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这是极混乱的场面。
在这场辨模大巨的游行中,几乎全上海的高校学生都出动了,举着“反对内战,全力抗
”的旗帜浩浩
地朝市府政行进。半途中,游行队伍受到荷
实弹的军队的阻拦,双方的冲突愈演愈烈,终于,一声
响,在几秒钟的静默之后,人群中发出一声呐喊,场面完全失了控。
愤怒的人群推推搡搡,片刻间,已有多人受伤见血。
方滢然夹在人
中,身不由己地被推挤到一边偏僻的角落,
息未定时,听到身后暗巷里几个声音低声交谈:“情况危急,尽快疏散。”
方滢然讶然回首。突然,一股大力拉扯着她进入巷中,与此同时,她身侧一声巨响,在她原来站立的方位墙上多出了一个子弹孔。
惊魂未定的她感到有几人走过她的身边,在她看清楚之前,已隐没在人
中。
“你没事吧。”
耳畔传来清朗的声音使方滢然回了魂。她循声望去,直接看进一双关切的眼眸,和她不到一尺距离。
她又是一惊,想退开,才发现自己的手臂还被他握着。
那双眼上下打量了她一遍,发现她完好无缺时才松开了扶持着她的手,稍退一步。
这时方滢然才看清了他的长相。
他是一个十分年轻的男子,飞扬的神采表明他平素的开朗自信,可是此时俊
的面容上惟一的表情是沉肃,使他多出几分威严气势。
“沿这个方向走,你很快就可以到安全的地方。”他指着另一个巷口,淡淡地出声指引。随后便往外面依然涌动的人
走去。
“等等,”方滢然急急开口,那男子顿下步伐,回首“外面很危险,你不走这边吗?”
“快走吧,再晚点这里也危险了。”他说完,继续前行。
他是活得不耐烦了吗?方滢然不明白,放着好好的路不走,偏要往鬼门关闯。“你不要命了吗?”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漂亮的黑眸忽地闪动笑意,而他的
角也勾起:“多谢你的关心,希望我们还能再见。”挥一挥手,身形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好怪的人。方滢然追赶不及,只得低叹口气,转身离开。
出了巷子,她的心神还在刚才的怪异男子身上,心不在焉地朝左转…
突然,她瞪大了眼,看着一辆汽车朝自己冲过来,而她已闪避不及!
在惊呼未冲口而出时,身子已被拉离危险地带,贴上一具温暖的身躯。而那辆车呼啸着从她身边掠过。
陆庭轩急切地察视怀中的女孩,心还在猛烈地撞击。他忍不住回想那令他呼吸停滞的一幕,不敢想象如果他没能及时出现,将会是什么后果。极度的恐惧使他紧紧拥住怀中的她,由真实的接触告诉自己她的安然无恙。
一连两次死里逃生的惊险刺
考验着方滢然的心脏负荷能力,而清醒后发现被搂在陌生男子的怀里的事实更让她尴尬无比。想挣扎,却使不上力。
“先生,谢谢,但能不能先放开我?”不得以,她只得开口。
“对不起。”陆庭轩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迅速放开了她,微热了脸。
“路上车多人多,你要多小心。”他仔细叮咛着,看到方滢然点头。
深深地再看她一眼,
下
心的眷恋与渴望,他转身离去。
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方滢然讶然失笑,今天怎么净碰到怪人?
另一张含笑的俊朗面孔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她怎会将才见过一面的人记得这般清楚?他们还能再见面吗?
