不上他的步伐。但最后,她还是在警局门口追上了他,以自己的身子拦住他迅疾的步履。
“为什么不帮他们?”见乔石沈默不语,她再重覆问了一回。
他凛着下颔“这不干我们的事,薰,我们负责的只是提供他们侧写,而我们已经做到了。”
“可是我们侧写的嫌犯有不在场证明,也许我们应该更进一步提供协助…”
“我们不必!”乔石截断她“破案是警方的工作,如何突破嫌犯的不在场证明是他们的责任,不是我们的。”
“可是乔,我们可以帮他们的,我们可以想想为什么凶手要犯下这样的谋杀罪,帮助他们问案时突破他的心防…”
“不,我们不应该干涉调查。”他还是这么一句。
她有些生气了,眼眸燃起灼亮的火苗“我不知道你是这么一板一眼的男人,我还以为你一向视这些无聊的规定为无物呢。”尖锐的语调浓浓讥讽。
他闻言,忽地拧眉,神色
晴不定“你又了解我多少?”一字一句从齿
中
出。
“稳櫎─”她一窒,他冷淡的语气令她有些受伤“我以为你是那种潇洒率
的男人…”
“你错了。”他冷冷开口“有些原则还是应该坚持的。”
“原则?这就是你所谓的原则吗?”她瞪他“在可以帮忙破案的时候袖手旁观,让凶手逍遥法外?”
“即使这样,我们也不能干涉…”
“我们当然可以!”她怒气冲冲地打断他“该死,你究竟为什么研究犯罪心理?难道你不是为了打击犯罪吗?难道你不想将那些坏蛋绳之以法吗?你身为犯罪心理学领域的顶尖人才,却打算一辈子这样把自己关在象牙塔里?”
象牙塔!
乔石闻言,狠狠一震。
曾经不断在记忆中回响的言语又重新刺痛他耳膜…
你把自己关在象牙塔里,乔石,像个孩子一样永远不肯走出来面对外头真实的世界。
“你不懂,你根本一点也不懂…”他喃喃地,面容极度苍白。
“是的,我是不懂!不懂一个明明可以对别人伸出援手的人,为什么死守着可笑又荒诞的原则?我不懂一个该是热血澎湃的学者,原来竟如此冷酷无情!我…”凌锐的嗓音逐渐破碎,她眨眨眼,感觉眼眸不争气地刺痛“我看错人了…”
“你是看错人了。”他眸光遥远,语气依然冷淡“如果你以为一个犯罪心理学家就可以是打击犯罪的超人,那你是大错特错。”
“对,我错了!”她不甘地喊,心脏却紧紧绞扭,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告诉我,你为什么研究犯罪心理学?难道不是为了打击犯罪吗?当你在学时,难道不曾想过未来要将所有可恶的罪犯绳之以法吗?难道这些…不是你的理想吗?难道我在那一篇篇论文背后看到的冷静又热情的男人,只是那种欺世盗名的学者吗?”
她质问他,愤怒又心痛地,可他却只是紧抿着苍白的
,神情冷然。
她瞪视他,视线逐渐模糊,最后,她深深呼吸,颤声再问了一次“告诉我,难道我得到的印象都是错的吗?”
“…是错的。”
简单平淡的三个字如同最冰冷的利刃,无情地划过她柔软的心。
“我明白了。”她哑声道,
不清
口那股如坠冰窖的寒凉是什么,只知道那冰凉的感觉冻得她无所适从,茫然失措。
她
惘地瞪着面前不动如山的男人,好一会儿,忽地跺了跺脚,窈窕的身子像一阵狂风,迅捷地卷出警局大门,卷入屋外苍灰色的雨幕。
…。。
下雨了。
深秋的雨虽然细细绵绵,却依然浸了她一身
,沁凉冰寒的感觉穿过风衣,直透入她五脏六腑。
下雨了。
矢岛薰仰起头,茫然地瞪着积
着灰色云层的天空。
真是太好了!她这是怎么回事?莫非老天嫌她心头燃起的怒火太过狂野,所以才降下这场秋雨浇熄这莫名烈焰?
