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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小姐、小姐…”

 墨染拧紧眉,听见寅辰的声音。

 “小姐,该吃藥了。”

 她勉强睁开双眼,环顾了四周一眼,发觉自己回到家中。

 “我…我睡多久了?”她感觉喉咙有些疼痛。

 寅辰扶她半坐在头。“快一天了。”

 “这么久。”墨染难掩讶异。

 寅辰坐在畔的椅子上服侍主子进藥。“您睡了好久,可把大伙儿都吓坏了。”

 “父亲与隋公子…”

 寅辰瑟缩一下。“小姐,您别提这事了,奴婢差点被吓破胆呢!老爷…老爷发了好大的火…”

 墨染口汤藥,苦得她皱一下眉头。

 “您本来在椅子上坐得好好的,可不知怎地,却突然摔下来,幸好隋公子动作快,一下子就把您抱起来,可老爷见了,差点没从头上出火来,若不是表少爷与屈公子拦着,可能要出人命了。”一想到此事,让她不由得打个寒颤.“那场面说有多就有多。”

 “是吗?”墨染沉思着,原来她后来晕过去了,怪不得她没印象。

 “奴婢实在不明白老爷为什么要气成这样,隋公子得罪老爷了吗?”寅辰不解地摇头。

 “父亲气消了吗?”墨染又问。

 寅辰摇头。“老爷的脸色还是好难看,连对二娘也不理不睬,还凶了小少爷一顿。”

 “为什么?”她蹙起眉又喝了口汤藥。

 “不知道。”寅辰再次摇首。“对了,老爷说,等小姐喝完汤藥后要来探望小姐。”

 她又喝了几口后,便难受地推开藥。“够了。”这藥实在太苦了。

 “小姐,得喝完才行。”寅辰劝道。

 她摇头,转了个话题。“父亲可有为难隋公子?”

 “那倒没有,表少爷要隋公子先离开,说生意的上的事他会登门再议。”

 墨染叹口气,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寅辰,小姐醒了吗?”

 是老爷!寅辰急忙起身。“小姐醒了。”她跑出内室,为老爷开门。

 墨染注视父亲入内,见其眉头纠结,神色严厉,她努力地振作精神面对即将来到的硬仗。

 “父亲请坐。”墨染软声道。

 “你在什么地方跟那隋家人见的面?”文宽泽冷声询问。

 这开头的第一句话让墨染右手握紧。

 “前些日子在城外偕天寺见过一面。”她尽量维持平和的语气。“没说上话,只是打了个照面。”

 文宽泽问道:“再没其他?”

 “前几在街上说了些话。”她说得模糊。

 “说什么?”

 他严厉的口气让墨染闭上眼睛。“女儿做错事了吗?”她睁开眸子,定定的看着父亲。

 文宽择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以后不许你再同他来往!”他咬牙切齿的说。

 “为什么?”墨染轻声问。

 “不为什么。”文宽泽怒道。

 “昨女儿身子不适,隋公子只是好意帮忙…”

 “我不想听这些。”文宽泽打断她的话。

 墨染沉默以对。

 见状,文宽泽缓下语气,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怒火让女儿摸不着头绪,于是换了话题。“屈公子昨来提亲,你的意思如何?”

 墨染眨了下眼,一时之间因为这个话题而怔住。“女儿现在无心于嫁娶之事…”

 “什么叫做无心于嫁娶之事?”文宽泽严厉地打断她的话语。“你今年也十八了,还要拖到几时?”

 墨染低下头,并未应声。

 “屈问同文质彬彬,待人谦和有礼,没有官宦人士的矫情之气,你若嫁他为,他定会好好待你,这事就这么说定了。”他自作决定。

 墨染颦额抬起头。“父亲曾答应女儿,婚事得女儿首肯后才算数,如今为何出尔反尔?”

 “你…”文宽泽气结,但随即缓下怒火。“你对屈公子到底有何不满意?”

 墨染喟叹一声。“女儿不是对屈公子有意见,而是现今不想谈论婚嫁之事…”

 “你以为成亲是你『想』就能成的吗?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你没法再挑个比屈公子更好的人了,论家世背景、人品学问、才气性格,他哪一样入不了你的眼?”文宽泽的语气依然严厉。

 “父亲…”她拧紧眉心。“您说的那些女儿都懂,女儿不是说那些不重要,可那些并非女儿想嫁人的原因,而且,您答应过,女儿的夫婿由自个儿选…”

 “自答应你到现在也三年了,来说亲的人只差没踏坏咱们家的门槛,可你没一个满意,你到底想怎么样?”文宽泽皱紧眉头。“你知不知道外边的人悦瘁说你?”