她边想边走,没有注意到身后一个身影一直在不远处跟随,直到目送她安全进了家门。
**
“坚哥。”男人进了房间,朝端坐在黑暗中的身影躬身一礼。
没有任何回应,但男人似乎习以为常,自顾自地说:“今天他原本安排的行程是巡视闸北的五厂和七厂,但中午他听到学生游行的消息后就取消了计划。”
男人顿了顿,偷偷抬眼瞟了下前方,发现原本假寐的眼不知何时已睁开,在黑暗中闪烁着冷冷的光芒。心“砰”地一跳,男人咽了下口水,接下去说:“那是高校学生的游行,他一直跟在后头,在游行队伍被冲散后,他还从汽车轮子底下救了个女孩,叫方滢然。”
“陆家曾去提亲的方滢然?”黑暗中传出的声音比眸光更冷。
“是,昨天方家第二次拒绝了。”
黑暗中的眼眸缓缓合上,意味着报告结束。男人又一礼,慢慢退出房间,关上门后才吐出一口长气…终于
差了!
房内一片死寂。
半晌,黑暗中冰冷的声音低语:“你终于也动心了吗?等了这么久,这一天还是到了。我该怎么帮你达成心愿呢?”
阴沉的笑声在空
的房间里回
,久久不散。
“只怕到最后,你会宁可不曾有过这个愿望哪。”
**
“白教授,您找我?”
方滢然轻轻合上门,走到办公桌前站着。
白教授是上海医学界赫赫有名的外科权威,五十多岁年纪,花白头发,风度翩翩又和蔼可亲,是最受学生爱戴的教授之一。而她有幸有他作为导师,在课业上受益匪浅。
“坐。”白教授指着面前的位子示意。
她依言坐下,注意到白教授手中拿的正是自己的报告,心中有些忐忑。
白教授笑容
面地看着她:“我看了你的报告,和你这学期的成绩,很出色。所以我与其他几位教授商量了一下,想让你直接到附属医院实习,不知你愿不愿意?”
方滢然一阵惊喜,直接实习,相当于跳过一级,可以有更多的临
机会,这正是她梦寐以求的呀。“我当然愿意!”她几乎要跳起来。
白教授看到她毫无遮掩的喜悦,微笑了:“你是个勤奋又聪明的女孩,好好用功,我相信你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一定!她坚定地点头。
**
一早,方滢然站在医院一诊室门前,难抑激动心情。
这是她第一天实习的日子,白教授说指定了一个师兄特别指导她,让她能更快地适应环境,进入角色。心中感激白教授的用心良苦,在另一方面也有些不安,不知将面对什么样的人。
深
口气,她抬手敲门。
“请进。”门内传出清朗的声音。
怎么这声音有点熟悉?她有些奇怪地推开门。走进室内,看到一个人正在伏案写些什么东西,于是轻轻开口:“你好,我是方滢然,来实习的。”
那人抬起头,微笑道:“你好,方…”他的话忽然哽住,笑容也凝在嘴角,脸上是掩饰不住的讶异。
是她!
是他!
她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在这种情况下再次遇到他,这个从子弹底下救了她之后又不要命地冲进
林弹雨中的男子。
片刻的诧异之后,男子恢复了从容,
角一勾,笑开:“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你是这里的医生?”她仍处在震惊中。
“不,我也是学生。”他站起身,微笑着伸出手“我是季卓云,很高兴认识你,方滢然。”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方滢然才镇定下来的心又被他的话震飞。季卓云?是那个季卓云吗?
“你就是季卓云?”她有些不敢置信。
“你知道我?”他讶然挑眉。
她当然知道他。事实上,在学校内随便拉一个人问,谁不知道“季卓云”这个名字呢?这个白教授的得意门生,十七岁就破格被选入附属医院的天才资优生,人人仿效的榜样。他的聪明、他的优秀、他的出色正是同学间永不褪
的话题。
“是由你来指导我吗?”喜悦自她心底缓缓升起。
“指导不敢当,相互增长吧。”他眼中一样闪动着
愉“我相信我们会合作愉快的。”
**
陆公馆,花园。
“你是不是向方滢然提亲了?”
声音由陆庭轩身后传出。他回过身,淡淡招呼:“怀安,早。”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陆怀安英
的眉紧蹙着,语气是倔强与气怒。
陆庭轩转过目光望向天际,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这是父亲的主意。”
“而你允许他?”陆怀安又急又怒“你的顺从难道永无止境吗?难道所有人的牺牲还不够多吗?你怎么可以放任悲剧再一次发生?”
