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在书房内,范流星正把家教所教授的课程重新温习一遍。
两眼低垂的她,十分专注做着笔记,耳朵带着耳机倾听录音带传来的英文对话,小嘴不断反复喃诵,这些出国以后都必须用到的语言,她得学习灵活运用才行。
石鸣尊一推开半掩的门,见到的是她全心全意念书的情景。
他顿了顿,敛起张扬的气息后,这才走了进去。轻轻阖上门扉,缓缓踱步到她身后,将手中杯子小心放在茶几上,每个小心谨慎的动作都是为了避免发出任何声音影响到她。
石鸣尊在她身后的椅子上落座,叠起长脚静静端详她的背影,光影斜斜,剪影出的人形带着浓浓的孤寂,这般看来,感觉宛如一座自筑的圣殿,不允许任何人擅进,连他都拒绝。
不知是否他这一生都过得太过平顺,不曾遇上过挫折,以至于上苍看不过去,变个魔法让他突然看见她,并且藉由阙凤
的野心让她顺理成章的进入他的生命,也让他习惯的生活模式因为她的介入而遽起变化。
他决定救她,不让她年轻的生命葬送在车轮下,记得当时的邂逅始于惊鸿一瞥,就一眼,他就对她印象深刻,紧接着他着手调查有关于范流星的一切资料,将她的祖宗八代查得一清二楚,理所当然的,她从小就遭受到的挫折与磨难,也通通登记在档案库里。
所以他决定了她。
开始进行这一场游戏。
既能毁了阙凤
的诡计,也能得到俘虏范流星的快
,哪知莫名其妙的突然出了岔,甚至严重到他的感情为之颠覆。呵!从来只有他不要的女人,何时会有女人不要他的时候?
但…如果只是纯粹的想征服她,他就不该如此在乎范流星的想法。
然而他居然被影响,深深地影响…
他痛恨,范流星居然不把他摆在心上。
那样自然地不把他摆在眼底。
思及此,石鸣尊收敛的狂气立即张扬出来,做着笔记的范流星瞬间感受到背后的存在感,她立即回头。
“是你。”石鸣尊。他是哪时候进来的?范流星见到他端坐在书房内,心里有数书大概是念不下去了,把耳机拿掉,关掉随身听。
他赶忙收敛起不稳的气压,又恢复正常神态。
“对不起,吓着你了。”他引以为傲的冷静在她面前总是彻底失败。
范流星摇头,不知该说被吓多了,已成麻木,还是已经习惯他的气息,不知不觉间就让习惯变成自然。
她只是把桌上凌乱的书本收拾好,石鸣尊找她,大概又有命令要她去执行。
范流星这种小心的谨慎态度让石鸣尊拧起了眉。
怎么,范流星只当他是毒蛇猛兽。
他抿抿
,收住极可能
出的怒火。“如何?课程追得上吗?我请的那些家教他们的授课方法你能不能适应?”
范流星愣了愣,讶异他居然也会关心起这种琐碎事。
“不好?”他浓眉一挑。
“不,不,他们都是一时之选。”范流星忙答道。感觉怪怪的,眼前的男人似乎又蒙上一层虚幻的影,就跟前几次一样,好像心血来
时,他就会变得比较可亲些。
他脸色和缓。“要是觉得不妥当,尽管直说,我会换最好的老师给你。”
她再度怔忡。
“怎么?”她那是什么眼神,简直像在看怪物。
她不安地退了一步。
“没有…我…我只是…”范流星小心翼翼地探着他的神色变化。“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在意我的课业。”
“有什么好奇怪的,这可是我当初答应你的条件。”愈想愈觉可笑,想待她好,却不想明说,还得用些借口来掩饰。
他说得对极,这一切全都只是利益
换下的条件罢了。
范流星幽邈一笑。
“其实你所聘请的老师都很专业,倘若我的成绩不理想,那绝对不是家教的问题,症结一定是出在我身上,可是呢──”她突然松了口气,小脸
出难得一见的轻松笑容。
“这几位家教他们都异口同声告诉我,按照我的成绩,一定可以考上知名的学府。”
“这样。”
“嗯。”她用力点头,美丽的小脸绽放飞扬的光彩。“我听到这些话觉得好开心。”
石鸣尊凝视她绝美的笑脸,双手不知不觉紧握成拳。“似乎,我唯一做对的只有这件事──没有剥夺你求知的权利。”
她悦愉的情绪霎时散去。石鸣尊为什么要这么说?是种讽刺吗?可怜的她是因为什么都无法掌控,才会把一切寄情在书本上。
石鸣尊直视她,打从与她认识以来,范流星总是戴着一副假假的面具敷衍着他,他从来不曾看见过她发自内心的情绪,无论他给予了她多少东西,她都不曾乐开怀过。
但此时,她却开开心心笑了。
然而牵引出她喜悦情绪的人并非是他,而是一堆死书。
呵,在她眼中,石鸣尊不过是个无理霸王而已。
“过来,把桌上的牛
喝了。”想起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他口吻倏变沉硬。
她僵硬地踱过去,拿杯子的手微微地颤,他又变了,是因为她说了什么
怒他的话?