也许她真的是太过激动了。
一念及此,她倏地闭眸,深
一口气,接着回首,望向来时路。
后面的世界与前头一样,一片苍茫,仿佛毫无尽头。
他没有追来。
她想,一面打了个寒颤。
伸出双手包裹住自己的肩膀后,毫无血
的
淡淡扬起自嘲的弧度。
他为什么要追来呢?主动开启战端的人是她,将他痛斥得狗血淋头的人也是她,他何必还要追来自取其辱?
她又不是他什么人…
用力甩了甩头,她迈开步履继续前进,眼前的视界却愈来愈蒙胧。
她知道不只是雨的关系,也许,还因为占领双眸的泪…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想哭…眼泪,是女人用来征服男人的式器,是她一向最不屑的,那种柔弱的女人最爱用的武器。
她既不是那种柔弱无助的女人,面前又没有一个强壮的男人容她任
地撒娇,那么,还哭什么呢?
她不知道。
她也不想哭的,只是泪水,就那么霸道地占据她苍白的容颜,和冰凉的雨融成令人伤心的
润。
她踽踽独行,猜想也许自己会这么一个人走到天荒地老,直到世界的尽头…
那又怎么样呢?这么多年来,她难道不是就这样走过来了吗?她不需要一个男人在身旁与她并肩,只要她的好朋友们偶尔在路边朝她伸出温暖的双手就好。
她可以的,可以就这么走下去,不需要男人来替她遮风挡雨…
她眨眨眼,面前烟雨
蒙,她愈来愈辨不清方向,在一颗心慌乱地逐渐加速时,右小腿忽地一拐。
她低下头,发现高跟鞋跟不知何时卡住下水道盖口的细
。
颤抖的
角冷涩地扬起。
果然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
她弯下
,试图拔起高跟鞋跟,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轻易拔起,反而因为过于用力,折断了纽细的鞋跟。
她下
愕然,神思有片刻陷入
惘,半晌,忽地哑声轻笑。
做什么啊?连走路都不肯让她好好走吗?
她忽地咬牙,干脆连另一只鞋也
下,接着站直身子,一手提着一只高跟鞋。
就算
足又怎样?不至于连路也不能走了吧。
想着,她傲然
直背脊,正打算重新迈开步伐时,一个高大的阴影忽地
临她眼前。
她扬起头,眼瞳映入一张带着笑意的男
脸孔。
“乔石?”她微微茫然,不敢相信。
他终究还是追来了,带着一把足以容纳两人的黑伞,为她遮去秋风秋雨。
见她的眸光停留在黑伞上,乔石微微一笑,静静解释“我跟圣卡尔警局借来的。”
“你…不必理我。”她倔强地撇过头。
他听若罔闻,以眸光指了指她穿着黑色丝袜的
足“你打算就这么在地上走吗?地面很凉的,小心感冒。”
“那又怎样?反正我全身都淋
了,不差这一双脚。”
他再度微笑“其实我可以帮你把另一只鞋跟也折断,这样你还是可以穿鞋走路。”
“不必了。这样就行了。”
他默然,好一会儿,伸手扬起她下颔,深邃的黑眸锁住她“你很倔强,矢岛薰。”
“我就是这种女人。”她负气地直视他。
“我知道。”他点点头,若有所思,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我跟丹尼组长说过了,我们会继续研究案情,看看能不能提供一些帮助。”
“你…”她瞪视他,感觉降到谷底的心情逐渐翻扬“愿意帮忙他们了?”
“是我们。”他纠正她的说法。
“对,我们。”矢岛薰喃喃地,美眸绽出柔和辉芒“我很乐意帮忙,我很高兴…”她顿了顿,嗓音更加清柔“能继续跟你合作。”
她温柔的言语及凝视似乎让他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泛红,撑持她下颔的手亦狼狈地缩回。
见他如此仓皇的模样,她微微好笑,却也有些羞涩,玉颊同样染上蔷薇
。
气氛一时静寂,两个人肩并着肩,默然地在雨中前进。
好一会儿,她终于打破僵凝“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呢?”
“这个嘛…”他沈
数秒,最后轻轻叹息“也许是因为你激动的模样让我想起我的学生时代吧。”
“你学生时代?”她好奇地瞥他一眼。
“嗯,那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瞧你沧桑的口气。”她微笑戏谑他“你不过也比我大上五岁而已啊,没那么老吧。”
“可对我来说,那时候的一切确实遥远得像一场不真实的梦。”他转头望她,嘴角的笑痕淡淡无奈。
她心脏一牵“究竟怎么回事?”
