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姐姐…”
恋殊再一次敲着绛棠已经紧闭了整整两
的房门,试着想把躲在里头不肯见人的绛棠给劝出来。
“我什么都不要听!”恼恨的悲鸣声自紧闭得闷不透风的房里传来。
她忍着笑意撒谎“姐姐,事情没那么严重的。”
“不严重?全金陵城都知道我和聂青翼做过了什么事!”娇斥的怒吼声忽地取代了悲鸣,火力十足地飙向门外。
“但你们又没有全部做完…”恋殊实话实说了一半,忙不迭地掩住小嘴“糟了。”不小心说出来了。
“连做多少你也知道?啊…我不要做人了…”
怒吼声陡地降了个大大的音调,转而演变为连绵不绝的悲戚哀号。
自从两
前聂青翼真把绛棠拖去练染坊,与半推半就的她正想做某件事,但却被步千岁带来的大批观赏人马打断之后,她就一直处于无地自容的羞愧状态。
完全不须三人成虎,这世上有种最是八卦的生物名唤女人,只要有一个女人为他们所做的事稍透
出一点口风,即使她和聂青翼之间还算是清白,但渲染得更加夸张不符事实的流言蜚语,便会如火燎原般地烧遍了整座金陵城。然而更雪上加霜的是,偏偏那天在场的见证者,全都是一群视她为眼中钉的女人,那威力百倍的流言后果更是可想而知。
在听完恋殊告诉她数十个在外头
传的流言版本后,绛棠更是没有勇气再踏出房门一步。
流言版本众说纷纭,有人说是怕聂青翼被抢走的她,在练染坊对聂青翼霸王硬上弓,强迫聂青翼必须…
有的则是说,他们俩根本就等不及新婚之夜,按捺不住雅兴,于是…
较夸张的还有说他们俩从一见面起就打得火热,在府内即是如此“随
”时常随时随地就…
呜…好想哭喔,同是女人,那些女人为什么要相煎甚急?
她黑暗的人生,她最后一丁点的名声…
老天,那时她怎么不当场跳进
池里淹死算了?为什么还要让她有这口气在?
“姐姐,人要继续做,日子也要照过,先开门吃点东西吧。”极力忍下肚内发作的笑虫,恋殊再次清了清嗓子向这只小鸵鸟开导。
“不要劝我,我要在屋里了此残生…”没有青灯古佛不要紧,她要在这里为她一时冲动所种下的错误,面壁思过长伴棉被枕头。
“姐姐,别孩子气了。”对于这个倔起脾气来就蛮不讲理的姐姐,恋殊无奈地叹了口气。
深怕未婚
会饿死在房内的聂青翼,在恋殊
心挫折时,正巧过来看情况。
“她还是不开门?”面皮这么薄,小小一个刺
也要受创这么久?
“不开。”恋殊摇摇头,不怎么看好他的前景。“她这次是真的很介意,你很难拐回来了。”伤到姐姐最在意的名声和自尊,姐夫就算再怎么甜言
语,只怕也打不通她的任督二脉。
“让我来。”他拿出袖中的备钥,准备强行入内进行沟通。
恋殊不忘提醒他“先安慰她一下吧。”
“嗯。”他意思意思地点个头,飞快地闪身入内,再轻悄悄地反手把门关上。
自艾自怜的绛棠正躲在
榻里,整个人缩在
角,额际沮丧的
向墙面无声地忏悔着。
“绛棠。”
“出去!”
面砸来的绣花枕头险些命中他的俊脸。
“你闷在屋里很久了。”聂青翼动作俐落地
鞋上榻挤进
角,试着把在闹脾气的她抱出来。
“走开,我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她叮叮咚咚地捶打着他的
坎,对他那副不痛不
的模样恼火极了。
“你还要哀悼你的名声多久?”仗着体力优势,他将粉
的娇躯给搂进怀里,在心底开始估量两
下来她瘦了多少,而他又怎么把她给补回来。
她气郁地扁着小嘴“一辈子。”
他以指轻弹她光洁的额际“再给你一天的时间,一天过后你若再不出房门一步,我会把你拖出去面对现实。”做人要有耐
,再让她默哀一天。
绛棠顿时语
,恨不得掐死这个刚才在门外说要进来安慰她的男人。
这就是他的安慰法,她躲了两天来逃避现实,而他进来就只会对她撂话威胁,更可恶的是,他这次居然连往常的一点甜言
语都没有,不哄她也不拐她,也不想她的自尊心都已经残破成那样,他还凉在一边像是什么事都没有,亏他还是绯闻中的主角,陷害她的同伴!