石鸣尊把她的戒慎看得一清二楚,看来,他只会带给她恐惧罢了。
“为什么你会这么怕我?”他眼底浮上一层难解的阴郁。
“我…我怎会怕你。”她反
的想要掩饰,连忙
出笑脸来,期望欺骗得了他。
他犀利的眼神凌厉地锁住她。
“你…你在看什么?”他突然不动也不语,这种必须揣测的气氛让她更加难受。
“我是在看,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撕开你的保护膜?”不仅是征服感的作祟,还有──他发现自己开始受不了她的漠视与排斥。
她悚然一惊!“什么保护膜?”
还装傻!
“听不懂我的话?”他问“是听不明白。”她惊悸地移开眼。
他低笑。
“好,既然不明白…那么我来为你解惑好了。”他深深地瞅住她,喃道:“现在,为我笑一笑。”
“什么?”她怔住。
“我说,
个笑容给我瞧瞧。”
“你…”这算是什么要求。
“怎么,连这么简单的表情你都做不出来?”他的眼神转为深邃。
她转过身去。
“我不明白你想印证的是什么?”笑,当然简单,问题是他想看的绝非敷衍的面具,但要她真心为他绽
笑靥,她办不到。
他压抑着恼怒。
“好吧,我不勉强你。”石鸣尊突然间改变心意。
但范流星可不觉得大难已过,反倒脊背沁上一丝冰寒。
石鸣尊拿起笔把玩着,眼神虽从她身上移开,却出其不意的说道:“这个星期天我想办个宴会来玩玩。”
办宴会?范流星疑窦未明。
“前些时候石老爷不是才举办过一回。”那一次石鸣尊不带她去,而她当然乐得轻松自在,并且还非常感谢上苍让她逃过被众人围剿的命运。
“反正好玩嘛,我就邀请企业界新生代领导人好了,大伙聚聚,顺便也把你正式介绍给他们认识。”
她脸色瞬白。“这样做…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
“我的身分…”她
咽了一下,接着低声道:“我的出身背景会引起轩然大波的。”
“我一点都不担心。”
“可是──”
他大手一挥,果决地截断她的话。“老一辈的思想未必会让新的一代接受,我想不会有人在乎你是什么出身来历。况且你是我认定的女人,谁又敢说什么,就算说了,又能奈我何?”
当然,他是天之骄子,谁敢说他小话。
但她不一样…
范流星瞧着他毅然的神情,明白他是不可能改变决定,一种大祸临头的恐惧包里全身。
这次,她躲不掉了。
石鸣尊邀宴的日子一到,受邀请的上
子弟们全都准时出席,齐聚在石家别墅的庭园内,放眼望去,清一
都是年轻一代的接班人。
即使石鸣尊尚未接掌龙玺集团,也还未正式在媒体上头曝过光,不过当他从国外回来,并且开始在台湾
脸时,有关他的传说与风采早在上
社会刮起一道旋风,想和他攀上关系的男女不计其数。
石鸣尊这三个字无庸置疑有着强烈的吸引力。
所以收到邀请函的宴客大伙都觉得甚有光彩。
而这晚天公也相当的帮忙,夜
异常的清朗,
天星星在丝绒般的暗夜里闪烁发光,再加上不断吹拂的凉凉徐风,空中漫布的,净是舒
的青草花香味。
来参加社
场合,除了是想一睹主人的风采外,另一个目的就是要为己身谋取利益。
在主人尚未现身时,来客们都会自然地三三两两并聚成团,自动自发地净说社
辞令。
而侍者也开始忙碌穿梭,做最完善的招待。
不久后,石鸣尊现身,掀起宴会的第一个高
。
他一身笔
的西装,优雅地站立在会场内特别布置的阶梯前,他仅是站着,就教人感受到他的气势磅礡的尊贵气息。
其实特别的人物不仅是他,连他身旁的女伴,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来,那
巧绝丽的五官都可以构成出一张令人屏息的倾国容颜。虽不带一丝粉饰,而且气质疏冷,连一身丝质的白裳都好像是特制的保护膜一样,然而尽管她一身的冷情,但
连在她身上的视线却是不曾间断。
“听说她就是范流星…”耳闻过一些传说的仕女开始三三两两窃窃私语,他们是听说有个叫范流星的女人掳获了石鸣尊的爱,而且这个女人的背景还不怎么单纯,但由于没有多少人真正见过她,所以传闻还仅止是传闻。
“长得真美哪…”有人赞叹道。
“是啊…不就因为美,这才会让石鸣尊给瞧上了。”有人嫉妒的迸话。
“他们两个真的结婚了吗?”