“嗯。”他回过头,直视前方。平淡的神情似乎有意封闭。
她直觉地感到不寻常,却体贴地没有再追问他,眸光一转,忽地发现前方正是宽阔的教堂广场。
便场中央,一尊维纳斯雕像窈窕立于
泉中央,在细雨纷飞的映衬下,更如同出水芙蓉,动人心魂。
“很漂亮吧。那座雕像。”
“啊。”乔石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嘴角微扬“是很漂亮。”
“我们来跳舞吧。”她突如其来地说道,星眸凝睇他,灿灿发亮。
“什么?”乔石一怔。
“我们来跳舞。”她重覆,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直奔教堂广场。
他的手好大,好温暖,而她的心情好开朗,好悦愉,似乎正濒临疯狂的临界点。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不想去深究。
这辈子,就让自己跟着感觉走一回吧。
她想,樱
扬起,洒落阵阵清隽好听的笑声,像
风摇曳的风铃,在细雨里反覆回旋,震动乔石的
膛。
“你…”他不可思议地瞪视她。
这是那个他所以为严肃自持的女人吗?
“别撑伞了。”她只是这么喊道,扯开他握在手中的伞柄,随手一抛。
黑色的伞面在地面上翻了几翻,落定不远处邻近
泉的花坛。
她瞥了它一眼,笑得更开怀了,沾染水珠的秀颜仰起,璀璨星眸
视他“现在你跟我一样
了。”
“是啊。”他被她的笑容感染,不觉也扬起
人的笑弧“这下你心理可平衡了点吧。”
“本来嘛。同样在雨里走,为什么只有我淋得像落汤
?”
“谁叫你不顾一切冲出警局?也不管外头正在下雨。”
“被你气的嘛。”她笑,在发现他的脸庞忽地一阵阴暗后连忙转开话题,双臂一扬,拉住他一双大手“我们来跳舞吧。”
“跳…什么?”
“你会什么?”
“我什么也不会,连华尔滋都跳不好…”…。
“雅薇,我们来跳舞吧。”他喊着,在急骤的
雨里放纵自己,双臂高展,承接不停狂泻的雨滴。
“跳什么啊?”雅薇皱皱好看的眉,担忧地望着她紧紧裹在怀里的书“你连华尔滋都跳不好。”
“那有什么关系?”他可完全不理会女友的嘲讽,仍然畅怀地笑“随便跳跳就行了啊,又不是舞蹈课,没有人会为我们的舞姿评分的。”
“不要啦,我们还是快回宿舍吧,书都要被雨淋
了…”
“把书给我。”他抢过雅薇紧抱在怀里的书,拿自己身上防水的黑色夹克紧紧包裹,将它搁在不远处一个残破的石墙缺口里。“这样就不怕淋
了吧。”大功告成后,他牵起雅薇的手,得意洋洋地炫耀。
她拿他没办法,只能无奈摇头。
“来吧,我们跳舞。”
“跳就跳!我可警告你,别踩着我的脚,不然跟你没完!”
“遵命,公主殿下…”
…。。
“你在想什么?”
烈的旋舞过后,矢岛薰累坏了,身子虚软地瘫在
泉旁的石阶,心跳急促,娇
细细。
而方才跟着她一阵
七八糟旋转的乔石同样
着气,可
润的脸庞却俯向
泉池面,怔怔地望着,若有所思。
她忍不住好奇,转过身子跟他一起俯视着总算平静的水面。
“有什么好看的吗?”
“不,没什么。我只是…”他哑声低语“想起一些事。”
“什么事?”她问,却立即后悔地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还能想起什么事呢?肯定是他跟女朋友的过往了。
那想必是充
欢乐和浪漫的回忆…
她忽地咬牙,阻止自己再想,伸手往水面一捞,将一串沁凉水珠泼向他的脸。
“嘿!”他微微吃惊,抗议了起来“我已经淋得够惨了,现在好不容易雨停了,你还不肯放过我啊。”
“有什么关系?要惨就惨到底嘛。”
“很好。”他瞪她“可别想我会饶过你。”说着,他亦伸手往池面一捞,毫不客气地泼向她。
她笑了,一面转头躲着,一面也伸手不停将池里的水泼向他。
“喂,你还泼!”