“怀安。”陆庭轩制止她说出更多伤人的话。即使知道没有任何恶意,她仍是刺入他的最痛处“方家已经拒绝了。”
“你认为爸会接受拒绝吗?”陆怀安冷嗤。
他无言了。
陆怀安望着他的背影,温暖的阳光洒下来,笼罩着他长衫覆盖的颀长的身躯,惟一的感觉竟是无比的孤寂。对他,她有气,气他的盲目顺从,但更多的是敬爱,这个她所见过的最温柔善良的男人,她衷心希望他能得到幸福。方滢然能给他带来幸福吗?不,不能啊…“你知道吗,方滢然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她回想学校听到的消息,该让他知道的,在酿成大错之前“那是个非常优秀的男孩,他们是很相配的一对,你真的要拆散他们吗?”面前的背影没有丝毫改变,她低叹口气“你该得到幸福的,大哥,但这幸福方滢然是给不起的。”
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许久,陆庭轩才将目光由远处收回,落在袖中紧握的双拳上。眼中是涩涩的酸楚,一如心中的感受。
她有了喜欢的人。他从不曾怀疑这话的真实
,因为怀安正是与方滢然同校。早该知道的,不是吗?像她这般出色的女孩,正该有足以匹配她的男子,而他,是配不上她的。可是,明知如此,为什么他还是默许父亲的决定,抱着一线希望,为什么在听到怀安的话时还是止不住锥心刺骨的疼痛?
嫁给他,真的会是悲剧吗,真的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吗?不,不是的呀,该是不同的,因为…因为他是真的动了心啊…伸指轻抚着眼底的玫瑰花,一滴
珠凝在丝绒花瓣上,在阳光的反
下闪耀着七彩的璀璨光芒,灿烂而夺目,仿佛她的笑靥。
第一次见她也是在清晨。
他到学校找怀安,在楼下等候时见到她。她抱着书
面走来,两条长长的发辫在
前摇摆,飘逸的长裙在风中飞舞,她或许没有倾城的美貌,但青春灵动的气息却紧紧攫住了他的视线,让他再也移不开眼。
一个老妇人拦住了她,在问些什么,然后她指着医院的方向,很耐心地解说着,虽听不清,但可以分辨出声音是软软甜甜的,很动听∠妇人谢过她,转身时不留神撞掉了她的书,马上急急地道歉。她没生气,毫不介意地拾起书。钟声响了,她朝老妇人挥挥手,绽出一抹大大的笑容,走进教学大楼。
陆庭轩站在树
下,看她在他的视线中消失,挥不去的是极度的震撼。他明白地感受到,在看到她那笑容的瞬间,心在
腔里猛烈地撞击,以及呼吸片刻地停滞。没有丝毫犹疑,他接受了这一抹倩影进驻他心的事实。
于是,平和淡然的生活,第一次涌动着真实的悸动,平静了二十三年的心,第一次掀起强烈的渴望。他渴望见到她,渴望拥有她,渴望让她对着他笑。
他开始用尽方法打探她的消息,知道了她的名字,她的家庭,她的生活,她的爱好…他看着她,守着她,但始终未出现在她的面前。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再多的渴望也必须用理智来压抑,因为他不知在放纵情绪之后给她带来的会不会是无奈与痛苦。
克制瓦解在那一天,父亲告诉他已替他安排了亲事。他原是想拒绝的,但当“方滢然”的名字传入他耳中时,他震动了,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是天意吗?原以为他们永远不会有什么
集,但父亲相中的人选竟是她!那么,他是不是可以允许自己保留一点希望?
