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清晨,巫琠菁由睡梦中醒来,拉开被单,缓缓由乾草堆上坐超。
她正睡于谷仓的二楼,存放乾草的地方。想来有些新奇,长这么大,她可是头一回睡在这样的地方,虽然皮肤抗议着因草秆的擦摩而感到阵阵乾
,但乾草的气息是新鲜的、清香的。
她伸伸手脚,看了眼睡在一旁草堆上的爱玛一眼。昨夜,她本是睡在她的房间,后来因为她家中来了贵客,得让出两间卧房,所以她和爱玛及亚柏才会睡到谷仓来。
琠菁轻手轻脚地爬下草堆、整整衣衫。
她的身上已换上了爱玛借给她的衣裳,长长的衣袖、长长的裙摆,走路还得十分小心,说实在真有点不惯。
琠菁走到一旁的方形小木窗前,探头看向窗外,雾气仍旧很浓,数公尺外的树林因浓雾的关系,多了几分神秘感。
收回视线,她缓步走下木梯,来到门前,伸手推开谷仓的门,还没踏步朝外,清晨的微风已早一步拂过她的脸,似在对她轻声道早安。
深深
了一口气,琠菁的心情是悦愉的。
“哎,至少掉到了这个地方,有好山、好水、好空气。”她自我安慰的瞒咕着,转身拉上门。
又望了眼前的树林一眼,琠菁没多想,缓步走了进去。
“哇,真舒服!”才走进林子一步,她深
一口气,即因清新的空气而笑逐颜开,神清气
。
缓步走在林子里,不自觉地,她往更深处走去。
耳畔听着悦耳的鸟鸣,琠菁轻轻地合上双眼,她对着遮天的林荫张开双手,心喜地深
了数口气,当她再度张开眼的刹那,感到一切都不同了。
是灵动!?
她的心猛地一颤,无法置信地再度合上双眼,让自己的体身、感官和大自然合而为一,然后她清楚地感觉到一股潜在的灵动。
“是如意珠的灵动没错。”她倏地睁开眼来,随着那微弱的灵动,往更深的林间走去。
很快地,她来到溪
边,灵动也随之消失。
巫琠菁站在溪边,朝着溪
的对岸深深叹了口气。
“果然是落在这个年代没错。”她在溪边的树下寻到了一颗大石,顺势坐了下来。
如意珠在溪
的对岸,绝对是错不了。
但,溪
的对岸有着一大片的森林,她总不能像大禾针一样,以时有时无的灵动感应,去翻遍每寸土地吧?
想着想着,琠菁整颗心又忽地沉了下来。
摸摸
际,她掏出了一个钻了几个孔的小小陶笛,这个陶笛一直被她放在口袋中,因此也陪着她一同被送到了这个时代。
没想到,她已开始怀念起属于现代生活中的一切了!
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按着气孔,她柔
的
办轻贴在陶笛上,柔柔地吹着,悠扬的乐声马上响起,若有似无地飘散在树林问。
…。。
清晨的微风才由窗口吹入,艾维斯随即醒了过来,不,也许该说,他根本彻夜未眠。
虽然他的双眼闭着,但他的脑子却末休憩片刻,就算他夜宿在玛丽亚
妈的家中,还未回到城堡,但却同样是在这片土地上。
只要回到这片土地,他就无法忘怀不愿想起的过往。
曾经,他在父亲、国王的撮合,和远房姨妈的热心安排下,有过—个美丽的
子。
那个美丽的女子叫莉莉安娜,从他第一眼见到她,即无法否认她美丽的这个事实。但,他更无法否认的另一个事实是,他根本就不喜欢她。
