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真是周全。”
刺目的朝阳穿越过树梢间泛黄的繁叶,匀匀洒落在凤舞的秀容上,她蹲坐在山
口,低首直视着燕吹笛留给她的东西。
衣裳、木梳、发簪、干粮、清水…在被摊开的布包里,有着五花八门的用品和食物,由食物的新鲜程度来看,应当是他算准了她会出
口的时机,在她踏出山
前特意前来置放的。
她闭上眼,对眼前的东西双手合十地感谢“虽然你的脾气
不好的,但还是要谢谢你。”
两季以来,听从燕吹笛指示,她一直待在这座小山
里,静待时间的流逝。在黑暗中,她一点一滴地感觉到体身的变化,但她并不知她这副身躯发生了何事,直至秋末,叶枯草干,她来到
口站在阳光下,她才知道燕吹笛究竟对她做了何事。
深深
着秋日干燥轻
的气息,全身筋骨酸痛的凤舞,在阳光叶影下,低首看着自己新生的躯体,不仅在身后有着之前她初返
间时没有的影子,若是将手心按放在
前,还可以感觉到
腔里心跳的脉动。
她像个人,也是个人,他给了她一个新的生命。
离游魂化身为人,这是她作梦也没想过的,而在今
,她才渐渐明白了那
燕吹笛对她所说的那些话。在有了这副新的躯体后,她便可安心地踏上寻找记川的旅途,再也不必担心自己会遭捉鬼之人收去,或是在
光下烟消云散。
肮中的饥鸣声,阵阵地提醒着她化身为人后,首先该做的事为何,她伸手拿来为她准备好的干粮,吃了一口,而后皱紧了一双黛眉,几乎无法将口中的食物
下去。
“难吃…”那个燕吹笛可真是从头到脚、里里外外都是个莽夫,就连对食物的品味也都那么差。
细细咀嚼着口中的食物,淡淡的疑惑泛滥在她的脑海里。她以前有吃过这等难以入口的东西吗?怀疑的水眸再溜至为她准备好的衣裳上头。在她死前,她又曾穿过这等简单朴素的衣着吗?怎么她没有半点怀念感,反而还觉得很陌生?
在飞过上方的秋雁鸣叫声下,不太纯
地梳整打理好自己后,她弯
将已收拾好的包袱拾起,步出
外,踩着干枯的秋草走下这座她待了许久的山头,直朝远处山脚下的城镇前进。就在她下山步入真正的人间后,之前那丝丝的疑惑再度溜回她的脑海里,她呆站在人来人往,热闹一片的大街街心,不住地探看着全然陌生的四下。
她真的,曾在这座人间待过吗?
一路走来,在田野间,她看到了农家为了秋收的农忙,入了城镇后,她看见市井小民种种忙碌的生活景态,可看得愈多,心中深沉的质疑也就愈驱不散。
虽然,她没有记忆,但也不应空白至这种半分也不熟悉的程度,她甚至可以笃定的认为,她根本就不曾看过这等百姓们的生活,没见识过汲汲于生活的种种琐碎,她彷佛…不曾在这么平凡的地方生活过。但,她若是不在这儿,那是在哪儿呢?生前,又是什么身分才会让现下的她对环境这般难以适应?
茫然不知地站在大街上许久后,凤舞揪锁着眉心,试着让自己先镇定下心绪,别再去想那么多,她自包袱里找出守川人赠她的卷轴,摊开卷轴后,开始研究起她未来的方向。
“谢谢老爷、谢谢夫人!”响亮
朗的男音,在她身后不远处高唱起。
心喜孜孜地收起乞来的碎银,坐在街边行乞的嘲风往身后一唤。
“喜乐!”
“别吵,我还没背完。”刚学识字不久的喜乐,两手捧著书没空理他的叫唤,全神贯注地苦读著书里土地公今晚要验收的范围。
“好吧,你慢慢念。”想向她展示成果的嘲风,只好摸摸鼻子把碎银收至袖里,继续敲打着碗公准备做下一桩生意。
一抹熟悉倩影,款款经过他的面前。
节然有致的音韵骤止,敲击碗公的竹筷停在空中不动,嘲风张亮了清澈的大眼,不敢相信地瞪看着经过他面前的女人。
“嘲风?”书读到一半的喜乐,莫名其妙地看着嘲风一骨碌地跳起,急急忙忙地跳上后方的屋檐。“喂,你上哪去?”
