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巫府今
热闹非常,进府祝寿的宾客络绎不绝,偌大的府邸里摆席百余桌,表面上是庆祝巫员外的五十大寿,实则是为
接离家十六载的巫家小女儿归来之障眼法。
回忆当年,就在晓莲服下葯水后,病况果真渐渐稳定,才十天身上的红疹已全部消失:当然,巫邱亦没忘记绿衣老人的
代,一个月后便忍痛将她送往远嫁北方的妹子巫霞家中。
这期间虽然他们经常以避暑为由前往北方探望,但思女之苦又哪是这短短十来天便可慰藉的?
如今好不容易十六载熬了过去,巫邱决定在自己五十大寿那天将晓莲接回来,从此共享天伦。
此刻,他坐在王位上,任何人来祝寿都不如听到晓莲的消息让他来得奋兴。于是他一边接受晚辈与友人的道贺,一边引颈而望,直希望能早点儿看见已长得亭亭玉立的晓莲。
“老爷,小小姐回来了…”门房急速地从外头奔了进来,附在老爷耳边小声说道。
“真的!回来了?”巫邱急急站起,同样
低嗓子问:“她在哪儿?”
“后门外。”
“这里帮我招呼着,我这就过去。”说着巫邱便悄悄退出大厅,直往后门走去。
才到了后门,正好瞧见巫晓莲奔进门内,在与巫邱相视的刹那,忙不迭地咧开了嘴,笑得灿烂。
“爹!”她快步跑了过来,紧紧抱住巫邱,可爱的小脸漾
悦愉。
巫夫人也在丫环苏儿的陪伴下快步走了出来,当她见到这一幕,激动得泪水滑了下来。
“娘,女儿好想你。”晓莲又奔向母亲,将她抱个
怀。
“娘也想你呀。”巫夫人抬起她的小脸“是谁送你回来的?姑姑?还是姑爹?”
“他们都来了。”晓莲笑着指着后方。
抬头一瞧,果然巫霞和陈风就站在门口,正感动于他们这份血浓于水的亲情。
“大哥、大嫂,我们依约将晓莲平平安安的带回来了。”巫霞走上前,对着哥哥
出微笑。
整整十六年了,他们一直把晓莲当亲生女儿看待,如今要送回来,她还真是百般不舍。
“谢谢你们呀妹子、妹夫,快…快里面坐。”巫邱笑逐颜开,热情的招待他们,但随即蹙眉一想“晓莲的事不得宣扬,我们该怎么称呼才好?”
“这…”陈风想了想“不如晓莲就称我和小霞为爹娘,你们就委屈点做舅舅、舅妈,如何?”
“为什么我不能认爹娘?”晓莲嗷起子邬,
心不解。
“为了你的体身呀,私下你依然可喊我们爹娘,可在外人面前切记要改口,懂吗?”巫夫人心疼地抱住她,劝慰着。
“嗯…我知道,从小你们就这么教我了。”晓莲虽不
,可也善解人意。
“对了,大哥,我们此次前来的另一个目的就是要为大哥您祝寿呀!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为化解这怪异的氛围,陈风赶紧呈上贺礼,笑着说道。
“好好,你们能来就很好了,我很开心哪!”巫邱捻须大笑。
“爹,晓莲也准备了礼物给您…您瞧,这可是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绣好的白鹤长青的锁麟囊,希望您曾喜欢。”才十六岁的晓莲也献上精心准备的贺礼。
巫邱拿在手上,笑在
边、热在心里晓莲长大了,他的晓莲真的长大了:若说巫府是扬州城的城东首富,城西首富则是季府了。
季府在江南位居十大财主之一,甚至比巫家更甚。季府当家季池年少时便有经商头脑,再加上季家历代富有,使季家的财富和名望达到最高峰。
除此之外,季府独子季罡更在两年前考上状元,现任江南监察御史,并在“江南十六少”中排行第五,人称五少。
“五少,我查出来了,十六年前将舅爷推下山崖的人的确是城东的巫员外。”李科快步走进季罡的书斋。
“什么?真是他!”季罡一震,随即深
了口气“真看不出来,我一直希望不是他。”
“得知真相时我也是大吃一惊。”
说的也是,巫员外在扬州城可说是属一属二的大善人,不但定期施米、捐钱,还造桥铺路,这样的人怎会是个歹恶之徒呢?
“消息可正确?我可不希望找错对象,诬陷了别人。”季罡眯起眸,懒懒地挑眉瞅着李科。
“属下知道。”李科很郑重的重覆“罪证确凿,绝不敢李代桃僵。五少,我跟在您身边那么多年,您不曾不信任我吧?”
