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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瓶(九)
 九

 开学的时候寒冬的嚣张气焰还未退尽,正差使着铺天盖地的鹅大雪和横扫千军的西北大风肆中原。复一,气温终是不敢逾越冰点,似乎这寒冬才是时空的主宰者,不留丝毫间隙让这胆小鬼钻进来。说是胆小鬼一点也不过分。说什么“四季民主,轮番执政”早就该他上台了,而他却慑于势利强大的冬的威,不敢依法索回属于他的天下,猥琐地躲在一旁看着严冬玩腻了自己离开才偷偷摸摸地爬上宝座。他小心翼翼地带上冬随手丢下的王冠,算是登基。但这一切怎么看都理不直气不壮,跟做贼无异。这还没完事,那欺软怕硬的冬还时常回来搅局,大搞复辟。经过长期的反复辟斗争,刚坐稳江山没几天,按照规定,该夏上了。哪敢像冬那样耍无赖,只得恭敬地让位。自然界有很多现象与人类社会是相通的。

 受马文庭的感染,费远城发神经似地爱上了诗歌,竟还有所创作。接触那玩意儿没多久他就写了生平第一首诗,题曰《****》

 没有一颗心愿意接近我,没有一个人来关心我

 没有一句话可以安慰我,没有一星火能够温暖我

 没有一点动力驱使我,甚至没有一个美梦愿意被我做

 除了寂寞和空虚我一无所有

 但我有拥有的****如火

 只须一颗心一个人一句话

 一星火一点动力一个美梦

 为我存在为我做作

 可怜的人何时才能实现你那

 可怜的****

 写以上文字正值张浩退学那会儿,心情不畅随便写来以作宣。时下《天龙八部》在各电视台正播得火热,马文庭又信手拈来小诗一首,题为片中一人物名,曰《段誉》:

 生来富贵门,来去江湖间。一生多遇,钟情风雨烟。

 身世多波折,两情一线牵。为伊闯天涯,生死命由天。

 远城看后妒忌得一时诗兴大发,一口气写了三首,着实让马文庭跌破眼镜,妒忌得死去活来。

 一诗曰《虚竹》:

 一落佛一生佛,佛法无边人有情。

 有情偏落佛门中,又舍佛门从道家。

 一生孤孑一个人,寻遍天涯终成眷。

 义气豪情天下知,威力震慑各路雄。

 又一诗曰《萧峰》

 江湖一条龙,乞丐一帮主。

 一生来世只一回,只怨身世太惭愧。

 学艺苦为报亲仇,半途偏遇段门女。

 一朵好花遭自毁,身在江湖魂已归。

 父子相见亲如水,薄命郎女偏相会。

 父从佛门修来世,子在黄泉路上睡。

 第三首诗曰《姑苏慕容复》

 天生出自名门中,一身功夫汇千路。

 名闻天下人尽知,一心维图国业复。

 怜香惜玉负人心,只为博得西夏女。

 不想到头一场空,沦落天涯作埃土。

 有了这三首自鸣得意的大作,费远城忘乎所以地自封“校园诗人“之番号。忽然想起从前写的那首《****》,收集在笔记本的首页,又在封面写下“远城先生诗集”六个极其难看的美术字,放在桌上等待访问,自个坐在一旁自鸣得意。

 可惜门庭冷落生意萧条,极不景气,大家看看封面便无意再看内容。无奈之下,他毫无炫耀之意地请前排坐的林煦评价指点。

 林煦是这学期刚转来的复读女生,却比费远城还小上一岁。但她博见广识,成绩不错,最要命的是家里多钞票。刚转来六班的时候费远城就和她侃上了,且发现了不少共同语言,谈得很是投缘,两人关系好得出人意料,但也因此绯闻不断。有人无中生有地在刘佳面前说他们如何地般配,不想刘佳无心同乐,冷说“的确般配,天作之合”脸不屑且毫无强装迹象。

 如此下去费远城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干脆和林煦凑上一对,要么就和她断绝来往。无疑这都不是他想要的:林煦算得上他最投缘的知音,而他心中最重要的位置早已给刘佳了。他实在不愿意这份纯洁的友谊遭污染,更不愿意失去这个好朋友,于是努力维持现状,尽量不往这两条路中的任何一条上去。然而污染问题在中国尤为严重,不是说控制就控制得住的。这是后话。

 他写了封信给张咪,倾诉这件令他伤脑筋的事。张咪竟然成了费远城赖以生存且不可或缺的心理医生。他深信只要张咪收到这封信就一定会为他出谋划策解决这一烦恼。

 张咪对费远城倒也不负所望地给予了足够的关心,不辞劳苦立即修书一封:“既然你能够处理好和刘佳的关系,又何愁处理不好和林煦的关系?我也只能提供参考意见:不要太主观地顾忌刘佳会怎么看你们,就没必要和林煦再闹尴尬,保持纯真的友谊有何难,只要不越轨,走得近些在这种年纪是很正常的,何必在乎别人怎么议论?”