“我有事离开一会,晚点就回家!”忙着去为某神通风报讯的嘲风,在檐上朝她挥了挥手,十万火急地消失在屋檐上。
“我再说一次,不画!”
白净的五指使灸向桌面,将桌上的笔墨砚台震跳得老高,被人惹
的凤舞扬起柳眉,用力瞪向怎么说也说不通的顽固顾客。
来到人间已有一个月,因那个什么都帮她准备好,独独没留下半分银两给她的燕吹笛,使得身无分文的凤舞,不得不下海为自个儿的生计打拚,暂时停止寻找记川的任务,留在这座路经的城镇里摆摊卖字画,一方面筹旅费,另一方面,也算是让一路上劳累的她暂时歇息。
加入人间许久后,在刻苦的环境下,她已从初来乍到人间时的呆鬼一只,一跃成为完全融入人间的小老百姓,而原本心
像张白纸般的她,也逐渐有了七情六
、喜怒哀乐,以及,她那与众不同的特殊脾气。
“你就通融一下嘛,凤姑娘…”爱极了她的墨宝,识货的张老爷忙不迭地陪上一张笑脸,苦苦哀求她再多画两笔。来到人间第一个看到谁就学谁的凤舞,实在是被燕吹笛影响得太过严重。她当下柳眉一挑,寒光烁烁的冷眼又朝他招呼去。
“你到底是耳背还是聋得没藥救?”她又是一阵没形象的河东狮吼。“姑娘我说不画就是不画,就算你在这站上三
我就是不画!”
“唉…”淡淡的叹息,自四下围观的民众间传来。
虽说眼前摆摊的美女,衣着朴素娥眉淡扫,就跟四处可见的民妇没什么两样,但她那张精致纤丽的面容、举手投足间的神态气韵,就是一再地招人注目,让人忍不住想接近她一睹娇颜,更别说敢独自摆摊的她还画得一手好画。可与平凡老百姓不同的她,不但拥有一种富贵人家才培养得出来的雍容气度,她还有…谁也奈何不了她的火爆脾气。
她要是能在
子方面稍微改一改,那就真的完美得无可挑剔了。
受够难
客户的凤舞,不耐地以指尖敲击着桌面“我说过,我不为画中人或其它东西画上眼睛。”
“但…”大财主还是苦皱着一张脸。
她扬扬玉掌“你若要有眼的画,那么就另找高明吧。”真是,都早把她的规矩说过了,怎么就是有这种听不懂的客人要来烦她?
“可以…请你告诉我不画眼的理由吗?”次次都被赏白眼的张家大爷,含泪地捧着买来的大作向她讨个无眼之因。
她烦躁地别过螓首“没这个习惯。”
也不知为什么,发觉自己有绘图才能的她,每次笔下画出来的东西总是会忘记添上双眼,而且不管她画任何一种飞鸟走兽,她还是会习惯性的忘记在空白的眼眶里加上瞳仁,改不了习惯的她,只好尽量多画山水或是静物,少画需要加眼睛的作品免得惹来麻烦,可前阵子她实在是山水画得太腻了些,所以才会没事找事地画出需要加眼睛的画来。
“好吧…”无眼虽是可惜,但更舍不得错过这种绘技可以比拟皇宫大内揽聘的画匠之作,张老爷只好在讨到原因后捧着心爱的画作离开。“下一个。”被一个难
的客人
坏了心情的凤舞,意兴阑珊地唤着在她摊前大排长龙的下位客户。
“这幅凤凰图…”老早就已经相好目标的李氏员外,一个上前就伸手指向她挂在后头的美图。这回凤舞连头也懒得抬了“不卖。”
“既是摆在摊上,为何不卖?”财大气
的李员外,早就风闻过她特异的脾气,于是先给她来个拍桌下马威。
“这图是我自个儿要私藏的,不卖。”凤舞盯着他那
在画纸上,戴
了金银戒指玉环的肥掌半晌,默默地把被他
住的画
出来。
“凤姑娘…”一旁围观的民众,莫不替她担心地低叫,希望她别在这人面前使