她早该知道全天下的男人就算都死光了,她也不该看上这个祸水!
“都是你,全都是你害的!”怒意十足的杏眸死瞪向他,火力全开地与他卯上。“你自己不要名声、不要面子就算了,于嘛拖着我下水?我到底是上辈子欠过你这冤家什么,才让你这辈子要这么整我?”
他像极了无辜老百姓“我们夫
在家做正当的事情,这有什么不对?”真是的,这也能让她别扭成这样?
绛棠的粉拳朝他
口重重一捶“是未婚夫
,听清楚,未婚!”倘若他们成了亲那倒也罢了,偏偏问题就出在仍是未婚的份上,不然也不会有那种难堪的流言。
“反正你迟早都要嫁我,那事不管先做后做都是要做,没差的。”他
有点顺不过气的
口,好气又好笑地握住她那双为恶的柔荑。
“差就差在你叫步千岁请人来…”她愈说愈想哭,直
着俏鼻。“为什么你要那么做?”
终于说到问题核心了,偷笑在心底的聂青翼抬起她的脸蛋,
恶地朝她咧出一抹诚实的笑意。
“为了一劳永逸的绑住你。”
将先
马,擒贼先擒王,全面堵死她后,她就只能嫁他一人了。
黑云迅速笼罩在绛棠头顶“果然…”
她就知道,与他在一块,得时时提防着他
脑子的不良想法,必须不断揣想他是否正在进行什么不良计划,绝对不能相信他那有时
线
婆的举动,或是有时看来过度善良无害的笑容,以为他是什么善男信女,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
瞧,才不过一时没提防他而已,她的人生就被他给捏在手心里了。
要讲虚伪,他这只披着羊皮的狼比任何人都虚伪滑头,要论手段,他跟他那名损友步千岁简直就是不相上下的阴险狡诈。她这柔弱小女子错就错在没有忧患意识,三两下就沉溺在他的花言巧语下,才会让他的阴谋屡屡得逞。
表姨那天骂他的话一点都不正确,蠢的人不是聂青翼,是她。
“你似乎已经很了解我是怎样的一个人了。”聂青翼心情甚佳地亲着她可口的朱
“好现象,你有进步了。”
虽然她是开窍了点,不过,太晚了。
“我现在已经非常非常了解你是哪一种人…”绛棠悔不当初地掩着脸庞,直在心底骂自己识人不清。
他伸手将她带进怀中,仰起她的小脸,低首吻住方才尝不够的
瓣,加温已经
绕在他脑海里两
灼热余味,直接移转她的怒气和沮丧。
柔情攻势永远都对绛棠奏效的。
“这两天有没有想着我?”他边玩着她垂落的几绺爱丝,边将漾
柔情
意的话送进她的
间。
“我时时刻刻都在想着该怎么把你碎尸万段…”
虽然态度是软化下来了,但她说的是实话。
“除了你那很不好的念头外,你一点都不回味这个?”他又柔柔的把问号推到她的面前,他的吻也变得格外温存甜美。
绛棠气息开始不稳“我…”
“其实很回味是吧?”他的声音像是午夜轻巧滑过星海的月船,在她的心版上悠悠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再绵柔滑顺得有如让人难以抗拒的丝绒,悄悄溜进她的耳里。
她全身泛过一阵甜美颤抖,之前的坚持和滔天怒火如
水般纷纷退去。
撑不下去了,可恶的男人,专挑她的弱点下手…
怎么办?现在该说实话还是假话?都这个节骨眼了,还要装矜持或是装作什么感觉都没有吗?不行,他一定会笑她冷感,不然他很可能会翻出那天她的反应,把她给问得哑口无言,再体身力行的来证明她在撒谎。
为什么?为什么在他的面前,她就像如来佛掌心里的孙行者,怎么也翻不出他的五指山?她愈想愈得好不公平,可是又不得不认同老天爷定下一物克一物的原始法则,在心底沉痛万分地承认他是她此生唯一的克星。
“一点点…”她
低螓首,很敷衍地回答过去。
“一点点?”聂青翼看出了她的心态,拾起她柔美的下颔,深深凝视着她难以说话的明眸,继续乘胜追击。
她臊红着脸不敢直视他的双眼“很…很多点啦。”好吧,今天允许自己稍微软弱一下,给他占占上风。
“就知道你不是什么感觉都没有。”聂青翼满意地在她额上印下一记响吻,感觉自己又打赢了一场胜仗。
“好了,振作起来,别再把自己闷在房里。”
“可是,以后我要怎么出去见人…”绛棠
哭无泪地绞扭着玉笋般的纤指“我不要啦,外头传得好难听,我绝不要踏出家门一步。”
他好笑地挑着眉“你想想,你再怎么惨也有我陪你呀,就算你的名声难听,我的也不会好到哪去,我们是半斤八两可以作伴。”小自私鬼,就只会净想着她自己,他可是下了很多血本来陪她的。
“都是你,反正你就是嫌我的日子太好过,不整整我你的手就
