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四年后·美国·洛杉矾
一月十七
·上午九时·凯瑟林大饭店
这是全美最重要的、关系着数十万黑道兄弟与成亿美金
向的黑道会议,十大家族将齐聚一堂,磋商新年度的地盘与生意分配。参与列席的不是各家族的教父,就是拥有实权的干部,任哪一个都足以跺脚震翻半边天。
这次集会的地点设在美西阿莫礼家族的地盘上,也由他们全权负责警戒任务,整座饭店每一个角落和出入口,都随处可见黑衣佩
的彪型大汉,手持对讲机来回巡弋,无论警方还是其他人等,一律被摒除在饭店以外,即使变成蚂蚁也钻不进去。
“怎么样,没有什么异常吧?”亚瑟·阿莫礼碰了碰身旁的丹尼尔,身为老阿莫礼的独子,他负责饭店的保安工作,因为年轻、缺乏自信,有时候还是要靠军师来打气。
“不必担心,敢惹阿莫礼家族的勇士虽然有,但敢同时与十大家族为敌的疯子还没出生呢。”老丹尼尔开了句玩笑来安抚亚瑟,他当阿莫礼家族的军师已经三十年了,什么场面没见过,经验更是亚瑟望尘莫及的。
“你对那件事怎么看?INC的勾魂指令会是真的吗?”
“很有可能,卡特·罗奈德最近跟西欧的一些首领闹得很不愉快,对方扬言要让卡特从十大家族中除名,如果这不仅仅是口头威胁,那么他们最有可能采取的行动就是雇佣INC的暗杀高手出马,不但解决跟卡特的恩怨,同时也给十大家族一个警告。”
“INC…”亚瑟·阿莫礼哺哺念道,想到这个暗杀组织的可怕,不由打了个冷战。
全美暗杀界的天王级人马INC,成名已有数十载,无人知其成员的身份面貌,连组织有多少人亦无概念,他们只问价格、不挑对象,收费几近天价,但结果一定今雇主百分百满意。不仅各黑道组织会请他们出手,据传就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等各国情报机关,也曾雇佣他们窃取情报或铲除异己。只要收到INC发出的勾魂指令,不管设置多严密的防护,半个月内牺牲品必定一命呜呼,传说如果目标能躲过这半个月,INC就会放弃暗杀,但到目前为止,还从没有人能逃过INC的手心,因此这个传言究竟是真是假,亦无从得证。
“卡特·罗奈德的时限在今天吧?”
“对,只要躲过今天,或许他就可以证实INC的传说了。”
两人互看一眼,对这个可能
并没有抱太大幻想。
***
上午十时
在众多保缥的簇拥下,各家族列席者的车队缓缓驶进凯瑟林大饭店的环形停车场。
当侍者为卡特·罗奈德的豪华加长凯迪拉克打开车门时,仿佛一颗炸弹在人群中引爆…卡特·罗奈德蜷缩着倒在座位上,僵硬的体身表明,他已经死了。
而…一张雪白的卡片别在他的衣领上,优雅的花体签着勾魂使者之名…
INC!
***
两天后·旧金山·INC总部
戴黑墨镜、栗
头发的高个儿年轻人,接过一百万美金的瑞士行银本票,不甚在意地
进口袋“还有事吗?”