或许是因为她骄纵的
子,抑或许是因为她天生善妒的个性,总之,艾维斯在第一次见过她之后,就非常的讨厌她。
无奈父命难违,最终,他还是娶她为
,而悲剧的号角也由此刻响起。
因为讨厌莉莉安娜,艾维斯决定婚后只与她做一对挂名的夫
。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终于在三年后的一个圣诞夜,他由伦敦返回城堡时,在他卧房里的大
上,发现了他的
子与一个年轻男子未着片缕地纠
在一起。
他虽惊讶,但却没有开口责备。
因为自己亦是如此,在新婚的那一年,他在伦敦即有了一个情妇,所以他想,这是没有情感的婚姻所带来的后遗症,因此,他并不在意她也有个情夫。
然而,那年的盛夏,莉莉安娜怀孕了,可笑的是,孩子的父亲当然不是他,但领地里的所有人民,包括他的父亲在内,显然不这么认为。
虽然这些他可以不在意,但令他最不能忍受的是,
子毫无愧疚之情,她泰然自若,一副赖定他的模样。
自此,他更少回到史特拉斯,改而定居伦敦。
因为他能欺骗世人,却骗不了自己愤怒的心。
不久,莉莉安娜生下了一个白胖的女娃儿,原以为只要分隔两地,两人能宁静的过完这一生,但命运的转轮显然还不放过他。
一个下雪的圣诞夜,艾维斯在离开了三年后,又回到了史特拉斯。他连行李都还未放妥,就与莉莉安娜大吵了一架,未了,他气愤地甩袖离去。
而那夜之后,莉莉安娜发疯的消息即由城堡里传开。消息很快地传到史特拉斯的每个角落,但气愤地回到伦敦的艾维斯,根本不予理会。
直到隔年的春天,另一件更不幸的悲剧终于发生,城堡的管家封锁消息,并赶到伦敦告诉艾维斯,莉莉安娜亲手掐死了她的亲生女儿。
匆忙回到史特拉斯的艾维斯,对外宣称女儿因急病饼世,而
子则是悲伤过度而变得精神异常。
找了专人照顾她后,艾维斯就将事业的重心完全置于伦敦,鲜少再回到史特拉斯来。
下了
,披上黑色斗篷,他摇摇头,想将这段往事摇出脑外。
看了雾茫茫的林子一眼,他轻轻推开房门,走出卧房,下了楼。
“爵爷,你这么早就醒啦?是睡不惯吗?”在穿过餐厅时,他遇到了正在厨房里忙进忙出的玛丽亚。
“玛丽亚,你叫我艾维斯即可。”对于照顾了他十几年的玛丽亚,艾维斯一直把她当亲人看。
“不成,不能拿身分地位开玩笑。”玛丽亚摇手晃脑,无法将阶级身分抛诸脑后。
艾维斯对着她笑笑。“那,算了吧!”他不想勉强她。
“你睡得不好吗?”玛丽亚又回复之前的话题。
会是
太硬、棉被不够软,或是房间太小吗?
“不,我很好。”艾维斯走过去拍拍她的肩。“我很久没回到这儿,想到林子走走。”说着,他随即迈开步伐朝外走。
看着他往外走的身影,玛丽亚愣了一下,突然开口唤住他。
“爵爷。”她圆胖的身影跑了过来。
艾维斯停下脚步,看着玛丽亚来到他的面前,帮他拉好身上的斗篷。
“外面
气很重,小心感冒。”她说着,如照顾一个孩子般,细心地帮他顺顺衣服。
艾维斯对着她绽开鲜有的笑。“玛丽亚,我已经长大了。”会真正关心他的,大概只剩下这个
妈了吧?