…”她将整张小脸埋进他的
膛里,并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他。
“我是处心积虑要把你留在我身边,让你把我放在心底。”聂青翼收拢臂膀,叹息地将常溜走不肯正视自己的她拥紧“因为你老是若即若离的,好不容易把你拐过来一点点,没多久你又退离我更远一些,我已经厌倦了那种捉不住你的感觉了,所以只好对你采取一点手段,对你下功夫展示我的决心。”
愈听他说,反而觉得他好像也
委屈似的。
绛棠
鼻子抬首看着他,知道这个照妖镜又开始在跟她洗脑说实话,而他说的话,又让她提不出一丝丝的辩驳。
因为他根本就将她摊在手掌心上,将她透视得一清二楚无所遁逃。
绛棠终于弃械投降,朝他兜出藏在心底很久的心衷。
“
脑子绕来绕去都是你,不把你放在心底还能怎么办?我先说,这次我真的没有作假不老实,信不信由你。”他以为这两天她心底挥之不去的那个人是谁?自从认识他后,她张眼闭眼脑子里存的人都是他。
隐隐的一抹笑容,开始浮现在聂青翼俊逸的脸庞上,只是它太微小,她没有察觉。
绛棠深
了口气,用力整理好她紊乱的思绪,暂且撇开此刻的心情,把自己的后路都想清了后,打算把一切都豁出去。
她摆出架式,以玉指顶着他的眉心“聂青翼,你一定要对我负责,你听见了没有?”嫁就嫁,谁怕谁啊?反正再怎么惨痛的事情都已发生过,不可能比现在还惨了,而且要是在这当头还说不嫁,那她就亏大了。
“我一直都很乐意负责的,只不过…”聂青翼极力忍下有点止不住的笑意,
自己挤出一脸为难的表情。
她有点心慌“只不过什么?”糟了,他不想娶了吗?
“你确定你真的要我娶?你不是一直都还拿不定主意不想嫁吗?”他脸上居然还摆出一副“我想成全你”的德行。
“不。”绛棠两指捏紧他皮
的脸颊,得意洋洋地向他摇首“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喔?”被捏得有点痛,他赶紧在佳人火气又爆上来前识相扮乖。
她不疾不徐地说出她刚刚立下的伟大志愿。
“我决定要嫁给你,我要让你下半辈子都很后悔娶了我。”一时的失意不代表全部,总有天风水会转到她这边来。
“我不会的。”他却笑开了。
“不会?”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不会。”聂青翼再次地重申,
足的眼神,再三地
连在她亭匀美丽的小脸上。这个脾气倔,
子又烈又爆的姑娘,她可能还不知道她已经在他的心底扎
多深了。要他后悔?那他可能只会后悔没多加把劲来得到佳人芳心。
追逐她那颗芳心的过程虽是有趣,但一
没把她牢牢的握在手心里,他就有种不踏实的感觉,只怕她一
多变的
子,会在转眼之间又遗忘了他,他不能再等待,他得前去拥有才行。
他偏首笑看着她“你不知道,我等你这句愿意,已经等很久了。”
为了他的眼神,他的笑意,心底被他填得
虚荣感和优越感的绛棠,很难克制住自己这份其实很开怀,但又不好意思表
出来的心态,很不想告诉他,她正在心底最深处热烈庆祝着。
“你知道吗?你真的很讨人厌。”她埋怨地在
边咕哝,伸手推他一记。
“讨人厌也没关系,只要你看得中意就行。”他捉住她的小手,执起凑至
边轻吻,不再掩饰脸上浓浓的笑意。
“不要看我,我在脸红。”她娇嗔地偏过螓首,再也掩藏不了她脸上因他而燃起的灼热红
。
他轻轻搅她入怀“我知道。”
染意迟清了清嗓子,环视了一会在场所有人后,终于在不耐烦的眼神中开口,大略地说了把他们大清早给请来大厅落坐听讲的理由。
“这件事说起来有一匹布那么长。”意思就是她要讲很久。
扁是听染意迟的这句开场白,所有齐坐在大厅里的聂家成员们,就一致地翻起了相同的白眼。
染意迟开始叨念出一长串的原因“先是因为那个不甘心的辋爱川,然后就是其他那天被绛棠控过的女人,还有在练染坊看过你们事迹的女人,再来就是…”
“重点。”一干人等齐心按着她的肩头拜托“请说重点。”
染意迟撇撇嘴角“好吧,重点就是有人要来踢馆了。”
“踢什么馆?”聂青翼懒洋洋地坐在椅上打呵欠。
“那些得不到你的女人们,打算在今年的赛锦宴上用织锦来展现实力,不但想和我们聂府互别苗头,还想顺便把你抢回家。”染意迟两眼瞟向一切祸端的肇事者。
他动作顿了顿“她们还是不死心?”她没说错吧?他和绛棠都已经牺牲到那种程度了,结果还是不能让那些怨女梦醒?