“原本有个任务要交给你,不过这次卡特·罗奈德的事办得太漂亮了,特别让你休一个月假,我会安排给别人。”坐在皮椅上的亚裔男子弹了个响指,赞美爱徒的出色表现。
年轻人冷淡颔首,表示听到了,对于这种理所当然的赞美,他早已没什么特别的欣喜。
“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小表!”亚裔男子轻啐一口,挥了挥手“行啦行啦,去找天使吧,再多说你大概就要不耐烦了。”
年轻人勾起一边嘴角笑了一笑“Kay,你越来越幽默了。”
“哼,你可是越来越没趣了,冷火。”Kay眨眨眼睛,自从十四年前在纽约的废车堆“捡到”这小表,他就一副酷酷的死样子,枉费他百般熏陶亦是朽木一块。
不过这小子的天赋与能力真是好得没话说,从十四岁开始接任务以来,就以一路长红的业绩荣登INC第二号杀手的宝座,声势直
头号杀神“主教”若再假以时
累积经验,超越主教亦非不可能,令身兼监护人与指导者的他也与有荣焉。
而且冷火拥有优于常人的形貌,柔软的深栗
头发、古铜色的肌肤、高挑的身材,和一张英俊得仿如魔鬼般的脸庞,虽然有一副漂亮脸蛋对于杀手来说未必是好事,但Kay不得不承认,冷火是上帝所创造出来的最完美的杀手。
那双湛蓝如深海的美丽眼眸总是散发着极地般的冻气,近乎透明的眼珠像玻璃般冷硬无情,在这具堪称完美的身躯里,栖息着一个冰铸的灵魂。
作为一个杀手这当然是优秀的特质,但是作为一个人却不能算正常,尤其是作为一个男人,冷火似乎对异
毫无兴趣甚至是极端厌恶,而惟一的那个例外,又被扭曲得完全失了本来面目。
想到那个花蕾般的人儿,Kay不由得打从心底里大叹了三声…
***
“风大,坐在这儿要感冒的。”一身蓝色牛仔装扮的金发美人儿双手抱
倚着门框,柔声提醒窗台上抱膝而坐的少年。
“威尔回来了,安。”少年没有回头,只是拉紧了身上的长袍,口气里充
欣。
注意到他用了肯定句,金发美女有趣地挑挑眉“何以见得?”
“我听到了,”少年半侧过身,手指自己的
口,嫣然一笑“威尔在叫我。”
回头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Kay是这么说的吧?中国的文字当真神妙,非此句无以形容这孩子的美,精致绝伦的五官完美地安置在最上等的白瓷般的细腻肌肤上,即使柔润的樱
因血
不足而略显苍白,也丝毫无损他的秀丽,这种美是不属于凡尘的,混合了孩童的天真、少年的清朗、女子的甜蜜,比圣洁还要高贵,比高贵更加无
,仿佛不经意
落几间的天使,虚幻而
惑。
看了三年了,每次见到这张脸还是忍不住要叹息,神总是同时赐子礼物与厄运,给了他这样的容貌,就要拿走健康作为代价…长年
绵病榻,瘦弱使得二十岁的青年看起来只如十四五岁的少年。
这样继续下去,迟早这孩子会团体力耗竭而衰亡…
“下雪了呢!”少年
快地伸出手,雪花缓缓地飘落在掌心“希望这雪别停得太早,威尔答应要帮我堆个雪人的。”
“如果你再继续吹冷风,恐怕等不到冷火回来就先病倒了。”金发美女走过去打算强制他离开窗台,忽然他轻呼一声,整个身子向外扑了下去,雪花马上填补了他的空缺。
金发美女箭一样冲到窗前,二楼耶,虽然在她而言这种高度不过像一阶楼梯,但对于天使却可能是致命的重创!
正准备跳下去救人,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及时收住了脚。
“你搞什么鬼!”紧紧拥住瘦弱的身子,被吓出一身冷汗的年轻人怒目瞪着怀中胆大妄为的人儿“想吓死我吗?”
“嘻嘻,”作怪的人儿丝毫没有反省的意思“威尔!威尔!威尔…”
“不要像叫小狈一样叫我!”年轻人皱起眉头,口气是抱怨,
角却带着宠溺的笑“你这顽皮家伙!”
“我太高兴嘛,谁教你一去两个月,害人家等了那么久。”
“你以为我是去玩吗?”他点点少年优美的鼻尖“有没有乖乖地吃藥?”