 这也正是费远城正在使用的办法,可是不知怎地,看了此信后再做起来仿佛容易得多,心里也舒畅得多。

 星期天林煦电话约费远城去留旱冰。远城有些窘,说:“可是我不会溜冰。”

 “哦?哈哈!”她的语气似乎费远城的回答在她的预料之中“不会没关系,有我呢,包教会!”

 “这玩意儿,听说教的人比学的人还累!”费远城曾和张浩王炮去过,只可惜是略知皮,算不上会,又时隔这么久,已经全无感觉了。

 “你还过意不去?我都说了包教会了,你只管来!我在溜冰场门口等你!”林煦笑得怀信心。

 挂断电话后费远城就出发了,到达是林煦已经买好门票等在那儿了。

 “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

 “跟我还客气!要是真的过意不去,待会儿请我吃东西好了!”林煦不客气地提出要求。

 费远城被动地连声允诺:“当然当然。”

 于是两人并肩入场。

 费远城笨拙地穿上旱冰鞋,小心翼翼地往起站,还未站稳就一个仰八叉摔坐在地,爬起来再摔,如此几次,吓得他是不敢再站起来了。相比之下林煦要老练得多,原地转了个圈,站得稳稳当当。在她的帮助下费远城扶着椅子才站起来。她笑道:“笨家伙!”他无可奈何地说:“没办法,又不是故意那么笨的。”

 和所有初涉此行的人一样,远城举步维艰,幸而有林煦,否则该是寸步难行。

 摔了半天的跟头他终于学会了——所谓“学会”是指能够不用别人扶持自己走动——但林煦也被他害得摔了不少跤。

 “哈哈,我终于学会溜冰啦!”他‮奋兴‬得差点摔个仰面朝天。

 “看你‮奋兴‬的!我才倒霉呢,你看!”她把手伸到他面前,本来纤细粉的玉手被他勒得像在辣椒水里泡过一般地红。

 “真对不起!“费远城这才想起应该怜香惜玉,轻柔林煦发红的手,作心疼状问:“疼吗?”

 林煦回手,撒娇地说:“当然疼!你打算怎样谢罪?”

 费远城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林煦说:“我要你买一瓶润手霜!”费远城从来不用这东西,也不知道身上的钞票够不够应付,愣在那里没有作答。“你是同意了!”林煦拉他的衣袖诡秘一笑。

 因为天还早,且没有风,本来就不是很冷,加上刚运动过,正热着,所以回去路上他们将车骑得很慢,晃晃悠悠权作散步。

 林煦要去咖啡屋坐坐,费远城为了顾全绅士风度然答应。

 于是两人面对面地坐着,淡雅的背景音乐配上柔和的灯光,俨然恋人般地浪漫。远城无心而林煦有意,她将纤手在费远城的手上,惊得远城触电一般,但缩手不及被捉住了——真是奇怪,抓着她的手一整个下午都没有这种感觉,这会儿只轻轻一触就如此慌张——林煦凑近了清秀的脸庞均匀地呼吸声清晰于耳,她双目含情地凝视着他,那眼神挑逗惑,在灯光下更具风韵。四目相接的那一刻她发现她是那样的千娇百媚,而自己只有本能地恐慌着,不知所措的份儿。

 林煦双微启,吐出柔美的声音:“我爱你!”红润的双具有更大的惑力。费远城像一个高度近视的人,渴望再近些距离以便看得更清楚。他已经陶醉在这娇好的面容中,不由自主地说:“我也爱你!”

 “不,我们不可以!”费远城如梦初醒,将目光从林煦深深的秋水潭里收回,打破了浪漫温馨的氛围。他脑际出现了绿化带江莉抱着他哭的那一幕。还好那一次是假的,这一次却不知真假,希望别出什么子。他此刻所担心的是林煦会否像江莉那样说哭就哭。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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