“是啊,你娘也不知道她们哪来的耐力。”儿子的名节都毁了,却还是有人抢着要,这世上是真的没男人了吗?
坐在聂青翼身旁的绛棠,一记白眼随即朝他招呼了过去,在接触到她那既不温和又深具威胁
的眼神后,本还想打磕睡的聂青翼,马上变得精神抖擞。
“老娘。”他快快转移至安全话题“这和踢馆有什么关系?”大清早就让逢姑娘肝火大动的话,想必他今天又免不了要哄她一顿,还是先谈正事要紧。
“这回出资开办赛锦宴的人,是辋爱川的兄长辋言川。”染意迟有些忧愁地杵着额“辋言川老早就想证明他们辋府练染的丝纱才是全陵第一,他想借由这场赛锦宴上所织的锦,和咱们这百年老字号的聂府一较高下。”
聂青翼哼了哼“他想一较高下就让他来。”连输了那么多年还不甘心?好,今年再挫挫他。
“可是今年咱们家没人可织锦上赛锦宴跟辋言川对阵。”染意迟的话还没说完。
什么?蜀中无大将?
“没人?”他心底猛然拉起警报“往年不都是由你织吗?”这些年来他们聂府不都由这个最爱做面子抢威风的老娘挂帅出征吗?
“你娘今年不行。”她谨慎地朝他摇着食指“辋言川聘了全金陵最好的织锦娘,论手艺,我是绝对胜不了那些曾经在织造府任职过的织锦娘,我才不要去自取其辱,我要保住我这金刚不坏的面子。”
聂青翼阴险地板着两掌“那家伙长大了,也学会用手段了。”
两府之怨也能够让辋言川大费周章地请来织造府的人?看来今年辋言川是志在必得,不打垮他们不甘心。可是他们这边也真是遇上了一个难题,若是超爱面子的老娘不肯织,那谁也说服不了她去丢脸,他要上哪去找个手艺能敌得过织造府的织锦娘?
他们聂府的招牌,好像有点松动之嫌。
“虽然辋言川找了打手,但我也有其他人选可以顶替我出赛。”染意迟呷了口热呼呼的香茗,慢条斯理地报出另一个替代方案。
“谁?”他倒想不出来还有谁。
染意迟的目光转了转,缓缓游移至不甚理解来龙去脉的绛棠脸上。
“我?”绛棠指着自己的鼻尖。
“当然是你。”染意迟殷勤地靠在她耳边鼓吹她“撇去咱们聂府的名声不说,你也不想让那些野女人把青翼抢走,或是继续
魂不散的吧?”
“抢他?”绛棠相当不以为然地用力瞪聂青翼一眼“他别巴着我不放就行了!”这段日子来,天天黏着她、
着她、赖着她的人是谁?
