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刘青越是个特殊的小孩。
不是自闭儿,却沉默寡言得紧;不是营养不良,却半点
都不长;不是小
氓,却不爱搭理老师的询问。在亲子阁,他是个神情倨傲的独行侠!
今天,他又遇到麻烦了。
几个小凶神恶煞堵上独自踽踽而行、瘦弱如柴却又一脸酷相的刘青越。
他们围成半圆,在他眼前吆喝张扬。
刘青越不言不语。
这档子半路挑衅的事情,一个星期总有两三桩,他习惯了,也视而不见。
除非,他们过火了。
“听说,你涸岂嘛!”有人开炮了。
看,又来了!
“看吧,我就说他连吭都不会吭的。”有人不
他的沉默,在一旁
话鼓噪。
“仗着家里有钱,狂个
呀!”
刘青越只是瞪,并不反击。
他们真烦!
“怎么,你突然变成哑巴了?”
任他们张牙舞爪,孤军以对的刘青越都不吭气,也不速速逃命,只是不
且厌烦地瞪着他们,那模样说多酷就有多酷,也很气煞一干小凶神恶煞。
两方对仗,战火蠢蠢
动,然后,其中一个小表忍不住,上前想扯开他别在
口的小方巾。
他甩开身,怒瞪着比他高一截的小强盗。
“给我!”
没抢到东西,动手的小家伙怒着小脸吼。“呸!”
这声简洁有力的不屑像是开战宣言,对峙的两方蠢蠢
动,几个敌我不分的推挤下来,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忽然,一个小不隆咚的恰北北跳了出来,圆嘟嘟的苹果脸庞有着警务人员的使命感。
而且,凶煞之气尽显!
“你们不准打架!”
“赫!”
“妈妈说的,不准打架。”童稚的嗓子很清亮,也很有江湖味。“你们好不要脸噢!”
她喊得很大声,几个小恶煞全都住了手,转而拿一双嘲
又光火的眼神瞪着伸张正义的小侠女。
“龙蕾!”
“你以为你是谁呀?”
“是呀,你小心被我们扁。”
“对,一块儿扁算了!”
想扁她?
“你们敢!”
小女孩双手叉
,毫无惧意。“好胆就来呀!”
她的无畏无惧让一群比她大上好几岁的小恶煞微微退缩,但是,还是有人的胆子多长了一颗。
“为什么不敢?你以为你妈妈是主任,我们就会怕?”
她的确是这么想。
可是,不用妈妈来撑
,她也可以将他们…呃,爸爸是怎么夸她的?嗯,凭咱们家蕾蕾的身手,轻易便可以摆平一群中看不中用的小喽哕…
对,就是摆平!
“你们打人就是不对…”
“穷酸小孩,滚啦。”
宾?她才不滚呢,而且…
“什么是穷酸小孩?”
她好奇的问道。
“就是又穷又酸的小表啦,问这么多,你快闪开。”
“不要。你们不准打架!”
“关你
事。”
“噢,你讲脏话!”她又捉到这坏蛋的把柄了,待会儿,绝对要找妈妈告状去。
“讲又怎样,你再不走,我们连你一起扁喔。”
听他说着,几个戾气腾腾的人又往小男生拢近,龙蕾想也不想,跃上前,矮胖的身子挡在瘦竹竿前面。
“不准打架!”
“关你
事呀?滚开啦你。”
“我不走,你们如果打人,我要跟我妈妈说…”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我不用你帮。”
“咦?”“走开啦你!”
将双臂平展、气势锐不可当地挡在瘦竹竿身前,没想到竟听见他
声
气的驱离她,小丫头愣了愣,回头瞪着不识好歹的败将,有些疑惑不解地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快点滚开。”
“啊?”
圆澄澄的亮眸眨了眨,像是没听懂他的话,再问一次,
“你说什么呀?”
她知道这个大哥哥,却不曾跟他一起玩过。
因为,他总是不瞧人,也不跟同学一起玩,好狂,好像别人都不如他;安琪老师说过,这大哥哥的家跟城堡一样大,有钱得要死;可是,她小小的脑袋瓜也知道,家里钱多多也没用呀。
养出来的小孩不能打、不能骂,不但沉默,胆子小得跟老鼠一样,而且,打都打不赢人哩。
心里有点瞧不起这大哥哥,但她知道她要帮他才行。她最讨厌这些人总是以强欺弱,以多凌寡;而她最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
“我不帮你,你就输定了啦!”