 “女儿没想到父亲在意那些个查短长、说长道短之语.”

 “放肆!”文宽泽气得站起身。

 “女儿没有冒犯之意。”她仍是蹙着眉。

 他长叹一声,在椅子上坐下。“你也任三年了。”

 “父亲…”

 “好了好了。”他微举手,示意她缄口。“这婚事就这么定了。”

 墨染虽立持镇定,可双手却仍微微颤抖。“女儿斗胆请问一句,父亲是因为隋公子,才想将女儿草率的嫁出去吗?”

 “你说什么!”文宽泽涨红脸,显然有些老羞成怒了。

 “女儿说错了吗?”

 文宽泽脖子上的青筋跳动,双拳握紧。

 墨染垂下眸子。“父亲真要女儿嫁给屈公子?”

 文宽泽坚决地颔首。“没有转圈的余地!”

 “好。”她深口气。“女儿嫁,可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文宽泽皱眉问。

 “如果屈公子能答对女儿出的题目,女儿便嫁。”

 闻言,文宽泽首次出微笑。之适容易,你要出诗词歌赋、经史子籍都行。”他相信以屈问同的学问,应该不是问题,再说,历史上也有不少未嫁新娘出试题考验准新郎的文采学问而传千古的,他觉得此法甚好。

 “父亲答应了?”墨染这才缓下心情。

 “就依你。”文宽泽抚了下胡子。“出题吧,”

 “为免屈公子答不出来而遭人取笑,女儿想公开招亲…”

 “什么?”文宽泽吃惊的站起来。

 “如果父亲只想屈公子一人参加,女儿也无所谓,只是担心屈公子的脸面会因为挂不住而遭人讥笑,所以才想公开招亲。”墨染缓慢地说道。

 文宽泽狐疑的说:“你就这么有自信屈公子解不出你的题?”

 她摇头。“女儿没这个意思。”

 “该怎么办我自会评量,你出题吧!”他得先知道题目的难易度。

 墨染微微一笑。“题目很简单,只要谁能掀了女儿的盖头,女儿就嫁谁。”

 文宽泽瞠大双眸。“你说什么?”

 “女儿打算找九个身材相仿的姑娘一起出这道题。”她不疾不徐地说:“我们会穿着一样的衣服鞋袜,缸砒一样的盖头,若有人能知道哪个是女儿,女儿便嫁…”

 “荒唐!”文宽泽气得再次站起身打断她的话,手指着她。“这不是耍猴戏…”

 “父亲若觉得不妥,便回了屈公子的婚事吧!女儿不想见他出糗。”墨染放软声调。

 “你…”文宽择上前,气得脸上青筋直跳,他扬起右手就想甩她一耳光。

 墨染望着父亲高举的右手,一言不发。

 “你…”他望着女儿坦清澈、毫无愧的双眸,怎么样就是掴不下手。“你想气死我是不是?”他气愤地放下高举的手。

 “女儿至今未嫁真的让父亲蒙羞吗?”墨染轻声问。

 突然,一声细微的声响引起两人的注意,文宽泽回头,只见祝婉青站在内室的穿堂处,顿时,一抹难堪之浮上他的脸。

 “你…你什么时后来的?”文宽泽声音哑的问。

 “刚进来。”祝婉青淡然地回答。

 文宽泽涨红脸,无措地张望了一下后,声道:“我…你们母女聊聊,我先出去了。”

 见祝婉青颔首,文宽泽马上急步往前,有些慌张地走了出去。

 墨染注视着双亲陌生而尴尬的相处情形,忍不住在心中喟叹一声。

 祝婉青上前来在她边坐下。“‮体身‬好些了吗?”她温柔地抚过女儿颊边的发丝。

 墨染点头。“让娘心了。”

 祝婉青微笑着说:“没事就好,是娘太粗心了,你那天有些不对劲…”

 “娘。”她握住母亲的手。“孩儿没事,您别自责,孩儿自个都不晓得病了,您又怎会晓得。”