她又一副很迟疑不敢说的小人样。“可是,外面已经有风声了…”
“什么风声?”绛棠很冲地一头栽进
将法中。
“外头都在说,是你强迫青翼非得娶你这指腹为婚的未婚
,所以他才被迫承认你,
都活在你的魔掌之下,为了聂府的声誉,他又不能毁婚…”
“我强迫他?”绛棠一把拉过聂青翼的衣领,指着他脸上的贼笑“当初是他自个儿死赖着我,不肯让我毁婚的!”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喂…”聂青翼嘴角微微
搐“可不可以别说得那么老实?”说得他很不要脸似的。
“你不是不要我装虚伪?”她危险地眯起杏眸,
低了美声,以鼻尖顶着他的鼻尖很火大的问。
他投降地举高两手“是是是…”
“绛棠,你织不织?”染意迟及时捉住这个机会。
“我…”她的意愿很快便被人截断。
“她不织。”聂青翼自作主张地为她回绝。“辋言川爱争名就让他去,我不会为了这种事而把绛棠当成输赢的工具。”
无聊,打着两府的名声,实际上却是在那边抢人论输赢,他又不是礼物,说送就送啊!
这阵子他才把绛棠的身子给补了回来,又变成水水
的模样,要是让她去参加赛锦宴,以自尊心那么高的她来看,她一定会设法
出完美无比的锦来参赛,到时她的心思不但不会在他的身上,她还会把为追求完美的自己给累坏,不要,他要有个水当当的未婚
可以搂,他才不要让自己的心血白费。
“绛棠。”染意迟飞快地推开聂青翼,直咬住绛棠仍在犹豫的片刻。“难道…你愿意让那些女人看成是个不战而降,或是连抢回自己男人胆量也没有的胆小表?你会被她们看扁的。”
眼看着绛棠美丽的杏眸里,漾出与老娘眼里一模一样的斗争神采,嗅到一阵不对劲气息的聂青翼,赶忙搂过好不容易已说服她不要在乎那些无谓名声的绛棠,不准老娘又把她的好胜心给挑起来。
“老娘,你别又来那套。”想跟儿子抢女人吗?
染意迟笑得很虚伪“我只是在告诉她一个女人的颜面。”
“她早就没颜面了。”他马上打发掉她的挑拨。
“她可以靠着赛锦宴挽回。”染意迟又故意勾引着绛棠。
“织锦宴上的锦,和一般的锦不同,不但要具巧思新意,也要有超乎常人的水准,那不是绛棠一个人应付得来的。”聂青翼把绛棠的脸蛋全
进
怀里,不敢让她去看老娘那绝对会勾走她的眼神。
“她当然应付得来,她可是江南出了名的织锦娘。”
染意迟含笑地拉开他的手,开始与他抢起人来。
聂青翼七手八脚地提回绛棠“就算她能应付得来好了,离赛锦宴只剩几天了,要她在这么短的时间织出能够参赛的锦,这不是想累死她吗?”
“有恋殊可以帮她啊。”染意迟马上点名另外一个帮手。
“不行。”聂青翼努力按住怀里躁动不安的绛棠。
“
子是我的,我不要她为了这种无聊的意气之争而劳累…”
绛棠用力推开他的钳制“我织!”
她又卯起来了,聂青翼恨恨地瞥瞪染意迟。
他该先把老娘这个内忧给解决,再去想办法处理外患的。
“我不准再有女人来和我抢男人,我要织!”无视于聂青翼难看的脸色,绛棠豪迈地宣布参赛。
放话毁损她的名声?说她强迫聂青翼?还敢看扁她?她逢绛棠的头顶又不是天生就欠人踩!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她织!
得逞的染意迟忙不迭地拍手赞扬“说得好,这才是咱们女人该有的志气。”
“绛棠…”聂青翼才想在她下定决心前拐回她,就被她恼恨的眼神给瞪个正着。
“一句话也不许说。”她忍抑着腹内飙个不停的火气,像个复仇使者般一步步踱向他。
苗头不对又跑不掉的聂青翼,虽然是很爱看她这张气得红
又可口的俏颜,可是她那一火起来就要收拾半天的脾气,他实在是不爱领教。
“你刚才说什么?无聊的意气之争?你们男人哪懂得什么女人的难处?”她恶形恶状地
近他,白玉般的纤指直戳在他结实的
膛上。“也不想想是谁引来那些野女人来和我挑战的,我会这么难做人,还不是你害的?”