现在,希望破灭了。
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那是个非常优秀的男孩…
陆怀安的话还在耳边回旋,像把利刃狠狠剜进他的
口,搅得心脏血淋淋的支离破碎。
不该奢想的,不是吗?一切都该结束了…
**
小雨一直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到了傍晚忽然成了瓢泼大雨。
“路上小心点。”季卓云把方滢然送到医院门口,不忘嘱咐。
“嗯。”方滢然低低应声,心里泛起甜丝丝的感觉。
实习已经一个月了,在这一个月里,她体会到从未有过的快乐,还有甜蜜。
如果说之前她对季卓云的盛名存有一丝疑虑的话,现在她是口服心服了。他聪颖、勤奋、谦逊、热情,他的一举一动在在显示着他的出色不凡。而这样的男子也正是众多芳心倾慕的对象。
学酗已传出他们正在交往的话,她也被同学、朋友
着询问传言的真实
。对此,她只是笑笑,没承认,也没否认,或者说不愿否认。她明白,他的关怀照顾只因为白教授的嘱托,而他的心她是碰触不得的,可是,她仍然贪恋着他的温柔,执意沉沦。
傻呀,但她只愿继续傻下去。
“小姐,请问这里是国立医科大学的附属医院吗?”
声音穿破重重雨幕传了过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雨里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背着个小包袱,
布衣衫,已
得像落汤
一样,头发上还在滴滴答答滴着水,看来焦急而狼狈。
“是啊。”方滢然的视线移到他的腿上,那里被划破了好大的伤口,正
着血。
“那有没有一个叫季卓云的在这里?”年轻人神情安稳了些,吁了口气。
他找卓云?方滢然不掩诧异,但仍带他进了医院。
“滢然?”季卓云奇怪她的去而复返,但当他看到她身后的青年时,更惊讶地放大了声音“阿强?”
青年激动地上前一步:“终于找到你了!”
“你怎么会来的?”
“季爷爷他,去世了…”
**
雨越下越大了。
季卓云倚靠着身后的柱子,坐在医院门前,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前方。
在处理完青年的伤并安顿好之后,他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不曾变过。
方滢然侧首看着他,一种从未有过的心痛缓缓蔓延。他该是开朗的、坚强的、神采飞扬的,而不是像此刻的无助与心伤。她想安慰他,但又不知如何开口。
“他说的是我爷爷,”他缓缓开口,仍没看她“我一岁不到就没了父母,是爷爷拉扯我长大的。家里有一小块田,可以让我们祖孙勉强度
。八岁那年,家里遭了灾,爷爷没办法,让同乡的大叔带我来上海。我做报童、学徒、陪读,为的就是想让爷爷过得更好。但真的很难,直到我遇见白教授。”
“他收养了我,给我吃住,让我受教育,我终于有能力让爷爷不再那么辛苦下去了,可是,他竟然就这样走了…”他
视她,让她清楚地看到他眼底深浓的悲哀“他是我惟一的亲人,现在,我已经没有亲人了。”
“不!还有很多人关心你,即使没有血缘,他们也是你的亲人啊。”方滢然看到他眼底的水光,痛恨自己竟是如此地拙于言辞,无法抚平他的伤痛。突然,一种冲动攫住了她,让她不假思索地做出从未想过的举动…她抱住了他。
她紧紧地、紧紧地把他拥入怀中,像抚慰一个哭泣的孩童,感觉他的体身由僵直慢慢转为松懈,终于不再抗拒地栖息在她怀中。许久许久,她感到肩头的
润,感到颤抖渐渐平息,心也随之安定。
**
雨不知不觉渐小,终于停了下来。
门廊下是一片静默。在两人分开后,尴尬就横亘在他们之间,谁也不敢再看对方一眼。
方滢然的脸热辣辣地烧,心也止不住怦然。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出这么大胆的动作。她不曾后悔,至少季卓云不再强抑着悲伤,但怎么收场好呢?