 “你不用安慰娘,娘知道这几年来没好好照顾过你。”祝婉青长叹一声,这些年为了疗伤止痛,她疏忽了许多事,自然也懈怠了一个做母亲的责任。

 望着母亲温柔神情,墨染忽然觉得有些悲伤。

 “你别烦恼,安心养病吧!婚事我自会同你父亲说。”

 “父亲没错,是孩儿太任了。”她蹙眉。“可孩儿愿意这么任一回。”

 她的话让祝婉青微笑。“你这子…难怪你父亲拿你没办法。”

 “女儿不想在婚事上犯错。”她深一口气。“犯了错,赔的是一生,这代价太大了…”她不想经历母亲所经历的苦。

 祝婉青沉默着,妥砒她的眼神闪过一丝哀伤,良久后才叹口气道:“染儿。”她覆上女儿的手。“女人太过聪明有时不是一件好事。”

 她垂下眼眸。“聪明女人的痛是愚蠢男人造成的。”

 闻言,祝婉青一怔,猛地笑出声。“你…”她掩住嘴,却仍是止不住笑。

 墨染瞧着母亲笑靥,心底的喜悦无法言语,她已好多年不曾见母亲开怀过,她握紧母亲的手,眼眶纷砒意。

 “你这孩子…”祝婉青勉强止住笑。“母亲没注意的这些年,你上哪儿磨了这口利牙?”

 “孩儿是向一位老婆婆学的。”墨染正经地回答。

 “老婆婆?什么老婆婆?”祝婉青不解。

 “有天女儿上街,在巷口遇见了一位老婆婆,她坐在门口,手里拿着一这么的铁杵,不停地磨牙磨的.”

 墨染话未说完,就听见祝婉青再次笑出声。

 墨染微笑。“女儿好奇地上前问了,『婆婆,你在做什么呀!』;婆婆抬起头对女儿说:『我要把铁杵磨成绣花针。』”

 祝婉青的笑声更加开朗了。

 “女儿当时真的被感动了,心想,铁杵都能磨成绣花针,那女儿磨个牙该没这么难吧?”

 祝婉青笑得连眼泪都出来,墨染陪着母亲凶砒,不着痕迹地将喜悦的泪水拭去,她想念母亲的笑声,还有父亲的…他们以前是那么快乐…

 半晌后,祝婉青才停住笑。“你这孩子…”她的语气带着宠溺。

 墨染盈盈一笑,未发一语。

 祝婉育整理思绪后才道:“染儿。”她拍拍她的手。

 “嗯!”“娘想见一个人。”

 “谁?”墨染询问。

 “隋公子。”

 闻言,墨染讶异地睁大双眸。“娘为何…”

 “就算娘好奇吧!”她温柔地笑着。

 “父亲会不高兴的。”墨染蹙着眉思索。

 祝婉青轻扯嘴角。“娘不需要看你父亲的脸色做事。”她话语虽轻,可却带着坚决之意。

 “母亲…”墨染颦额。

 “这些事你不用担心。”她轻拍她的手。“你对隋公子的印象如何?”

 印象?墨染眨了眨眸子。“刚开始觉得他并不好相处,他跟大表哥有些相似,只是大表哥温和些,隋公子比较冷硬,但他们的眼神都很犀利,喜欢掌控事情,感情比较内敛…对了!隋公子不喜欢谈他父母亲的事。”

 “为什么?”祝婉青不解地皱眉。

 “女儿不清楚。他第一次见到二娘时,神情很激动,女儿感觉得出来他非常敬爱他的母亲,可却不喜欢提及她。”墨染深思地垂下眸子,她一直觉得不明白,却没好好思考过这件事。

 “他说他父母很恩爱,不对…他还用了『非常』两个字,可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眉头是皱的。”

 “这倒是不寻常”祝婉青附和着点头。

 墨染忽然忆及他父亲几个月前才病逝。“或许他还在难过亲人的离开吧!”她脑中忽然浮现隋曜权冷漠的脸孔,不知他难过时是不是还是这样冷静?

 她想起两人在柳树下,他曾怒声对她说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悲伤!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比她清楚悲伤是拭瘁?

 “那你现在还觉得他难相处吗?”