季罡肆笑地摇摇头“傻李科,我不是不信任你,而是下面的那些人呀,平时懒散惯了,我是怕他们随便找了个人硬栽赃。”
“禀五少,这事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调查的,并未假手他人。”李科再一次强调。
“哦!”“我知道五少非常在意这事,好不容易有了这条线索,我又怎会掉以轻心呢?”
季罡站起,重重拍了下他的肩“当时舅舅被人推下山崖致死时我才八岁,想为他做点事却无能为力,内疚了十余年呀。”
季罡出生后不久母亲便去世,父亲为掌理生意无暇照顾他,只好将他托给住在临县的舅舅江海夫妇照顾。
江海夫
对他视如己出,时而带着他返家住几天。他记得当时有个女人?淳啦司耍司宋挪灰眩P木寺杌嵛蠡幔虼诵钜馐柙端?br>
可从那时起,住家外就不时有人影闪动。
有天,他吵着要出去玩,舅舅不允许,他便偷偷溜了出去,到后山玩泥人。
当晚江海察觉他不见了,心急如焚地到处寻人,好不容易在山上找到季罡,却平空冒出一名黑衣人。
那黑衣人使劲儿将江海往崖下一推:才八岁的季罡亲眼目睹这一幕,心里的冲击可想而知。
可是他仍然勇敢地冲上前,紧紧抱住黑衣人的腿大“还我舅舅…你是谁?为什么要把我舅舅推下去?”
“你这小子!”那人想把季罡甩开,可季罡紧抓着他不放。
那人见状,猛力地将他一推,季罡往后一仰,手中拿来玩土的铁铲就这么朝那人的右小腿划下
“啊”那人惨叫一声,正想拽住季罡好掐死他的同时,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唤,他只得负伤逃逸。
“小罡、江海…”
江海的
子边找边呼唤。
见季罡呆坐在地上,她马上跑过去扶起他“怎么啦?瞧你一身都是泥巴,快回家洗个澡。这里很危险的,一个不小心可是会失足坠崖,下次不准来了!对了,你有看见你舅舅吗?”
“舅妈…”闻言,季罡马上放声大哭,抱着舅妈久久放不开手。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舅妈说,舅舅已被坏人推下山崖?
呜…都是他的错,若不是他贪玩,舅舅也不会遇到不幸。
他哭得伤心
绝,可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之后,舅妈每
以泪洗面,眼看这一切,季罡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一定要替舅舅报仇!
可才八岁的他根本无力为舅舅做什么,只好捺着
子等…等自己长大。
终于,他考上状元,深得皇上喜爱,想要招他进宫,却被他拒绝,他宁可回江南做个小辟,以报当年舅舅被害之仇。
皇上知情之后,便封他为“江南监察御史”给予他绝对的权力。
但光凭小腿上的伤疤,及黑衣人
管掉落的黑色碎布,想要查出黑衣人的身分谈何容易?
所幸,就在元宵节那天,江南巡抚邀请他与巫邱入府欣赏花灯,让他注意到了巫邱。
当时酒过数巡,巫邱已有些醉意,走路颠颠簸簸,一个不小心摔在廊柱旁,他好意上前搀扶,眼角余光竟瞥见巫邱长褂下摆
出来的右小腿有.一道长疤!
他深
了口气,
住
口翻腾的火焰,马上命李科调查此事。
如今终于真相大白,这个结果却让他既惋惜又诧异:“对了,你怎么确信是他?”季罡蹙眉一问。
“五少,您手上不是还有块碎布吗?记得我们曾到每一家布庄察访,大伙都说以十几年前来看那可是上等布料,唯有江南有,而巫府数十年来的家业就是经营布庄。”
李科顿了会儿又道:“为了确定此一猜测,我潜入布庄,收买老掌柜,要他将那时候的布料全部拿出,其中一疋黑布就跟这块碎布一模一样,而出产这布料的就是巫府的巫记布庄。”
“还有其他佐证吗?”
“有。我还去问了在巫府干了二十年的老花匠,他说十多年前巫邱曾因脚伤不能动弹了好些日子,他甚至记得那天是闰年的妈祖娘娘寿诞,每一项都吻合呀!”
“唔…”季罡重重闭上眼,看来他想找机会证实巫邱的清白都不可能了。
“五少,您怎么了?”李科担忧地问。
“没事。”他
眉心,怎会突然一阵晕眩呢?
好像…将有什么事发生似的。
*****
晓莲开心地在扬州城内四处逛着。
在寒冷的北方待久了,她还以为市集里都只卖些貂皮靴、白狐围巾、雪兔帽等御寒物品,没想到南方的市集如此多采多姿!
