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睁开眼,山影灰暗,天上一抹彩霞透出红光,天快黑了。
他不明白,刚刚不是才在收拾鱼线,和爸爸谈论明天到高中新生训练的事情吗?怎么现在会躺在一堆混乱的枝叶里头,全身痛得好像快裂开了?
“痛!脚好痛!”他痛得无法起身,费力地动扭脖子“爸爸”
“阿廷!阿廷!你不要紧吧?”父亲爬了过来,撑起身子坐起来。
“爸爸,我的脚”
“啊!
血了,骨头跑出来了!”父亲语气惊慌,却马上镇定下来,
下衬衫,
到他的右腿大下面,拉起袖子扎紧“阿廷,你骨折了,你不要怕,爸爸先帮你止血,你千万不要紧张,不能
动,不然血会
得更多。”
“知道”他咬紧牙关,以极大的耐力克制住疼痛。
他相信爸爸是万能的,爸爸一定会救他。
在眯紧的眼
里,他看到爸爸手臂有血,摇摇晃晃地伸出手,虚弱地问:“爸爸,你受伤了?”
“爸爸是小擦伤,你别担心。”父亲扎好止血带,握住他的手。
“嗯。”爸爸温热有力的手掌令他安心,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平息痛楚,他也不愿爸爸担心他。
案视仰起头,望向上面三十多公尺高的弯曲山路,大声喊道:“上面有没有人啊?喂!救人啊!救啊…”案亲的声音突然中断,低下了头,以手抵住额头,不断地
着。
“爸爸”他也想一起喊救命,可是他实在痛得没力气了。
“阿廷,爸爸不要紧。”父亲又用力握了他一把“上面听不到我们的叫声,这样吧,爸爸爬上去求救,你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不要害怕,等爸爸回来。”
“好。”
他从来不会害怕,因为爸爸是他的擎天柱,任何事情有爸爸在身边,像他小时候掉到溪里,或是调皮地从楼梯飞下来,爸爸总是能及时捞他回来。
暮色里,望着父亲手脚并用地爬上山坡,他记起事情发生的经过。
他们在钓鱼的归途中,后面一部轿车猛踩煞车,拚命按喇叭,爸爸笑说,让人家一些吧。他坐在机车后座,正打算回头扮个鬼脸,突然一个猛烈的撞击,整部机车飞了起来,他看到一只山雀从身边振翅飞过,感觉树叶枝条擦过体身,然后,他就昏
不醒了。
他仰躺在地,握住拳头,以爸爸手掌的余热支撑自己的意志力。
他还年轻,刚要上高一,绝对不愿意就此死去,他还要等到十八岁考上驾照,再载着爸爸跑遍台湾山林,实现钓遍所有溪
的心愿。
溪底的银光一闪又一闪的,水声泠泠,苦花在清澈溪水里悠游,铅
水鸫飞过溪边石头,钓线一抖,一条比爸爸手掌还宽还长的鱼儿跃出水面
“阿廷?阿廷!”是爸爸的呼叫让他从睡梦中回来。
“爸爸”他睁开眼,一闪一闪的不是鱼儿,而是天上的星星,还有爸爸斑白的头发…以及眼眶里的泪光。
“阿廷,爸爸拦到车子了,他会去外面打电话叫救护车,你再忍耐一点。”父亲强忍眼泪,神色极为担忧,以一双大掌握住他冰凉的手。
他从来没见过爸爸的眼泪,心口一疼,眼睛也模糊了,勉强
出微笑,张开手掌,抵住爸爸厚实宽大的指掌。
“爸爸,我的手跟你一样大了”
“我们阿廷长大了,现在跟爸爸一样高,很快就超过爸爸了。”
“等我以后赚钱,我要买一部车子,载你出来钓鱼,妈妈也要带出来玩,不然她喔”
“她会说我们两个像野人,一放假就在外面趴趴走,回家像是捡到的。”
案子俩都笑了,
握的手掌传递出彼此的热力。
案亲愉快地说:“妈妈很辛苦,本来想说你两个姐姐长大了,可以轻松一下,怎知道又蹦出你这个小子,
布
瓶都得重头来,偏偏你又特别顽皮,刚会走路就知道摸到餐桌边,踮着脚尖偷吃菜,吃到梗到,还是妈妈又打又槌的,才让你吐出来。你呀,从小就是这样,老让妈妈担心,现在念高中了,要乖一点,没事别拆开电视机,搞到送修,害妈妈不能看电视;还有,大婶婆是很长舌,你也不要在她皮包放金
子,没吓到大婶婆,反而吓到妈妈,知道吗?”