“雨停了,我送你回家。”季卓云轻咳了声,打破诡异的气氛。
“哦。”方滢然慌忙起身,随他走了出去。
他们并肩走着,依然是不自然的沉默。
“啊。”滢然脚下一滑,轻呼出声。
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臂,扶稳她,没再放开,而是滑下牵住了她的手。
她手一颤,没甩
。
依然向前走着,依然默默无语,但不安已经消失了。
来到家门前的街口,季卓云停下脚步。
“明天我要回去了,”他转身向着她“这一去可能要有一段时间。”
…
“滢然?”他的声音温柔低哑。
“嗯?”
“你愿意等我吗?”
大雨之后的街道被冲刷得一尘不染,空气中混杂着浓郁的水气,路上没有什么行人,四周是一片静谧。
他们站得很近,近到她可以感受到他身上泛着热力的
刚气息。
“砰砰、砰砰!”不知是谁的心跳声在空中回
着。
她的视线落在
握的手上。温暖由他的掌心传至她的手,再输送到四肢百骸。他的手有点颤抖,些微的汗慢慢沁了出来。
他是屏着呼息的。
“好,”她抬头
视他,
角带着笑,有丝羞涩“我等你。”
他紧盯着她,很久,不说也不动。然后,他忽然咧开嘴,笑了。
这是他今晚的第一抹笑容。
他眼中闪动着狂喜,但仍是努力抑制着“回家吧,好好休息。”他带她到了门前,温柔低语。
滢然点头,目送他转身离去,握紧了手,贪恋着掌上的余温。回过身,她吃惊地顿住动作。门已经开了,父亲站在那里,不知看了多久。
方世泽微笑着,眼中
是欣喜。一月来女儿的情绪转变他都看在眼里,作为过来人,他自然知道那种时喜时悲,似甜似苦意味着什么。只是女儿不提,他也不愿多加干涉。
深明女儿是冷静自持的
子,在感情上从不轻易沾惹。之前也有不少追求者,其中不乏豪门子弟,但滢然始终不为所动。而他在这方面也以女儿的意向为归依,一一回绝了想在他身上下功夫的有心人。
而今,滢然终于也动心了。他是又喜又忧,不知这男子是否能给她幸福。是富是穷并不重要,因为他开的小布店足以养活一家人,解决他们的温
,重要的是人品和真心。但他的忧虑在今晚烟消云散了。即使只是透过窗子匆匆一瞥,那年轻人的形象已足使他安心。沉稳的气质,从容的举止显示他是一个有为青年,最让人放心的是他们是两情相悦的。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爸。”方滢然低叫了声,有些窘迫,他看到了多少?
这时小弟也走了过来,斜倚在门边,笑嘻嘻地“好个帅气的大哥,姐,你真有眼光,不过赵大哥、李公子他们可是要失望了。”他指的是那些追求者。
滢然被说得红了脸,方世泽忙打圆场:“还没吃饭吧,给你留了一份,正热着呢。”
滢然应了一声,另一边却又传出调侃:“恐怕饭是用不着了吧,就算没吃,看也看
了啊。”
“方溢之!”滢然发出警告。
“不说了,不说了,我可不敢再惹大小姐了,原来有爸护着,现在还多了一个俊俏大哥,大姐一生气,小弟性命不保呀。”方溢之大不畏地说完,忙闪进屋子里去了。
看到滢然又羞又气的样子,方世泽笑着拍拍她:“换衣服去,等会儿饭就好了。”
滢然飞快地跑上楼,方世泽依然在一径地笑,谁也没注意到进了屋子里的方溢之脸上早已没了笑容,深深蹙着眉,
是忧虑。
上了楼进入自己的房间,滢然才松了口气。坐在桌前,镜中的自己仍是嫣红着双颊,眼亮晶晶的,闪动着快乐的光辉。
幸福呀…
**
清早,方滢然急急赶到医院。还来得及吗?
远远的,她看到熟悉的
拔身形正走出大门,舒了口气,急叫:“卓云。”
季卓云听到叫声,顿住身形,看她奔过来,讶然:“滢然,你怎么来了?”