有好吃的冰花糖、软腐
,及一碗碗令人垂涎
滴的八珍咸粥:“哇…好香,那是什么味儿?”晓莲轻轻嗅了嗅,问着跟在身旁的丫环苏儿。
“那是
汁火方,用金华火腿和去
莲子做成的。”苏儿解释。
“哇,听起来好像很好吃,在哪儿?我要吃。”
晓莲四处张望着,百到苏儿指着对面的“绿珠楼”“就是那里了,小姐。可是,就要午膳了,夫人不是要您回府吃午膳吗?”
“可…我想进去尝尝,只要一小口就行,好不好?”晓莲皱起一对小巧的眉,那可爱的模样真是让苏儿无法拒绝。
“好吧,我们就叫一盘来尝尝。”苏儿终于让晓莲如了愿。
“谢谢苏儿。”晓莲马上拎起裙摆朝绿珠楼跑了过去。
苏儿见状也只能摇摇头,会心一笑。想想向来沉闷的府里突然来了个可爱的小小姐,还真是热闹非凡呢!
可晓莲走没几步又转身望着她“苏儿,我身上的银子所剩无几,你身上有银子吗?”
“我…”苏儿摸摸囊袋,脸儿一红“刚刚看小姐买得那么开心,苏儿也跟着买了,现在身上只剩几文钱。”
“那一盘
汁火方要多少银子?”晓莲心想,凑-凑不知够不够?
“那是咱们江南的名菜,苏儿也没尝过,应该不便宜。”苏儿走上前,望着绿珠楼里的客人,哪个不是绫罗绸缎、穿金戴玉的,可见所费不赀呀!
“那…”怎么办呢?她好想尝尝那味道呀。
“这么吧!小小姐,您先进去用,我回府替您拿银子来,您说好不好?”看小小姐两只眼直瞪着里头,想必不让她
足口腹之
她是不会走开了。苏儿只好勤快点来回奔波了。
“嗯,谢谢你苏儿,那你要快哟,我会替你叫一份的。”听她这么说,晓莲这才展开
颜,
出可人的笑容。
“好,我这就去,您要照顾好自己,千万别
跑呀。”苏儿不放心地又叮咛了几句,这才快步离去。
而晓莲一进入绿珠楼,才抬眼便被坐在角落、面对着大门的一名俊魅男子给吸引了目光!
她傻傻地站在门口,百望着对方那张英
到有点无法无天的脸孔。
唉…为什么就连南方的男人都特别俊呢?那她窝在北方十六载,岂不是白白丧失许多欣赏俊逸男子的机会?
“这位姑娘,您是要打尖还是用膳呀?”掌柜突如其来的询问马上唤回了她的神志,让她吃了一惊。
“呃…我要用膳。”因为人生地不
,向来活泼的她这会儿却是带着丝丝怯意。
“好,姑娘请这边坐。”掌柜瞧了眼她陌生的脸孔,和那带点北方腔的语调,不
纳闷她是哪家千金?
“姑娘要点些什么?”一旁的店小二问。
“嗯…听说你们这儿的
汁火方很可口,就来一盘吧!”她抿
笑了笑。
“还有呢?”
“还有…”晓莲一愣“还有什么?”
“可多着呢,像是三丝敲鱼、兰花
笋、干烧鱼翅、狮子头…”听店小二念了一长串的菜名,每一道都像是
好吃的,再加上午膳时间已近,她肚子便莫名地响了起来。
“那就都来一盘吧。”她愈听愈饿,现在都可以
掉一头大象了。
如果可以…她还想
掉眼前那个俊男!
只见他低头与几个穿着官服的人商议着事情,连抬头看她一眼的时间都没。他…还真忙咧!
“是,马上来。”
店小二退下后,晓莲一双杏眼便眼巴巴地盯着那男人瞧,心底有的净是对他的好奇与一丝丝突兀的怪异感受。
正与手下的几名官员商讨某个案子的季罡,敏锐地发现有两道不寻常的视线直朝他
过来,他终于抬起头瞧了去,竟看见一位姑娘张着双如花痴般的大眼直盯着他。
凭他季罡要吸引女人注目是司空见惯之事,可他怎么也没料到会有如此“明目张胆”的女人。
厌恶地皱起眉,再次低下头专注于谈论的事情上。
可是任凭他如何专心、如何心无旁骛,却怎么也无法忽略那道直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还真是今人难以忍受呀!
他忍不住抬脸轻问:“你看够了没?”
“啊!”晓莲没料到他会对她说话,吓得站了起来,大眼比刚刚瞪得还大“我…你…我们…”
“你到底想说什么?”季罡有些不耐烦,想他可是堂堂监察御史,见了他连个礼数也不懂吗?