“知道了。”他咧出孩子般的笑容。
“将来念大学选志愿的事,就去请教你姐姐和姐夫”
案亲体身晃了一下,忙按住太阳
,闭上眼做个深呼吸。
“爸爸”不知是否错觉,在幽暗的夜光里,他似乎看到爸爸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说话声音也有些中气不足。
“爸爸没事,有点头痛而已。”
“喂!下面的人!你们还好吧?救护车快来了!”有人在山路上头大喊。
“谢谢!我们很好。”父亲大声回应,回头将他的止血带松了一下,再扎紧,又握紧他的手“阿廷,再忍耐点,别怕,爸爸会陪着你。”
“爸爸,我大概要开刀吧”只要让爸爸握着,他就很放心了。
“对了,你进开刀房,爸爸就不能陪你了。阿廷,你很聪明懂事,要学着自己熬过来,以后要听妈妈和姐姐的话;还有,爸爸的钓具都给你了,用过之后记得用肥皂水擦干净,放在报纸上晾干,这样才不会发霉”
案亲的语气愈来愈急促,好像是在
代什么事情似地一一说明。他心中突然涌起强烈的不安,急
坐起身子,想要扶住摇晃不定的爸爸。
但他坐不起来,腿大疼痛加剧,超过他所能忍耐的极限,痛楚直接袭上他的脑门,让他陷入了昏昏
睡的状态。
朦胧中,他听到喔咿喔咿的救护车声响,还有很多人说话的声音,有灯光朝他这边照过来,他眼睛勉强张开一条
,想看看爸爸到底怎么了。
可是,他看不到爸爸,却感觉爸爸的大手慢慢松开了
“爸爸!”他声嘶力竭大喊,泪水迸
而出。
“快先救我儿子上去”
这是他在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爸爸的最后一句话。
…
张奇廷在宿舍
上翻个身,睁开眼睛,不自觉地去
右腿大的旧伤。
了一会儿,根本不酸不痛…他垫起手臂当枕头,望着天花板发呆。
星期
的午后,微风从敞开的大窗吹进来,一只不知哪里来的蜻蜓也跟着打转,上上下下飞了一圈,停在他
边的栏杆上。
他伸出指头去碰,蜻蜓翅膀振动一下,一对大大的眼睛好像向他张望,旋即拍拍翅膀,飞出窗外,消失在蓝天白云里。
他跳下寝室高架的
板,伸个懒
,心头感到空
的,好像得找些什么东西来填
,不然他会空虚得难过。
这是一种想见到亲人的感觉吧?他按捺不住强烈的渴望,翻出系通讯录,盯住郑雨洁的地址,脸上有了一抹微笑。
打理好服装仪容,他走路、搭捷运、转公车、迷路、问路,花了两个小时,终于摸到这间有个小庭院的一楼公寓大门前。
按了门铃,很快听到声响,门边的对讲机灯光亮起,他面对摄影孔,笑嘻嘻地摇动双手,挤眉
眼地打招呼。“你找谁?”里头一个男人凶巴巴地问着。
“我是郑雨洁的同学,叫张奇廷。”他倒是没想到,她爸爸可能在家。
“什么蜻蜓的?雨洁,你有这款的同学吗”
“啊!”他听到她的惊讶叫声,客厅门很快被打开,接着,大门也开了。
“你、你怎么来了?”郑雨洁无法相信,大黑熊竟然找上门来?
“我想看你,就过来了。”
他微笑看她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没有犹豫,将心动化作行动…伸手捧起她的脸蛋,低下头,直接吻上她的小嘴。
轻轻一吻,心满意足,他心中那块空虚的地方瞬间填
。
他缓缓离开她的
瓣,目光仍凝视她那
蒙的眼眸,双手舍不得放开,又以指头
抚过她柔
的脸颊。
郑雨洁完全呆掉了。
大黑熊的
怎能如此柔软?只是一个浅吻,威力竟像他那将近八十公斤的体重,
得她动弹不得,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他们才正式吃过一次饭耶!没牵过手,也没表白,他们根本不是情侣还是从现在起,他们开始谈恋爱了!
