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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吃…吃…”

 才刚离开石屋,亚筑又听见凌亚立直喊着。

 天呀,为何刚刚不说呢?那她也可以向他们要点儿干粮充饥呀!亚筑在心里挫败地想,如今人是自由了,可下一顿依然没有着落。

 本噜咕噜…

 糟,连她都饿得难受,就不能怪亚立这么叫了。

 问题是那位医术湛的高人在哪儿呢?为什么他是这么难找?

 就在她靠在路边大树旁,一筹莫展时,突然瞧见一位樵夫从眼前走过,她心一喜,马上朝他走了过去“老伯…老伯请留步。”

 “哦,这位姑娘,是你叫老头我呀。”樵夫闻声,便停了下来。

 “是的,老伯,我是想问您,您是大茅山的人吗?”亚筑手里牵着弟弟,急切地问道。

 “当然了,我在这里住了三十年了。”老樵夫娜了挪肩上的柴。

 “真的?!那您可听说过这山里住了位神医?”亚筑好不容易抓住了一点希望的尾巴,眼神中出‮奋兴‬。

 “你是说宋大夫。”老樵夫眉头一扬。

 “呃…我也不知他姓什么?可能是吧。”亚筑咧嘴笑了,随即将凌亚立拉到面前“您瞧,这是我弟弟,他受了惊吓,瞬间竟傻了,所以…”

 “这你放心,宋大夫不但人好医术更好,对我们山里的贫户很照顾,虽然他脾气是古怪了点,但我相信他一定会尽力医治你弟弟的。”老樵夫拍着脯保证道。

 听他这么说,亚筑心底突生一丝不解。为何她在苏州问人,大家都说这位神医见钱眼开,是贪财之人呢?

 “那么请问,那位高人住哪儿?”不管了,得先找到人再说。

 “姑娘,您是打从这条小路上来的吧?”老樵夫望了望她背后。

 “对,没错。”

 “那你刚刚肯定错过他住的地方了,你可曾注意到方才经过一间石屋啊,那也是这条路惟一的一间石屋。”老樵夫才刚说完,就见亚筑凝了眼瞧着前方,像是也痴呆了般。

 “喂,姑娘,你怎么了?”老樵夫轻喊了声。

 “我想知道他…他是位年轻人还是位老者?”她突地拉回思绪,赶紧又问。

 “你一定不相信,宋大夫可年轻了,不但俊帅人,身材又颇长拔,整体而言,可是…可是…小女说那叫做人得不得了。”

 他此话一出,就见亚筑呆愣的表情比方才还严重!

 “姑娘,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要不要老头我带你去给宋大夫瞧瞧?”樵夫见她这副失神样,可紧张了。

 “不…不用…”

 完了,这下子真的完了!她居然将神医当做庸医,也难怪那个小奇会这么生气。

 她怎么那么笨呢?不先问问对方的身份?人家一看就是神医的派头呀。

 包可怕的是,他刚刚还说她以后不要再去找他…老天,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若再去找他,会不会被他给轰出来?

 “谢谢你老伯,我这就带我弟弟过去。”回神后,她便对樵夫鞠躬道谢,接着拉着凌亚立走上回头路。

 一路上她忘思难安,好不容易到了石屋门口,却喊不出声,不知对方再看见她会用什么言语挖苦。

 可一低头瞧见凌亚立那双呆滞的眼神,她畏畏缩缩的勇气又突地抬了头,于是她深了口气后,便用力敲着石门上的扣环。

 不久石门被推开,她看见的是小奇那张仿似等她已久的嗤笑表情。

 “麻烦你…请你跟宋神医说…说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才闹出这出笑话。”她拉下了身段。“我师父不是说了,要你别再回来吗?”小奇勾着嘴角。

 “可是我…我不能不回来。”

 夜已深,山上寒风飕飕,刚刚弟弟冷得发抖,她便下自己的外衫让他披着,现在她才发现自己也在颤抖。

 “哼,我师父可不是东西,你需要的时候就用用,不要的时候就说他是庸医,我才不依呢!”他头一偏,摆明了报复她。

 “对不起、对不起…”她小脑袋愈垂愈低,觉得头晕目眩。

 “你走吧。”小奇退开身,正要关上门。

 “别这样。”她赶紧用双手抵住门板“那…那能不能让我们在这里过一宿,我弟弟还这么小,瞧他都累成这样了。”