自从幼年时遭受重创后,他的体身就始终无法健康起来,如今这具瘦弱的身子,全赖各类藥物和营养素维系着脆弱的生命。
“有啦!”少年眨眨眼,食指和中指在背后打了个叉“干吗老当我是小孩一样,一见面就啰嗦地问这问那!”
“是你自己记录不良,反正呆会儿我去问女巫,你若又偷懒不吃藥,可别怪我把圣诞礼物拿去丢掉。”
“圣诞礼物?是什么?”美目倏地张大,渴望地盯住年轻人。
“不告诉你,自己去猜!”
“没良心!亏我还在窗台上等了你一个小时…”
“窗台上?”年轻人的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你坐在那儿吹了一个小时的风!”难怪衣服微微泛
…
懊死的多嘴!少年后悔莫及地低下头,自作孽,不可活啊!
“马上去洗个热水澡,把这身衣服换掉!咦…你穿的什么衣服?”他奇怪地看着天使身上的那件白色长袍,方才欣喜于见到他而没有注意,此时仔细一看,这…应该是阿拉伯人的服装吧?
“这个吗?”天使拉了拉宽大的衣袖,笑眯眯地答疑解惑“这是昨天鲁贝从他家乡带回来送给我的,很好看吧?”
疾风?他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没有回答,虽然这件长袍穿在天使身上有种说不出的飘逸之美和异国风情,他也不想称赞。
不在意威尔的冷淡,天使软软地靠向他的肩头,真的有点冷了,额头感觉到微微发热…
察觉到他的异样,威尔整个抱起他“不舒服了?”
“唔…”“谁叫你吹冷风的,吃苦头了吧!”秋后算账也不晚,还是?A 热门卓纯从忻挥蟹⑸找簟?br>
天使把脸埋在威尔怀里,咕哝了一句。唔,好温暖…还有淡淡的古龙水…不行了,真想睡…
抱住他的手臂忽然僵硬了片刻“你刚才在说什么?”他精通七国语言、十一国文字,却听不懂天使方才那句话,这种感觉令他极端不悦。
“悔悟之门时时
开…鲁贝教我的阿拉伯话…”
阿拉伯语?威尔的脸色阴沉,初见天使时,他听不懂他的语言,后来才知道是意大利语。现在他的意大利语流利得就像土生土长的意大利人了,而天使却再也不肯说一句意大利话,他说英语、法语、俄语…就是不说意大利语!为什么呢?
“天使…”
“唔…你…
“以后不要说我听不懂的语言。”
“知道了…”
飞雪像水晶的碎片,在两人周身缭绕,落在头发上,仿佛婚礼的花冠。雪中的身影自成一世界,纯净得不容任何杂质…
***
飘逸的长袍萎落于地,卸下厚重的冬装,仿佛不胜重荷地呼了口气,有些厌恶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乌木般短而柔顺的头发,修长的脖颈,浑圆的双肩,瘦弱却曲线优美的身躯,以及
前微微隆起、春日初绽的花蕾般的双峰…即使远未达到二十岁应有的程度,也绝不会被认为是正在发育的男孩。
讨厌!他已经尽力压制这种生理上的变化了,为什么还是无法彻底抑制女
的成长呢?每一次沐浴时都会看到令人厌恶的发展,想要不去注意,整面墙的镜子却总是提醒他这残酷的现实…
“他”…不!应该说“她”…天使…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
剪短发、穿男装、玩汽车模型,也改变不了她身为女
的事实。
讨厌!为什么她不能像威尔一样,有着强健的肌
、有力的臂膀和结实的身躯?如果上帝可以让她选择,她一定毫不犹豫地选择做男人!
因为威尔不喜欢女人,凡是威尔不喜欢的,她也一定讨厌!
她永远忘不了,小时候当威尔第一次看到穿着裙子的她时,那种怪异的眼神…陌生、冷漠、厌恶、憎恨…仿佛她是个从未见过的怪物!