“这样好不好?”他轻点她圆圆的鼻头,笑咪咪地说。
“你、你、你要来,也、也打个电话”一开口,好像嘴边还黏着他的
,害她舌头也打结了。
“我想来就来,给你一个惊喜,有没有很高兴呀?”
“我、我、我”
“雨洁,是你同学吗?”爸爸威严地出声了。
郑大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是有一点点的老花眼,但他没看错…这个金发混混跑到他家来,青天白
之下,抓了宝贝女儿就吻,到底有没有把他这个长辈放在眼里啊!还有,雨洁怎会
上这种不良少年似的男朋友!
“爸,是我同学。”郑雨洁退了一步,脸颊泛起红晕。
“不请同学进来坐坐吗?”
“嗨,阿伯,你好!”张奇廷终于发现这位充
敌意的爸爸。
“不要叫我阿伯,我还没五十岁!”郑大升没好气地说。
“喔。”张奇廷抓抓金发,总算也有不知所措的时候,不过他既然跑来了,吻也吻了,就要诚实面对自己的心意,他随即恭恭敬敬立正站好,大声地说:“郑先生,我很喜欢你们家的雨洁,今天过来跟她说一声,让她知道。”
此话一出,郑雨洁窘得全身冒汗,只想让自己马上蒸发。
大黑熊要表白,找个机会偷偷跟她说就行,干嘛跟爸爸说!又不是古代上门提亲!
郑大升更是差点吐血!现在年轻人都这么直截了当吗?跑到家里,就要把他养了二十年的女儿拐走,世上哪有这么简单的事!
而且他说什么也不相信,这个染了金头发、不知从哪里跑来的帮派小弟,竟然考得上大学?
“你真的是雨洁经济系的同学!”
“是啊!大叔要不要看我的学生证?”
张奇廷在
袋掏了掏,又是纸钞钢板,又是面纸包,又是剑俊报的,总算摸出一张证件,堆
笑容双手奉上,转头朝郑雨洁挤个眼。
郑雨洁被他一瞧,心脏顿时咚咚
跳,低下头,谁也不看。
大黑熊虽然冒失,可她也是偷偷喜欢他呀而她的初吻,就给他了
唉,就算爸爸关心她,也不要学员警路口拦检嘛!
“还有下面那张身分证。”郑大升忙着查验身分,仔细翻看“张奇廷?住嘉义?你是雨洁的同学,怎么大她三岁?”
“报告大叔,我高中休学两年,上学期从数学系降转过来,加一加,就比雨洁大三岁了。”张奇廷先竖个V字型,又弹出无名指,二加一为三。
“为什么休学?”
“高一出车祸,在家休餐。”
郑大升上下打量眼前的大个子,虽然看来体格强壮,可是一场车祸必须休养两年,一定是受了重伤,也不知是否留下什么后遗症,如果雨洁跟了他,以后三天两头生病跑医院的,这种长远的事,他不能不为女儿考虑。
“你伏地
身可以连续做几下?”
“爸爸!”郑雨洁低声叫了出来,爸爸有点过分了。
“一百下。”张奇廷仍是一张大笑脸,摩拳擦掌地“大叔,要实地测试吗?”
“不用了。”郑大升脸孔硬硬地递还证件“你父亲在哪里做事?”
“我爸爸以前在乡公所上班。”
“以前?现在呢?”
“他不在了。”张奇廷低头踢踢鞋子,将证件收进
袋里。
巷
里有小孩子喧哗,对面邻居接了水管洗车,哗哗水声仍冲不掉突如其来的沉默。
郑雨洁看过他这种神情,那是他在溪边看鱼时的孤独,也是突然中断钓鱼话题的沉寂,还有谈到车祸时的异常沉静…即使他现在保持微笑,但她却看到他瞳眸闪过的一丝黯淡。
她主动拉他的手指头,捏了捏指尖,又很快地放开,抬起头,微微一笑。
指尖涌来一股暖
,张奇廷望向热力来源,见到一张温柔而羞涩的脸孔。
心头仿佛被充了气,再度溢
的感觉,就像吃完她送来的大西瓜,
足地捧着肚子,摊在椅子上傻笑,打个嗝,再也难忘那甜美的滋味。
原来,他不只喜欢她的可爱,也喜欢她的善体人意。在溪边,她不也一再地试图将他从莫名涌至的惆怅里拉出来吗?