“喔。”玛丽亚突然会意过来,一手尴尬地僵在空中。
艾维斯握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一啄。“一会儿看家里还有什么需要,别忘了告诉我。”说着,他转身朝外走。
对他而言,玛丽亚就像另—个母亲,在他的父母双亡后,她是他唯—最亲的亲人了。
“不用了,你给的已经够多了。”玛丽亚的声音传了过来。
望着艾维斯的背影,她很心痛,她的小鲍爵从小就是个善良的孩子。没有阶级观念,待仆人一向和善,而他所给她的,又岂是三言两语可说完。
这间房子,这一小片的土地,她家人的温
与生活,艾维斯从来没有不细心关心过。
哎,这样一个心慈的人,为何上帝要给他这样不堪的过往呢?她记忆中的艾维斯,脸上是常挂着微笑的。
如果上帝真能听到她祈祷的声音,她将用剩余的岁月,每天帮艾维斯祷告,祈求上帝赐予他一个天使,一个能指引他走出黑暗的天使。
…。。
才走入林间,艾维斯即听到了幽幽的乐声,那乐声像浓雾一样,弥漫在林间,扣人心弦。
完全是出于直觉,他循着声音走往树林,很快地来到溪
,在一棵高大的杉木下停下了脚步。
如月晕般璀璨的双眼笔直地看向前方,他已寻到了乐声的出处…
他看到一个少女盘腿坐在溪边的大石上,手中执着一个陶制品,听来那幽幽动人的低沉乐声,正是出于她手中的东西。
由他的角度看不见少女的长相,只见她有一头乌亮的秀发,在晨曦的雾光中看来,软如水幕。
艾维斯微微地愣了下,一股陌生的情愫很快弥漫于他的心头,
窜于他的血脉问。
少女似乎没有发现他的存在,继续吹着手中的乐器,幽沉的乐声飘散在四周,随着渐散的浓雾缓缓升上天际。
晨曦随着浓雾的散去,落在她身上。
突然,乐声戛然而止,少女由大石上站了起来。她拂拂裙摆、挝挝因盘坐而发酸的双腿。
伫立在杉木下的艾维斯,心口一窒,仿佛让人
了灵魂般,动也不动。
他心中深处有个声音正不断地扩散、不断地钻出来。
不是出于好奇,只是单纯莫名的渴望,他希望看清楚少女的长相,想见见这一头乌黑秀发的主人。
她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
缓缓地,当巫琠菁伸直
、转过身来的刹那…
她瞧见了杉树下的人。
他的金发灿如烈
、他的浓眉傲如飞剑、他的鼻梁
直而丰厚、他的眼…他的眼…
琠菁整个人愣住了,因为她被艾维斯的双眼给
去了思考的能力。她不是没见过琥琯
的瞳仁,但他的眸光却特别的吸引她。
那如月晕般蒙胧的
泽中闪着淡淡的紫芒,彷佛与生俱来就带着摄人魂魄的魔力。
这样的瞳仁,让琠菁想起了一个人…紫瞳。
紫瞳的眼与眼前的男人一样的美、一样的
人,两者间唯一的不同是,紫瞳眼波中的紫光较多,而眼前这个男子则是偶尔会闪现。
“你…”艾维斯出于本能的反应,在巫琠菁被他的眼瞳所吸引的同时,他也迈开脚步,很快来到大石边。
她吸引他的,不再仅是那一头黑发。
她就像是游记书中所写的东方女子,细腻纤柔的如个搪瓷娃娃,小小的骨架搭着精致的脸蛋,尖瘦的下颚上有着淡粉
的
瓣,小巧的鼻梁
得恰到好处,一对水汪汪的大眼,让人怎么也不舍得移开视线。
“你是谁?”艾维斯突然问道。
他清楚,她不属于史特拉斯。
包清楚的说法,她不属于苏格兰这片土地。
被他一问,琠菁由恍惚中骤然回神,一回神,才发觉男人已近在眼前,而且已站到大石上,正舆她对视着。
这个认知让她忽地一慌,脚步直觉往后退开一步,然后踏了空的身子,整个往后仰倒。
“啊…”尖叫一声,琠菁闭上了双眼。
完了,这下不摔疼也铁定要跌到水里,变成一只落汤
了。
才这样想着,琠菁却因为突来的力道,意外地睁开眼来,显然眼前的男人并没有见死不救。
艾维斯及时抱住了她,微微蹙紧的眉似在思考,她能听得懂他的话吗?她从何而来?又为何会出现在这片林子里呢?
与他对望,瑛菁一时忘了两人的贴近,也忘了该有的挣扎。
少了幽幽乐声、少了浓浓雾气,此刻的树林间多了鸟鸣声和阳光。
不知过了多久,先回神的艾维斯伸出另一只手臂,在跨下大石的同时也将她给抱了下来。
他本以为她是个虚幻的精灵,但刚刚碰了她,才知道她是真实存在着。
当双脚再度回到地上,巫琠菁整个人才由恍神中乍然醒来,第一个直觉反应是想推开眼前的人。
她怎能任一个陌生人抱着呢?