她的宣言不啻是火上加油,更加令刘青越颜面无光,学着不知何时被攒进记忆里的狠话,他咬牙切齿道:“你他妈的给我滚啦!”
“滚?”
她又不是球,怎么滚呀?而且,再笨,她也听得出他并不
她的拔刀相助。
“你不高兴我帮你?”
“没错。”
“啊?”她瞠目结舌。“可是…”
“
婆!”
被骂得莫名其妙,龙蕾一下子红了眼眶。
“讨厌鬼,你怎么可以…”混乱的脑子里,有限的字汇无法搜寻出贴切的形容词,她气得直跺脚。“你是王八蛋,你小混蛋,你臭鸡蛋,你是猪八戒…”
听她越骂越凶,也越骂越上口,刘青越更火了。
刹那间,像是窝里反的两人对上了,而不甘被冷落的小恶煞们再
进战局,一场混仗就这么开打了。
拳之中,半大不小的
孩子谁也捉不准自己的拳头会落在谁身上,反正,挥出去,扑了个空,当是练拳,若打到了人,就算是赚到了…
龙蕾打得不亦乐乎,像在玩躲避球,她向来就喜欢玩躲避球;她笑呵呵,这挥一拳,那踹一脚,闪躲自如得像条泥鳅,直到那个飞拳朝她袭来。
她不是没看见那个瘦巴巴的小拳头,因为,它朝她的鼻额直飞而来,但,她傻瞪着它,完全忘了闪躲。
是那个大哥哥的拳头,她认得!
但是,怎么会呢?
她跟他,不是同一国的吗?
眨眼工夫,拳头当面击来,这个疑惑也笼上她,跟着她跌进晕黑的暗沉世界!
月月月
刘家坐落在外双溪的豪宅,一场家庭风暴熊熊燃起。
面对着几双含意各异的指责目光,刘青越抿紧薄
,一如往常般捡了张离他们最远、却能将他们的一言一行收入视线的位子,端坐如神。
几场小争执后,他已经理清大致的情况。
安亲班的那一架,只是这场风暴的一小蚌起因,但这场大风暴,处处都牵引着他的未来。
他会留下?还是被送走?
默默扫视着家里的大人,他等着、揣测着,谁会先拿他开刀?心里暗暗的知道,绝对是“她”…
自他们一家三口搬进大宅后,就唯恐天下不
的二
。
丙不其然!
“打架?”高贞秀拉高嗓门。“老天,这么小就在耍太保了?这以后还得了呀?”
而刘平召的震愕来自别的事情。
“你说什么?”他傻了眼。
刘志锋
住叹息。“爸,我跟琼英,我们…决定离婚。”
这突如其来的宣告听进高贞秀耳里,又是一楞。“什么,离婚!”
“贞秀…”
“这怎么可以呢?这传出去多丢脸…”
“不关你的事。”刘志锋声音虽柔,却有着十足的喝令意味。
“你听到没?平召?你听到你儿子说了什么话没?”
“贞秀,唉,你少说一句。”见她递来不
的眼神,刘平召微摇头,示意易烦躁的她安静,由他来处理一切。
斑贞秀不想少说半句,也不想被摒弃在外,但丈夫都开口了,她只得不情不愿地静观其变,心在跳脚。
小越才十一岁呢,竟然就在安亲班跟人动拳脚,还打伤了人,这还得了呀?
有个喊打喊杀的
氓孙子,再加上离婚的儿子…往后,刘家的面子要往哪儿挂呀?
天哪!
沉默数秒,待震撼稍定,刘平召语重心长的问儿子“你们想离婚?”
“是的。”刘志锋轻声供出“我们已经这么做了,对不起,爸爸。”
“已经做了?”
“昨天签的名。”
闻言,刘平召又是一震。“昨天?”
“嗯。”“你们…真够决绝。”深锐的眸神跃上浓浓的不悦。“快刀斩
麻,动作快得让我连阻止都来不及!”
刘志锋还是那句老话“对不起,爸爸。”
“难怪你成天不见人影,都在忙着整理东西?”见向来温驯听话的媳妇儿点点头,他掉头再问儿子。“那,小越呢?”
已私下办妥手续的两人互视一眼,由刘志锋发言。
“我已经在乔治亚的一所学校替他办好了手续。”
“乔治亚?美国?”