真是体贴的小人儿!他好喜欢她,真的好喜欢她,他这一趟来对了!
“哇呵!”他忍不住要欢呼,伸出大掌,紧紧握住她的小手。
郑大升吓了一跳,这个金发太保发什么神经病?他不小心问到人家的伤心处,他也感到不好意思,怎知道这家伙一下子又活了过来,还当着大人面前,大刺剌地抓起雨洁的手?现在的孩子真是不懂分寸!
“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他继续盘问。
“两个大姐姐,她们都结婚了…当然喽,还有一个老妈妈!”
这还得了!独子寡母的,将来雨洁嫁过去,要承担多大责任啊?
郑大升愈想愈不对劲,恨不得把大个子赶出门,可瞧女儿那副羞答答、心有所属的害羞模样,这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啊!
“咦?怎么大家都站在门口?”妈妈杨秋兰从街上回来,身上散发出洗发
香味,惊喜地看到女儿和一个大男生手牵手“雨洁,带男朋友回家了?”
“妈”郑雨洁瞧了张奇廷一眼,她还不习惯男朋友这个名词,低头轻笑,扭了扭手腕,挣开大熊掌。
“妈妈!”惊叫的是郑大升,他的老婆怎么不一样了!
从年轻起,他特爱老婆那头乌溜溜的秀发,不管是长的短的直的卷的,他都爱不释手,可是现在呜呜,全变
了!
“爸爸,我这个颜色好看吗?”杨秋兰轻拍她挑染成红色的头发。
“妈妈,你”郑大升受到刺
太大,先来个金发大块头抢走女兄,又回来一个红发老婆,这年头大家都在变发维新吗?
“设计师说我有几
白头发,建议我挑染,我想试试也不错啊。咦?爸爸,你怎么翻白眼了?”
“你你我我”郑大升只差没昏死过去。
“爸爸,偶尔换个花样嘛,别老是一板一眼的。”杨秋兰将老公推了进去,又回头笑说:“雨洁,介绍男朋友让妈妈认识啊!”“啊!郑妈妈你好,我叫张奇廷,是雨洁的同学。”张奇廷赶紧自我介绍。
“嘎?蜻蜓?你的名字真好玩。”
“妈妈,你听错了。”郑大升拉住老婆,神情严肃,低声地说:“我刚才都调查过身家背景了,他”
“就知道你会做这种事!蜻蜓,雨洁的爸爸没吓到你吧?”杨秋兰转向张奇廷,这个大男孩看起来
阳光的,第一眼就及格了。
“没有。”张奇廷咧出大笑容,他不怕被伯父吓到,反正迟早要接话又考验,早点打好关系,对双方感情进展都是好事。
“你找雨洁出去玩吗?去去!年轻人去玩你们的。”
“出去玩?”张奇廷搔搔头,反而踌躇“呵!要去哪里玩?”
“唉!你是第一次约会吗?”杨秋兰摇摇头,也不知是否女儿幸运,遇上一个初恋纯情男,她得教教他们了“你们去看电影啦!变街啦!吃个饭,到淡水河边散步,还是上猫空喝茶,唱卡拉OK”
“不准去密闭空间的场所。”郑大升马上提出严正声明。
“我知道了,谢谢郑妈妈。”张奇廷用力点头,语气振奋地说:“大叔,郑妈妈,那我请雨洁看电影,晚上吃个饭,然后”
“九点以前要送雨洁回来!”郑大升再度表示意见。
“算了!”杨秋兰戳戳老公的
“你以前还不是拗到宿舍十二点关门,才肯放我进去?雨洁,别太晚回来就行了,去换衣服啊!”“喔。”
郑雨洁实在糊涂了,今天她就像个洋娃娃任人摆布,妈妈和张奇廷说个两句,她就要出门约会了?