“我…”正义之师还没伸张己见,另一道帮腔的围剿声就接过他的话尾。
染意迟与绛棠连成一气“说到底,就是你不好好摆平那些女人,才会让绛棠这么辛苦受难。我就说,男人都是这么自私自利,只会把烂摊子留给我们女人去收。”
在两个与他都有切身关联的女人恶势力合力围攻下,素来牙尖嘴利的聂青翼,忽然觉得发音有点困难。
“恋殊…”聂青翼回过头,很希望此刻能够得到她的奥援。
恋殊忙挥着手“我在火线之外,不要叫我。”
“表姨,你放心吧。”绛棠义薄云天地拍着她的肩“我不但会保住咱们聂府的招牌,我还会把那些女人都给
下去,你尽管等着。”
“好极了,我马上派人去帮你准备你要用的工具。”
深谙见好就收之道的染意迟,得令后马上小跑步地去办事。
“老娘!”聂青翼来不及追回她的身影。
绛棠顺便一脚把他踢出门外“给我去练染坊工作,少来这里管我们女人的闲事!”
恋殊摇首看着这个本
尽现的姐姐,觉得她虽是变得活泼多了,但也
鲁多了。
“姐姐,你确定?”她合上门,转头问着。
绛棠紧握着双拳“我要一次彻底解决那些老是赶不完的女人。”聂青翼赶不路那些女人,那么就由她来赶。
“你不是一向都不在乎姐夫的行情吗?”恋殊偏着头怀疑的看着她。
“情况不同了。”她的声音变得有些迟疑,也有些暧昧。
“怎么不同?”恋殊忍着笑意,别有用心地逗着她。
她的秀脸不争气的泛红“因为…”
“因为不再觉得姐夫很恶心了?让出去,会舍不得是不是?”恋殊挨在她的身侧,笑眯眯地盯着她红
的脸蛋。
绛棠轻拧她的小脸“多嘴。”
“看样子我可以期待有个货真价实的姐夫了。”恋殊搂着她的
撒娇靠在她的身上,
出等待已久的微笑。
唧唧复唧唧,月上柳梢头的时分,声声复声声地自织锦房传出束综提花机规律的打纬音律。
以上回聂青冀赠她的梅
丝做经,上千种彩丝做纬,绛棠的一手执着小梭,纤手随着小梭来回在花纹绚丽、组织复杂的锦面滑曳而过,她抬起另一手整理着机面绸密宛如无丝毫
隙纬丝,在经纬的
错之间,一幅在她所织过的锦物中,梭工最是困难、构图最庞大的彩锦正逐渐成形中。
织娘、织娘,织锦数
下来的绛棠,可没有天上那个织女边织着布边想念牛郎的心情,若织女所等待的是牛郎,那么她心底现正念着的人,则是对她而言比较类似大野狼和牢头,却又炙手可热的聂青翼。
代她把累坏的恋殊送回房里去睡后,踏着细雪,聂青翼又悄声地来到她的身后,恼怒地望着她织锦的模样。
在灯火渐暗,绛棠忍不住频
着酸涩的双眼时,他站至她的身后,挪开她
眼的小手伸高她的下颔,让她盛住一个爱怜和
含怒意的吻。
“为什么赌气?”他冷清的在她头顶上质问。
“我不想让人看扁…”望着他脸上她从没见过的愠
,绛棠有些心虚地频转着素白小手。
“你就只在乎这个?”他的面孔更是严峻吓人得让她不敢抬起头来。“说,你几天没睡了?”
绛棠把头
得低低的“人家…人家又不累嘛。”
“你只需管我怎么想,别人如何作想你管不着。我带你回房休息。”聂青翼扫去她手上的小梭,一把将她抱离束综提花机。
“我还没织完…”她挣扎着要下地。
“你累坏了。”他眼底有着浓浓的指责和不容置疑的威胁。
“你…你管我,你很
婆耶!”很心虚很害怕,但又怎么也不想打退堂鼓,在找不到借口后,她干脆硬着头皮试图顶撞他的脾气。
聂青翼的两眼眯成一条窄窄的细
“做人是要量力而为的。”
“为了我自己、为了聂府的名声,我就是不想输给她们怎么样?”她骄蛮地把头一甩,芳
晓得高高的,摆明了和他耗上。
他冷瞪着她死拗
子的模样“说来说去,你还是为了名声而做人?”欠水的女人,太久没被他浇了。
“那是因为属于你的东西又没被人
过。”他哪知道那种被抢的感觉?他的心底当然不会酸,但她已经闷在里头酸很久了。
他愈说愈恶毒“又没人敢抢你。”谁敢抢这个表里不一,骗死人不偿命的女人?