从此她就坚决摒弃女
身份,忽略了一切女
特质,若不是生理无可阻挡的发育,她会彻底遗忘自己原来是个女孩。
下腹部一阵紧缩般的绞痛,最近这种情况时常会莫名其妙地发作,使她手脚冰凉、浑身无力,难道是得了阑尾炎吗…她皱着眉头,把手放在小肮上,慢慢地弯下
来,直到那股撕裂般的痛渐渐过去,才打开淋浴
头…
***
“都跟你说过没事啦,”天使扭过头,不耐烦地躲过威尔试探的手“你真啰嗦!”
“刚才不是还有些不舒服吗?”威尔担心地看着她脸颊上不正常的红晕。
“我太奋兴嘛,好不好,带我出去堆雪人?”她磨蹭着他,像一只撒娇的小猫,只差没有喵喵叫了。
他失笑地点点她的鼻尖“雪才刚下了一个小时,这么薄是不够堆雪人的。耐心一点,乖乖把藥吃了,再睡一会儿,等你醒来后,我保证去堆一个两米高的雪人给你,随便你要把它摆在哪里都行。”
她苦着脸盯住他手心里的白色藥丸,像看毒蛇一样
脸嫌恶“能不能不要吃?”她可怜兮兮地哀求着。
威尔把水递到她面前,动作温柔但坚决。
她大大叹了口气,别的事威尔都可以任她手取予求,惟独吃藥,专制得像个暴君!捏起藥丸,
心不愿意地放入口中,就着温水
下,喉咙里马上涌起难耐的苦味,她捂住嘴,险些吐出来,急急找糖块。
“张嘴!”
一块牛
巧克力落入口里,压制住了恶心的感觉。
“每次都这样,等人家苦得半死再给块糖,坏心眼!”
口终于舒服点儿了,她并非真心地抱怨。
“哦?”他
角上扬,似笑非笑“既然我是坏心眼,那么圣诞礼物也就不用给了…”
“威尔!”她跳起来,搂着他的脖子嚷嚷“你最好了,全天下第一的大好人!”
“谄媚!”他宠溺地
她的头发,起身走出房间,不一会儿,他拿着一个白色的纸盒回来。
“是什么?”天使急切地想打开盒子,威尔拉住她的手,掀开盒子的一条
,把她的小手慢慢放进去。
柔软的
,温热的触感,
息时起伏的腹部…哎!探索的手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她吓了一跳,迅速把手
了回来“威尔!它咬我!”
威尔哈哈笑起来,打开盒盖,一只出生只有几周大的栗
小猫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喵”地叫了一声,张嘴打了个哈欠。
“哦…哦…”天使半张着嘴,盯着盒子里的小东西“它好可爱…真的好可爱…”
“你不想抱抱它吗?”看她老半天没动静,他不由奇怪地问。
她抬眼看他“我…我不敢碰它…它太小了,我不知道怎么做…”
“小傻瓜!”他拎起小猫的脖子,放在她手心里,小猫似乎很喜欢这温软的小窝,伸出舌头细细地
她的手指。
“嘻!好
!”她笑出声来“你怎么知道我想要只宠物?”
他但笑不语,因为任务不断,无法时刻在天使身边,她的寂寞他岂有不知?
‘你送这么好的圣诞礼物给我,我也得送你一样才行…”她拧着秀致的双眉“一只小狈怎么样?”
“我已经养了一只大的了。”他取笑地点点她小巧的鼻尖。
“你当我是小狈吗?”她倏地睁大眼睛。
“是呀,”他没注意到她的脸色,自顾自地笑“很难养呢!”
她很快甩了甩头“不管啦,当宠物才好呢,反正让宠物开心是主人的责任!”
“牙尖嘴利的小东西!”他推着她躺倒“现在乖乖地睡觉!
***
“让我出来嘛,威尔,求你!