 亚筑指着又坐在门边打盹的凌亚立,心中有的不舍。

 “可是…”

 “小奇,让他们进来。”突然屋里传出了宋昱的声音。

 既是师父的命令,小奇也只好将门拉开让他们进来“进来吧。”

 “谢谢…谢谢。”她赶紧抱起圆滚滚的凌亚立,但走没两步就颠簸了好几下。

 “小奇,抱他进去睡。”宋昱见状,不摇摇头。

 “是,师父。”小奇虽然才十四岁,但长年在山里活动,有时还会帮着附近的樵夫搬柴火,力气特别大。

 亚筑本不相信他抱得动,可没想到他接过手后,竟轻松的将凌亚立给抱进了里面,这时她才得以松口气,毕竟今晚住宿的地方有了着落。

 再抬眼,她就瞧见宋昱坐在那个老位子上,一边品茗、一边以一双半合的眼瞅着她。她赶紧低下头,心像是被他那双灼灿的双目给狠狠螫了下,蓦然一阵疼。

 “你还是又回来了,跟我想的一样。”他放下杯子,眼底带着浅浅的笑,那张削瘦有力的脸微微上仰,刻划着属于他的慑人气度。

 “我不知道您就是我要找的高人,对不起…”她垂着小脸,因理亏而感到莫名怯懦。

 “算了,你会来找我也是为了你弟弟。”他站起,徐缓走近她。

 这时候,亚筑才发现他虽一身素衣,可好有气势!为何刚刚她都没发现!或许是她一心提防着他,根本没注意像他这样的男人根本不像庸医。

 “求求您救救我弟弟。”她猛地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宋昱眉头轻拧“你这女人怎么老爱下跪?”

 “我不是男儿,膝下无黄金,只求能救弟弟,要我对您磕头也行。”亚筑抬起头,很认真地对他说:“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不救。”他行医向来有一定的原则,既然她一开始拒绝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

 “为什么?”她失望地问。

 “不为什么,你就在这张睡一晚,明天一早就带着你弟弟走吧。”他旋身打算离开。

 “别走,求你。”亚筑慌了,伸手抓住他的手“我知道自己错了,我知道我有眼无珠,我…”

 蓦然她瞧见他眼神突然暗沉了下来,让她住了声,不知该不该再说下去。

 接着他竟伸手抚上她的额,口气极不友善地说:“你怎么也病了?”

 真是糟,她似乎还蛮烫的!

 “别生气,您别生气,我不是故意要生病的,你可以别管我,我身子骨好得很,会自己好的。”她一心只有弟弟“求你救救我弟弟。”

 “不救。”他仍是这句话。

 “您就这么狠心!”亚筑抚着,突然觉得好不舒服。

 “狠心的定义是什么?做事本就要有原则,一开始我是很有兴趣医他,可现在…抱歉。”望了她一眼,他便转身离开,连她都懒得管了。

 “不要走,不要…”跨前几步,她脑子忽的一眩,清明的视线瞬间被黑暗所蚀,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来。

 身后突地一声“砰”叫宋昱停住了步履,他回头一看,赫然眯起了眸。他向来说一不二,这会儿他是救或不救?

 他虽傲慢,却苦于自己不是个狠心的人,没辙下,只好抱起她,轻放在石上。接着,他闭上眼,细心感觉着她的脉象,然后走向案头拿出纸笔写下葯方。

 他蹙眉心想,葯柜中似乎缺了一味葯,于是背起行囊出门采葯去了。

 当亚筑缓缓醒来,所见的就是宋昱背对着她的身影。

 她是怎么了?感觉上她好像晕了过去,不知她晕了多久?

 “你醒了?”他没回身,却已知道她醒了,这对亚筑而言又是另一个意外。

 “是你救了我?”她摸摸自己,发觉自己似乎不再发烫,脑子也没那么沉、那么疼了。

 “要不然你以为会是谁在大半夜不睡觉,多事得连他自己都讨厌?”宋昱终于回过身,手里多了一碗葯汁。

 原来他刚刚正在帮她倒葯汁。

 “喝下它。”他面无表情地说。

 “呃…”亚筑马上拧住鼻子、捂着嘴巴,不停向后挪,可知她最最害怕的事就是喝葯了。

 “你病着的时候还是乖些。”说着,他走近她,目光如炬,不容她反抗地瞪着她“喝下去。”

 “我能不能不要…”

 “那算了。”他回头将葯碗往桌上一搁“喝不喝随你,我仁至义尽了,如果你要让你弟弟以后少了个姐姐,尽管拿自己的‮体身‬开玩笑吧。”

 他到底是怎么了?她吃不吃葯关他什么事?