她气息猛然一岔,热辣辣地冲着他的鼻尖把话顶上。
“对啦,我的行情是没你好、没你俏,不满意的话,你于嘛不去挑外头那些等着你钦点的花花草草?”谁不晓得他聂家大少不愁女人?想要他的女人金陵城俯拾皆是,而她还不知道应该排第几个才对!
“再说一次。”聂青翼开始想捏断她那白
纤细的颈子。
他冷静的警告,比什么火爆怒嚷都来得吓人和恐怖。
绛棠瞬间紧急停止已经梗到喉间的爆嚷,只能硬生生的把它们都
回肚子里去,紧抿着小嘴,大气也不敢吭一声地望着他已经愈变愈阴沉的俊容。
视线全部被她占据住的聂青翼,沸腾的火气因她这表情马上被加热至顶点,在他的
臆里滚滚翻腾。
太过份了,竟然对他摆出一副小媳妇的样子,这叫他要怎么不去在意她那双隐含着泪珠的杏眸,频频啃咬的柔软芳
,和自她身上传来的颤抖?
女人永远都有她们藏在暗里的手段,而扮小装柔弱,这招偏偏又对他很受用。
真是欺人太甚,难道他连扮一次坏人的权利都没有?
“走。”聂青翼懊恼地深深
吐,脚下一转“既然你不累也不想睡,那我带你出去透气。”
“可是我…”
“工作不会跑掉,别管它了。”他冷扫她一眼,独裁地把她的抗议全都扔到脑后。
很会看人脸色的绛棠乖乖地闭上嘴,任由他将她带到另一个她不常去的庭院里,在面对一园景致角度最好的廊上坐下,把她圈进怀里用厚重的外衣将他们两人都包里起来。
无心赏景的聂青翼,在接触到她那双冰冷的柔荑时,浓密的剑眉又不
深深紧蹙了起来。
“看你的手。”他边
暖她一双指尖都红肿不堪的小手时边数落“才几天的工夫,你就
成这副德行。”
“织锦本来就会这样嘛…”心底虽然有点暖洋洋,但绛棠还是不敢挑这当头再去挑战他的怒气。
“织完这次后就不准再织,我要把那些织锦的东西全收了。”聂青翼将她的双手握进温暖的大掌里,闷闷不乐地把下巴靠在她的肩头上。
“呃…嗯…”看情形,目前好像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嗅着她的发丝濡染了空气中的梅花香味,聂青翼
腹的火气悄悄降了下来,尤其怀里的佳人又难得乖得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绵羊,他就怎么也找不回再与她发火的念头。
她说她有他这一号克星,可是她不知道,他也有她这个吃死他脾气的小魔女。
“你…还在生气吗?”跟他比起来,她发现她的
子算是很好了,哪像他这道狂风,要是真被他给狠狠扫过,她一定会被修理得从头到脚亮晶晶。
他装出恶脸“那还用说?”
“需不需要我来哄你一下?”绛棠在他怀里转身,仰起小脸朝他绽出甜笑。
“你也知道要来哄我?”总算有点良心了!
她的小手缓缓摸索上他的颈间,花样的
轻轻抚过他皱得紧紧的眉心。点过他那会凶人却又深邃的双眼,柔吻过他两颊的线条,他却按探不住地拉下她的脸庞,将她甜甜的笑意全都纳拢在他的口中,急躁又深切地汲取地远胜寒梅的沁心香气。
她像个尝罂粟尝上瘾的人,不知该怎么离开这张让她
醉忘返的
,她喜欢他占有的怀抱这般搂紧她的感觉,他在吻她时纠
的灼热气息,以及他眼底时常藏有的一点宠溺,一点带笑的爱怜。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他怎么变脸,他都是个及格的情人。
他的吻,有种春天的味道,和
绕不去的梅花香…
梅花香?绛棠忍不住睁开眼,怔怔地望着庭院里那株在月下雪光之间静静盛绽的梅树。
“怎么了?”勾不回她的甜吻,聂青翼只好顺着她的眼光看去。
“我没注意过府里有株这么大的梅树。”好大巨的梅树,想必树龄定有很多年。
“自我有记忆起,那株梅从不曾开过一次花。”聂青翼转着眼眸回想“但在你来的那一天,它却在枝头上结
了花苞,不久后,它就一直盛绽到现在。”
她的眼神有点迷茫“它好像我梦里的那株梅。”
“梦里?”他转过她的脸庞。
“我梦里有一株像它这么魁梧硕大的梅。”都已经梦了那么多年,她老早就记清楚那个悲惨梦境里所有的人事物。
聂青翼的声音忽地变得有点急切“什么样的梦?你再说清楚一点。”
“我说了你不可以笑我喔。”她有些犹豫地看着他。
“好。”他直点头。
“在我的梦里,我是一株梅的花灵,我的花身就像是那株梅树一样。而且在梦里,有个王母后花园里的
婆仙郎,每天都对我的花身浇水。”
聂青翼的眼眸忽地亮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怀中的人儿。
她边说边诉苦“而且那个
婆花郎不只是浇我水而已,他还害我变成了天界里最大巨的一株梅树,并且让我得了惧水症,所以我才会…”
聂青翼的心神并没有集中在她的话尾上,只是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雪似的容颜。
“你在想什么?”他不会是不相信吧?
