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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太阳逐渐的升高了,虽然季节已进入了秋天,太阳的威力却丝毫没有减弱,那条是黄土的公路赤的曝晒在烈之下。我的帽子挡不住热力,汗水在我的头发里面蒸发。我的双腿疲倦无力,四肢像瘫软成一团的棉花,步行让我感到非常吃力,而阳光让我头晕目眩。我不知道这样走到埔里要几小时,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公路局的车子可乘,(事后我才知道确实是有的,而且只要走到镇上就可以搭车。)对方向也糊糊涂涂,只是盲目的向下山的方向走。

 这样走了两小时之后,我才发觉自己的“出走”过于冲动,第一,我从昨天晚上起就没有吃东西,再加上一夜没有睡觉和紧张、恐怖、伤感的各种刺,早已虚弱到极点,两小时下来,我已举步维艰。第二,事先一点计划也没有,我即使走到了埔里,又准备怎么办?到台中?然后呢?回台北?去找妈妈?还是找爸爸?第三,这是最严重的一点,我发现我身上没有带钱。在青青农场,钱根本毫无用处,几个月来我没有用过一钱,早已忘记人的世界里,没有钱是无法生活的。妈妈走时给了我两百元,我全放在抽屉里,离开的时候竟连想都没有想到,这样走下去,我怎么也不可能徒步到台北,那么,我该怎么办?

 我生平没有如此疲倦和气过,站在路边,我翻开每一件衣服的口袋,抖出了我随手带的一个小皮包里的全部东西,只找到了二十三块零五角钱,这一点钱够我干什么呢?我几乎想折回青青农场,但是,我的倔强不容许我回头,青青农场里那些解决不了的感情纠葛,也不容许我回去,我眼前始终浮着绿绿拚命救凌风时的表情,那样勇敢,那样不顾一切!不,反正我不能回去,无论情况多么困难,我还是要先走到埔里再说。随后,我发现我的脖子上还有一条戴了多年的金项链,这增加了我的勇气,到埔里之后,我或者可以找到一家当铺或银楼,那么,最起码可以换得我到台中的旅费,到了台中,我就可以打电报给妈妈,让她来台中接我。这发现让我定了心,我又继续走上了我的旅程。

 那旅程何等艰苦!许久许久之后,我都忘不了那一天。炙热的阳光,飞扬的灰尘,我踉跄的迈着步子,越走越无力,越走越困苦。我的嘴开始发干,继而喉咙烧灼,腔像要爆炸,胃部也跟着疼痛起来。公路蜿蜒漫长的伸展着,仿佛直通天边,无论怎样走,也走不到终点。我的头涨痛而晕眩,阳光里有数以千万的金星在跳动,好几次,我都觉得自己会倒下去,好几次,我瘫软的坐在路边的草里息,像个受伤的、途的小绵羊。这样,我走了又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但是,埔里依然不知在地球的哪一点。

 当我在路边发现了一块草地,又发现一座小树林的时候,我高兴得想欢呼,走进了树林里,我倒在一棵松树底下,像一支烧熔了的蜡烛,整个身子全瘫痪了。躺在那陌生的树林里,我舌敝焦,喉咙、腔和胃部都在烧着火,我用舌头徒劳的着嘴,汗珠像雨点般从额上滚下来,衣服都被汗水所透,贴在我的背上。

 林子里静悄悄的,软弱和孤独开始向我袭来,我想起青青农场的竹林,溪水,和那山上的梦湖!我想起凌风,凌云,凌霄,还有韦白,他们现在都在做什么呢?我离开青青农场才几小时,但是,好像已经有几百年了。我已经开始怀念它,而且,越来越感受到离别的强烈的痛楚了。

 有一只鸟从远方飞来,噗喇喇的落在我身边的松树上,我仰躺在地下,望着它白色的羽在阳光下闪烁。能当一只鸟多好,高兴飞到哪儿就飞到哪儿,如果我是一只鸟,我先要飞回青青农场去看看,看看凌风,看看凌云,凌霄,章伯母…,看看我所爱的那些人们。

 我忽然从地上坐了起来,那只鸟似曾相识,是一只白色的鸽子,它多像凌云的鸽子呀!凌云的玉无瑕!它在松树上歪着头看着我,我不由自主的对它伸出手去,试着喊了两声:“下来!玉无瑕!下来!”

 它真的飞了下来,毫不考虑的直飞到我的手背上,玉无瑕!它竟然是玉无瑕!我像个人看到了亲人一般,突然涌上了眶泪水。用手轻轻抚摩它光滑的白色羽,我悲悲楚楚的对它说:“你从那边飞来的,是么?你还要飞回那边去,是么?”而我呢?我也从那边来,却不能飞回那边去!我举起它来,用面颊贴着它,鼻中酸楚,泪雾蒙。它扑动了两下翅膀,我马上抓牢它,对它说:“别走,玉无瑕,再陪陪我吧!我是这样孤独!”