 “好好,我喝就是。”不知是他委屈还是她委屈,更不知道到底是谁求谁,她只好下拿起葯碗,闭住气强迫自己喝下。“好…好苦啊…”喝完后,亚筑忍不住吐吐舌头。

 “真没用。”宋昱倏然回首,无奈地望着她。

 “没用?”亚筑怔忡。

 “不是吗?吃那么一点葯你就哇哇叫,这人世间还有许多苦难,你怎么受得了!”

 宋昱这句话击中了亚筑心里的痛。没错,人世间还有好多好多苦,而且对她而言全是血淋淋的经验啊。

 “你不能因为片面的感觉就断定一个人,我遭遇过的事情是你完全想不到的。”亚筑不服气地顶撞他。

 宋昱挑起一眉,看她那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不冷冷一哼“算了吧,你会有什么遭遇,我待会儿会给你两包葯,你就带着葯和弟弟一起离开吧。”接着他往屋内扬声一喊“小奇,准备好了没?上山了。”

 “好了,师父。”不久!小奇从里面走了出来,背后多了一个大竹篮。

 “对了,小奇,她那个宝贝弟弟呢?”他随即又问。

 “刚刚喝了粥,现在又发起呆来了。”小奇一五一十地说。

 宋昱点点头,转向亚筑“里面应该还有粥,你去喝一点,我希望回来的时候你已经离开了。”撂下这话,他便领着小奇一块上山采葯了。

 亚筑忍不住对他的背影吐吐舌“哼,我就是不走,看你拿我怎么样?”

 接着她走进内室,瞧见弟弟呆愣地坐在上,仍是不笑不哭、不言不语,让她十分心酸。

 “为了你,姐姐决定拉下脸,硬跟那个男人杠上,你一定要帮助姐姐啊。”轻轻拍拍他的手,才抬头,便瞧见木桌上还留下一些粥和小菜,顿时饥饿的感觉从腹部传来,她忍不住哀了抚肚子,三两下便把剩菜剩粥全给吃光了。

 回头再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弟弟,她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被撵走,或许她帮他做此事让他开心,他就会留下他们了。

 打定主意后,她打量着这间石屋,看看有没有她可以尽心的地方,然而她却发现这石屋虽简陋,可东西放置得干净清,完全不需要她多事,这下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突然,她的目光被那座葯柜子吸引,还记得上回她看他打开,里头是凌乱一片,如果她帮他打理好,说不定他会满意,就心甘情愿的留下她和弟弟了。

 主意一定,她便开始着手整理,把长得相近的草葯全部归为一类,整整齐齐的排列好,大功告成后,她满意地笑了出来。

 眼看即将正午了,待会儿他们回来一定是又饿又累,不如她就先去灶房些饭菜,他回来若看见桌子的热菜热饭,说不定又是一阵意外,就更肯定要留下他们了。

 前后找了找,她终于在最后面看到了一个小小的灶炉,她开心地奔了过去,抱着一旁的细柴学着生火。

 可是不管她怎么,灶里还是没有半点火苗,这下子还当真被他说对了,她的确连生柴火都不会。

 以前她可是凌府的大小姐,哪需要做这些事?顶多闲着无聊的时候,跑去灶房找阿菊她们聊聊天。这应该很简单呀,为何她就是做不好呢?

 她拿着吹管不停地吹灶,可是一点也没有起,最后她心一狠,找来了一些草纸往里头一扔…

 哗!瞬间灶内轰的一声,变得绚烂,火苗四溢,到最候竟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怎么办…怎么会这样呢?”

 眼看火苗不断从灶内窜起,亚筑吓得直往后退,突然一颗火星飞上了一旁堆积的干草,顿时灶内是火,灶外也是火,她被这幕红光漫天的景象给惊得愣呆在原地,张嘴结舌连喊都喊不出声。

 “发生什么事?”