“我…送你。”她脸上微微泛起了红,垂下眼不敢看他。
手被执起:“傻丫头。”低哑的声音呢喃着。
是
傻的。早早跑来,为的就是再多看他一眼。只是,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有股不安,似乎他这一去,两人的缘分就要尽了。是幸福之下的患得患失吗?她不知道,但她只想多一点保证,让心多一点安定。
“我该走了,”他低语“等我,嗯?”
她抬头望进他的黑眸,看到其中的深情“我等你。”
他点头,终于放开手,大步走远。
随着他身影的远去,滢然心中的不安愈加浓厚。她想大叫:“别走!”但终于强忍了下来,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
呆立许久,情绪终于逐渐稳定下来,耳边忽地响起一个声音:“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唉,好凄美的画面。”
滢然一惊,才看清原来是同学陈玉英,正笑嘻嘻地看她,又故意叹口气:“早听说众人仰慕的天才季卓云的心被方大小姐勾了去,原来是真的呀,这下可要伤透大家的心了。”
“你偷看!”滢然指控。
“哪有。只不过今天偶尔经过,谁知道有人在大路上演出‘惜别’剧码。不止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原来早起的人儿也有戏看,只是看的人好
麻!”
“你还说!”滢然红了脸,作势
打。
“救命啊。”陈玉英闪躲着,两人一前一后跑进了大门,留下路上一串笑声。
在进门前一刻,方滢然忽然顿了下,眼角瞥见不远处大树下的一个人影,似乎已经站了很久。
那人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相貌端正,却隐隐散发出一股
魅之气,让她心头一寒。这人是谁?她确定之前没见过,但为什么看到他她会莫名其妙地感到心惊呢?
树下阴冷的眼眸看着两个女孩消失在门内,
角牵起一个毫无温度的笑“看来不用我费事了。”他看到方滢然的那一瞥“真是个机灵的女孩儿,只是注定要被牺牲,不必给予同情,毕竟,又有谁同情过‘她’呢?”
**
今天是第七天。
季卓云离开七天了。对方滢然来说,这七天仿佛比七月、七年还要漫长。想见到他的渴望一
胜过一
,可是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相思无解”她脑中忽地浮现这四个字。相思,这就是相思了吗?
前方忽然喧闹起来。
“滢然!”
是父亲的声音。她讶然,抬头看到父亲苍白的面孔。而他身边几名护士推着的车上…她忽地倒
了口冷气,天!
车上躺着的人,早已鼻青脸肿,奄奄一息,血干涸在头脸,狰狞而恐怖。但她还是认了出来:“溢之!”
一切的忙
过后,方滢然坐在病
前,凝视着被包扎得面目全非的小弟,依然震惊得无法
息。他是被打的!是谁这么狠心,又为了什么?
主治医师走了进来,看到她“方滢然,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医生,我弟弟怎么样了?”她快速起身奔到医生面前。
“他是你弟弟?”宋医生有片刻的诧异,然后才接着说:“他受的都是外伤,看来虽重,但没有生命危险,你可以放心。不过他头部曾受重击,这是他一直昏
的原因。”
方滢然稍稍放了心“那么,他什么时候可以复原呢?”
“他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送走了医生,她坐在
沿,剧烈的刺痛令她几乎窒息“为什么,爸,为什么溢之会变成这样?”她不明白呀。
回应她的是一片沉默。
她转首,看到父亲的脸。一
之间,他竟像老了十岁!眼中不再闪耀睿智光芒,而是呆呆地看着儿子。
“爸,没事的,医生说溢之没事的,别担心。”她扑过来搂住案亲,泪忍不住
了下来。
方世泽嘴微微张阖,逸出模糊不清的语声,一遍一遍。终于,她听清楚了。
“一切都会过去的…”
“是的,是的…”她应着,不停地应着,仿佛这样就可以回到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最初。可是,为什么会有一道阴影逐渐笼上心头,
得她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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