 母亲的话将她的思绪拉回。“不。”她摇首。

 “娘现在更想见他了。”祝婉青微笑。

 隋曜权心不在焉地听着南宫觉报告这三天来店铺的营业情形,那些数字不断掠过耳际,他却没一个听入心。

 “头儿,咱们店里每天可说是络绎不绝。”南宫觉审视着隋曜权的神情。

 “嗯!”“可谓万人空巷。”南宫觉又道。

 “嗯!”“就差没踩坏咱们店里的门槛。”他继续说着。

 “嗯!”“『银川坊』跟『丝云庄』叫苦连天,只差没跪在咱们店前三跪九叩。”

 “嗯!”“头儿上回说每个月要多加一百两俸银给我。”南宫觉屏息以待。

 隋曜权望向他,冷冷地道:“你什么时候改行做强盗了?”

 南宫觉叹口气。“没想到趁火打劫这么难。”他苦着一张脸。

 “客倌。”外头伙计唤了一声。“有您的帖子。”

 南宫觉起身,开门接过来,顺便看了下封皮,是女子娟秀的字体。

 “头儿,没想到慕你之名的除了那此个肥佬商贾外,还多了姑娘呢!”南宫觉将帖子递给他。

 隋曜权拢眉接过,这笔法的确是出自女子之手,他翻开封皮,而后讶异地扬起眉。

 “是哪家的姑娘?”南宫觉好奇地在一边探头探脑。

 隋曜权阖上帖子,平淡地道:“再把这三天铺里的进帐支出说一遍。”

 “啊?”南宫觉愣愣的张开嘴。“你别吊我胃口了吧!”

 隋曜权没想过会再次踏上文府,而且是以客人的身分,更没料到邀请他的是文夫人。

 文夫人非常纤瘦,青灰色的服饰使她看起来气黯淡,年约四十上下,据说这些早来茹素参佛,不问府中事。

 “公子请坐。”祝婉青语气和善的招呼。隋曜权礼貌的颔首。

 祝婉青打量眼前高大的身影,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咱们可曾在哪儿见过?”

 “偕天寺。”

 她难掩诧异的神情,那天…她恍然大悟,模糊地记起曾在殿上遇见两位公子,原来…

 “这一切…”她望着他。“似乎在冥冥之中已经注定了。”她呢嘧砒。

 她的话让隋曜权心中一凛。

 察觉到自己失态,祝婉青急忙道:“毋需拘礼,坐。”

 隋曜权这才在椅子上坐定。

 祝婉青牵起嘴角。“公子在扬州可还适应?”

 “一切都好。”

 他的回答让她笑了。“公子的扬州话说得很好。”她顿了一下。“听说令堂是扬州人氏。”

 “是。”隋曜权简短的回答。

 “今请公子过门作客,是想谢谢公子对小女的照顾。”

 她的话让隋曜权讶异。“我没做什么。”他顿了一下才艰难地道:“文姑娘好些了?”

 祝氏点头微笑。“好多了。”她停顿一下才又接着道:“桌上的糕点全是扬肿砒名的小吃,公子不用客气。”

 隋曜权点点头。

 “不知公子以何为业?”

 “祖传丝绸业。”隋曜权简单的回答。

 “是吗?”隋曜权听见她长叹一声后说:“原来…这就是他讨厌商人的原因…”祝婉青自言自语地呢喃一句。随即,她又抛开自己的思绪,继续问:“不知公子府上还有哪些人?”

 隋曜权尽量有礼地回问“晚辈不明白夫人的用意。”

 祝婉青微微一笑。“用意?”她想了一下。“纯粹好奇罢了,公子若不想回答,不用勉强。”

 隋曜权一脸深思,眉头拢起。

 “公子预计何时回京?”

 “未定归期。”他回答。

 “公子成家了吗?”

 “尚未娶。”隋曜权保持耐地回答。

 “是吗?”她又呢喃一句,若有所思。

 两人一问一答的持续了片刻,隋曜权终于起身告辞,他不知自己为何会入文府大门,在这儿待得愈久,他就愈觉得这是个错误。

 他走出偏厅,踏上廊厅,与文夫人告别后,便在仆役的带领下离开。当他绕过回廊之际,文墨染就站在几步开外,望着花园发怔。她衣着单薄地兆砒,甚至没有多被一件外袍,青丝随着微风缓缓波动,他如夜的黑眸锁在她苍白的面容上。

 在她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与他相对时,脸上没有讶异之情,似乎早就知道他会在这儿出现。

 “隋公子。”她福身,衣裳在风中微微摆动。

 隋曜权望着她动人的双眸,在那一刻,他知道他为什么会来文府了。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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