子。
“大爷我就偏要那张图!”素来在镇上呼风唤雨的李员外,丝毫不将她摆在眼里,说着说着便伸手要抢。
“放肆!”眼明手快的凤舞,立即扬起玉掌拍走他造次的掌指。
所有人都怔住了,就连出手的凤舞也怔住了,她愕然地看着自己因打人而红通通的手心。
她…她怎么又来了?她到底是从哪学到这种口气对人说话的?更令她不解的是,她总会在不知不觉间摆出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姿态,就算是想克制也克制不住。
“不过就是个卖画的,身分低三下四,看人脸色姿态还敢摆得这么高?”颜面险些挂不住的李员外,气得干脆不顾有多少人在看,当场拧起了脾气对她口出恶言。
她一板面孔“今儿个不做生意了!”也罢,反正这阵子卖画所攒下的钱足够她花用上许久了,她就算不看人脸色也还是可以吃得
。
“不如你就到我府里吧。”没把她的话听进去的李员外,在她开始收拾摊上的东西时,再也掩不住垂涎的目光,一把拉起她的柔荑。
她冷肃着一张玉容“放手。”
“跟了我,我会好好疼你的,往后你也不需在街上讨生活…”李员外非但不照做,反而还急呼呼地将她拉过,
一亲芳泽的厚
也跟着凑上。
深感嫌恶的凤舞皱着眉频往后仰,转过头习惯性张口想向身后呼唤,但张开口的她忽地怔住。
这又是什么?她想唤的又是谁?她以前常这样做吗?
“姓凤的!”没想到在这等景况下,她竟还有闲暇抚着下颔思索,顿时倍感面上无光的李员外,又是在她耳边一阵暴喝。
她飞快地摸出放在摊下,那柄燕吹笛留给她最派得上用场,也最实用的菜刀。
“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她笑
地以凉凉的刀身轻拍着他的脸颊“当别人正在努力思考时,不识相的打搅是件很没教养的事?”
“哇啊!”身后的众人忽地放声整齐大叫。
“老、老爷…”李员外带来的家仆忙不迭地出声。
“没看到我在忙吗?”被人拿柄菜刀贴在脸上的李员外,动弹不得之余没好气地应着。
“你…”躲得老远的家仆颤颤地伸出手指着他“在你后…后面。”
“后面?”纳闷的李员外和凤舞一块齐问。
在众人纷纷让开的空旷大街上,一头两眼金光烁烁的大白老虎,正挥耽耽瞪着捉住凤舞小手不放的李员外。
浑身蓄势待发的白虎,猛然大嘴一张,直抵九重天的虎啸,霎时震吓走街上所有围观的民众,徒留被吓得跌坐在地的李员外,以及看呆了眼的凤舞。
四下,安安、静静。“救命呀──”被吓得眼泪齐飞的李员外,边颤边爬地逃离摊前。
“白虎?”紧敛着眉的凤舞,一手抚着额,不断在
边低喃“白虎?”守川人对她说过,那个她要找却始终找不到的人,身边跟着一只白虎,她不会运气好到…要找的那个人自动送上门来吧?
不等她完整想清楚的伴月,在见着她后,奋兴过度地直直朝她扑过来。
“哇──”回过神的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
下一刻,整个小脸都被埋在白虎面前的凤舞,尖叫过后无力的发现,她正被牠紧紧地抱住,并勤奋地替她洗脸中。
“别
…”被
得
面都是口水的她,皱眉地想推开又重又沉的牠。“别替我洗脸了!”