“那当然,我要反击啊,总不能打下还手,任由你泼我。”
“冤冤相报何时了?”他故意大声感叹。
“不然你以德报怨好了,这样我就停止攻击。”
“这可不成!一个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岂能任由女人欺负?”
“好啊,你无情便别怪我无义罗。”
话说至此,两人正式打起水仗,拼了命地捞水往对方身上泼,矢岛薰更狠,专门攻击乔石的脸,
得他视线模糊。
“好狠心的女人!”他叫道,正决定报复时,她惊喜的呼喊止住了他的行动…“看!
水池里有硬币耶。”
“硬币?”乔石眨眨眼,茫然,半晌才调转眼眸,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瞧去。
果然,水池底躺着无数枚大大小小的金属硬币,看来都是前人有意掷落的。
“原来这是个许愿池。”矢岛薰赞叹着。
“欧洲到处都是许愿池。”他故意嘲讽地接口“随便一座池子找个名目一按,就能许愿了,傻瓜才相信这些呢。”
“这么说你不相信罗。”她转头,灿美星眸凝睇他。
他呼吸一停“我是…不相信。”
“难道中国没有许愿池吗?”
“这个嘛,也许有,但我们是务实的,不信这个。”
“应该说你们毫不浪漫吧。”她皱皱俏丽的鼻尖。
“嘿!这是我一直以来想对你说的话,小姐!”
“是吗?”她轻轻挑眉“在你眼中我原来是个不懂生活情趣的女人?”
“稳櫎─”他一窒“本来是这么想…”
她忽地扬起手,阻止他带着歉意的解释。
“其实你说的没错。”清浅的微笑清澈动人“我确实是那种严肃又无趣的女人。”
“不,你今天的表现一点也不…”
“今天的我不是平常的我。”她截断他,眼眸忽地蒙上一层
雾,教人无法轻易窥探。
他怔然凝望着。
“我是怎么了呢?”她喃喃自问,方才纯粹开朗的微笑已然淡去,敛眉低眸,恍若陷入了沉思。
乔石不喜欢她这样的表情,他希望她回复刚才灿烂娇美的神态,他希望看她像个花仙子般在雨幕中翩然旋舞。
他喜欢她冲着他笑,清澈纯真,不杂一丝成人的掩饰。
“薰…”他唤她,蕴着些微犹豫。
“你有硬币吗?”她忽地扬眸,深邃难测的眼瞳凝定他。
“硬币?”他先是一愣,接着方探手入怀,掏出风衣内袋的一枚硬币“这个可以吗?”
那是个一元硬币,但不是哈斯汀王国通用的货币。
她接过银色硬币,好奇地观察着“这是…”
“人民币。”
“是中国货币吗?”
“嗯。”“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中国硬币呢。”她微笑,在仔细注视了硬币好一会儿后,忽地转身背对着
水池,掩落墨密的眼睫。
她正在许愿。
望着她闭眸凝思的容颜,乔石忽然觉得呼吸一梗,
膛微微紧绷。
她许愿的神态好美,像倾注了所有的心意,虔诚地请求上天的应许…他看着,不知不觉走近她。
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她终于展臂将硬币往后一抛,跟着扬起眼廉。
“你许什么愿?”他迫不及待地问。
他英
的脸庞近在咫尺,
得她脸颊一红,无法顺畅呼吸“我…没有必要告诉你吧。”
“告诉我,薰。”他急迫地要求“我想知道。”
“那你许愿吧。”她说,有意无意地逗他“你许愿要我告诉你吧,说不定真的会实现哦。”
他微笑,紧盯她的黑眸既幽深又璀亮,绽着异常辉芒“你明知我不信这个。”
她忽地别过头“你…可以试试啊。”
他伸手转回她的脸,不容她逃避他的注视“只要我肯许愿,你就愿意告诉我吗?”
“我只是说…你可以试试。”她轻声反驳。
“调皮的女人!”他摇头,无奈又戏谑地点了点她的鼻尖。
她身子一僵,眼眸因他无意间亲匿的动作氤氲薄薄
雾。
他看着,心弦忽然重重一扯,脸庞不知不觉低俯,倾向她蔷薇
的容颜,一分一寸,逐渐
近…
“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她仓皇躲开,打破了两人之间如同魔咒般的
离氛围“免得真的着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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