“呆在那儿别动,再一会儿就好了。”
“还要多久啊…”“好了好了,出来吧。”
仿佛得到大赦一般,天使推开门,像长了翅膀一样“飞”下台阶.扑向院子里一人多高的雪堆。克什米尔羊
围巾和帽子调皮地溜到脑后,
出她奋兴得发红的秀丽脸庞,她又大又黑的眼眸熠熠生辉“哦,威尔,你是天才!”
近两米高的雪人有着圆滚滚的身材,庞大的脑袋上歪顶着红色绒线帽,潇洒地垂下两个绒结“左手”握着一柄倒
的扫把“右手”则挑着一个中国式的灯笼。
“来吧。”威尔抱住天使的
,将她举高,天使迫不及待地把两颗黑玻璃珠和一
长长的胡萝卜安在雪人脸上。
“大功告成!”她咭咭地笑“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威尔放下她,喃喃地说。
多纤细的
啊…细得仿佛一碰即折,脆弱得让他心凉。
“威尔,快许愿呀!”她撞了撞他的手臂“别板着脸,今天可是‘我们的’圣诞节!
因为任务的需要,威尔常常不能陪天使一起庆祝圣诞,于是两个人就约定把威尔回来的那一天当作两人的圣诞节,每年都要对着雪人许一个愿。天使对这种天真得近乎孩子气的举动乐此不疲,事事迁就她的威尔虽然也从善如
,但却从未真正向上帝祈求过什么愿望。
上帝早在十四年前就背弃他了。
他自后抱住她,大手合着她的小手,把脸孔埋在她柔软的发丝里,轻声在心中许下一个小小的愿望“请让天使永远和我在一起!”同时,他听到天使以低而脆的声音说:“上帝,请让威尔永远和我在一起!
雪已经停了,冬夜的天空澄澈晴朗,星光在院子上空微微闪烁,传递着亘古的神秘讯息…
***
寂静的夜里,当睡神统治一切时,仍有人无法安祥入梦。
好冷啊…仿佛又回到了六岁时的那个深秋雨季…
嘈杂的脚步声、暗巷中慌乱的奔逃,她似乎还能感受到母亲急促的
息以及
膛里剧烈的心跳,后面有人在追赶着,带着恶意与疯狂,她听到有个男人低而严厉的声音:“爱兰,放下茱莉娅,你抱着她是跑不动的!”
“不!我不放!我绝不扔下茱莉娅!我能跑!”
“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放下茱莉娅,我们还有机会赶到停船的地点,带上她,我们一家四口全都会被追上!他们要的是我,即使抓住苿莉娅也不一定会伤害她,因为可以用她来跟我谈条件,而我们一旦被抓住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可是…”
“没有可是!爱兰,我们只能这么做!
“普雷,别那么忍残…她是你的女儿!”
“那么你要我把柏恩留下吗?”
“不…”
她感到抱住她的手臂渐渐松开了,她的脚滑到了地上,黑暗的小巷里看不到那几张熟悉的面孔,一切都陌生得可怕。
“我们一定会找回她的,爱兰。”那个男人保证似的说。
突然,她感到头发被抓住,接着“刷”的一声,长辫子
离了,散发纷
地打在脸上,然后小刀不停地削短剩余的发丝,直至它们短得遮不住耳朵和前额。
“她穿着男孩的牛仔服,把头发削短就更像了,这对她也是种保护。”
她想尖叫,但喉咙仿佛被掐住了,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线月光从云层中透出,给小巷带来了些微的光亮,她努力睁大眼睛,隐约看见三张苍白的脸孔,一阵战栗从心底升起,迅速
窜全身,那三双幽深闪烁的瞳孔中浮现着某种冷酷的讯息,这使得她感到了刺骨的恐惧。
那个女人俯身下,把嘴
印在她的额头上,那个吻是没有温度的,或许是她忽然感觉不出温度了,周身的一切都像沉浸在冰水里,寒冷得可怕。
“茱莉娅,原谅妈妈…”
她看着那个男人转身抱起另一个男孩,拉着那个女人向黑暗中跑去,身后带着
恶的脚步声更近了,她想跑,但腿像是冻僵一样,只能呆呆地站着。
“这边!”