“我也有个梦中人。”沉默了许久后,他
面笑意地放口。
绛棠很怀疑“你也有?”怎么这么巧,大家都有可梦的梦中人?
“嗯。”聂青翼兴高彩烈地扬扬眉“而且,她还有个名字。”
“叫什么名字?”她抖了抖身子,窝在他的怀里取暖,漫不经心地问着。
“岁寒。”
绛棠的动作忽地中止,缓慢地抬起头来,一双美丽的杏眸睁得老大,直直瞪着他那愈笑意恶质的笑容。
“你…你…”她结结巴巴地指着他。
“难道你从不觉得…”他坏坏地将脸凑近她那震惊的小脸“我和某个人长得很像?”梦里的岁寒,可和她姑娘长得像极了,所以才让他第一眼就看中她。
“你…你是那个叫泽雨的?”这怎么可能?怎么从没有人告诉过她噩梦真的会成真?
他优雅地颔首“我很可能就是你口中的那个
婆仙郎。”嫌他
婆?好,记下来。
梦里整她多年的仙郎,是她眼前的这个未婚夫?
从未联想过他与泽雨面貌的绛棠,有点
不住这个打击,无法否认他们的长相愈看愈像,就连这种坏到骨子里的贼笑此刻看起来一模一样,更别说他们都有
婆的共同举动,和爱浇花灌水的恶习。
她究竟是哪一世忘了要烧香?老天爷居然这么整她。
“孽缘啊…”绛棠无语问苍天地趴在他
口哀哀长叹。
聂青翼则是抚着发“难怪我一看见你就觉得手
。”
“我们居然都在彼此的梦里…”她垮着小脸,很想知道梦里的情境究竟会怎么发展下去。“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见到你?”
“我也不清楚,我还没梦到后面。”聂青翼也跟她一样不解。“也许继续梦下去就会知道原因。”
绛棠很哀怨地抿着小嘴“意思就是我还要继续被折腾。”
“我已经很克制了。”他很忍让地向她声明他已经有一阵子没再那么做了。
“梦里没有。”就算现在他手下留情,但回到梦里,那个泽雨才不会让她好过。
“别又自艾自怜的。”他心情甚佳地在她耳边劝哄“会在同一个梦里,又能结为未婚夫
,这代表我们俩有缘,别人连修都修不到,你应该高兴才是。”
她
就不同意“话都是你在说。”他又不是受苦的一方。
很不想因她那表情而产生罪恶感的聂青翼,搂着她直叫她别又往牛角尖里钻。
“拜托,你没有那么委屈好不好?”他在梦里梦外对她的爱意,换来的就是她这副苦瓜脸,他这个好人才做得真不值。
她质疑的音量马上扬高“嗯?”
“好吧,你只是很可怜而已。”他勇于承认地垂下头。
“总有一天我会跟你都讨回来。”绛棠不甘心地
着他的两颊,巴不得能先咬他一口来清梦里的帐。
“对,总有一天。”他笑笑地拉下她的手将她紧拥在怀“你还要伴我一辈子呢。”梦里的他虽然受挫,但他现在却是幸福得意。
看他脸上又恢复了笑意,绛棠算了算时机,以为他现在一定会很好说话,于是很不怕死地把从刚才窝在她心头的事,赶紧趁着他还在笑的时候讨回来。
“那个…关于织锦的事…我真的以后都不可以再织吗?不要啦,那会很无聊的,你确定你不要改变下心意?”
“逢绛棠!”又欠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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