一抹黑影遮去了她天顶上的
光。
与白虎挣扎了半天后,好不容易才扒开身上的白虎,凤舞边擦着脸上的口水边仰起螓首,与那名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视线撞个正着。
寻人寻了千年,在见着她的那一剎那,怔目以望的郁垒,灵魂剧烈地震摆着。
千年之别,夙世相逢。
多少岁月
光,年复一年在他的眼前飘膳去,苦苦徘徊人间的他,在今
,终于找到
口那颗倦累的心的归处。
记忆中丝毫无改的容颜,就近在眼前,他忍抑不住两手的颤抖,频频急促地唤息,怎么也遏止不住
口那股需要释放的庞大思念,在她不解地起身后,心中轰然狂喜的他,即刻二话不说地将她纳入怀中拥紧。“找到你了…”感激不已的他埋首在她的颈间。“终于找到你了…”千年来,他梦里心底惦的全都是她,在再度拥她入怀后,他忍不住想确定她的存在,好证明这不是再一次见着的幻影。
“好痛…”被迫贴在他
口的凤舞,被他搂得换不过气来。“怎么又来一个?喂,我快闷死了…”
“我
疼你了?”郁垒连忙放松了怀抱,小心地检查完她后,奋兴地
向她“凤舞…”
向来只说她姓凤,从没告诉人她叫什么名的凤舞,僵直地子着这个唤出她全名的男子。
“你是谁?”她不可思议的喃喃“你怎知我叫凤舞?”
因她的反应,郁垒错愕地睁大了黑眸,搁放在她身上的指尖,僵缓地撤离。“你是怎么知道的?”她急切地拉起他的手,靠上前一句句地问:“你认识我?或者你是我的谁?你知道我是谁、我的过去吗?”
郁垒不敢置信地瞧着她亟
得知的脸庞,剜心般的疼痛,丝丝在他的
口蔓了开来。
她竟忘了他。
眼前的她,和千年前与他死别的她容貌并无二致,可见她并未转世投胎,他虽不知现下她是如何能以鬼身出现在此,原以为她是为了等他故而留在
间,再寻找机会来
间与他团聚,可没想到,他等了千年∥了千年后,再寻到她时,人面桃花无改,但过去的她却已不知所踪,她竟与他成了陌路人。
“你…不知我是谁?”遭受重重挫击的郁垒,不愿相信地启口。
她摇摇头“之前我连自个儿是谁都不知。”
这是苍天对他的捉弄吗?
鬼命牡丹身?
究竟是哪位高人为她施法,让她能以这种姿态停留在
间的?
苞着来到她暂时楼住的小屋里后,探察出目前的她并非人类也非鬼类后,百思莫解的郁垒,静坐在屋里看她忙里忙外,目光始终停留在她的身上,反复地端详着她。
以往,她白皙明净的脸蛋,在重回人间后,掺了点风霜的韵味,因在街上摆摊卖画之故,素来苍白的面颊变得红润可人,而她那双生前为后时,恐怕不曾拿起比绘笔更重之物的小手,现下正在屋里的炉灶前生火炊饭。
“虽然菜
不好,但还是将就点吃吧。”张罗好一顿晚饭,在桌前坐定的凤舞,热络地招呼完他后,便先行吃了起来。
她所说的菜
不好,其实和人间百姓所食的家常小菜相比,这些看似精致美味的菜
,足以把那些酒馆的大厨都比下去了,以往常出现在未央宫里的宫菜,又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你是怎么学会做这些菜的?”他不得不怀疑,或许她脑中还多少存有前世的记忆。
“在肚饿中学会的。”她边吃边抬首,朝他扬睫一笑“我吃不惯他人煮的东西,所以只好下厨煮些自个儿爱吃的。”
“喔。”不知该喜还是该愁的郁垒,失望地垂下眼眉。
“怎么不吃?”都快吃
的她,这才发现他从头到尾都没动箸。
“对你来说,我只是个陌生人。”根本就不饿的郁垒,深邃的目光在她面容上游走。“你…不怕我?”在街上时,他甚至跟她解释他是谁也没有,她就这样把他给带回家里。她搁下碗筷,不明白地摇首。
“不怕,也怕不起来。”虽然燕吹笛好心警告过她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对这个男人筑不起防备之心。
“我叫郁垒。”总算较能接受她已忘记他的事实后,他温和地朝她微笑。
“我知道…”差点被他俊容上的表情勾走的凤舞,连忙低下头喝了口热茶,平稳下气息后才又抬首“守川人说你会带我去找记川。”
“记川?”他朗眉微扬“你想记起从前的一切?”