“谁知道。”又有人重重叹气。“希望这不会是真的。”
“各位。”麦克风这时传出石鸣尊磁
的嗓音,在投
灯的照
下,他挽着范流星款款步上台。一对对好奇兼嫉妒的眼睛都开始注视着台上人,宾客也都暂停交谈,放下手中的餐饮,屏气凝神的倾听石鸣尊接下来要跟大家宣布什么。
石鸣尊环抱着范流星的纤纤柳
,亲密的态度让台下人个个瞠大眼。
麦克风的声音又扬扬传开了来。“感谢各位今晚莅临寒舍,会选择今天特地邀请各位来到这里,除了是想和各位朋友聚一聚之外,最重要的是我要利用此次的聚会向大家介绍一个人──”他将她搂得更近。“范流星,我的新婚
子。”
此话一出,
气声此起彼落,纷纷为这传闻的得到证实而扼腕不已。
而不知其事的人则面
失望之
,原来耀眼夺目的台上人,都已经有了伴侣。
站在台上的范流星静静看着台下宾客们的反应,那无数的眼神里有羡慕的、有嫉妒、也有质疑…种种情绪
杂在其中,却都是针对她而来,面对这种“关注”她只觉得很不舒服。
她何苦被人评头论足。
“开心吗?”石鸣尊边问,边簇拥她走下台,从侍者的盘上取来两杯香槟,一杯递给她,暗忖:在今夜当众宣布她的身分,等于确定了她的位置,这下子她会倍觉荣宠吧。
“今天天气很不错哪。”她乏力地道。幸好今晚清风徐徐,让她的头疼稍减一下,否则她没把握能够继续支持下去。
他皱眉。
“你在说什么?我没有问你天气好不好,我想知道的是你现在的心情。”她居然顾左右而言他。“我在众人面前确立了你的地位,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名正言顺的石少夫人。”
她烦躁地一口饮尽香槟,将空杯还给侍者,顺道拋了句:“我听到了!”
“听到了?”就这样,冷情不变。“你对我的费心安排没有任何的感觉?”他倏地紧握水晶杯。
“有的。”
“是什么?”
她凉凉讥笑道:“就是责任变得更重了嘛,以前只要专心应付你石家人就可以,现在则要欺骗整个社会大众,我很担心自己万一心余力绌,到时候
出了破绽,你之前的努力可就成了白忙一场。”
他几乎咬起牙来。“范流星,看看你周围。”
她扫视一圈。“怎样?”
“看见没有?”
“看见了呀,不就是各种璀璨的装饰品,和一屋子的名
子弟。”
“你究竟是在跟我装傻还是真的一无所觉!”他想捏死她。
她无奈一叹。“石少爷,你到底要我品尝什么?可不可以请你直接告诉我,我没有能力去猜测。”
他咬牙,半晌后才迸话道:“你难道没有看见那些嫉妒的眼神和羡慕的表情,在场的来宾…尤其是女人,个个都在羡慕你飞上枝头成了凤凰。”
她冷冷一笑。“那是因为她们不知道内情,不明白我们只是在演戏,才会表错情。”
这下子,石鸣尊总算清楚的确认范流星根本不稀罕他这座宝矿,她对他真的完全没有企图,更遑论感情这种事了。他都已经正式对外宣布她的身分,她依然没有沾沾自喜的感动,仍然当成是一场表演。
他怒瞪她。
范流星亦同样沉默着,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不会
怒石鸣尊。这阵子,他古怪到令人无法招架。
有好一段时间谁都没有开口,只?滟目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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夂训墓蟊雒且惶そ夤钜炱髂冢追状蛄送颂霉摹?br>
好恐怖。
这奇怪的主人家,哪有人广发请柬,却把客人当做空气般的不理不睬。
范流星叹口气,先退让。
“你…你是不是该当个尽责的主人,至少…至少该和客人寒暄一下吧…”僵持太久了,她不得不先打破沉默,在对峙中,已经把很多客人都给吓走掉,石鸣尊特地邀请人家前来聚会,却又无视于他人的存在,简直失礼透顶。