巷口传来快活的喊叫,仿佛食
兽追踪猎物时的低嚎。
她忽然拼命地朝前跑,喉咙一下子打开了,叫声在巷子里回
着“妈妈!妈妈!”
息着,呼喊着,
膛闷得难受,肺像要爆炸般疼痛,她必须跑!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一直在眼前晃动的影子…
一只
壮的大手猛地揪住了她的头发…
“不!不要!…放开我!”梦魇中的她狂呼出声,冷汗浸
了头发睡衣,却有一双温暖坚定的手
住了她的肩头“天使!醒一醒!”
她惶然睁开眼睛,威尔紧皱眉头俯视着她“你刚才叫得那么凄惨,做噩梦了吗?”
“我害怕得一直跑一直跑…可是…我不知道…”她近乎语无伦次,残存的惊惧还沉甸甸地
在
口。
“想不想喝点水?”他不再追问,将手放在她额头上,
热的汗和掌心的温度令他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你在发烧。”
“讨厌…”她扭开头“我不想吃藥。”
一分钟之后,温水和退烧藥送到了口边,她心不甘情不愿地
下藥片。
“衣服都
了,换一套吧。”
“我没力气…”疲倦又如池底的水泡般缓缓升起,她现在连一
小指头也不想动。
“唉…”她听到一声无奈的叹息,然后有一双温柔的手为她换上干
的
单和睡衣,最后是清凉的搭在额上的
巾。
“唔…”她舒服地咕哝一声“陪我…我怕噩梦再来…”
良久没有得到回答,而当身边的
铺沉了下去,她被揽入一具温热的
膛时,微笑浮现在她的
角,睡神也再次降临在她的意识里。
***
“她睡着了?”刚走出房间,就看到一位金发美女抱臂倚着走廊的墙壁。
“唔。”他简单地一点头“她近来体身没什么不对吧,女巫?”
女巫摇了摇头,波
般的金发华丽地拍打着白皙的脸颊,碧绿眼眸闪着若有所思的光芒“就目前看来,没什么不对。”
“什么意思?”他敏锐地听出女巫语气中的犹疑,警觉地问。
“你对天使的体身状况怎么看?”她不答反问。
“很弱。”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指的是她的发育不良。”她不耐烦地看着他“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却只有十四五岁的身材,这种情况可不是仅仅一句‘很弱’就能解释的。”
他有些恼怒地抿了抿
“她这样很好!”“我不是在批评她的身材!你不会以为她的发育不良是正常的吧,冷火?”
“你到底想说明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其实是个很自私的人?”她挑挑眉,对他的不耐烦只作未闻“有时候我会怀疑你的血管里
的是冰水,当然…”她伸出食指抚向他的颊“你最吸引我的,也正是这份自私。”
他迅速后退躲开她的触摸,冷蓝色的瞳孔里浮起近乎厌恶的情绪,而在那之下潜藏着的,则是一抹阴暗不定的
光。
“还是这么有洁癖吗?”轻笑一声,女巫转身离去“总有一天你会为此而后悔的,冷火。”
***
懊死!她懊恼地打了个
嚏,又感冒了!