她并不想掩饰“很想。”若不是为了将过往全都忆起,她怎会来到人间
?她总觉得,她好似遗忘了个非常重要的人,因此她必须把那个人给记起来。
神色复杂的郁垒,在初见着她时,本是很想一鼓作气全都告诉她的,但现在,在他发现她已完全融入人间生活,并且有了片属于她的小小天空后,他反倒不知该不该把那段不堪的往事告诉她。
他不希望,现在这个时常漾出开朗甜笑的她,知道自己曾经遭到圣上无情的对待,又是如何在未央宫中孤零零地死去,倘若把那些她曾因此
过泪的往事告诉了她,她还能像现在这般无忧无虑吗?
可,不告诉她,那么在她空白的记忆扉页里,将会继续没有他的存在。
他不想被她遗忘。
等了千年,他只想重拾往日两人间的情爱,他想将那些断了的、散了的姻缘宿命,再在她身上接续起来,他想对她诉出他积藏了千年的爱意,他更想就这么与她在人间双宿双飞,就像以前希望他们能走出未央宫的她,常在他耳边说的,摆
了宫中纷扰的人情爱恨后,他们出宫去做对恩爱的小夫
。
其实只要她能活着,他就再也不多求什么,能不能完成当年的梦想倒是其次,千年来,他最大的心愿,莫过于能像现在这般再看她一眼,好让她美丽的水眸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他并没爱错人,他也没有…失去过她。
可是现在,他却又觉得,他宁愿她忘了所有的过去,不再因此伤怀,那么,即使是回忆里没有他的存在也无妨。
“你知道我的过去吗?”见他怔怔地盯着她瞧,凤舞不好意思地绯红了颊,清清嗓子打破一屋充
奇异暧昧的氛围。
他回过神来,一笑“知道。”
“那…”正想再接问的她,脚下的裙襬忽地遭到一扯,她伸手摸摸又来
着她的伴月“别又来了,乖乖在一边蹲着。”
郁垒轻轻出声“牠的名字叫伴月。”
“伴月?”她偏首想了想,绽出如花的笑靥“不错的名。”
“你起的。”他目光沉敛地等待她的反应。
笑意止在她的面庞上,在他看似热切又似想祈求什么的眼神中,凤舞恍然觉得,他身上,似乎藏了过多遭到掩埋的心事,而他心事的来源,正是她。
“你与我,是何关系?”寻常人是不会用这种目光看她的,在他的眼里,她找着了那种…太过酷似爱意的东西。
“我们曾经相爱。”郁垒慢条斯理地答来,修长的十指
握搁放在桌上凝望着她。
她倏地怔住,一时半刻间,不知该做何反应。
“记不起便罢了。”他自嘲地笑笑,起身离桌。
慌忙追去的凤舞,在门前拉回他“告诉我。”
“我不想说。”郁垒回首低看了渴望知道的容颜半晌,不愿伤她地摇首。
“为什么?”
他爱怜地轻抚她细滑的玉颊“回忆…不是都很美好的。”
经他们忽略过久的伴月,在他们枯站在门前彼此相视之际,终于采取行动,要他们正视牠这个第三者的存在。
“伴月!”没及时捉住凤舞的郁垒,对将凤舞拉至屋里简陋小
榻上,将她
在榻上努力偎蹭着的伴月大喝。
再次被扑倒的凤舞,无奈地指着身上重得让她
不过气的白虎“能不能告诉我,这只大猫是怎么回事?”
“牠从以前就很黏你。”郁垒走上前斥开伴月,并在她也想走开时,坐在榻上朝她勾勾指“过来。”
他指尖一勾,随即不由自主地走上前的凤舞,立即被他揽抱至怀里坐在他的腿上。
她困窘地推抵着他的
膛“我不习惯这样…”虽然这种感觉很舒服没错,但,无论再…再怎么说,他们也是头一回见面的人,这般亲昵,也未免太…
“你很习惯的。”重温往日两人亲昵举止的郁垒,以双臂环着她将挣动的她抱得更牢,而后将下巴搁放在她的头上。
“你在做什么?”见他久久都没有下一个动作,被他温暖的体温熏得陶然
醉的凤舞不解地问。
“想你。”
她仰起小脸“以前的我?”