“我…我是想问你…你们江南的男人都那么好看吗?”凶什么啾!人家只是还没从
之中回过神而已。
“这”他当真被她这问题给问傻了。
这女人是打哪来的?莫非她不住江南?听得出她的口音不属南方,不知是从哪儿蹦出来的怪胎。
“你怎么了?我都说了,你却又不理我,亏你长得那么好看,居然那么冷漠!”她嘟着子邬直咕?着。
店小二陆陆续续上菜,一下子就将她的桌子摆得
的。
看着
桌的佳肴,巫晓莲的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她喃喃地说:“怎么:怎么那么多呀?”
她那哭笑不得的脸色也落入了季罡眼底,一旁的官大人悄声道:“那位姑娘还真是奇怪,居然点了一桌子的菜,我看她怎么吃得完。”
“是呀,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另一人他道。
晓莲抬眼望着季罡那桌的人,瞧他们是什么眼神,以为她吃不下吗?北方天冷,她可以
下一大块猪蹄配烧赤烈酒呢!
于是她先
起一个狮子头猛啃了起来,接着品尝那油而不腻的
汁火方。边吃,她还边笑着对那些以看怪物的眼神看她的人说:“好吃…:难怪我在外头就闻到香味了。”
“天,一个那么美的姑娘,没想到竟是个大胃王:”另一桌的人也惊讶道。
季罡眯起眸,瞧着晓莲那大剌剌的吃相,不
撇撇嘴“我看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这里太吵了。”
“是的,五少。”
一伙人跟着站起,哪知道巫跷莲也起身,而后拍拍肚子对他们说:“真好吃,这些东西在北方是吃不到的。”
季罡望她一眼后便继续朝门口走,可她却挡下他“你要走了呀?能不能再等会儿?”
晓莲伸出小舌尖
了
嘴角的酱汁。
望着她那动作,季罡眸子随即一黯“有事吗?”
“我…”长那么大,从没对男人有过这种特殊感觉的晓莲,一时找不到借口留住他。她只好直言道:“你要去哪儿?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闻言,季罡又是一愣,对于她的直接更显不耐“我很忙。”
“我不会打搅你,只是想跟着你而已。”
可人儿张着双痴
的大眼盯着他,季罡莫可奈何地道:“小姑娘,回家吧,若是你
了路,我可以让我的手下送你回去。”
“我没迷路,我只是…”
她话还没说完,掌柜已忙不迭上前“姑娘,总共是三十两银子,你先付完账再跟五少走吧。”
“五少?”她眼睛一亮,转身对季罡说:“你排行第五?”
季罡有种想抚额大叹的冲动,更不明白自己还留在这儿做什么,只好深
口气,对着身旁一干官员道:“我们走。”
晓莲急急跟上,这时掌柜又道:“姑娘,你的三十两还没付呢。”
“三十两!”她一阵紧张“我身上只有几文钱而已。”
“什么?你想白吃白喝!”掌柜脸上的笑容敛去,百瞪着她。
“不是的,我刚刚逛市集将银子都花光了,所以…我…”
“既然身上没银子就不该进我们绿珠楼呀。说吧!你打算怎么办?”掌柜向来最痛恨这种想白吃白喝的人,没想到今天居然让他碰上了个女混混!
“我…我已经让我的丫环回去拿银子了。”被掌柜这么厉声
问,晓莲吓得眼眶凝出泪来。
“丫环?你这样子还有丫环?”掌柜质疑道。
“啊?”
敝只怪她穿了一身布衣,实在是她已习惯穿着轻便四处溜达,回到巫府,娘为她做的新衣不是
肩就是轻如薄翼,穿在身上就像没穿一样,她根本穿不惯。
季罡瞪了她一眼,随后举步跨出去。
“等等”她直想追上他。
“别跑!”掌柜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大声咆道:“你胆子还真大,当真要溜呀?”
“我没要溜,我只是”
“你不是说你有丫环?那你告诉我你府上哪里,我派人亲自去问问。”掌柜真把她当成了一个女骗子。
“我…我住在…”爹娘普千
代、万
代,说她返家之事得保密,就连在府中她都只能当个“表小姐”如今她能贸然说出自己的身分吗?万一出了纰漏就惨了!
“说呀!”掌柜犀利地
问。
“我住在…”晓莲急得哭了出来,尤其见“他”已渐行渐远,这下她追不上他了啦!
见她支支吾吾的,掌柜真的火了“阿弟,把她送去衙门!我得给这丫头一个教训,让她别年纪轻轻的就不学好。”
晓莲惊慌失措地大喊:“别送我去衙门,求求你,我的丫环马上就来了…”
她与掌柜拉扯着,怎么也没想到为了
足一下口腹之
,会得到这样的结果。
苏儿,你快来呀!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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