进入新年以来,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而且困扰她的腹痛有愈来愈严重之势,有时甚至得服用止痛藥才能平复。
她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女巫,安是个好医生、好同伴,但有些事最好只有自己知道,尤其…
唉,她越来越喜欢胡思
想了,或许是因为最近太闲的缘故。威尔有一整个月的休假,结果这一整个月他都用来看管她,按时吃饭吃藥,不许长时间看书玩电脑,稍有点不舒服就把安找来或命令她去躺着,活像她是个废物,这样严密周到的呵护让她在感动之余,也不由有些微的懊恼了。
人真是种不知感恩的动物呀!她闷闷地皱着眉头,到底还奢求什么呢?威尔对她几乎可以说是予取予求,这种关爱源于自幼的相依为命,原本偶然的相遇终至演变成今
的难分彼此…以超越朋友、亲人、情侣的身份理所当然地亲呢。
这份缘…什么时候会散呢…
理不清的心绪呀…
她阖上眼,昏昏沉沉地睡去…
***
被怒吼般的雷声惊醒时,窗外已是暴雨如瀑,窗上的硬质玻璃映出了雨和风的热情舞蹈,间隔数秒闪出的雷光将其饰上青白的
泽。巨炮连发的震撼效果令房间也微微颤抖,
头柜上的荧光时钟畏缩地指向凌晨三点十分。
懊死!她暗自诅咒临睡时服下的那颗安眠藥。暴风雨大概来了好一会儿了,她却睡得死了一般人事不知!匆匆抓起睡袍,她光着脚冲出门,威尔…威尔现在怎样了?
威尔的门关着,她毫不迟疑地推开它,房间里静悄悄的,黑暗中一丝光亮也没有,她摸索着来到
前,以最大限度的哀求口气低声说:“威尔,是我,天使。我…睡不着…雷声好可怕,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她屏住气息,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一个闷闷的细微声音:“来…上来吧…”
她以羚羊般的敏捷跳上
去,刚掀开被单,立即被一双铁一般的臂膀拦
抱住,她可以感觉到那紧绷的肌
有着轻微的颤抖,
在
口上的呼吸紧促而不稳,仿佛正怀着极大的惊恐。他抱她抱得那样紧,简直就像溺水者抓住救生浮木,甚至教她也有些
不过气来了。
“我在这里,放心吧,你陪着我,我就不害怕了…”她用细瘦的双臂揽住他的头,温柔地抚摩着他浓密的发丝,轻快地一遍遍呢喃着,心底里有叹息也有失落。
一直以来,威尔在她的世界里都扮演着保护者的角色,威尔是杀手,是强者,没有也不能有弱点,但是人不可能十全十美,恐惧雷雨大概就是他惟一的弱点吧…一个只容她一个人知道的弱点,也惟有此时,他才表现出对她的依赖。
而这种依赖对于威尔而言或许是难以忍受的吧,当她十岁那一年偶然发现他的秘密之后,就像是错误地闯进了某个
地,窥视了某种不容注目的神圣,每当雷雨之夜过去后,总有一两天,威尔会从她的身边消失,仿佛在为自己的软弱羞愧,又似乎是犹豫着该不该原谅她。而,幸好每一次,威尔都原谅了她。
女
的温存在血
里抬头了,她拉紧被单,妥帖地包裹住两具
的身躯。雷声仍然像要炸毁一切般狂暴,雨势也不断加剧,然而依偎在这一小片空间里的两颗心,却感觉万分静谧。
她不断低喃着:“我不怕,威尔会陪着我,很快暴风雨就会过去了…”
“会…过去吗?”
“当然!”她自信地说“因为你陪着我呀,雷雨碰到你就吓跑啦…威尔可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哦,每次只要你一瞪眼睛,莱昂就乖得像小猫一样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毕加索,只怕女巫的笑容和冷火的凝视。前者“简直就是赤练蛇在招手”…这是毕加索的评语;而后者“像落在地狱的刀山上又被北极的海水洗礼,总之会
掉一层皮!”
想到说这句话时莱昂的表情,她
不住悄然笑了,同时也感觉那双紧拥着自己的手臂在慢慢放松,绷紧的神经舒缓下来后,倦意如春日散落的花粉降落在脆弱的
体上,她无声地打了个哈欠,向温暖的怀抱更偎近了些…
最后他们两个都睡着了。
雨依然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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