“嗯,那间学校的口碑很好,无论教学或管理都很上轨道,小越在那儿会受到很好的照顾。”
“这么说,小越也得住在学校了?”
“对。那儿的学生一律住校,本来,我们打算下个月再送他到那去的…”
“一离婚,你们连儿子都不要了?哼,还真是狠哪。”杵在一旁沉默许久的高贞秀
口冷嘲。“要不,将他留在台湾呀。反正,刘家财大势大,就算没爹没娘在身边,也不怕他会被人欺负。”她顿了顿“哪,今儿个不是才在安亲班耍过威风?”
听进高贞秀的不怀好意与落井下石,刘志锋也不
针锋相对。
“要养,也不是你来养,你
什么话?”
他既不屑且嫌弃的口吻当下将高贞秀气得火冒三丈。
“唷,平召,你听听看…”
“你闭嘴。”
没料到向来
她的丈夫这回帮的是他儿子,高贞秀怔了怔,难以置信。“什么?”
“少说一句行吗?”厌烦的将手一摆,刘平召不理会她的跳脚,只想耳
清净些。“出去,我跟他们有话要讲。”
要她出去?
“平召,你这摆明了是将我撇到一旁?”她气得声音都变了。“这不是笑话吗?就算是老二,可好歹,我也是你正大光明娶进门的老婆…”
“出去!”
再不识相,也听得出脾气温和的丈夫已经动了怒,她磨磨牙,含怨冲出客厅。
刘平召没急着跟儿子追究,只是幽声长叹。
凝望着因接连冲击而现出老迈的父亲,刹那间,刘志锋于心不忍,可是,瞟了眼心意已决的琼英,他无奈于心。
事实摆在眼前,再瞒、再说,也只是徒劳无功;这次,小越动手打人的突发事件,就当是个引子吧。
希望换个新的环境能让沉默倔强的儿子开朗一些!
月月月
才睁开眼,就见一室的白,龙蕾也不畏惧,眨眨眼,却不由得轻
起气来。
见女儿醒了,顿时松了口气的江凤连倾向她。“蕾蕾,你觉得怎么样?”
“啊?”
“蕾蕾?奇怪了,不是醒了?蕾蕾?”
“唔。”
“蕾蕾呀,你听到妈咪的话没?”
“听到了啦。”圆滚滚的眸子转了圈,忽地,可爱的小柳眉拧紧。“头痛痛。”
听她会皱眉、会应声、也会喊痛,江风连安下了一颗心。“小脑袋破了个那么大的
,痛是当然的…蕾蕾,别急着坐起来,你要再躺一会儿…你别摸啦,就叫你别摸了,这么
手
脚,绷带会被你扯
的。”
“绷带?”
“你受伤了,医生叔叔帮你的小脑袋
上白白的纱布。”
“噢。”
肥肥软软的小手依然抚触着它,嘴畔含笑。绷带呢,她受伤喽,明天到学校时,绝对要跟小英说说她的英勇事迹…
“好了,好了,别笑了。”替不安分的小女儿拢着被单,江凤连宠爱的嘀咕“真受不了你唷,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骄傲的?不准再呆呆的笑了,听到没?”
“好。”她静不到两秒。
“妈咪,我口渴。”
“好,妈咪
点果汁给你喝。”
移开对绷带的注意,她好奇的巡视着病房,然后注意到,病房里就只有他们一家三口人…骨碌碌的眼珠子又是一溜,嘴角不由得往下撇了撇。
“他呢?”她记起那一拳了。
那个狂不隆咚的小混球!
她才不想念他呢,可是,既然是他将她打进了医院,就应该守在这里呀,电视不都是这样演的?
他该一脸羞愧,甚至是眼泪汪汪的守着,只等着她睁开眼…
倒着果汁的江凤连微愣。“他?”
“那个凶手呀。”
凶手?
江凤连的脸都垮了,慈祥和蔼也全都不见。
“蕾蕾,你这是跟谁学的话?”不多想,她一转头,骂起了始作俑者。“都怪你啦,成天守在电视机前面看什么看?这下子可好了,现在这丫头成天一开口就是一堆鬼话…”
长相很野兽派的龙祈升被念得连气都不敢吭。
他觉得
冤枉的,是电视教的,又不是他教的,能怪他呀?但是,有样学样的丫头的确总是跟他一块儿赖在电视机前面呀…好吧好吧,随她唠叨,谁叫他理亏。
“妈咪?”