 远远就瞧见黑烟红影弥漫的宋昱,赶紧施展轻功飞奔过来,眼看这情形,再看向那个闯祸的女人,他赫然瞠大了眼,冷冷地对她哼了声。

 接着他迅速冲了过去,使尽内力将石灶和茅草堆全都往旁边一推,好隔离石屋,尽量不让石屋遭殃。

 最后,茅草成了灰烬,石灶变得炭黑,红火终于熄了。

 小奇急如牛的奔了过来“师父,您跑得那么快,徒儿,徒儿都追不上您了…”

 “我要是晚点回来,我们住的地方就没了。”宋昱凛张脸,直瞪着肇事者“我问你,你这么做是在报复我吗?”

 他一步步近她,使得原本就已吓得小脸苍白的亚筑,全身神经绷得更紧。

 “对…对不起…我只是想要为你们煮顿饭,并非要闯祸。”说着她眼眶已蓄了泪,心里头好委屈…好委屈…

 小奇气,张大眼望着还冒着烟的茅草堆,以及他们那已惨不忍睹的石灶,终于恍然大悟地问:“师父,您的意思是,她准备要烧咱们的屋子?”

 “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只是出于好心,希望你们回来有热饭热菜吃。”她慌张不已,再瞧见他们斥责的眼神,她身子都垮了。

 宋昱狠狠地瞅视着她,半晌过后才对小奇说:“我们进去。”他霍然回身,踏进了室内。

 小奇瞪着亚筑良久,这才跟着师父进去。

 亚筑站在屋外直发抖,此刻她再也没胆子面对宋昱,就在此时,她忽然听见石屋内传来了小奇的惊愕惨叫。

 “啊…”亚筑蓦然想起凌亚立还在里面,该不会那个男人把气出在他身上吧?

 她马上奔了进去,却见凌亚立仍安好的坐在一旁的木上,倒是小奇正用一双怨恳的眼神望着她。

 而宋昱呢?他的双拳一会儿紧紧地握着,一会儿缓缓松开,仿佛正用最大的力气压抑着自己想杀了她的冲动。

 “怎…怎么了?”亚筑不解地问。

 “你是不是动过我的葯柜?”

 想他宋昱在这山上研究葯材多年,采撷的葯草不下千百种,有的形状相似可是葯完全不同,而他也自有一套藏葯方式,没想到这个女人只半天时间就把他所收集的葯草全混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丫头当真惹恼了他!

 “我看那里面一团,只是好心想帮你收好而已,没有别的意思。”见他火红着一张脸,亚筑根本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什么。

 “你完了、你完了,那些葯可都是师父的宝贝,有些叶虽然长得类似,但是作用和葯完全不一样,你把它们全给混在一起,以后病人吃错了葯那还得了?”见师父不语,小奇可地咬着牙说。闻言,亚筑身子又是一僵!

 老天,她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没有一件事是做得好的?不但无法引起他的好感,反而更是怒他,就连一个赎罪的机会都没了?

 “对…对不起…”她双腿频频发颤,已经跪不下去了。

 “我师父对你真的是仁至义尽,你快带着你弟弟离开吧,否则师父要是暴怒了,你就知道结果。”小奇警告她。

 亚筑当然知道,光瞧他刚刚那扑火的态势与身手就够吓人了,如果他真要针对她来,她一定会没命的。

 再看向他那双冒火的眸子,她知道…她该有领死的准备。

 “如果你想要我的命,我没话说,可我弟弟还那么小,你能不能…”

 “滚!”宋昱蹙起双眉,深了口气又松开。

 亚筑心一拧,含着泪说:“我想…我想帮你把后面打理好再走行吗?算是我跟你赔罪。”

 “不需要,我已经没东西让你烧了。”宋昱眯起眸,撇首看向一边。

 “我…”

 “师父,就让她帮着做吧,那地方得一塌糊涂,我可是会收到昏倒。”小奇赶紧说,就怕少了个助手。

 “那就随你了。”宋昱站起,挥袂朝里边走去。

 眼看这情况,亚筑更觉心酸了。

 “哭什么哭,你就是这么爱哭,还不去打扫。”小奇丢了支扫帚给她“要打扫干净啊,我累了,进屋歇会儿。”

 手拿着扫帚,见他们全离开了,只剩下她和根本不明白发生什么事的弟弟,亚筑顿觉她的世界只剩下黑白的了。

 什么时候,上天才听得见她渺小的祈求呢?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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