杨秋兰眯眼端详“嘿!蜻蜓,你头发‘金’得很好看,我下次也来换成这种像外国人的金色头发。”
“妈妈”郑大升惨叫一声。
“爸爸,我看你也有白头发了,你下次跟我上美容院,你就染栗子
吧。”
“不要!”郑大升悍然拒绝。
“郑妈妈,其实染发很简单的,在家DIY就行了,我都是自己来的。”张奇廷热烈地拨拨自己的头发,抓出一撮金
展示。
“太好了!蜻蜓,下次有空你教我,我也可以顺便帮爸爸”
“谁也别想动我!”郑大升气恼极了,转身走进客厅。
等到郑雨洁换好衣服出来,见到的就是爸爸坐在沙发上,翘起两条腿,气呼呼地握住遥控器,瞪着眼睛看电视,妈妈和张奇廷则在小院子里谈笑。
爸爸好像不太喜欢大黑熊呢,刚才那种拷问人家的态度,她看了都不好意思。幸亏大黑熊向来是大剌剌的无所谓,不然她要是真的
了男朋友,保证
一个,跑一个。
男朋友?张奇廷就是她男朋友了吗?
她低头抚摩
瓣,轻轻地笑了。
…
夏日晚风徐徐,古老的教室暗闇无光,只有几盏灯光照
在校园小径上。
她算是谈恋爱了吗?
郑雨洁坐在走廊廊柱边,恍若梦中。即使她和张奇廷约会很多次了,也在同学面前公开牵手,但她总怀疑,自己这么不起眼,他到底是看上她哪一点?
“奇廷,我实在想不透,你为什么喜欢我?”她轻声地问。
“喜欢你,需要理由吗?”张奇廷始终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
“好痛!你每次都喜欢
捏,又要捏得我全身乌青。”
“不捏,吻你好了。”他反转她的手心,低头吻了一记。
那麻
的感觉令她呵呵大笑,忘了刚才的烦恼,将身子偎进他的怀抱里。
张奇廷伸手搂住她,低头嗅闻她身上暖暖的味道,心头自然而然浮起
足感,这是每次和她在一起的感觉。
他不想找太多冠冕堂皇喜欢她的理由,也懒得花时间猜测彼此的心意,他就是单纯地喜欢她,单纯地想抱抱她,只要跟她在一起,很快乐、很
快、很自在就是了。
仿佛坐在溪边,心思专一握住钓竿,望定鱼线,清风吹来,水波晃动,单单纯纯地享受大自然所赐予的一切美好。
“雨洁,我好喜欢你!”光说不够,还要行动表示。
“嗳,你不要种草莓啦”又在亲她脖子,回家保证被爸爸瞪上半天。
“那我种西瓜,种大颗一点!”他的
吻得更加用力。
“喂,大黑熊,我还要做人耶!”唉!明天得穿一件高领衬衫了。
“你说,我还做不做人啊!”一个尖锐的女生声音从旁边廊柱传来。
“你自己不小心,你要自己负责。”男生的声音十分冷硬。
“我不管!是你不肯用小雨衣的,你也有责任,你给我两万块!”
“夹娃娃只要几千块而已,要这么多干嘛?不然一人出一半。”
郑雨洁听出来了,女的是施凯云,男的是陈骏达,他们不是打得火热吗?听起来好像是施凯云怀孕了。
她眨眨眼问张奇廷,他也会意,按按她的头,握住她的手,要她噤声一。
施凯云怒气冲冲地说:“
的是我的血,刮的是我的
,伤的是我的体身,我难道不需要补充营养吗?一人一半?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
陈骏达冷冷地说:“我叫你算好安全期,你算错,现在全怪到我头上?算了,算了。”他拿出皮夹,数了五张钞票“五千块,够了吧?赶紧去
掉。”
“我不要!”啪!一记清脆巴掌响起,还有纸钞落地的声音。
“施凯云,你发什么神经病!”