才有了想法,琠菁便手脚并用的开始挣扎。
“放开我,放开我。”她叫喊着,试图挣脱他的怀抱。
因为她冲口而出的相同语言,艾维斯吓了一跳。
“天,小心等一下摔伤!”他没想到骤然回神的她,竟会挣脱得如此厉空口。
她不仅以脚踢他,还想以双手抓伤他。
若不是顾及到地上那些大大小小的石头可能使她受伤,他真该马上丢下她。
“放开我。”没理会他的话,巫琠菁继续挣扎。
就在巫琠菁的小脚踢上艾维斯乎坦的小肮之前,他骤然将她给抓近,与他平视,两人的脸近得几乎要贴在一起,而且还可以由彼此的眼瞳中看见对方的倒影。
或许是出于故意的恫吓,也或许是因一时的
惘,总之在吵杂声与
踢的动作霎时停止后,艾维斯的吻猛然落了下来。
准确无误地,他攫住了她的双
,如品尝最甜美的苏格兰浓酒般,一再地
。
直到两人的气息都已不稳,琠菁才大大的张开嘴来
息。
就在她张嘴的同时,他的舌头伺机钻了进去,比之前更态意、更忘情地汲取属于她的甜美。
“哦…”骤升的温度如烈火,空气中回
着强烈的喟叹声,不知是她,还是他所发出的。
随着越趋炽热忘情的深吻,两人肺部的空气终于用罄,有点意犹未尽,艾维斯终于离开了她。
他的心狂烈跳跃,他的血
沸腾,他的每个细胞如重新活过来般,震撼得令他自己无法置信。
琠菁急急地
着气,身子瘫软,如不是他仍抱着她,她想她根本无法站立。
她的脸蛋晕红、她的脑子发
,若不是还能呼吸,她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深陷梦境,否则,她怎会放任一个陌生男子吻着自己?
“你…”不知过了多久,艾维斯终于找回了声音。“你是谁?”他的气息也同样不稳。
他的声音,帮晕眩的巫琠菁找回了理智。
啪…一记清脆的声音传来。
巫琠菁的这巴掌落得扎实,声音甚至悦耳地回响于树林间。
艾维斯的惊愕大于疼痛,从小到大,没人敢这么对他,而她竟敢甩他巴掌?
他终于松手放开了她,琥珀
的眼瞳闪现了淡淡的紫光,他盯着她,幽魅的紫光如能摄人魂魄。
着他的视线,琠菁一时愣住,直到艾维斯再度朝她伸来—手,她才恍然回神,
她使尽了全身的气力推开他,转身
往林子外跑。
艾维斯快速的伸出一手扯住她的小手,将她拉了回来。
整个人被返身扯了回来,琠菁差点再度撞入他的
怀,心一慌,她倏地低下头来,朝着他的手臂一咬。
“喔!”大喊一声,艾维斯骤然松开手,没想到她居然会咬他?
趁着机会,巫琠菁很快地跑开,消失在林荫问。
望着她消失的方向许久,艾维斯终于回过神来,他拉高衣袖看着臂上清楚的齿印。
“原来是个会咬人的精灵。”他说着,嘴角甚至挂着淡淡的微笑。
会再见面吗?他不敢确定,却不否认有些期待。
而这份期待的感觉对他而言是陌生的,就像是灰暗的生活中终于注入了一点色彩,沉寂的生命里闪现了一道曙光。
甩甩头,他想甩掉突兀的念头,迈开步子,想转身往回走,却意外地踢到了地上的东西。
是她的乐器!
他弯
将脚下的东西拾起,拿在宽大的掌中一阵把玩。
然后,艾维斯以手指抚去气孔上沾着的灰尘,然后贴近
边,轻轻吹了口气。
小小的陶制品马上发出了低沉的呜呜声。
他的眉略略上扬,
边的笑纹不觉加深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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