 它真的停了下来,一个劲儿的歪着头打量我,我抚摩着它,猛然间,手触到了什么,低头一看,它的脚上绑着一张纸条,凌云的情书?不!余亚南已经走了,这不会是他们的通讯。解下了那张纸条,我打开来,上面的字迹使我哭无泪,竟是凌云写给我的!上面写着:“咏薇:你的出走使二哥发狂,阖家大,如果接到了这张

 纸条,盼立即回来!

 凌云”

 我用手蒙住脸,坐在树林里无声的啜泣。我的心在呼喊着:“回去!回去!”我每个细胞都在跳动,每神经都在呼唤凌风。折回青青农场的愿望超过了一切。半晌,当我放下手来,玉无瑕已经飞走了,它怎么会找到我?这不是天意要我回去吗?我站了起来,走回到公路上,阳光刺痛我的眼睛。我站在路边迟疑了两分钟。玉无瑕已经飞回去了,我也要飞回去,我发现几个月的青青农场的生活,也把我训练得有了家鸽的习。我回转了方向,开始往青青农场走去。

 我在下午四点多钟回到了青青农场,疲倦,衰弱,饥渴,而肮脏,我没有走到幽篁小筑,只在看到青青农场的招牌时就完全力了,我扶住那块招牌,身子往下溜,晕倒在牌子底下。我醒来的时候,一室温暖的灯光罩着我,没有比再看到章伯母温柔的微笑更安慰的事了,也没有比又接触到我那住了几个月的小屋更亲切的事了,我想哭,又想笑,章伯母静静的坐在我的边,用手抚摩着我的面颊,轻轻的说:“再睡一会儿,咏薇,你还很衰弱。”

 “我了一天。”我哑声说,喉咙还在隐隐作痛。

 “我知道。”章伯母对我温存的微笑。

 “我收到了玉无瑕传的信。”我说。

 “我知道。”章伯母再说。

 “我总算回来了。”我说,倦意仍然浓重,打了一个呵欠,我伸展四肢。“凌风好么?”

 “你回来了,就没有什么不好的了。”

 我微笑,把头转向一边,又沉沉的睡去了。

 事后,我才从凌云嘴里,知道了那天我走后的事情,据说,凌风在八点多钟突然从沉睡里醒来,大叫着说我走掉了,他们都认为他在做噩,但他坚持要见我,于是,凌云只得到我的屋里来叫我,而发现了我的留条。然后,整个章家都陷入了混乱里,凌霄在附近找了一圈没有找到,老袁和章伯伯、韦白都出动了,各方面寻找,凌风发狂一般的要自己去找,他们只好给他注镇定剂。章伯母发现我没有带钱,认为我必定不会走远,于是韦白建议利用鸽子,凌云就把每只鸽子的脚上都绑上纸条,六十几只鸽子全体放了出去。这原是碰碰运气,因为鸽子不会寻人,只希望我能认出鸽子来。没料到真会有一只鸽子飞到我的附近,而被我认了出来,竟鬼使神差的收到了纸条。鸽子放掉之后,凌霄又骑摩托车出去找,到了镇里,没有找到,又往埔里的方向找了一段,但估计我不会走得太远,而没有继续找下去。然后,都认为我一定搭上了公路局的车子,去了埔里或台中,直到四点半钟,韦白发现我倒在青青农场的牌子底下,手里紧握着凌云写的纸条。他把我抱了回来,先抱到凌风的前面,凌云说,当凌风看到我那么狼狈的时候,他哭了,像个孩子般哭得非常伤心,说我不该这样轻率的离去,简直是待自己。

 这些都是后来凌云陆续告诉我的,至于那一天,我沉沉睡去后就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才醒来,醒来时已红窗,凌云捧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食物站在我的前面,微笑的望着我。我坐起身来,从来没有感到那样饥饿。凌云把托盘放在我前面,笑着说:“你一定饿垮了,赶紧吃吧!我那个好哥哥哦,已经问起你一百二十次了。”我的脸微微发热,噢!凌风!能重新见到他是多么欣慰的事情,我好像有几百个世纪没有见到他了!托盘里的蛋香绕鼻而来,我看过去,一大杯新鲜牛,两个油炸荷包蛋,还有一大盘刚出笼的热包子。我多久没吃过东西了?起码一百天!我想。拿起筷子,我立即大吃特吃了起来,我的好胃口使凌云发笑,她坐在我的沿上,絮絮的向我述说,凌风怎样一清早就问起我,睡得好不好?吃东西了没有?做噩梦了没有?醒来了没有?有人照顾没有?生病了没有?…她叹了口气,笑着说:“你不知道他有几百个问题!简直像个老太婆了!”