“我有你的比比,你敢打我!”施凯云带着哭音说。
“是谁先打人的!”陈骏达大声咆哮,好像有什么动作。
张奇廷跳了起来,一个大跨步就跑到隔壁,只见陈骏达一脸愤怒,紧紧地扯住施凯云的手腕,看样子似乎正准备狠狠地摔她。
“喂!喂!同学,好男不跟女斗。”张奇廷忙拉回陈骏达的手臂,笑咪咪地说:“有话好说,不要动手动脚嘛。”
“施凯云,你还好吧?”郑雨洁也过来扶“孕妇。”
“你管什么闲事!”陈骏达瞪了一眼。
“不用你管!”施凯云也不接受好意,挣开郑雨洁。
张奇廷摊摊手,耸耸肩“今天晚上夜
这么好,大家花前月下的,我实在是不想管闲事,可我怕会发生什么校园喋血案,明天警方找我当证人,那我就麻烦了。”他说着,顺便把郑雨洁拉回身边。
陈骏达绷着脸,抓起背包就走,走了一步,又回头捡钞票。
“陈骏达,你就这样走了!”施凯云尖叫。
“不然你还要怎样?闹得全校都知道,对你没有好处!”
“你我这样死心塌地爱你,我怀孕了,你竟然无动于衷!”
“不小心有了,就要面对现实,你现在生比比,谁养啊?”
“呜”
“听我的话,去夹娃娃。”陈骏达还要在两个同学面前留点面子,将钞票
到施凯云手里,不甘心地
脸颊,勉强帮她拿起包包“我载你回去,走了。”
他走在前头,施凯云抹抹泪,快步赶上,挽住他的手臂。
郑雨洁看得目瞪口呆、冷汗直
。原来陈骏达是这样冷情的人!才气和相貌只是表相,并不能代表他就是一个好情人。
饼去她一直不太喜欢施凯云的娇蛮神气,可是今晚她开始同情她了。一个再怎么聪明美丽的女孩子,一旦爱上不该爱的男人,原是青春盛开的花朵,到头来都会提早枯萎了。
真正的爱情,应该是让她展
光采,而不是继续躲在墙角当小蘑菇吧?
肩上搭了一条厚实的臂膀,她抬起头,望见大黑熊亮晶晶的大眼。
“别理他们了,比八点档的还狗血。”张奇廷摇头。
“他们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她回到原位坐下来。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什么茶杯配什么盖,天生注定的啦!”
“你这个杯盖太大了,压力好大。”她笑着拿开他的手臂。
“你怎么不说我是个大茶杯,让你噗通一声跳下水呢?”他赖皮地用两只手圈住她,很专注地望定她。
“我是糊里糊涂被拖下水,本来没打算跟你在一起的,谁知道你那天到我家,演得好像真的一样,然后我们就变成一对了。”
“本来就是真的!我喜欢你,当然要明明白白表示,而且你送我西瓜,也是暗示你喜欢我啊,我怎么可以让你每天对着月亮唱望春风?”
“谁喜欢你了!”她故意不看他。
“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好了。”他愈发热烈地拥紧她。
面对他的热情,她总是无法招架,
向他的寻索,
瓣紧紧
在一起。
恋爱的感觉很甜蜜,她在他的拥吻里,不免晕陶陶的,可是在
舌的亲密
舐之间,她还是要问:她很爱张奇廷吗?
他们这么容易就在一起,一切宛如水到渠成,没有感情挣扎,没有现实考验,没有
换真心,这样的感情,能走得长长久久吗?
她对他,充其量只是喜欢,淡淡的,甜甜的,云淡风轻的,不曾深深眷恋着他,更不是那种浓烈到生死相许的爱情。
她缓缓滑开他的
,低下了头。
“雨洁,怎么了?”他察觉到她吻得心不在焉。
“奇廷,我觉得我是喜欢和你在一起,可是好像,嗯还不是很爱你”她的手被他握住,熟悉的热
涌入体内,她低下头,眼眶好像有点
热,她并不想伤他啊。
“我都说过没关系了。”
“对你来说,不公平。”
“你很诚实。”他以指腹轻轻抹着她的脸,脸上挂着惯有的大笑容,语气轻松地说:“感情哪有什么公平
?如果我喜欢你一百分,也强迫你以一百分的程度来喜欢我,这才是对你不公平。”
“那你会不会觉得付出很多?好像没什么回报?”
“你愿意跟我在一起,这就够了。”他抓抓金发,歪头想了一下“而且我好像还没付出什么嘛,人家还是很纯洁的在室男”
“讨厌!也不知道看过多少A片了,还装无辜、纯洁!”