“还有现在的你。”他款款地笑着,发现她的眼眉间似乎对从前的自己带了点妒意。
“有什么不同吗?”总觉得他好象在抱另外一个人的她,心底的确是有点酸酸的。
“有,你变活泼了。爱笑,直肠子,没耐
,坏脾气,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你变得很不一样。”他的指尖轻巧巧地溜过她脸上的每一处“但不管你再怎么变,你都是我的凤舞,这点是绝不会变的。”
经过千年的时光后,他对她的爱,并没在时间之河中
失,反而像是陈年佳酿般,愈沉愈浓,愈积愈深。因此在找到她前,他就打定主意,无论她变成什么样,他都会用比以往更多的爱来爱她。
“我以前…”凤舞皱着细细的眉“是个木头人吗?”他所说的那个人,真的是她吗?由反面看起来,以前的那个自己倒像个楚楚可怜的小女人。
“当然不是,你只是被压抑着无法展现出来而已。”身为皇后,她怎能有那些情绪?为了自保,她总是时时戴着面具,不让他人看见真正的她。
凤舞的疑惑更深了。为什么会被压抑着?而她,怎又可能忍得下?无声以眼眸望着他的凤舞,在他缅怀的目光中,并没有追问其中的原由,只因她隐隐约约地在他眼中瞧见了一丝悲伤。
“以前,我们真的很相爱吗?”她不太确定地伸手抚上他的颊,想将他眼中的伤愁抹去。
“嗯。”他以一掌按着她的手,闭上眼细细地以颊与她摩挲着。
“我们是夫
吗?”他们似乎比恋人还要亲昵,拥抱的举止也自然得像是曾经这么做过千百遍,或许,他们前世是对被拆散的夫
。
他徐徐摇首“不是。”
“我们…”她茫然再问,但到了嘴边的话语,全都遭低下头吻她的他给收去。
“别问了。”郁垒轻轻浅吻着她的
。一先别问,往后,当你准备好时,我再慢慢告诉你。”
“你…”红霞布
了玉容,她结结巴巴地探出一
素指,直指着偷香的他。
他咧出魅人的一笑,干脆再低首给她一个结结实实的热吻。
当她星眸半闭地在他的怀中
媳,他支起她的下颔,坏坏地扬着眉。
“轻薄你,不赏我记耳光,或是怒斥我放肆?”记得之前在大街上见到她对待其它男人时,他可是大大地开了眼界。
她抚着快烫
的脸颊“也不知为何,对你就是做不出来…”真是要命,她非但不觉得这种情况不对,反而还觉得这种感觉对极了。
郁垒拉下她的小手,与他的
握,
足地看着她因他而酡红的玉容,而凤舞却是好奇地看着他们
握的两手,发觉他的手掌好大,好温暖,也…好熟悉。
“好奇怪…”她偎进他的怀中倾听他的心音,闭上眼静静挨靠着他。“只要在你身边,我就觉得很心安,有种终于回到家的感觉。”
他低首看向闭着眼的她,在见着了她衣领里的颈间上,再次令他触目惊心心痛难止的红痕后,他牢牢收紧双臂,试着把她更加搂紧一些,不让她再自他的怀中走开。美丽的指尖轻轻点着他的
口“你来找我,是为什么?”
“为了能再与你相爱。”他
下鞋,往榻里更坐进去些,靠在窗下抱哄着累了一
的她入睡。
听了他的话,她的脸蛋红通通的,心底暖洋洋的,原本觉得飘浮在云端的喜悦感,在他一语后,转变成令她
快不已的踏实感。
有点睡意的凤舞喃声轻问:“你会带我去找记川吗?”
他俯首印上她的眉心,并拉来一旁被子盖上他们俩。“只要是你的心愿,我便会为你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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