 我餐了一顿之后,又好好的梳洗了一番,觉得精神恢复了不少,镜子里的我虽然依然苍白,但眼睛又是亮晶晶的了。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我和凌云来到凌风的房间里。在走进房间之前,我的意识全陷在一种朦胧的喜悦里,因为我出走过,我几乎失去了这一切,而我又回来了,重又拥有这一切,这使我有种强烈的失而复得的欣喜。因此,我完全没有想到我出走的原因仍然存在,那分纠葛并未解决,而凌风…依然不是个忠实的好爱人,依然不该属于我。

 跨进房门,我一眼看到房子的人,韦白,章伯伯,章伯母,凌霄,再加上和我一起进来的凌云,挤了一个房间。他们围在凌风边,似乎在追问绿绿的事情,我的出现使他们住了口,但是,我的喜悦也已经从窗口飞走了,我开始发现,我的出走虽然不智,我的回来却更加不智。

 凌风费力的用右手支起他的半个身子,眼睛像电光般向我,哑着声音说:“咏薇,你…你怎么这样傻?”

 我站在他的边,低垂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重逢的喜悦和绿绿的阴影同时并存,感情上的矛盾和精神上的迫让我不过气来。凌风握住了我的手,握得那样牢,好像怕我逃走。他用沉痛的语气说:“咏薇,你真不该出走,在真相没有明白之前,你尤其不该走,”他顿了一顿,叹口气,痛心的说:“我是那样坏吗?咏薇,你对我连一点信心都没有!”

 我依然不语,章伯母拍了拍我的肩膀,用故作轻快的语气说:“好了!咏薇总算回来了,这比什么都好,假若把你丢了,你叫我怎么见你母亲?”

 “她会回来的,”韦白站在我对面,微笑的望着我说,他的笑容温暖而解人。“她是只小半子,她认得那儿是她的家。”他的话一直讲进我内心深处。

 章伯伯背负着手,在室内不停的走来走去,看样子心情十分恶劣,忽然停在我的面前,他盯着我问:“你为什么要出走?咏薇?我们待你不坏呀!”

 我咬住了嘴,别过头去。章伯母急忙打着岔说:“好了好了,这事情已经过去了,别再谈吧,还是讨论如何处置绿绿,凌风既然否认这件事,我们只有找着绿绿,问个清楚明白…”“根本不用问,”章伯伯愤愤的说:“那准是一个山地人的种,老林是看上了我们家,想尽办法要把女儿嫁过来,整个事情全是诡计,如果不是你们阻止,我就把老林关到监狱里去,他不吐出实情来才有鬼!呸!他想动我们家的脑筋,活见他的大头鬼!想想看,我们章家怎么会娶那种野人,他做梦!甭想!”“老林不是个信口雌黄的人,”韦白静静的开了口:“这事最好还是彻底解决,否则总是后患。”

 “彻底解决就是把老林抓起来…”章伯伯吼着说。

 “让整个山胞村都动公愤?”韦白问:“他们的爱和恨都很单纯,别让他们觉得平地人在欺他们!”

 “那么,我们难道真娶绿绿?”章伯伯瞪大眼睛:“韦白,你是不是也认为那个孩子是凌风的?”“那个孩子是我的。”一个声音忽然低而清晰的冒了出来,像枚炸弹一般震动了每个人,我瞪着眼睛望过去,是凌霄!他立在窗口,阳光从窗口在他的脸上,他的神情坚决,果断,和不顾一切。他的眼睛光明磊落,薄薄的嘴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线。一目了然,他已经拿定了主意。

 室内好半天没有人说话,然后,章伯伯的头向凌霄伸了过去,用低哑的声音说:“刚刚是你在说话吗?”

 他的神情鸷凶猛,仿佛要把凌霄进肚子里去。但,凌霄的背脊得很直,脸上丝毫没有畏惧之,他直视着他的父亲,安安静静的说:“是我。”“你说什么?”章伯伯阴沉的问。

 “我说绿绿的孩子是我的,”凌霄坦白的说:“事到如今,我的良心不允许我再沉默下去,凌风也不该受平白的冤枉,”他抬起眼睛来望着凌风,低声说:“我很抱歉,凌风,你这一刀应该我挨的。”“啪”的一声,章伯伯重重的对凌霄挥去了一掌,凌霄后退了一步,嘴角立即出血来,他用手背擦去了嘴边的血渍,站在那儿默然不语。章伯伯扑了过去,一把抓住他前的衣服,咆哮着说:“你干的好事?天下的女人死绝了?你会找到那个臭婊子!你把我们章家的脸全丢光了!现在你说怎么办?怎么办?我打死你这个混蛋!”章伯母拦了进去,拉开了章伯伯,她着气说:“一伟,你别冲动呀!怎么你永远这样沉不住气?”面对着凌霄,她深深的注视着他,说:“凌霄,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你能确定绿绿那个孩子是你的?”凌霄的脸色转为苍白,他的眼睛热情而明亮。

 “妈,我很知道我在说些什么,你不了解绿绿,她不是一个的女孩子!”“见你的鬼!”章伯伯破口大骂:“她整天在青天白之下勾引男人,还说她不!生来的妇相!”