他就爱看她气嘟嘟的模样,至于她喜欢他五十分、七十分、还是一百分,他真的不介意,只要常常看着她,抱一抱她暖暖的小身子,他就开心。
她会诚实告知她的想法,多多少少也是在意他吧?
爱情,是一条很长的路啊。
现在才刚开始而已,他也还在摸索谈恋爱的方法。
“雨洁,别想那么多,答应我,不要闷闷的。”他爱捧着她的脸,凝视这张喜欢胡思
想的小脸蛋。
“我本来就闷闷的。”
“闷久了会伤身喔。”他捏捏她的脸皮,故意在她脸上挤出一张愁眉苦脸,叹道:“哎呀呀,好丑!我怎么会找个丑八怪当女朋友?这样吧,为了配得上你,我也毁容吧。”他说着就龇牙咧嘴的扮鬼脸。
“你喔!”她笑着拨开他的熊掌,她太明白她会喜欢他的原因了。
他把握时机,直接堵上她的小嘴,心满意足地
她那柔软的
瓣。
她又被吻得晕晕然,喃喃抱怨着:“你老是这样,动不动就吻得人家
不过气来,又抱得那么紧,回去身上又不知道多了几块乌青。”
“我来帮你检查。”他作势要拉她的衣服。
“大
狼!”她拍掉他的手,微笑坐直身子“我们还没到那种程度”她想到了施凯云,心里突然浮起一个念头,马上就问:“你如果搞大人家的肚子,你会怎么解决问题?”
张奇廷揪揪金发,脑海闪过夹娃娃、花钱消灾、结婚、当
爸、被告上法院、到美国生小孩、生下来抱给别人养、二十年后父子痛哭相认
他很快有了答案“在我和对方没有结婚意愿之前,我绝对不会搞大人家的肚子。”他随即磨刀霍霍,坏坏地笑说:“男生该做的预防措施我一定会做好,如果我们”
“你作梦啦!”要是教这只大黑熊爬到上面,两人一起做
做的事,恐怕她会被他
得不成人形吧?
想到哪里去了!她掩藏不住脸上的躁热,忙用双掌遮了起来。
不过,他倒是给她一个很满意的答案。
“喂,我告诉你一件我爸爸的事。”
“大叔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吗?”
“你心术不正,就是会想歪事!”她轻槌他一记“我是独生女,知道为什么吗?”
他少说少错,用力摇头。
“我妈妈生我的时候,
了很多血,差点休克,医生说妈妈体质不适合生育,再怀孕会有生命危险,我爸爸听了,二话不说,就结扎了。”
“呵!”好猛的大叔啊。
郑雨洁低下头,玩着自己的指头“虽然我爸爸
严肃的,我跟他也没什么话说,可是我还是认为他很好,嗯他对你那样凶,你不要放在心里”
“唉!我说大叔做的还不够。”
她不解地望着他,她讲得这么感
,他还一副白痴相?
“换了是我,我会挥刀自宫,永绝后患。”他右手往下面一划,好像真的有那么一把刀。
她笑了“你要是自宫,我就叫你张公公,还是改名东方不败?”
“太后吉祥,小廷子跟你请安了!”他拉起她的手,趁机再亲一下。
“你就会偷吃,我在说正经事耶!”她
回手。
“大叔不错啦,看得出跟你妈妈感情很好,也很疼你。”
“听说那时候我
很不谅解我爸爸,也不谅解我妈妈,还好是后来我叔叔连续生了两个儿子,他们关系才改善。”
“你放心,我妈妈不会重男轻女,也不会
媳妇生儿子。”
“你说到哪里去了,我只是”
她只是说出一个老公疼爱老婆的小笔事,悠然神往那种义无反顾、终生相守的情义。
唉!小说里才有的情节,不想也罢。
“对了,你还没跟我说过你爸爸。”她听他说过那位爱唱歌的老妈嫣,还有两个各大他十二岁、十岁的姐姐和她们的家人。
“我爸爸呀!”张奇廷容光焕发,很得意地说:“他最万能了”
他高亢的语声倏忽中止,目光也瞬间变得黯淡。
“奇廷?”郑雨洁有点心慌,她无意碰触他的痛处啊。
张奇廷试图说话,心口却是一绞,往事骤现,泪水马上滚出眼眶。
“呜哇…”
他一把抱住身边的人儿,像个孩子似地号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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