“那你呢?你可也是个女主人。”他再度强调她的身分。
“我不懂应酬这一套。”而且她担心自己又会遭受异样眼光,也许大家还不知道她的出身、也许大家是慑于石家威名不敢在这石家地盘说长论短什么的,但是;他们的心中一定都存有相同的疑问,一个魔鬼的女儿凭什么高攀?赫的龙玺集团。
石鸣尊瞧着她的表情,也放软声调道:“陪着我好吗,面对人群没什么困难的,而且谁敢为难你。”
她缩了缩。“不!我想…我想我还是待在这里好了。”
“你──”
“鸣尊。”不期然地,一道软侬甜语自身后劈过来,两人闻声回头,对范流星来说,这突然出现的冶
女子是个陌生人,而石鸣尊则是浓眉一挑,蔓蒂,怎么会是她,她怎么会来到石家别墅?他并未发邀请函给她,而且她应该不知道他的住所才对。
长相本就
俗的蔓蒂此时的装扮更添野魅,衣裳是无袖的设计,领口只用两条丝带
住,雪白
脯几
大半,一身辣
的红衣,火一样的卷起漫天热
,朝着他们煽动而来。
“你怎么来了?”是谁告诉她这消息?
蔓蒂迅速偎进他怀里,半嗔半娇说道:“不喜欢看见我呀?”
石鸣尊脸一沉,本想推开她,但瞧范流星见了这名娆娇的女子都已经偎进她专属的位置依无动于衷,
口倏时一紧。
他把蔓蒂扶正,却一样揽在身侧,对着范流星介绍道:“这位是蔓蒂。”
蔓蒂?原来就是她。
结婚第二天就陪同他出国的女子,那时候朱榆还跑来跟她宣扬,要她小心注意的“情敌。”
呵…是情敌吗?她可不敢高估自己,毕竟她不过是颗棋子罢了。
“你好。”范流星无视于蔓蒂示威的表情,出声招呼。“你也好。”蔓蒂呵呵两声,很高兴自己处于上风,并且是让石鸣尊默认的。
“既然有人可以取代我的位置,那么不需要我了吧。”彷佛已经
差了事,范流星自动退到一旁去,并且隐身在暗影处,毕竟这里才是属于她的地方。
石鸣尊冷然地看着她退场,一个毫不在乎地将“丈夫”让给其它女人的女人,他为何要该死的在乎她的去留?
懊死!
“鸣尊,不为我介绍你的客人。”蔓蒂奋兴地说着,兀自把自己当成女主人。
他眼睛一病埃萑艉难鬯∷!笆撬嫠吣憬裢淼氖拢俊?br>
蔓蒂一惊!随即涎着笑脸道:“你…生气了呀?”
“是谁告诉你我的住处和身分?”
“我…”她摀着
口,他从来没对她这么凶过。
“说!”
“啊,我…我也不知道她是谁,她打电话给我…就告诉我你真正的身分,还建议我…建议我来见识见识一下,所以我就…”
“够了!”他无心再听下去,他大概知晓是谁在背后翻云覆雨,只是运用这种方式未免太可笑了点。
对方以为用这手段就可以
怒范流星,殊不知她还自动礼让出女主人的地位,完全不在乎谁要来霸占。
“呜…鸣尊,你好坏哟,居然不告诉人家你是龙玺集团的继承人。”她叫自己别怕,稳着点,老天爷,是响当当的龙玺集团耶,他的家世竟然比她预期的还要高贵几倍,不管使出什么招数,她都一定要勾引他。
他睨她,突道:“现在你知道了。”他表情
恻恻地。
“呃…”石鸣尊俯近她。“怎样?你有何看法?”
“我…”她被他的
气
得胆战心惊!可是不明内情的人从外头看过来,会以为他俩正在亲密的喁喁诉情。
“你不是打算闯进来搅和?”
呃,她本是这么计划着的,可是、可是…看着他此时的表情,就算有多少计谋在酝酿,她也不敢…不敢妄动。
石鸣尊眼角余光瞥往暗影处,想瞧瞧范流星的反应,可是──人呢?范流星不在那儿了。
他四处找寻,在众宾客中,就是不见她的踪影。
她居然走掉!?
蔓蒂僵在原地,不敢
动,由石鸣尊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阴冷,不是她所承受得起的,她深怕一个不小心踩到地雷,会被石鸣尊拆解入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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