 “一伟,”章伯母忍耐的说:“你就少说两句吧!问题在这儿,你发脾气于事无补呀!”望着凌霄,她说:“为什么你到现在才说?事情一开始你为什么不承认?”

 凌霄垂下头去,半晌,他才抬起头来,眼底有一抹淡淡的羞惭和惑。“我不知道,”他困难的说:“我想,人都有一些弱点,在那种情况下,我觉得承认了很丢脸。而且,我和绿绿并不是…很认真的,我想,我只是玩玩而已,并没料到我需要真正的负责任…”“现在你为什么又承认了呢?”章伯母继续问。

 “我不能让凌风代我受过,”凌霄垂下了眼睛:“他已经挨了一刀,不能再因此失去咏薇,”他看了我一眼。“何况…

 何况…那个孩子总是我的呀!”

 “我不了解,”章伯母脸上有困惑之:“绿绿为什么不肯指出你来呢?”“我告诉你为什么她不说,”章伯伯愤怒的了进来:“因为她也不能确定孩子是谁的,我打赌和她睡过觉的男人起码有一打!”“这是不对的,”凌霄的脸色又苍白了,他有些掩饰不住的激动:“绿绿不是这样的人,她不承认,只是因为我没有承认,她也是一个人,她也有自尊,她不愿勉强我,而且,她怕她的父亲会伤害我。”“那么…”章伯母沉思片刻“你现在预备怎么解决这件事情?”“我…”凌霄仰了一下头,低低的说:“我娶她。”

 “见鬼!”章伯伯跳了起来:“你要娶谁?”

 “绿绿,”凌霄静静的说:“我要对她和孩子负责任。”

 “你敢!”章伯伯暴跳着说:“我绝不允许我家里有绿绿那种儿媳妇!我绝不允许!不管怎么样,我不承认那个孩子,我也不许你和她结婚!”“爸爸!”凌霄白着一张脸,眼睛黑幽幽的闪着光,平心静气的,说:“你忘了,我已经将近三十岁,早就到了可以自主的年龄,我希望你能让我决定自己的婚事!”

 章伯伯把桌子一拍,大骂着说:“混蛋!你…你…你简直是造反了!你是我儿子,你就得听我的话…”“一伟!”章伯母又拦了进来,她柔和的声音向来对章伯伯的坏脾气有莫大的功效。“你不要这样大呼小叫,好在现在总算清楚了真相,关于如何善后,我们再慢慢商量,如果凌霄喜欢绿绿,让他们结婚也未为不可,你何必固执的持地域的偏见,绿绿那孩子纯朴美丽,我倒很喜欢她。总之,我们出去谈吧,凌风需要休息,大家一直在这儿吵,他的伤口怎么会收口?走吧!我们出去谈!”

 章伯伯诅咒着向门口走去,大家都跟着走了出去,凌风握住我的手不放,韦白把手放在我的肩上,低声的对我和凌风说:“一天云雾都散清了,嗯?今天的太阳真好,不是吗?把握你们的今天吧!”大家都出去了,章伯母最后离去,用含有深意的眼光看了我们一眼,带上了房门。

 室内有一阵岑寂,我低着头,心中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而且,还有几分愧怍和歉疚。为什么我认定是凌风干的呢?多么不合理的固执!竟连解释的余地都不给他?不听信他任何一句话!我是多么幼稚又多么武断呀!幸好我是回来了,如果我没有回来,这误会要那一年才能解除?

 “咏薇!”他低唤。“嗯?”“还生我的气吗?”我望着他,他的脸色依然苍白,眼神也很疲倦,我用手轻轻的抚摩他扎着绷带的左肩,支吾着说:“痛不痛?”“这儿痛,”他把我的手拉到他的前,按在他的心脏上。“被你急的。咏薇,”他怜惜的抚摩我的面颊:“你昨天受了多少苦呀?”“没有你多。”我轻轻的说,坐在他的沿上,弯下了身子,主动的送上了我的。他立即揽紧了我,这一吻,我吻进了我全部的歉疚,忏悔,怜惜,和深情。

 抬起头来,他的眼角有泪,我用手指拭去了它,问:“怎么了?”“这两天以来,像两百个世纪一样长,我觉得你像失而复得一样。”“我也这样感觉。”我低低的说,紧握着他的手,从没有一刻,我觉得如此平静和足。

 太阳透过了竹林,映一窗明亮的绿。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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