“什么啦?”正在气头上,江凤连
忘了轻声细语。
“你好大声噢,又凶巴巴的。”褪了红润的苍白小嘴扁了扁。“隆隆隆的,像打雷,我脑袋快爆了啦。”
这小丫头,想造反了不成?
“我的头真的好痛好痛啦。”
“还很痛吗?”闻言,做娘的心当然也跟着
痛。“妈咪小声点,不吵你。”
“噢。”小嘴巴满意的嘟上,眼角瞟见爸爸偷偷地朝她竖起大拇指,她得意的笑了,却又立即皱起眉头。“那个不知好歹的小坏蛋呢?”
不知好歹?小坏蛋?
“蕾蕾?”江凤连大惊失
。“谁教你这么说的?”一个小丫头片子,
嘴江湖话,这还得了呀!
“爸爸呀!”’
“爸爸?”
“嗯。”龙蕾严肃的点点头。“爸爸不是常常这么骂人?”她是个诚实的小孩,不说谎。
但是,江凤连恼得脸都歪了。
看吧,她没怪错人!
龙祈升瞧赖不掉帐,但也不想逃离病房,干脆装傻,勇敢地上前拍拍小女儿婴儿肥的苍白小脸颊,干笑数声,嘴里还咕哝着没人听得懂的吱吱歪歪。
瞪着他在瞎忙,江凤连森冷的凝视中有着不容忽视的警告。
皮在
了你,等回到家,再好好的跟你算帐!
又不关我的事…
哼,关不关你的事,等回到家,你就知道死了!
“呵呵呵。”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龙祈升迅速的想转移这个危险话题。“蕾蕾呀,你找小越那孩子做什么?”
“报仇!”
龙家夫妇一听,傻了眼。
“什么?”
“报仇呀,有仇不报非君子,君子报仇,三年不晚,爸爸,你不是这么告诉我的吗?”龙蕾振振有词,苹果小脸漾
了决心。“都是他害的啦。”
“蕾蕾!”江凤连无力了。
看向丈夫的视线更是虎虎生风,更是凶戾,更是愤怨不
!瞧瞧你,将孩子教成什么样呀?年纪轻轻,就这么热中刀光剑影的江湖生涯,往后那还得了?
“都是我的错,行吗?”他一脸惭愧。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龙祈升深知老婆的忌讳与宽宏大量,自首无罪,所以早低头就早赢,也早
身哪。
“哼!”可这个仇,龙蕾始终没报成!
出院不到一个月,早就又生龙活虎的她逐渐将这场架抛在脑后;一年后,若有人提,她还记得有这码子深仇大恨;再一年,隐约记得…然后,她完全忘了曾经被人打进医院了。
包遑论刘青越这号人物。
他是谁呀他?!
月月月
被
足两天,开
后,刘青越也没像放出笼的鸟儿般爬爬走,整个人死寂的窝在自己房间懒得动。
他知道自己的命运了!
因为,他揍伤了那个小
婆,所以,爸妈要送走他。
因为,感情转淡的爸妈离了婚,所以,他要离开这个他已经逐渐适应的环境。
因为一大堆天杀的理由,他必须走!
他恨透了这种被放逐的感觉,他咬牙忍住当孤寂袭上心口时的无奈与无助;他怪一切…尖酸刻薄的二
,轻易就放弃了他的双亲,还有,那个害他被送走的小
婆!
于是乎,他开始愤世嫉俗。
踏进异乡、异地的第一天起,他的生活与心态就相当封闭;比在台湾时更孤傲冷倨,他谁也不理、谁也不睬,成天不言不语地困在自己的小小世界。
“瑞克,怎么不跟同学一块儿玩呢?”
面无表情的他只微点头,并不随着老师的谆谆建议而起舞。
玩?他只想毁了这个世界!
自我束缚的日子持续不断。
“瑞克,你要开朗一些呀!”
“瑞克,别老是阴沉沉的。”
“瑞克,一块儿去喝杯饮料。”
无论师长们怎么费尽心思,他始终没尝试让自己融入新的环境。
直到在一次的校内田径竞赛,他跟同样来自台湾的裘伊为争夺第一而奋战不休,两天的赛程过后,他结
了这辈子的第一位朋友,进而结识了裘伊的那一票喜欢兴风作
却也机
过人的死
。
被放逐的异乡生活,开始丰富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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